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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二章 人质

目送二号回到监视六花动向的任务时,泰格狃思考的是自己还要再过多久才能看到芙雷米陷入绝望的表情。

光是想像芙雷米到时候的表情,就让泰格狃乐得想跳舞。

当她亲眼目睹六花败北,瞭解到一切真相的时候,知道亚德雷爱著自己的情感都是虚伪的时候,芙雷米会以什么样的声音哭泣呢?会以什么样的表情痛苦呢?又会嘶吼著什么样的话然后自尽呢?

光是想像就如此愉悦,要是亲眼见到的话,自己恐怕会乐到晕过去也不一定。

泰格狃仰望天空,回想自己走到今日的历程,那是一段艰辛且漫长的岁月。

距今五百年前,泰格狃这只诡异的凶魔在世界上诞生了。它诡异的地方不在于拥有极为罕见的植物型肉体,而在于它的精神层面。

世上所有凶魔打从出生开始,就应该要有对魔神的忠诚之心。理应要憎恨人类,并发誓将一切奉献给魔神,然而其中唯一的例外就是泰格狃,它对魔神竟没有丝毫忠诚心可言。

要是泰格狃真正的心意被其他凶魔察觉,它肯定会遭到排挤甚至抹杀吧,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拥有智能的泰格狃懂得如何演戏,要它持续装成和其他凶魔一样效忠魔神并非难事。

出生后大约过了十年,泰格狃已有与人类同等的智能;而在出生后的第二十年,它获得虽然微弱却能操控其他凶魔的支配种能力。其他凶魔因此承认泰格狃的优秀,同时也接纳了它,但是泰格狃感觉到的只有空虚以及孤独。

凶魔们为了下一次魔神的觉醒,开始追求自我进化。它们一想到这样做就能替魔神贡献力量,无不高兴得全身发抖,兴高采烈地认为若是能成功杀光人类,魔神定会感到高兴。凶魔们一心期望能打败六花勇者解放魔神,时常热烈讨论著它们的雄心壮志。

但是泰格狃却感受不到任何喜悦,在魔哭领度过的日子对它来说是空虚的,是无意义的。

随著岁月增长,泰格狃的孤独感越来越重,这股无法和他人分享心情的感受,似乎不管是人类或凶魔都一样会感到痛苦。

当时的泰格狃,就在思考自己为何而生的烦恼下痛苦度日。

爱情──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当时隶属某个凶魔集团的泰格狃,被统领集团的上级凶魔相中智能与演技,命令它去调查人类,于是泰格狃操纵一只变形凶魔前往人类世界。

泰格狃在人类社会中看到他们的生活、文化,以及名为「爱情」的概念,它的心深深被「爱情」这个概念吸引。

泰格狃拚命针对爱情进行调查。所谓的爱情,指的是希望自己以外的其他人能够幸福,进而和那名他人发展关系,并想尽力去维持这段关系的心情。

人类互相爱著彼此,并从爱人或被爱中获得幸福感。泰格狃理解到爱能使人强大、使人感动,偶尔也会使人犯错。

然而,泰格狃却无法体会去爱其他人究竟是什么感受,因为尽管它再怎么渴望爱情,它仍然无法去爱任何人,不管是魔神、凶魔、亦或是人类。

凶魔爱著魔神,而人类爱著彼此,泰格狃却两者都办不到。

据说只有爱情能使人强大,相信凶魔也是如此。按照这个道理,泰格狃可以说是这世上最弱小无力的存在。又据说只有爱情能带来幸福,那么泰格狃同时也成了这世上最不幸的存在。

即便泰格狃对自己的无力深深苦恼,却没有其他凶魔瞭解它,或是对它感兴趣。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泰格狃得知了一只诡异凶魔的存在。

它就是日后被称为卡尔癸克的凶魔。卡尔癸克除了和一般凶魔一样爱著魔神,竟也像人类一样爱著其他凶魔。假装爱著魔神和其他凶魔的泰格狃,就是在此时遇见这只比世上任何人类和凶魔都来得幸福的存在。

既单纯又率直,不懂得怀疑他人的卡尔癸克,轻而易举就听信了泰格狃的说辞。卡尔癸克伸手握起从泰格狃身上长出的藤蔓,为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交到朋友高兴得流下泪来。

泰格狃之所以会选择和卡尔癸克接触,是认为待在它身边或许能瞭解爱情为何物,进而让自己也爱上他人。

但是,不管再怎么和卡尔癸克说话或是听它说话,泰格狃仍无法理解爱情为何物。即便明白有爱情这个概念存在,也理解了爱情的性质,却仍然无法去爱其他事物。过程中唯一得到的,只有「泰格狃」这个名字而已。

过了一段时日,卡尔癸克交到了新的朋友,是一只名叫「德兹」弱小到不值一提的凶魔。待在卡尔癸克及德兹身旁,看它们和睦谈笑的泰格狃心中充满了忌妒。

泰格狃恨它们一点都不瞭解自己的烦恼,成天显露出过得十分快乐的模样,但它并没有将这股恨意表现在外,因此它们虽然觉得泰格狃有点捉摸不定,倒也十分信赖著它们之间的友情。

本来只是只平庸凶魔的卡尔癸克和弱小的德兹,日复一日在泰格狃眼前变得强大。要为魔神效忠,要为全凶魔尽心尽力的意志使它们获得了崭新的力量,可说是近乎奇迹。

泰格狃追寻爱情的决心因此变得更加坚定,因为在它的心中,认为只有爱情能带来力量,只有爱情能引发奇迹,这几乎成了一种坚信不疑的信仰。演变到最后,泰格狃逐渐憎恨起能够爱上他人的世间万物。

三百年前的那一天,与第二代六花勇者一决雌雄的那一天,泰格狃时至今日还清楚记得当天发生的事。

当时存活下来的三名六花勇者──〈刃〉之圣者玛莉、〈时〉之圣者哈犹哈与〈雷〉之圣者梅拉妮亚。泰格狃预测到她们将抓准卡尔癸克大意的时候突破防线,对魔神发动突袭。

但是就在那个当下,泰格狃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它想亲眼看看凶魔们悲痛哭泣的模样。其中一半的原因是觉得或许能藉此真正瞭解爱情,另一半则是想让自己痛恨的凶魔们品尝痛苦滋味的报复心。

泰格狃当然没有将这个念头告诉其他伙伴。最后,六花果真如泰格狃所料发动奇袭,并在梅拉妮亚的攻击下成功封印了魔神。

六花胜利的理由并不是泰格狃的背叛,毕竟当时卡尔癸克和德兹都已无力再战,凶魔军没了领导者,根本不会有任何获胜的希望。

不过就在魔神依泰格狃所想溃败后,凶魔的哭喊声顿时响彻全魔哭领境内。

听到这阵呼天抢地的哭声,泰格狃心中充满了喜悦。打自魔神体内呱呱坠地两百年来,泰格狃头一次品尝到何谓「喜悦」。

原本深埋在它心中的挫折与自卑感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完成丰功伟业的强烈愉悦感。

它将对凶魔及人类的憎恨拋诸脑后,沉浸在成为神的优越感中。

从以前开始,泰格狃就恨透了无法爱上任何事物的自己,不过从现在起,它终于能肯定自身的一切。自己的确得不到爱情,但是却得到一种比爱情更加美好的事物。

那就是践踏爱情的快乐。

泰格狃确立了生涯的目标。

欣赏那些失去挚爱、悲叹不已之人的表情。

欣赏那些遭挚爱背叛、悲痛万千之人的表情。

欣赏那些为了守护挚爱、不得不深陷痛苦之人的表情。

它没有兴趣去看那些毫无理由便感到痛苦的人,只对为爱所苦之人深感兴趣。

另外,只是默默看著发生在眼前的事也很无聊乏味,必须由自己亲手制造痛苦才行。

凶魔们痛苦的模样已在与第二代六花的战争中欣赏够了,再说凶魔们的爱情过于单纯,精神构造都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算看再多次相同的表情,泰格狃的心也无法得到满足,因此它的兴趣逐渐转移到其他目标上。

它想看卡尔癸克、德兹痛苦的表情,更想看到人类痛苦的表情,因为人类的爱情和凶魔那单纯又无趣的爱情截然不同。

践踏人类的爱情时,自己肯定能体会到谁都未曾感受过的至高无上的喜悦。

泰格狃开始追寻它远大的梦想。为了践踏爱情,它得先得到极为强大的力量才行,然而泰格狃是无力的,不仅身体只是一颗弱不禁风的无花果果实,周遭也没有能称作伙伴的存在。

再加上泰格狃没办法获得这世上最强大,也是唯一能引发奇迹的力量──爱情。

但泰格狃相信这不是问题。

它确信自己定能获得力量。

既然没办法获得爱情的力量,那就去控制其他人的爱情,这不正是如此简单易懂的道理吗?

地点来到距离〈命运〉神殿西方十公里处,摩菈正一边奔跑一边控制光之宝石发出最小限度的光照亮脚边。

『快来人、来人啊!我在这里,一个人根本逃不掉吶!』

摩菈使用回音之力放声大喊。老实讲,她对自己的演技并不是很有自信,但是至少现在这一喊称得上是她所能展现的最佳演技,这下凶魔们应该都会认为摩菈是真的在求援吧?

目前大约有三百五十只凶魔包围在摩菈四周,对她发动攻击的只有一小部分,其他大多为了不让她逃跑而布下一层又一层的包围网。摩菈一边以身上的铁甲抵御毫无间断的猛烈攻势,一边朝著目的地逃亡。

该处是由三座山围出的盆地,北侧耸立著一面高耸断崖,东侧则延伸出一道缓坡,西方、南方均是平原,千里眼之力无法观察到这一带。

一旁分散著一些爬满青苔的石制建筑,此地直到千年之前都还是有大量人类居住的城镇,只是现在受到魔神释出的瘴毒影响,每一栋建筑物都被染成暗红色。其中有承受不住岁月侵蚀而崩落的,也有至今仍保有原型的,可谓各式各样。

长年失去居住者的街道一片荒芜,草木争相从石地板中探头绽放,遗迹绝大部分都被埋在森林之中。

『亚德雷、德兹!你们那边被凶魔堵住啦,从东边绕过去!』

摩菈用回音再吼了一次。

「你往北跑!然后在那里抵挡凶魔的攻击,我马上突破包围网追过去!」

摩菈透过千里眼观察到亚德雷如此回应,便开始照他的话往北边断崖跑去。

几分钟之前,六花一行人偷偷靠近凶魔大本营想打探敌情,却被敌方发现而赶紧撤退,没想到过程中摩菈不慎被孤立,无法与其他同伴会合的她只好四处逃窜。这些行为都是做给敌方看的演技,真正的目的是要把凶魔集中引至某一地点,摩菈只不过是担任诱饵罢了。

「呜!」

摩菈奔至悬崖边甩开后方追来的凶魔,但是其中已有追上她的凶魔正在发动攻击。攻防之间,防御慢了一步的摩菈脚部受了伤。其实那只是相当轻微的伤,但是摩菈故意做出拖著脚逃跑的演技,甚至还假装抵挡不住凶魔接踵而来的攻势而倒地。

「糟啦!」

摩菈从怀中取出木桩往地面一插,在方圆五十公尺的范围张开一道防止入侵者的结界。虽然大部分的凶魔都被这道结界挡在外头,但是已贴近摩菈的这些凶魔依然不断攻击著摩菈。要在假装受伤的情况下抵挡凶魔的攻击,对摩菈来说是件困难的事。

「摩菈!」

听到葛道夫的声音传来,摩菈便在心中默念排斥凶魔只接受葛道夫入内。葛道夫宛如疾风般迅速穿过结界,朝摩菈飞奔而来。

「赶上了。」

看到葛道夫三两下就把袭来的凶魔击退,摩菈不禁重新佩服起他使枪的技巧。

「伤势、还行吗?」

「抱歉,太大意了。我可以马上治疗,但是一时之间无法奔跑吶。」

摩菈和葛道夫故意用能让凶魔听到的声量对话,其中一只凶魔听到这些内容,便以暗号对在天上担任传令兵的凶魔喊了几声。

「你专心治你的伤,等你治好、我们就离开。这段期间、我会守著。」

葛道夫一边说一边持续和结界内的凶魔战斗,摩菈于是在木桩旁蹲下来,假装开始治疗自己的脚。

摩菈不忘以千里眼观察四周的情势。入侵结界的凶魔约有五只,葛道夫一人应付得来。外头除了有一百多只凶魔不断在攻击结界,另外还有大约两百五十只凶魔将四周层层包围。

看来敌方是不打算放弃这个好机会,打算全力在此抹杀掉摩菈。

「摩菈,结界要、被冲破了。」

葛道夫一说完,凶魔群的集中攻势就破坏了结界的一部分,数十只凶魔一股脑想冲进来,摩菈赶紧往木桩注入自己的力量来修补结界。

这样虽然阻止了整个结界遭到破坏,但还是让十只左右的凶魔侵入了结界。葛道夫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立即开始抵御它们。

「结界破得了!别放慢攻击步调!」

听到包围阵中一只疑似指挥官的凶魔大声吼叫,摩菈假装露出慌张的神色。

目前的局面都照著亚德雷的预测走,几乎一半的凶魔军都被摩菈和葛道夫吸引了。

凶魔群所在的位置布满树木,目前风又正好从北方吹来,加上空气十分乾燥,可以说是施展火攻的绝佳环境。现在他们该做的,就是撑到火计准备结束。

「看老娘杀爆你们这群比爬满扁虱的垃圾猪屎还下等的渣渣,杀到你们跪地求饶!」

距离摩菈所在地南方一公里处,萝萝妮亚正一边大声叫骂一边冲进凶魔群中,而镶在她铠甲中的光之宝石替她照亮周围。

「萝萝妮亚,你太显眼啦!一个人冲太前面啦!」

即便亚德雷如此大喊,萝萝妮亚仍未听进去,只是拚了命地挥舞鞭子。

萝萝妮亚目前的敌人,是包围摩菈与葛道夫的三百五十只凶魔,它们为了阻止六花去营救摩菈,奋力抵抗冲过来的萝萝妮亚。

面对严密到几乎连一只蚂蚁都爬不进去的包围网,不仅萝萝妮亚等人丝毫无法接近摩菈与葛道夫,他们也无法从里头突围跟伙伴会合。

「萝萝妮亚小姐!从正面是攻不进去的,我们暂时撤退吧!」

娜榭塔妮亚在这时也冲了过来,援护遭到敌人左右夹击的萝萝妮亚。

「可、可是我们得救摩菈小姐啊,失去她的话一切就都完了。」

萝萝妮亚再度放声大喊,冲进凶魔群中。

「去死去死,滚离摩菈小姐,你们这群臭虫快给老娘死一死!」

「请你冷静下来啊,萝萝妮亚小姐!」

不管娜榭塔妮亚出声制止,萝萝妮亚只顾著不断攻击凶魔。她虽然想用身体撞散凶魔的布阵,但下场反倒是被猛然弹飞,摔到地上翻了好几圈,而凶魔那层层围绕摩菈的包围网依然纹风不动。

萝萝妮亚从亚德雷那里收到的指示就是这样。

亚德雷对萝萝妮亚说,她必须装作拚命想救摩菈的样子,不断往凶魔阵里冲,但是千万不能真的把摩菈救出来,而是要故意让突击行动失败并撤退,接著再转移阵地发动突击,失败的话就一样先移动再继续突击,要不断重复这些步骤,跑遍整个围住摩菈大约一平方公里的四角形范围,去把凶魔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萝萝妮亚小姐,我们这样下去真的不妙,会被包围的!」

在后方支援她的娜榭塔妮亚如此大喊的同时,从南方传来数十只凶魔的脚步声。

「我、我们逃吧!娜榭塔妮亚小姐,请跟著我来!」

萝萝妮亚开始朝西边奔驰,她控制光之宝石的亮度以免被凶魔察觉,接著穿越耸立的树群缝隙,或是躲进林立在四周的古代建筑死角来甩开追兵。

「追!杀了萝萝妮亚和娜榭塔妮亚!」

后方传来凶魔的嘶吼声。

此处不仅有许多古代建筑,更有树群环绕,整体地形十分复杂,也因此不乏藏身处及逃跑路径。萝萝妮亚和跟在她后头的娜榭塔妮亚,没花多少时间就顺利甩开了追兵。

萝萝妮亚一抵达包围网西侧,便故意用光之宝石照亮四周让自己变得显眼,接著放声大喊。

「摩菈小姐、葛道夫先生,我现在就去救你们!呜哦哦哦,该死的凶魔,看老娘六花踩烂你们的内脏命核,让你们烂在路边!」

萝萝妮亚再次猛然冲进凶魔的包围网,跟在后方的娜榭塔妮亚也不忘支援她。

萝萝妮亚的任务就是吸引敌人注意力,在萝萝妮亚和凶魔交战的期间,娜榭塔妮亚则开始进行火计的准备,将亚德雷交给她的那些沾上药剂和火药的枯叶撒在森林各处。

这份工作事关重大,要是撒这些暗藏药剂的枯叶时让凶魔见到,泰格狃马上就会知道他们想玩什么花招,作战也会因此失败。

这时冲向包围网的萝萝妮亚还是无法突破,两人只好再次撤退,同时努力甩开紧追在后的凶魔。

萝萝妮亚在奔跑的同时也转头望向后方,想知道火计准备得顺不顺利。

察觉萝萝妮亚视线的娜榭塔妮亚,嘴角上扬露出笑容,彷佛是在对她说「毋须担心」。

只剩一条手臂的娜榭塔妮亚,俐落地从挂在肩头的行囊中挑了一片枯叶,并用她提著细剑的无名指与小指夹起。

只见她一挥细剑,枯叶也同时从她手中消失,萝萝妮亚根本找不出她将枯叶丢到附近的哪个地方。虽然和四周光线昏暗视野不良有关,但是更让萝萝妮亚惊叹的,是娜榭塔妮亚那极为迅速的动作。

眼看作战顺利进行,萝萝妮亚再次为自己相信亚德雷感到庆幸。亚德果然是地表最强的男人,因为不管一行人遇到什么危机,亚德都能想出办法解决。

就在这时,摩菈的声音从结界中传来。

『亚德雷、芙雷米!趁敌方主力被我们拖住的机会去解决泰格狃!虽然和预定计划有些出入,但已经无法可想啦!』

摩菈这声呼唤也在亚德雷的计划之内,萝萝妮亚和娜榭塔妮亚听到之后互看一眼,彼此都微微点了点头。

加油喔亚德,你就快完成复仇了。萝萝妮亚在心中如此低语,再一次对敌人展开突击。

另一方面,芙雷米也和萝萝妮亚一样,不断为了救出摩菈而攻击包围网,不过当然不是来真的,只是做做样子。亚德雷与德兹也配合芙雷米,一起假装与凶魔拚命缠斗。

『亚德雷、芙雷米!趁敌方主力被我们拖住的机会去解决泰格狃!虽然和预定计划有些出入,但已经无法可想啦!』

听到摩菈传来的回音,芙雷米对亚德雷使了个眼色。作战计划到目前为止似乎进行得很顺利,芙雷米等人也开始按照预定计划离开现场。

野狼凶魔的假本营,位于摩菈所在地东南方一千五百公尺,是一处曾为古代遗迹的主要街道。附近平坦、离山有段距离,是摩菈千里眼无法观察到的位置。有一百只左右的凶魔正在该地摆出防御阵形,保护著阵营中央的野狼凶魔。

至于芙雷米等人真正的目标──猎豹凶魔,它就在野狼凶魔的身边。

「唉呦,德兹,这不是德兹吗?你刚才明明到离我这么近的地方却又跑掉,让我寂寞得很呢。」

凶魔并没有马上攻过来,野狼凶魔模仿泰格狃的语调说道。

「你怎么会和六花在一块呢?你仔细想想,我们不是朋友吗?不是都期盼著能让凶魔获得幸福吗?你别再像现在这样做傻事,来和我一起战斗吧。」

看来野狼凶魔要彻头彻尾装成泰格狃。

「泰格狃,我对过去曾称你为朋友一事感到可耻。」

德兹同样假装相信野狼凶魔就是泰格狃。

「你误会我啦,我只是用我的方式替凶魔谋幸福啊。」

「不用再多说了,我期望的那个人类与凶魔共存的世界,绝对没有你的容身之所!」

德兹朝野狼凶魔冲了过去,亚德雷跟著大喊。

「我和德兹负责处理泰格狃,芙雷米,你只管狙击天上的凶魔!」

芙雷米点了点头。现今摩菈等人在执行危险的工作,萝萝妮亚她们也在进行艰难的任务,不能只有自己搞砸了。一边在心中如此思考,芙雷米用准星从树梢缝隙瞄向天上的飞行凶魔。

「唔嗯……他们这是在玩什么花样呢?」

泰格狃听完二十四号的报告后这般低语。它目前藏身在遗迹的南边,距离摩菈五公里的地点。

四下寂静无声,六花和凶魔打斗的吵杂声传不到这里。泰格狃盯著地图,悠悠哉哉地思考六花的目的。

确认「芙雷米爱亚德雷」这最重要的事实后,泰格狃总算能够全心投入与六花的对决。

虽然明白六花早已没什么能够逆转局势的办法,但依然不能掉以轻心。毕竟要是自己死了,不就欣赏不到芙雷米为爱所苦的表情了吗?

「亚德雷、芙雷米和德兹对假本营发动突击,萝萝妮亚和娜榭塔妮亚则是为了救摩菈展开行动啊……」

泰格狃用笔在地图上标下六花的所在地,他们每一个人都与泰格狃目前的地点相隔甚远,而从野狼凶魔回报的消息判断,六花似乎还没推测出泰格狃潜伏在何处。

六花似乎认为泰格狃就待在假本营中,然后打算以某种方式使该处陷入孤立,再趁隙击败野狼凶魔,只是过程中单独行动的摩菈被发现,使得整个作战顿时瓦解。如果根据野狼凶魔回传的报告,情况怎么看都是如此。

不过,泰格狃却紧握手中的笔一句话也不说。

「……泰格狃大人。」

二十四号的声音让泰格狃回过神来。

「野狼凶魔正在等待您的指示。」

思路遭到打断的泰格狃只能叹气,无奈地利用二十四号对野狼凶魔下达命令。

『用三百五十只凶魔继续关住摩菈,只要他们没打算逃离现场就不要妄动。你们只管守在原地应付亚德雷他们,从剩下的凶魔里派一百只去牵制萝萝妮亚和娜榭塔妮亚,另外一百只去牵制亚德雷、芙雷米和德兹。』

『遵命。』

野狼凶魔透过二十四号回应。

『你们随便打发他们就好,不必拚死去杀掉他们。』

『这样做就可以了吗?』

听到野狼凶魔这样回问,泰格狃不禁感到烦躁。你们能做的本来就只有这点程度,难道你们真以为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打倒六花吗?

『当然,我这里早有对策。』

泰格狃说完后环顾了四周。

「十三号。」

目前泰格狃身旁的凶魔大约有五十只左右,其中一只又短又粗,外型为蛇的凶魔来到它面前。

「你能在这里使用能力吗?」

蛇型凶魔──特质凶具十三号闻言东张西望了一下,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报告……可以。」

十三号以极为不纯熟的语调回答。

「到发动为止要花多少时间?」

「大概、要……两个……半小时。」

十三号和其他特质凶具一样受到泰格狃之命,几百年间都为了获得新能力而重复自我进化。十三号在这项能力上投注全心全力,结果导致它的智能乃至言语表达都彻底退化。

不过这代表它持有的能力有多么强大。

「大约两个半小时是吗?很好,你开始进行准备吧,我要你把遗迹一百平方公里的方型范围整个化为地狱。」

「收……到……指……」

回应还没说完整,十三号就离开了泰格狃身边。

十三号的能力是广域的大规模攻击,在泰格狃阵营的凶魔中,没有任何一只的杀伤力比得过它,就连过去几代的六花,恐怕都未曾尝过如此大规模的攻击。

泰格狃对野狼凶魔说:

『我让十三号开始动作了,两个半小时后六花应该会全军覆没。你应该很清楚吧,狼,绝对不能让亚德雷和芙雷米死,务必做好保护他们两人的对策。』

『遵命。小的已做好保护那两人的万全准备,足以应付十三号的能力。』

『这才像样。』

就在这时,野狼凶魔的通讯忽然中断了,大概是德兹它们冲进了假本营吧。泰格狃压根没在担心野狼凶魔的安危,反倒因为没有妨碍自己思考的对象而松了口气。

「好啦,接下来会怎样呢?六花会这样玩完,还是说……」

泰格狃轻声喃喃自语。

芙雷米等人持续著艰难的战斗,他们的对手不只是位在假本营中将近一百只的凶魔,就连外出打游击的小部队都回来加入战局。

「亚德雷先生,请掩护我!」

德兹开始对假本营施放雷击,亚德雷则以全身上下的秘密道具协助德兹。芙雷米一面护著他们,一面击落飞在空中的凶魔。

「可恶!根本没完没了,我们先逃吧!」

听到亚德雷大喊,芙雷米马上赶在被彻底包围前朝守备薄弱的地方冲去。亚德雷以烟雾弹遮蔽凶魔的视野,同时芙雷米也丢出炸弹牵制。

「哈哈,你们还不明白你们的挣扎毫无意义吗?光凭你们几个又能做什么?」

野狼凶魔拚命假装,却不知亚德雷等人早已知情。

的确,凭他们两人加上德兹,要持续对两百多只的凶魔大军不断打带跑,绝非一项轻松的任务。不过幸亏有茂盛枝叶遮挡空中的视线,加上时值夜晚,地上这些凶魔追兵也无法轻易在复杂的地形环境中发现他们。要是没有这几项天时地利的帮助,恐怕他们瞬间就会遭凶魔大军包围并惨遭歼灭。

「……看来必须在天亮之前分出胜负呢。」

德兹如此说道。目前距离天亮大约只剩两个半小时,要是开始出现日光,恐怕计划将难以执行下去,因为娜榭塔妮亚撒下的沾有药剂的枯叶极有可能被发现。

「没问题,我们会在那之前分出胜负。」

亚德雷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其实他们还没完成这次作战最重要的准备,也就是将伪装成泥块的光之宝石黏到猎豹凶魔身上。要是没有先完成这项步骤,就算猎豹凶魔真的成了传令兵去找泰格狃,德兹也无法追上它。

「那边没问题吗?」

芙雷米开口询问。

「放心,目前是在进行准备,结果再等一阵子就会出来了。」

芙雷米听完亚德雷的回答后点了点头。既然亚德雷都这么说了,应该不久之后就能见真章。既然如此,自己也得尽责完成使命,将在天上飞的那些传令凶魔击落,以求断绝泰格狃与野狼凶魔的联系手段。

当一只凶魔在空中大声呼叫的瞬间,芙雷米已先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射出子弹。她几乎是只凭声音来瞄准,再开枪击中目标。

现在击落的是泰格狃的亲信──特质凶具二号。这样一来,空中的飞行凶魔仅存数量减为七只。

「它们从左边过来了,我们得快逃。」

亚德雷等人特意踩响脚步声往右逃,再躲进遗迹的死角,骗过在后方追赶的凶魔群后掉头折回原路。

准备进行得十分顺利,只要接下来没发生什么事,他们就赢了。

「不会错,继续这样战下去,我就会被找到。」

泰格狃低声说道。

六花并非只是在攻击野狼凶魔,也不是为了救出摩菈,而是表面装模作样,实际上则是在进行杀害自己的准备。泰格狃对自己这番推论有十足的把握。

「为、为什么呢?六花根本没有接近泰格狃大人的身边,就连不得不提防的摩菈如今也动弹不得,这样怎么可能找得到您?」

十一号如此说道。

「是啊,我本来也认为六花不可能找到我,但这根本不成问题。我很清楚,六花肯定能化不可能为可能啊。」

泰格狃瞪著十一号。

「要说理由的话,那就是我相信爱情的力量呀。」

十一号听到这里面露讶异之色,明白它不可能会懂的泰格狃叹了口气。

泰格狃坚信爱情才是最强的力量,只有爱情能引发奇迹,只有爱情会带来胜利。正因为泰格狃无法瞭解爱情,它才更明白爱情蕴含著多么强大的力量。

摩菈爱著丈夫和女儿,葛道夫爱著娜榭塔妮亚,萝萝妮亚爱著亚德及她的圣者同伴,恰姆则爱著父母。

而在这之中最重要的是,芙雷米爱著亚德雷,亚德雷也爱著芙雷米。这两人为了守护彼此,正打算来取泰格狃的性命。

不管泰格狃再怎么巩固防御,爱情的力量也定能突破。

正因为爱情如此美好,才更有践踏粉碎的价值。彻底破坏这世上最强大的存在,泰格狃从这么做的过程中找到快乐。

「……没错,爱情一定能引发奇迹。」

芙雷米等人再度对假本营展开奇袭,先用烟雾弹吸引注意力,再用炸弹削减敌人制造空隙。

大量凶魔手下聚集形成一道保护墙,野狼凶魔就悠闲坐在墙内观战,旁边还能看到红色二十四号以及猎豹凶魔。亚德雷和德兹朝这几只凶魔冲过去的同时,在后方看著他们的芙雷米也举枪应战。

亚德雷从袋中取出小瓶夹在指间,接著对准挤成一团的凶魔群扔去,小瓶在空中炸了开来。

大量白色液体自空中洒落,一淋到凶魔便黏在它们的身上。亚德雷投出的是一种特殊黏著剂,一旦黏到身上就无法轻易取下,有长时间限制行动的作用,亚德雷在事前就已跟伙伴们解释过。

「非常感谢支援!」

同一时刻德兹释放了雷击,凶魔群中有几只因黏液而无法防御的凶魔被雷击烧死,芙雷米也把握这个空档开枪射击。

「芙雷米,凭那种攻击是打不倒我的。」

野狼凶魔轻松躲开子弹。

尽管野狼凶魔这么说,亚德雷仍试著对它掷出黏液小瓶,结果它伸出触手将小瓶远远弹飞。

过程中有罐小瓶在空中碎裂,里头的黏液顺利沾到猎豹凶魔身上,亚德雷见状松了口气,毕竟这次突击的最大目的,就是要将黏液弄到猎豹凶魔身上。

沾到猎豹凶魔身上的黏液相当少,并不妨碍身体的动作,因此它似乎没有发觉到这件事。但是若将光之宝石黏到这些黏液上,要剥下来可就没那般轻松了。

现在只要亚德雷若无其事地接近猎豹凶魔,将光之宝石黏上去就大功告成了。

只是他们不能在这个地方停留太久,若不保持移动,就会遭到敌人包围。

「不行!靠黏液根本阻止不了,我们重新来过吧!」

听到亚德雷如此大喊,芙雷米和德兹开始往后退,准备逃出假本营。

假本营中的凶魔当然没打算放他们逃跑,眼看一只凶魔从树上作势扑向芙雷米,芙雷米也正举起枪要击穿敌人。

没想到这个时候,野狼凶魔忽然大喊。

「大家都别再打啦!」

追赶过来的凶魔们听到这声命令,顿时停下了动作。面对这意料之外的情况,芙雷米讶异地回过头,连亚德雷和德兹都停下脚步静观事情发展。

「似乎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芙雷米,你就是黑之徒花,是我制造出来让六花勇者全军覆没的杀手锏。」

芙雷米明白眼前的野狼凶魔只是装成泰格狃的模样,但是也明白真的泰格狃正在背后指示。不明白它想说什么的芙雷米,脸上表情充满讶异。

「我让身为黑之徒花的你混进六花,再派第七人去保护你,这个便是我原本的计划,没想到却失败了。黑之徒花的真面目已经被揭穿,所以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芙雷米忍不住出声回应。

「你一定十分恨我吧,我想也是,因为我的确深深伤害过你。

但是那时我是迫不得已的啊,为了让你顺利被选为六花勇者,必须使你憎恨凶魔,其实我根本一点都不想伤害你。」

「……闭嘴。」

怒火从腹部深处涌了上来。芙雷米气泰格狃过去明明百般折磨她、利用她,现在竟然还敢说一切都是不得已。即使明白眼前这只野狼凶魔只是在假装泰格狃,芙雷米仍然无法原谅。

「要是再争斗下去,我就非得杀了你,可是我不愿意这样做啊。你很努力,比任何凶魔都来得尽心尽力,甚至为我尝尽苦头,我怎么会想要杀害这样的你呢?

不要再站在六花勇者那边了,回到我身边,回到这个原本就属于你的地方吧。」

「事到如今你是在……」

芙雷米本来决定不理野狼凶魔所说的话,但是心中这股燃烧的怒火却使她办不到。亚德雷看到芙雷米举枪,赶紧出声制止。

「别听它说话,我们快逃吧!」

「……抱歉。」

芙雷米于是以炸弹牵制敌人,开始在遗迹的缝隙穿梭。这时可以听见后方传来野狼凶魔急躁的呼喊。

「芙雷米,别再帮助人类啦,继续做那种事你也不会幸福的!我那些部下都把你当作是它们的同伴,当时只是受我命令才会去恨你啊!」

野狼凶魔持续高喊。

「你难道想杀害这些当你是伙伴的凶魔吗!」

「我叫你闭嘴!」

芙雷米一对野狼凶魔丢出炸弹,便有数只凶魔挺身阻挡。这些凶魔被爆炸产生的风压吹飞,有几只更是因此丧命。直到刚才都不当一回事的芙雷米,此时看到这幅光景,不由得撇开了视线。

「你没事吧,芙雷米?」

察觉亚德雷担心的视线,芙雷米心想自己的脸色真有如此糟吗?

「……没事,都到了这个地步,我不会再因那些花言巧语改变心意。」

芙雷米说得斩钉截铁,因为她想藉由把决心说出口,来斩断她心中的迷惘。

芙雷米接下来仍然持续战斗,但是凶魔们已不像刚才那样攻击她,而是口口声声呼唤芙雷米回到它们身边。

「芙雷米,对不起!当时是我误会你了,我其实──」

一只过去曾辱骂她是半人的凶魔如此说道,不过在它还没说完整句话之前,芙雷米已射穿它的头。

「芙雷米,我必须跟你道──」

一只曾侮辱芙雷米家人的凶魔如此说道,但在它说完之前,芙雷米已用炸弹将它炸得粉碎。

「我是被命令才不得不伤害你的!我对这件事感到──」

一只飞舞在空中的凶魔如此说著,它是芙雷米还年幼时曾打算咬死她的凶魔,芙雷米想都没想就击碎了它的翅膀。

不要在意,芙雷米这么告诉自己。那些都是泰格狃为了欺骗她,故意叫凶魔说的好听话。

「快住手,别再杀害同伴啦!为什么要站在人类那边,他们根本不会接纳──」

芙雷米默默地不停扣下板机,把来怀柔她的这些凶魔一一排除。

要是前一阵子的话,或许自己真的会考虑背叛六花。

半年前,从遭到泰格狃和家人背叛的那一天以来,芙雷米一直希望一切都只是泰格狃计谋的一环,也不断等凶魔们跑来对她说「我们只是假装拋弃你,事实上我们都很珍惜你」。

就算明白凶魔的话都是谎言、都是虚情假意的温柔,但前阵子的她或许仍会接受。

「芙雷米小姐,虽然我觉得不可能,但您该不会……」

「你放心吧德兹,我丝毫没有背叛的打算。」

芙雷米如此断言,强忍心中的痛楚继续开枪。

芙雷米心想真是不可思议,为什么自己能毫无迷惘地拒绝这些投降劝告?现在的自己和过去到底有何差别?

芙雷米的脑海浮现亚德雷的脸,回想起他在〈命运〉神殿内即便遭受枪林弹雨,仍然拚命战斗保护自己的模样。

心想现在不该思考这种事情的芙雷米,甩了甩头挥除杂念。

在这之后,凶魔们仍口口声声呼喊芙雷米回心转意,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逐渐放弃了,跑来找她的凶魔数量越来越少。话虽如此,它们似乎还是没有杀芙雷米的打算。攻击其他伙伴会用全力,但攻击她时却是瞄准拿枪的手或脚部。

这个时候,一只飞行凶魔发出足以响遍方圆好几公里的吼声,用的还不是暗号,而是芙雷米等人也听得懂的语言。

「第七人,你在哪里,又在搞什么东西,难道想背叛到六花那里吗!泰格狃大人下令绝不原谅背叛者,要是你敢对六花讲任何内幕,泰格狃大人会立刻施以严惩!」

飞行凶魔继续说下去。

「快好好保护泰格狃大人,阻止六花的攻势,让那些家伙全军覆没!你应该很清楚要是泰格狃大人有任何闪失,你心上人的小命就不保啦!」

大概是在对韩斯喊话吧,芙雷米毫不留情地将这只位于远处的飞行凶魔击落。

「这或许只是泰格狃要我们掉以轻心的谎言,别太在意。」

亚德雷如此强调。一想到韩斯,虽然很在意他在哪里做什么,但是目前再怎么思考都不会有答案。

「芙雷米,你为什么要继续抵抗?你难道没听到同伴们的呼喊吗?」

野狼凶魔仍不断劝芙雷米投降。

「要是你真的说什么都要抗争下去,我就非得杀了你喔!」

尽管野狼凶魔多次重复这句话,芙雷米仍选择无视,继续和凶魔战斗。

从凶魔开始劝降已过了二十分钟,芙雷米等人为了发动奇袭,再度潜藏到假本营附近的遗迹死角。

「……?」

亚德雷似乎发现了什么而开始环顾周遭,芙雷米打算问他怎么回事。

就在这个剎那──

芙雷米的胸口传出剧烈疼痛,她感受到自己的气管破裂,血液流进了肺部。尽管芙雷米伸手摀嘴,鲜血仍从她的指间喷了出来。

「!」

现在他们正在躲避凶魔的追兵,因此不能直接咳出声来。芙雷米拚命压抑声音,硬把口中溢出的鲜血又吞了回去。然而即使四周相当昏暗,芙雷米仍清楚看到亚德雷的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芙雷米环视周遭,因为她不明白攻击是从哪里来的,附近明明没感受到任何凶魔的气息啊?亚德雷和德兹看起来没有异状,甚至没有感受到半点疼痛,代表受到攻击的似乎只有芙雷米一人。

「芙雷米!」

亚德雷搂著芙雷米的肩膀支撑她的身体,动摇的程度让人看了不禁同情。相较之下,芙雷米只是轻声叫亚德雷安静下来。

芙雷米将摩菈给她的止血药含进口中,据说这是〈药〉之圣者陶乐所制造出的秘药,芙雷米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气管的出血停止了。

疼痛依然剧烈,但应该脱离了立即致死的险境。

芙雷米掀开衣服观察自己的胸口,亚德雷和德兹也跟著看了过来。

她的胸口多了奇形怪状的瘀痕,由数十道跟线差不多的红色细纹围绕成扭曲的同心圆,那是芙雷米见都没见过的诡异瘀痕,自己的胸口直到刚才为止明明都没有这种东西啊。

「这是……什么?」

芙雷米摸了摸胸口这团红色瘀痕,越摸越觉得疼痛慢慢减轻。

不过一旁的亚德雷仍旧铁青著脸,嘴巴不停颤抖说不出话。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野狼凶魔的声音。

「我再劝你一次吧芙雷米,继续和我争下去你就会死喔。要是爱惜小命的话,就快回到我身边吧。」

听到这番话,芙雷米才总算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看来应该是泰格狃事先在我的胸口埋下了寄生虫之类的东西,现在发现我成为它的阻碍,于是让隐藏的寄生虫动了起来吧。」

芙雷米很清楚,思考自己究竟是何时被埋入寄生虫也毫无意义,因为她从出生就被泰格狃养育,机会要多少有多少,甚至有可能早在还是婴儿时就埋下了。

「……继续和泰格狃作对我就会死,但只要投降就能保住性命,它肯定是想这么说吧。」

「这样的话实在不太对劲呢,为什么泰格狃直到刚才为止都没有使出这招?」

正如同德兹所说。韩斯想要杀了芙雷米,目的是要让黑之徒花的「继承」能力发动,可是泰格狃却反倒劝她投降而手下留情,就连胸口的瘀痕也是直到刚才为止都没拿出来利用过。韩斯和泰格狃理当是同伙,做出来的事却七零八落对不上边。

「它可能是以为只要开口恐吓我就会乖乖投降吧,或许是觉得与其杀掉我,不如拉拢我还比较轻松。」

芙雷米如此说道。

「还真是被它小看了呢。我绝对不会向泰格狃投降,会和它战到死去为止。」

动摇不已的亚德雷,这时用茫然的语气说道:

「得先和萝萝妮亚……还有摩菈会合,治疗你胸口的伤才行啊。」

「你在说什么傻话?」

芙雷米一口回绝亚德雷。她们两人如今都在执行重要任务,当然不能因此让作战计划中断。

「但是我下定决心要保护你!」

「放开我。」

芙雷米抓住亚德雷放在她肩上的手,并且强硬地将之扳开,接著直视他的双眼说道:

「现在应该继续执行计划,毕竟我看起来不会马上丧命,所以只要赶在我死之前把泰格狃杀掉,之后再治疗就行了。」

看亚德雷动摇到简直就要一屁股跌坐在地,德兹也开口了。

「总而言之,我们不在此打倒泰格狃还是会全军覆没,眼下也只能专注在这个目标上了。」

德兹说完这句话后,芙雷米等人再度往前奔驰,但亚德雷依然脸色铁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让德兹和芙雷米十分担心这场战斗还能不能继续下去。本来将光之宝石黏在猎豹凶魔身上是亚德雷的任务,不过看他现在这副德性,实在很难想像他能做好。

「亚德雷,把那个宝石交给我,我不放心让现在的你去执行这项任务。」

芙雷米在奔跑的途中伸出手掌,心想要是亚德雷办不到,就只能由自己来了。结果亚德雷摇了摇头,似乎是在表示他没问题。

「芙雷米,快回我们这里吧,我们不会放弃说服你的!」

听到远方传来凶魔的呼喊声,芙雷米不悦地板起一张脸。对方要继续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到何时?难道不明白她丝毫没有打算要投降吗?

一行人继续进行计划的准备。亚德雷和德兹再次冲向假本营,芙雷米一边在后方掩护,一边射下天上的飞行凶魔。本来有十四只的飞行凶魔,现在已被她击落了十二只。

芙雷米对剩下两只射出的不是子弹,而是火药粉。火药粉附著在飞行凶魔的羽翼上,虽然没有足以致死的杀伤力,倒也足以剥夺它们的飞行能力。

这样一来,芙雷米的任务算是告一段落。

芙雷米已于事前做好一颗甩炮,只要一让甩炮炸裂,或是在心中默念就能让刚才洒出的火药爆炸。之所以另外做一个起爆装置,是拿来当作她在准备过程中发生万一时的保险。

这时亚德雷发出撤退指令,芙雷米在逃跑时不忘用炸弹牵制追赶在后的凶魔。不过这次凶魔并未紧追不舍,而是追没多久便放弃了。

「……亚德雷,我先把这个交给你。」

芙雷米说完便把起爆装置交到亚德雷手中,这样他们定有其中一人能执行任务。

「你那边如何了?」

听芙雷米这么一问,亚德雷点了点头,看样子他已趁乱把光之宝石黏到猎豹凶魔身上,至于他是什么时候完成任务的,芙雷米便不清楚了。

走到这一步,亚德雷这边的准备总算完成了。

现在就差娜榭塔妮亚和萝萝妮亚,等她们完成在森林中撒枯叶的准备,便可展开作战。

作战能成功吗?能杀掉泰格狃吗?芙雷米虽不瞭解这些问题的答案,但她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绝不能让泰格狃继续活在世上,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伙伴。

最重要的,也是为了亚德雷。

野狼凶魔对藏身在遗迹一角的泰格狃说道:

『泰格狃大人,芙雷米不只没有要投降的迹象,甚至更坚定了要杀害我们的意志,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这家伙到底在讲什么玩意?泰格狃心想。

不过这时,泰格狃忽然想起自己并未跟野狼凶魔讲作战的详细内容,只是下令要它劝芙雷米投降。

『胜负早就底定啦。』

讲完这句话,泰格狃虽然看不到野狼凶魔的脸,但它心想野狼凶魔肯定讶异得嘴巴大开。

『和六花的战斗已经结束啦,也用不著出动十三号。六花将在天亮之前全军覆没,德兹和娜榭塔妮亚当然也不例外,胜利早就垂手可得了。』

『可、可是……』

『你给我听好了啊,野狼凶魔。爱情这种东西一定会引发奇迹,而爱情的奇迹一直都是我的同伴呀。』

泰格狃说完这番话便不再开口,理由是它不想因为这种无聊透顶的对话而坏了兴致,它就这样静静地等待捷报传来。

做完准备的亚德雷和芙雷米一同在森林中奔跑,等待娜榭塔妮亚及萝萝妮亚完成散布枯叶的作业。亚德雷此时在心中默默低语。

抱歉了,芙雷米。

或许会让你面临危险,也或许会让你感到难受吧。

明明发誓要拚上性命保护你、要让你幸福,结果却是让你尝到苦头。

还夸口说什么地表最强啊?说什么拚了命都要保护芙雷米啊?亚德雷不禁要对自己的无能掉下泪来。

不过亚德雷最终仍把那些眼泪压了下去,并且重新做好觉悟以面临即将展开的战斗。

他现在必须保护泰格狃才行。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亚德雷必须杀光芙雷米以外的六花勇者。

获得能操控爱情的力量──泰格狃自从得出这个结论后便全心全意让自己的身体进化,结果只花短短百年的时间,就进化到能彻底操控一名人类的爱情,这以凶魔的常识来看简直是天方夜谭。

泰格狃没兴趣操控凶魔的爱情,因为它明白凭凶魔的爱情无法引发奇迹。实际上,明明凶魔是那样爱著魔神,却仍遭到六花勇者击败两次,也因为如此,泰格狃做出「凶魔的爱情肯定缺少某些能引发奇迹的因素」这个结论。

泰格狃坚信操控爱情的力量无懈可击,更有办法化任何不可能为可能。

泰格狃成功将持花圣者纳为已有之后,得知了一切关于魔神和持花圣者真面目背后的重大秘密。它夺走第七枚纹章,并将持花圣者残存的力量吸取过来,不管是凶魔、人类甚至是持花圣者本人都没有想过吧,那位拯救世界并持续守护世界的持花圣者,最终竟会落在区区一只凶魔手中。

只是泰格狃也算错了某些地方,它原本以为只要得到持花圣者就能终结一切,也能随心所欲解除魔神的封印,至于六花勇者更是不成问题,毕竟作为他们力量来源的持花圣者就掌握在自己手中。

没想到,持花圣者竟把所有圣具设计成与她的意识无关,都能独立发挥功用。

基于这个原因,就算是持花圣者本人的希望,也无法解开魔神的封印并阻止六花勇者出现。不只如此,持花圣者甚至无法决定谁会被选上,选完后也不会得知有哪些人成了六花勇者。

而且持花圣者用尽所有力量后简直是化为一具空壳,所以想让持花圣者去抹杀六花勇者也不可能。

即使泰格狃获得了持花圣者的力量,仍免不了和六花勇者对决的宿命。

不过,泰格狃依然得到了十分强力的武器,那就是它从化为空壳的持花圣者身上硬是榨取出来的力量,还有她暗地里制造出的第七枚纹章。要将第七枚纹章给谁,又要在何时发动纹章内隐藏的力量,这些决定权全被泰格狃一手掌握。

然而第七枚纹章本身并没有杀害六花的力量,里头隐藏的力量也帮不上泰格狃的忙。

即使如此,泰格狃仍想出了运用方法,那就是把第七枚纹章交给在自己控制之下的人,然后再让那个人混进六花勇者中。

泰格狃还利用从持花圣者身上夺取的力量制造出黑之徒花,结果因为那股力量所剩不多,以致制造出的黑之徒花并未成为能百分之百杀掉六花勇者的杀手锏。

泰格狃当时为了想出有效运用黑之徒花的方法,几乎可说是想破了头。想保护好黑之徒花,无论如何都需要一个有足够力量的保护者。

比任何人来得强悍,比任何人都值得信赖,并且能凭泰格狃的意思自由控制的保护者。

进行所有事情之前都会先花时间,直到做足万全准备才付诸行动,这是泰格狃一贯的行事准则。泰格狃著手的第一步是:建造用来培育第七人的设施。

泰格狃盯上的目标,是一位住在葛恩拜亚名为艾特洛•史派克的大商人。他以雄厚的资本从事科学研究,并把研究成果投入商业买卖中,将他二十岁时继承到的资产在区区十年间翻了数十倍。

泰格狃先是教唆手下把艾特洛的家人杀个精光,好让他憎恨凶魔。果不其然,艾特洛下定决心要花上他的所有财产对凶魔进行复仇。

艾特洛使用的手段,是开发能有效杀死凶魔的道具。身为优秀学者和理性主义者的艾特洛,会有这种念头早在泰格狃的算计之中。

接著泰格狃又将有凶魔潜伏于人类社会的事实告诉艾特洛,让他以为凶魔随时会来窃取自己的研究成果而产生警戒。不出泰格狃所料,艾特洛最后打定主意独自躲进深山中,钻研能够打倒凶魔的知识。

艾特洛不惜动用庞大的资产,去各地搜集关于凶魔的情报。他搜集到许多凶魔的尸体,其中有泰格狃派到人类社会的凶魔,也包含某些不幸丧命的德兹同伴,艾特洛针对它们进行多种研究。

艾特洛日渐开发出对付凶魔的武器,也精进了相关技术,但却丝毫不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其实都正中了泰格狃的下怀。

原本艾特洛的目标是要让自己被选为六花勇者,毕竟不靠自己亲手完成复仇就没有意义。可是日复一日魔神依然没有觉醒,还没等到一决死战之日的到来,艾特洛就先逐渐老去。

最后,艾特洛开始考虑找人继承衣钵。他从各地挑选有望的年轻人,将自己制造出的秘密道具以及钻研出的知识技术倾囊相授。

艾特洛在收年轻人作为弟子之前,都会透彻调查对方的底细,方法是以钱雇用情报员来查身家背景,再藉助〈语言〉圣者之力,确认该名年轻人并不是来窃取艾特洛技术的间谍。

事实上,被艾特洛选为弟子的所有年轻人中,没有任何一个和泰格狃扯上关系,他们全都是真心想成为六花勇者,拚上性命要保护世界的有为青年。

泰格狃根本没必要犯险派手下渗透艾特洛那边,只要日后再将他培育出的弟子纳入麾下就好。

不过泰格狃不忘派手下潜入艾特洛的深山,以利仔细监视他的动向,并开始思考该选他的哪名弟子作为第七人。

有一次,泰格狃手下的凶魔问了它一个问题。

为什么要用这种麻烦的做法?特质凶具二号以及被它当作身体使用的三翅凶魔,这些知道它计谋全貌的手下都有这个疑问。

它们认为泰格狃根本不用特地去培育能保护黑之徒花的强者,因为日后定会出现一些天资聪颖的战士或拥有强大力量的圣者,泰格狃只要从那些人中挑出合适的人选,再运用操控爱情的能力将之纳为己用即可。

只是它们都不明白,泰格狃之所以要特地培育艾特洛•史派克,全是为了替有朝一日会面临的决战做准备。泰格狃若想下出致胜的那步棋,五十年的岁月是绝对必要的。

如今这花费泰格狃五十年时间的布局,即将透过它亲自挑选出来,号称地表最强的男人亚德雷•麦亚开花结果。

泰格狃忽然回想起来,是在距今约莫四年前的时候,出现了一只难得对它提反对意见的凶魔──就是它平时当作身体操控的三翅凶魔。

「您为何要选择亚德雷•麦亚?」

三翅凶魔难得以十分强硬的语气顶撞泰格狃,甚至还说若泰格狃不解释清楚,就拒绝继续当它的身体。

三翅凶魔问为什么不选恰姆•若瑟、不选葛道夫•奥欧拉,而是选一个实力才干都远远不及他们的亚德雷当第七人?就算只从艾特洛的弟子来看,亚德雷也分明是最差劲的一人。

就算艾特洛是整个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环,但泰格狃大可将触手伸向神殿或彼埃纳王国,暗中安排恰姆或葛道夫其中一方去拜艾特洛为师。

泰格狃听完后叹气回答。

「你真的不懂呢,我相信亚德雷远比葛道夫和恰姆来得厉害,因为我知道他有那两人没有的东西,他一定能完成我所制订的计划。不管是谁有意见,我都会选择亚德雷,因为只有他是我引颈期盼的人选啊。」

泰格狃在心中对如今已经死亡的三翅凶魔说──你看,我说得没错吧。

时间回到芙雷米胸口出现瘀痕的前三十分钟左右。

泰格狃对野狼凶魔下令,要它劝降芙雷米,并告诉她凶魔们都当她是同伴。

不过想当然,泰格狃其实一点都不爱芙雷米,虽然不爱的对象不只是她。除此之外,其他凶魔当然也不可能会去爱芙雷米这个半人。

想必芙雷米十分清楚这一点吧,如今已恨透泰格狃并爱著亚德雷的她,怎么想都不可能答应投降,泰格狃下达这道命令是别有用意。

位于遗迹南边的泰格狃静静等待了一会儿,因为它没有著急的必要。

这时远处传来微弱的声音,原来是某只飞行凶魔的大喊传到了泰格狃这里。

「听我解释,芙雷米!我是被命令才不得不伤害你!」

看来这只飞行凶魔听了命令,正尝试要说服芙雷米。

「喔喔,似乎有在执行呢。哈哈,说那什么空洞的谎言啊。」

「我对这件事感到──」

飞行凶魔的声音在此断掉了。

「啊,被打下来了,真是蠢货耶。」

泰格狃如此嘲笑。接著它再次对野狼凶魔下达指示,要它派出飞行凶魔对第七人喊话,野狼凶魔也立即照做了。然后又过了几分钟,泰格狃低声说道:

「……时机差不多了吧。」

泰格狃停止操控寄生凶魔的身体,动起无花果真身从腹中爬了出来。

泰格狃张开它的嘴,无花果果实上浮现一道深深裂缝,接著又长出嘴唇和牙齿。再来它伸出嘴中的长舌头,只见舌头上面出现了一片紫红色花瓣。

亚德雷不停在遗迹中逃窜,想先甩开凶魔追兵再找机会突击假本营,好把光之宝石黏到猎豹凶魔身上。

「停下来啊,芙雷米!别再站在人类那边啦!」

「替人类讲话只会让自己灭亡啊!」

四面八方不断传来凶魔的声音,它们从十五分钟前便开始劝芙雷米投降。亚德雷对芙雷米说:

「芙雷米,你应该很清楚吧?那些家伙根本不是在替你担心,而是想利用你啊。」

「这种事用不著你说。」

尽管芙雷米如此回答,亚德雷却没听漏她的声音有点颤抖。芙雷米真的动摇了,看来泰格狃是想从心理层面发动攻势,好让她大意吧。

果然是个卑劣至极的家伙,亚德雷心中重新燃起对泰格狃的怒火。

「……没错,凶魔不可能会重视我。」

芙雷米这句话彷佛是在自我催眠。

亚德雷心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泰格狃的确卑鄙可恶,但是它的心中难道真的没有半点感情吗?芙雷米虽然说凶魔们讨厌她、憎恨她,但所有凶魔难道都是如此吗?或许会有发自内心真正珍惜芙雷米的凶魔存在不是吗?

就像那只为保护芙雷米而丧命的白蜥蜴凶魔一样。

亚德雷忽然有了一种想法──或许芙雷米回到凶魔阵营才能获得幸福,但是他马上甩头把这个想法拋诸脑后。芙雷米憎恨泰格狃,也发过誓只要它还活著,就要和它战到最后一刻。

就算真有珍惜芙雷米的凶魔存在那也不重要,只有打倒泰格狃和魔神,才是唯一让芙雷米幸福的办法。

头顶上传来飞行凶魔的呼喊,不过对象并不是芙雷米,而是第七人……那是对韩斯的喊话。

「第七人,你在哪里,又在搞什么东西,难道想背叛到六花那里吗!泰格狃大人下令绝不原谅背叛者,要是你敢对六花讲任何内幕,泰格狃大人会立刻施以严惩!」

飞行凶魔继续说下去。

「快好好保护泰格狃大人,阻止六花的攻势,让那些家伙全军覆没!你应该很清楚要是泰格狃大人有任何闪失,你心上人的小命就不保啦!」

亚德雷听到之后心想,难道连泰格狃都不知道韩斯目前的位置吗?韩斯是被恰姆打倒还是看苗头不对就溜了呢?又或者,他是在思考要如何拯救所谓的心上人吗?

「这或许只是泰格狃要我们掉以轻心的谎言,别太在意。」

亚德雷如此说道。

在那之后过了大约二十分钟,亚德雷等人为了甩开凶魔的追击而躲进死角。即使凶魔仍不断劝说芙雷米投降,她却完全不予理会。亚德雷见状,心想泰格狃想要动摇芙雷米内心的作战似乎失败了。

然而就在这个瞬间,一个陌生女性的声音传进亚德雷耳中。他环顾四周想找出说话者在哪里,但却根本找不著任何人影。

『初次见面……千年后的无名战士,我是人们口中称呼的持花圣者。』

这个声音充满威严与慈祥,更能感受到深不见底的强大力量。亚德雷听了还以为是被绑在〈命运〉神殿内的持花圣者复活,并且跑来帮助他们,不过他马上就注意到了,声音是从自己右手上的纹章传出来的。

一旁的芙雷米和德兹毫无异状,依然在竖耳倾听凶魔们发出来的声音,看来能听到持花圣者声音的只有自己。

万万没想到,纹章传出的下一句话让亚德雷整个人当场愣住。

『勇敢的战士啊,我现在把第七枚纹章交付给你,请你拯救世……』

讲到这里,声音无预警地中断了,亚德雷只能愕然地等待话语的后续。

刚才持花圣者的确说了「把第七枚纹章交付给你」,亚德雷看了看自己右手上仍在发光的纹章。

难道这个就是第七枚纹章,而我就是第七人吗?

不可能,亚德雷虽然如此心想,但是刚才从纹章中传出的话语却带有某种不知名的说服力,使得亚德雷并非从理性面,而是出于本能的相信了这些话。

自己持有的这枚纹章不同于其他六花纹章,其中蕴含著某些特别的力量,这也等同证明了自己正是第七人的事实。

自己是第七人──亚德雷已经无法再去质疑这一点。

「好啦,大概这样就行了吧。」

泰格狃小声说完后,舌头上的花瓣也瞬间消失无踪。这片花瓣其实是千年前由持花圣者打造出来,用以控制第七枚纹章的圣具。拥有这片花瓣之人,等同拥有选择第七枚纹章交给谁的决定权。

除此之外,花瓣拥有者还可以将千年前持花圣者遗留的留言转达给纹章持有者。刚才它让亚德雷听的,便是开头的一小段。

泰格狃此举等同是将天大的秘密,也就是将「他才是第七人」的事实主动告诉亚德雷。

「不能继续拖下去了,开始行动啦,十七号。」

回应呼唤来到泰格狃面前的,是一只长有触手的毛毛虫。一般人一看到它的模样,想必会瞬间移开视线吧。

这只毛毛虫虽然没有半点战斗能力,但却拥有能够治好所有凶魔伤势的强大治愈力,而最值得惊讶的,是它甚至有办法修复轻微损伤的命核。

其实被称为十七号的凶魔有两只,其中一只安排在野狼凶魔身边待命,以防芙雷米有个万一时能立即治疗她,另一只则安排在泰格狃身边。

「听好,这是一件重要任务,绝不容许失败,你执行时务必要留意。」

泰格狃说完后,便动起从果萼外形的角上蔓延出的藤蔓,并用其有如尖刺的前端刺穿自己的真身。

自己持有的是第七枚纹章──光是得知这个真相,就已让亚德雷陷入混乱,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又发生让他一刻都不得闲的紧急状况。

察觉亚德雷不太对劲的芙雷米正打算开口的瞬间,她竟忽然吐出血来。

「芙雷米!」

一看到这幅景象,刚才听到声音的事情瞬间被亚德雷拋到脑后,因为保护好芙雷米才是他的一切,第七枚纹章的事只能排第二或更后面。

亚德雷检查了芙雷米的胸口,发现上头有长成红色环状的诡异瘀痕。

亚德雷对那个瘀痕有印象。

那是两年前左右的事了,当时亚德雷还待在艾特洛•史派克的据点内日夜修行,艾特洛也不间断地从事与凶魔有关的研究。

有一次,几只不知从哪来的凶魔尸体被送到艾特洛的据点,据说是深绿之国的士兵抓到了潜藏的凶魔。当时凶魔们一被士兵发现,其中一只凶魔便用利爪贯穿自己的胸口自杀,结果导致其他凶魔都在同一时间吐血身亡。士兵们见状都十分讶异,为什么凶魔还没跟他们一战就选择自杀了呢?

虽然不是头一遭了,但亚德雷还是会纳闷艾特洛到底是透过哪种管道弄来这些凶魔尸体。说是这么说,亚德雷还是只能等待艾特洛调查完凶魔尸体。

过了一会儿,艾特洛对凶魔的尸体这么说道:

「看来凶魔之中存在著拥有奇怪能力的家伙啊。」

「什么啊,凶魔不就是一群拥有诡异力量的家伙吗?」

「奇怪的不是能力本身,而是这种能力的目的。」

艾特洛把尸体给亚德雷看。那只以利爪自杀的凶魔身上并没有诡异之处,但是其他凶魔尸体的胸口,却都有一团奇形怪状以红线围绕成环状的瘀痕。

「这些凶魔的身体都被改造过,首先我在这只用爪子自杀的凶魔体内,发现了一种类似寄生虫的玩意。

再来是其他凶魔身上的奇怪瘀痕,这些家伙的死因全是瘀痕所致,应该是某只凶魔在这些凶魔身上使用了某种能力。」

「什么能力啊?」

「若某只特定凶魔死亡,其他凶魔也会受到牵连陪它上路,推测是这种能力准没错。现在的问题在于,这种能力能拿来做什么?难不成是害怕秘密泄漏才……」

艾特洛陷入沉思,认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亚德雷,则是离开现场继续回去修行。艾特洛在此之后虽然针对这种陪葬能力继续研究,但却无法钻研出有效的成果,因此便舍弃了这方面的研究。

芙雷米胸口刻著的这团环状红色瘀痕,绝对就是所谓的陪葬能力。现在看来能力尚未完全发动,但这表示凶魔之中若有谁死去,芙雷米很可能会跟著一起死。

亚德雷当然想立刻把此事说给芙雷米和德兹知道,但在这个瞬间亚德雷想起来了,想起刚才某只飞行凶魔大喊的内容。

『泰格狃大人下令绝不原谅背叛者,要是你敢对六花讲任何内幕,泰格狃大人会立刻施以严惩!』

原来那并不是针对韩斯,而是针对自己的喊话。

泰格狃的意思是要亚德雷不能泄漏半点真相,也就是在警告他不能将陪葬能力的事告诉其他伙伴吧。泰格狃要杀的如果只有亚德雷,那亚德雷根本不在意,但是现在的惩罚目标却成了芙雷米。

不能把陪葬能力的事告诉其他伙伴,因为亚德雷不想让芙雷米陷入任何可能的危险。

「看来应该是泰格狃事先在我的胸口埋下了寄生虫之类的东西,现在发现我成为它的阻碍,于是让隐藏的寄生虫动了起来吧。」

「……继续和泰格狃作对我就会死,但只要投降就能保住性命,它肯定是想这么说吧。」

「这样的话实在不太对劲呢,为什么泰格狃直到刚才为止都没有使出这招?」

丝毫不知情的德兹与芙雷米开始猜测泰格狃的意图,亚德雷则是回想起飞行凶魔刚才说过的话。

『快好好保护泰格狃大人,阻止六花的攻势,让那些家伙全军覆没!你应该很清楚要是泰格狃大人有任何闪失,你心上人的小命就不保啦!』

亚德雷明白,假如某只凶魔一死就会害芙雷米跟著陪葬,那只凶魔一定是泰格狃。

亚德雷的身体简直跟冻住一样动弹不得,因为泰格狃等同在告诉亚德雷一件事实──那就是要是杀了它,芙雷米也会跟著死。

亚德雷如今不仅无法杀死泰格狃,也无法将这个陪葬能力告诉其他伙伴。

脑袋已经快跟不上急遽变化的局势发展──有个疑似持花圣者的声音告诉亚德雷他就是第七人,芙雷米又因陪葬能力成为人质,而且只有亚德雷知道这件事。

该怎么办?亚德雷陷入苦恼。

泰格狃深信,它花费五十年布下的局一定会开花结果。

泰格狃利用艾特洛的理由全是为了今天这个时刻,也就是拿黑之徒花当人质要胁第七人。

重要的关键有两个。首先,得让第七人提前知道陪葬能力的存在,因为若无法传达芙雷米已成为人质的讯息给第七人,那就毫无意义了。

再来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把这个陪葬能力外传给第七人以外的人知道。信守凡事都要保密到家这个准则的艾特洛,不会让弟子以外的人窥探他的研究成果,这是泰格狃使计让艾特洛不得不这么做。

六花的其他人都不知道芙雷米已成人质,亚德雷也无法对他们传达这个消息。

要是六花之中有谁注意到泰格狃之死会连带让芙雷米死亡,他们或许会用某些方法拯救芙雷米,又或者芙雷米本人会不想成为累赘而选择自我了断。不过只要不让他们知道人质一事,就不需要担心会发生这些状况。

泰格狃非常喜欢用人质这个策略,甚至用执著来形容也不为过。

要问原因的话,不外乎人质是一种充满爱的象徵,那些因人质而烦恼、痛苦的人类脸上,经常能展露出使泰格狃感到满足的表情。

「好啦,亚德雷,这下你很清楚了吧,接下来你该怎么做呢?」

亚德雷拚命整理目前的状况。

自己就是第七人──亚德雷如今已无法去怀疑这一点,因为他瞬间就理解到那个声音讲的是真的。

若真是这样,就表示韩斯是真正的六花,也等同证明了并没有所谓的「继承」能力。在神殿时,亚德雷一心以为韩斯是第七人而对他设下陷阱,再从他至今为止的行动推测出有「继承」能力的存在,于是便利用白蜥蜴凶魔和娜榭塔妮亚向其他六花传达这个事实。不过现在看起来,亚德雷根本是彻底搞错了。

既然没有「继承」能力的存在,那表示只要杀了芙雷米黑之徒花就会停止。

要是自己是第七人的事实被知道了,继承能力的谎言也会跟著穿帮,如此一来不只其他六花会毫不犹豫地杀掉芙雷米,恐怕芙雷米自己也会选择自杀,因此这个秘密说什么都要保密到底。

话又说回来,泰格狃究竟在想什么?为何要选自己当第七人呢?第七人的使命是保护芙雷米,泰格狃是怎么看出自己会这么做的?

得冷静下来,亚德雷如此心想后再度重整思绪。根本不该去管第七人的事,泰格狃在想什么一点都不重要。

现在最该思考的,是要怎么做才能保护好芙雷米。

得先中断目前的作战计划──如此打定主意后,亚德雷将手放到芙雷米的肩上。

「得先和萝萝妮亚……还有摩菈会合,治疗你胸口的伤才行啊。」

当务之急是要解除芙雷米身上的陪葬能力,在杀泰格狃之前得先完成这件事,不然说什么都不能杀了泰格狃。

但是,芙雷米却甩开了亚德雷的手。

「你在说什么傻话?」

亚德雷本想回答「要是现在打倒泰格狃你就会死啊」,结果还是没能说出口。

「但是我下定决心要保护你!」

芙雷米再次挥开亚德雷的手。

「别再说了,现在应该继续执行计划,毕竟我看起来不会马上丧命,所以只要赶在我死之前把泰格狃杀掉,之后再治疗就行了。」

不是啊芙雷米,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啊。

「总而言之,我们不在此打倒泰格狃还是会全军覆没,眼下也只能专注在这个目标上了。」

德兹和芙雷米再度往前奔跑,他们仍打算要继续执行作战,这下该怎么办?亚德雷不断在心中反覆问自己。

自己是第七人这件事已经无所谓了,不管是真六花还是第七人,只要芙雷米没事那就够了。

要如何保护芙雷米──亚德雷脑海中只剩下这件事。

只要能处理掉埋在芙雷米胸口的瘀痕,也就是解除陪葬能力的话,一切问题就解决了。但是如今的亚德雷却想不到办法,因为艾特洛当时只有找出这个能力的功用,却没有深入研究去找出解除的手段,所以亚德雷更不可能会有头绪。

如果是摩菈或萝萝妮亚呢?亚德雷原本如此心想,却马上得出她们也难以解除的结论,毕竟她们的强项在于治疗伤口,实在很难想像她们还懂得解除凶魔能力的方法。

如果是德兹和娜榭塔妮亚呢?他们或许能助自己一臂之力也不一定。亚德雷虽然有了这个念头,却又马上将其否决,因为目前四周都有凶魔在游荡,它们肯定正在监视亚德雷等人的动向。

要是亚德雷一行人做出任何试图要解除陪葬能力的举动,一定会被这些凶魔发现,泰格狃想必也不会坐视不管,真的有可能会降下某种惩罚。就算泰格狃不可能会自杀,也不能保证杀害芙雷米的方法只限于陪葬能力,亚德雷说什么都不能让芙雷米身陷危险。

无法仰赖摩菈和萝萝妮亚的能力,也不能找德兹及娜榭塔妮亚求救。

眼看芙雷米即将完成作战计划的准备,娜榭塔妮亚那边也没传来消息,表示准备进行得很顺利。继续这样下去,能杀掉泰格狃的计划就要实行了。

亚德雷本来也考虑过要将腰袋内的光之宝石故意丢掉,好让计划失败,逼得一行人逃离现场来争取时间。

不过亚德雷明白这种做法根本没有解决问题,因为伙伴们定会再想出新的策略以求打败泰格狃,并马上将之付诸执行。

难不成要出手妨碍其他六花,阻止他们展开计划吗?这也不行,因为不只是德兹、娜榭塔妮亚和葛道夫会起疑,甚至连韩斯与恰姆要是得知这个情况,肯定会抓准机会跳出来指认亚德雷就是第七人。

芙雷米目前之所以还没被其他六花杀掉,是因为亚德雷主张杀了芙雷米也毫无意义,再加上大家现在都相信黑之徒花拥有隐藏的能力,也就是所谓的继承能力。这个谎言一揭穿芙雷米就会死,亚德雷不想制造任何有可能会让这点被拆穿的机会。

亚德雷拚了命地思考,有没有能保护芙雷米并杀掉泰格狃的方法?不杀泰格狃也没关系,总之有没有能不让芙雷米死去的方法?

「亚德雷,把那个宝石交给我,我不放心让现在的你去执行这项任务。」

这时,芙雷米对他伸出手,似乎是察觉到亚德雷的动摇而感到担心,亚德雷于是摇了摇头向她表示自己没问题。

亚德雷就在思绪还没整理好的状况下,和芙雷米、德兹一起朝假本营不停奔跑。

其实亚德雷很清楚,要保护芙雷米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按照泰格狃的指示把六花通通杀光。

同时亚德雷也知道,这对现在的他而言可说是易如反掌。

然而就算他真照泰格狃的指示杀光所有六花,芙雷米又会变得如何?她发过誓要战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刻,如果只靠她一人去挑战泰格狃,下场当然只有死路一条。

真的万事休矣吗?没有方法能保护芙雷米吗?不可能,自己这个地表最强的男人一定能找出方法!

就在亚德雷如此心想的当下,某处传来一个凶魔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找他们一行人。

「芙雷米,快回我们这里吧,我们不会放弃说服你的!」

亚德雷看见芙雷米在听到凶魔这句话的瞬间,露出十分难受的表情。

就在这个剎那,亚德雷下定了决心。

芙雷米确实憎恨泰格狃,但她绝对没有憎恨所有凶魔。在她内心的某个角落,肯定希望能被其他凶魔接纳,过去芙雷米爱著凶魔的那颗心并未彻底消失。

将芙雷米以外的六花勇者全部杀光。

然后让芙雷米回到凶魔的阵营。

芙雷米想必会挺身保护其他六花同伴,也会持续和泰格狃战斗下去吧,但是亚德雷绝对会阻止她这么做,即使要拿自己的命交换,也一定要说服芙雷米。

要让芙雷米明白,只有回到她原本的栖身之地才是幸福。

亚德雷很难受,也知道这个做法将比以往的任何战斗都来得辛苦。

芙雷米和萝萝妮亚之间已萌生友情,和摩菈之间的关系也不是很糟,芙雷米想必会因两人之死感到哀伤吧。

而且芙雷米相信自己,当她知道第七人的真面目时,肯定会受到剧烈冲击吧,会恨透自己吧。明明发过誓要让她幸福,结果反倒是自己伤她伤得最深,最难受的原因莫过于此。

尽管如此他还是非做不可,得保护芙雷米才行,就算那有多难受都必须忍住。

自己一定能忍住,就凭自己是地表最强的男人。

在亚德雷决心要抹杀六花的同时,位于遗迹北边的摩菈放声大喊。

「抱歉葛道夫,拜托你再撑一下!」

葛道夫和摩菈待在一个长约五十公尺的结界中,葛道夫打倒的凶魔尸体已经接近二十只,摩菈则是死命握紧木桩灌输自己的力量。

紧黏在结界边缘的凶魔持续凭藉蛮力一起发动攻击,使得结界再坚固也撑不了太久,如果结界遭到突破,摩菈就得马上修补,而葛道夫则负责击退侵入结界的凶魔,两人不断重复著这个动作。

摩菈在对结界注入力量的同时,也不忘用千里眼观察周遭的状况。摩菈看著娜榭塔妮亚和萝萝妮亚,正在距离目前位置一平方公里的范围内来回奔走。

在娜榭塔妮亚跑过的路径上,散落著沾有药剂的枯叶。摩菈细心观察的目的,就是要看有没有凶魔去捡起这些枯叶,或是娜榭塔妮亚的行动有没有露出马脚。

娜榭塔妮亚的动作完美到让摩菈都看呆了,周遭没有任何一只凶魔注意到她撒下的枯叶。

至于亚德雷那边的情形,从摩菈的位置无法看到,因为假本营在她千里眼能力的范围外,使得摩菈看不到那边的战况。

但是从飞行凶魔的数量逐渐减少来看,可以推测芙雷米的任务进行得十分顺利。等到火烧森林的时候,摩菈与葛道夫会披著亚德雷事先交给他们的防火布,突破凶魔的包围网。再撑一下,再撑一下就要展开计划了!

同一时刻,萝萝妮亚与娜榭塔妮亚正一边背对背保护彼此,一边观察周遭的情况。

萝萝妮亚一开始是感到害怕的,因为就连她也认为亚德雷的计划十分危险,也担心娜榭塔妮亚和德兹是否真的会听话照做。

不过萝萝妮亚最担心的是自己的演技,害怕会不会因为自己演技差而坏了亚德雷的计划。但是看到凶魔都成功上当,她这股不安也跟著逐渐减轻。

娜榭塔妮亚在这时往萝萝妮亚耳边一凑,悄声对她说道:

「你做得很好,它们都上当了喔。」

就算是敌人,受到称赞还是让萝萝妮亚很高兴。

「话说回来,你也听到刚才的声音了吧。」

娜榭塔妮亚所说的声音,指的应该是凶魔劝芙雷米投降的呼喊吧。两人刚才在遗迹中四处奔走时,飞行凶魔的声音也有传到她们这里。

「我们应该先思考一些应对的办法,如果芙雷米小姐真的背叛──」

「不、不行,请你不要这样做!」

萝萝妮亚尽她最大的努力瞪向娜榭塔妮亚。

「芙雷米小姐绝对不会背叛,根本用不著操这种心!」

「……我明白了,既然平时如此内向的你都这么说了,我就相信她吧。」

令人意外的是,娜榭塔妮亚爽快地没有继续反驳。

亚德雷、芙雷米和德兹又一次冲进假本营,只是亚德雷如今的目的和刚才完全相反,他不是要打倒泰格狃,而是要进行打倒六花的准备。

现在伙伴们都十分信赖亚德雷,也在尽力准备他所制订的作战计划,亚德雷当然没理由放过这个大好时机。

作战计划的准备依然持续进行,开始行动的时间也按照预定。

不过亚德雷打算瞒著其他伙伴,将这个计划的内容事先告诉泰格狃。

泰格狃知道我方的作战计划会怎么做?它想必会反过来利用这个计划让六花全军覆没。可以推测到的具体做法,大概是让猎豹凶魔跑到泰格狃藏身处以外的地方,并事先在该地设下圈套引诱六花追过去,最后一举歼灭吧。

包含芙雷米在内的其他伙伴,假如看到计划准备得很顺利,肯定会因此掉以轻心。而以泰格狃那边的战力来看,要将芙雷米以外的六花全数杀掉应该不是难事。

不能让时间拖太久,必须一次就把芙雷米以外的伙伴全数打倒。为了达成目的,亚德雷只能利用这个局面。

总之,必须先完成计划的准备。亚德雷和德兹他们一同在假本营中与凶魔战斗,并窥探著把光之宝石黏上去的机会。

在先前几次的突击中,亚德雷都有偷偷设下一些陷阱。他对成群的凶魔投掷数种秘密道具,包含烟雾弹、麻痹毒药、附有沉重绊脚石的绳索以及妨碍移动的黏液。这些道具成功侵蚀凶魔的身体,使它们受了伤。

亚德雷观察猎豹凶魔的状况,被同伴们保护著的猎豹凶魔几乎没受到伤害,但是背部及臀部仍沾著刚才投出的黏液,上头还黏有枝叶、碎石及炸弹碎片。

心想机不可失的亚德雷,在德兹与芙雷米的掩护下朝敌阵中央冲去。想当然,这种鲁莽的突击瞬间就被凶魔群挡下,德兹为了解救遭到包围的亚德雷,释放出雷击。

在敌方注意力因此分散的当下,亚德雷同时丢出无数飞针与那颗光之宝石。被雷击加上投掷飞针的动作吸引,敌方并没有发现亚德雷投出的光之宝石。

光之宝石最后飞到猎豹凶魔的臀部附近,并被它身上的黏液牢牢吸附。

亚德雷接著一边闪躲凶魔的攻击,一边洒出更多黏液。周遭的凶魔都被这些黏液波及,猎豹凶魔的臀部也沾上了一部分。光之宝石在黏液的覆盖下,从外表已经什么都看不出来。

不管是猎豹凶魔还是野狼凶魔,似乎都没察觉到亚德雷所做的举动。在它们眼中看来,亚德雷只是突然冲进来大闹特闹罢了。

亚德雷在这之后持续缠斗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下达了撤退的指令。两人一只就这么逃离假本营,隐身到没有追兵的场所。

芙雷米已经击落大多数的飞行凶魔,也做好随时解决残存那几只的准备。她接著将一个用来实行计划的起爆装置交给亚德雷。

「你那边如何了?」

亚德雷点头,回应她自己这边也准备就绪。

「一开始真不知道会变得怎样……但是看来进行得很顺利呢。」

芙雷米这么说道,她似乎没有察觉亚德雷真正的企图。

「就差一点了呢。」

德兹如此接话,从他的态度看来也不像是有在怀疑亚德雷。

「我蛮担心摩菈的,不知道她还好吗?」

「不用担心,葛道夫先生是越身陷险境越能发挥实力的人,他一定能保护好摩菈女士。」

「真要说的话,我比较担心他会背叛。」

听到不知情的两人所进行的对话,亚德雷在这时插嘴。

「跟娜榭塔妮亚她们会合后还不要马上展开作战,得先确认有没有哪里的准备没做好,以及泰格狃有没有设下陷阱。最好再观察一下凶魔的动向,之后再实行作战比较妥当。」

德兹和芙雷米均点头附和。

「……似乎有种诡异的气氛啊。」

亚德雷说完便站起身来。他想尽早将作战计划告诉泰格狃,不过被其他伙伴察觉就玩完了,所以他不得不谨慎行动。

所幸亚德雷等人目前的所在地大幅远离摩菈千里眼的能力范围,娜榭塔妮亚与萝萝妮亚要来这里与他们会合也需要花点时间,因此他只需躲过芙雷米和德兹的视线即可。

「芙雷米、德兹,我们稍微探索一下周遭。我往北,芙雷米往西南,德兹往东南。」

亚德雷说完便从藏身的遗迹中走出,芙雷米及德兹也依照他的指示动身探查周遭状况。

首先要离开芙雷米和德兹身边,接著再偷偷与凶魔进行接触。

不过对象不能是普通凶魔,得是具备一定程度的智能,能理解亚德雷就是第七人的凶魔才行。

这个时候,某只凶魔徘徊在亚德雷等人潜伏的遗迹附近。它被泰格狃从真本营派遣出来,目的就是要和亚德雷进行接触,并从他口中问出作战的内容。

这只凶魔体长约五十公分,长相是一只小型的蜈蚣。虽然没有像是特质凶具三十号的敏锐五感,却也算得上是擅长隐密行动的凶魔。如果亚德雷是单独行动,要和他接触可说是轻而易举。

蜈蚣凶魔看到芙雷米和德兹离开了遗迹,接著马上又看到亚德雷的身影。

他独自一人环顾著四周,看起来并不是在警戒敌人,而是在寻找能和自己接触的对象。就在蜈蚣凶魔打算上前搭话的瞬间──

「亚德雷、德兹,事情不好了!」

芙雷米的呼喊声撕裂黑暗。

「恰姆朝这里来了!」

在亚德雷即将发现蜈蚣凶魔的前一刻,听到这句话的他马上掉头往原本藏身的遗迹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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