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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四章 为爱所苦之人的表情

该怎么做才能欣赏到为爱所苦的模样呢?泰格狃这三百年来始终在思考这个问题。不管是制订打倒六花的对策,还是为了利用人类而与他们接触时,脑海中总是不忘这个念头。

因为只有这件事能带给它喜悦,只有这件事是它的生存价值。

泰格狃看了几十、几百名人类的脸,撕裂爱情实在很有趣。看到人类为了家人或心上人不得不染指恶行的表情让它雀跃,操控人类的爱情来替自己办事,最后再将之舍弃的心情更是愉悦至极。

但是这么做的同时,空虚感也越来越强烈,总觉得某些部分无法获得满足,某些部分又缺少了乐趣,泰格狃开始想看更深陷绝望的人类露出的表情。

最终,它想出了一个解决方法。

不是设陷阱让人掉入,再去欣赏对方为爱所苦的表情,而是靠自己亲手培养出能展露最棒表情的人类。

泰格狃开始烦恼,究竟该培养什么样的人,才能看到让自己满足的表情呢?

譬如说这种做法──

最好是一名少女,一名尚未成熟、愚笨却又纯真且心地善良的少女。

那名少女渴望被爱,却又因绝对无法被他人所爱而诅咒起自己充满绝望的人生。本以为获得了爱情,却总是遭到背叛,到头来,少女决定放弃被他人所爱的心愿,但怎么样都无法彻底割舍。

当这样的少女遇上打从心底爱著自己的少年,少女将会爱那名少年多深呢?会有多么想保护那名少年呢?

泰格狃心想,如果到时自己能随心所欲破坏两人的关系,接著折磨他们的话,不正是再完美不过的状况吗?

或者是说,这样做──

最好是一名少年,一名拥有坚强意志与正义之心的少年。他必须具备任何时候都不会失去希望的坚强,以及不惜牺牲自我的觉悟。

先让那名少年爱上某个少女,再将少年逼入绝境。为了拯救心爱的少女,少年不得不牺牲自己和除了少女以外那些他同样爱著的人的性命。

泰格狃无论如何都想亲眼看看,当面临那种抉择,少年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不管是在制订对抗六花勇者的计策时,或是思考如何利用持花圣者时,泰格狃的脑海始终牢记著这些念头。

所以,最后泰格狃培育出一名少女和一名少年──芙雷米•史披德洛以及亚德雷•麦亚。

其实,一定有更确实杀死六花的方法,或是不费工夫便能杀光敌人的作战计划,但泰格狃终究没有采取那些手段,甚至丝毫没列入考虑。

因为对泰格狃而言,只有践踏爱情才算是真正的胜利,除此之外的胜利在它眼中根本没有任何价值。

摩菈•切斯特、葛道夫•奥欧拉,泰格狃也试著去利用他们的爱情,却以失败坐收,因为他们最终都成功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及心上人。泰格狃早已不把这两人的事放在心上,他们毕竟只是整场战争中用来消磨闲暇的娱乐罢了。

芙雷米及亚德雷,只有这两人才是泰格狃的目标,同时也是它生存下去的理由。

看到凶魔现身的瞬间,韩斯立即掉头就跑,不过泰格狃手指轻轻一动,凶魔便一齐朝韩斯扑去。

哑口无言的亚德雷整个人愣在原地,理由除了讶异泰格狃突然现身,还有不知道该站在韩斯还是泰格狃那一边。

「站住啊,韩斯!快回答我,你说谎了吗!?」

韩斯不理会亚德雷的叫喊,继续朝广场外缘奔跑。凶魔跳出来阻挡他的去路时,他往旁边一跃躲进建筑物的死角,似乎打算寻找其他逃跑路径。

「可惜啊,韩斯,我不会让你逃走。」

泰格狃这么说的同时,正打算钻出凶魔包围网的韩斯竟停下了脚步。亚德雷在黑暗中发现散发微弱光芒的细线,这些细线缠绕在树木及建筑物上,范围遍布整座广场,让广场活像被一个半径一百公尺的茧彻底包住。

韩斯见状虽挥剑一砍,但却对富有伸缩性的细线起不了作用。韩斯一而再再而三挥剑劈砍,仍无法逃出这个茧,最后被后方追赶而至的凶魔团团包围。

韩斯奔上遗迹的墙壁想要逃跑,结果上方竟也被细线包住,受到凶魔围攻的韩斯只好回到广场中。

「你也太急性子了吧韩斯,你应该很纳闷为什么谎言会突然被揭穿啊?我现在就特别解释给你听,你要不要听听看呢?」

泰格狃说完,便将一本小书秀给韩斯看。

「你的谎言之所以会被揭穿,全是因为这个圣具的力量喔。这个是含有〈语言〉圣者力量的特殊圣具,名叫『真实之书』。」

流著冷汗的韩斯,静静听著泰格狃讲的话。

「我刚才就是用这个圣具对你下诅咒,中诅咒的人所讲的每一句话,都会被听者分辨出真假。若说的是真话,听者将会明白内容确为真实;不过若是说了谎,听者也能马上知道那是谎言。

就算听者不晓得这本真实之书的存在,诅咒依然有效。」

「……原来是这样啊。」

亚德雷这么低语,这就是自己刚才为何能明白韩斯在说谎的原因。

「话是这么说,但这个圣具的力量还是有限。首先,能使用的次数有限,再来,即使发话者讲的内容并非事实,只要在发话者本人的认知中是事实,听者也将觉得那就是事实,就算实际上是谎言也一样。

不过韩斯,即使你下令恰姆也不会杀了芙雷米这点,看来是如假包换的事实啊。」

韩斯仍然沉默不语,他知道现在不能轻易开口说话。

「你不给点回应的话,对话就持续不下去了耶。没办法,我先帮你把诅咒解除吧,反正过了十分钟也会自动失效……解开了,你可以说话啦韩斯。」

根本看不出泰格狃有对真实之书做什么,恐怕那是一种只须碰触并默想就能发动或解除效果的圣具吧。

「喵……泰格狃,你真的解除了咩?我什么都没感觉到呀。」

韩斯在这时开口说话,而亚德雷无法从这句话中分辨真假,看来所谓的诅咒真的消失了。韩斯看到亚德雷脸上的表情后,判断自己身上的诅咒的确解除了。

「……真是个乱七八糟的圣具喵。泰格狃,你是从哪弄来那玩意的呀?」

「我买的啊,这可花了我不少钱,害我的金库变得空空如也呢。当然,〈语言〉圣者根本没考虑过这圣具可能会落到凶魔手里,只是很幸运的,这一代的〈语言〉圣者是那种有钱就好谈的人啊。」

这种事对亚德雷而言根本不重要,重点在于他刚才得知的真相──就算韩斯对恰姆下达指令,芙雷米也不会被杀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韩斯……你无法传达指令给恰姆吗?还是恰姆根本没把芙雷米当成人质?」

韩斯没有回应,亚德雷继续逼问。

「你说能马上杀了我也是谎话吧?要是属实的话,我早就该死了啊,你让我吞下的鬼玩意到底是什么?」

「只是普通的毛毛虫呀,不是从魔也一点用都没有。」

韩斯以放弃的语气回答,脸上看不出半点从容,这是亚德雷头一次见到被逼到绝境的他。

「韩斯,难不成──」

韩斯面露苦笑,彷佛在说「终于穿帮了呀」。

「恰姆根本不晓得你的计划,而是认为你真的想攻击她吗?」

韩斯没有回应,但这跟承认没有两样。亚德雷气到身体不停颤抖,从腰袋中掏出飞针和炸弹,单手提剑就要往韩斯砍去。因为既然事实如此,自己根本没理由让韩斯继续活著。

凶魔也于此时扑向韩斯,但是韩斯并不还手,而是一昧地四处逃窜。泰格狃将手插在胸前,默默看著整个局势的发展。

「真是的,你还真是了不起呀,韩斯•韩普提,竟能看穿我的策略再反过来利用。当你说把芙雷米抓去当人质的时候,我还真的有点吓著了呢。

就算我很想一直待在安全的地方,但你还是成功把我逼到战场上来,光是这点就称得上大功一件呀。」

泰格狃接著瞪向亚德雷。

「亚德雷,你也太丢脸了吧,你刚才不是差点就要上当,让芙雷米身陷危险了吗?」

用不著泰格狃特意提醒,亚德雷也无法原谅。无法原谅的人不是韩斯,而是被他蒙骗害芙雷米性命暴露在危机中的自己。

「韩斯,我真没料到你是如此棘手的强敌,早知道我就该在魔神苏醒前派芙雷米去杀了你。不得不承认,我曾认为你不过就是个杀手而看轻你。

算了,反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泰格狃如此笑道,但凶魔仍一步步逼近韩斯。

「喵!!」

就在此时,韩斯忽然放声大叫。

「恰姆、芙雷米!我就在这里呀,尽管放马过来喵!」

亚德雷这才惊觉,韩斯是打算把六花叫来此地。既然原本的人质作战失败了,韩斯如今应该是打算要在这里杀了泰格狃吧?他这一喊是要让伙伴们聚集到此好包围泰格狃。亚德雷心想,必须想办法让泰格狃逃离才行。

「怎么,你在替我担心是吗?亚德雷,别紧张,不会有事的。」

察觉到亚德雷视线的泰格狃耸肩回答。

芙雷米呆站在原地,自从模仿声音的凶魔死去后,四周变得一片死寂,只听得到远处传来凶魔的叫声和风声。芙雷米这才明白,原来自己三人已和亚德雷拉开了相当远的距离。

三人于是全速折返走回头路,恰姆则让从魔往四方散去。

「亚德雷先生,请你回答啊!你人在哪里呀!」

娜榭塔妮亚高声呼喊的同时,芙雷米则是竖起耳朵,不想漏听任何亚德雷发出的声音,或是刀剑撞击打斗的声音。

没想到这个时候,凶魔们的声音忽然从遗迹四面八方传来,其中有的是毫无意义的乱吼,有的则是在呼喊芙雷米,更有的唱起歌来。受到这些叫声干扰,使得芙雷米根本听不见亚德雷的声音。

「亚德雷,你在哪里!」

即便芙雷米叫到声嘶力竭,仍没有任何回应她的声音传来。

「呜喵!芙雷米、恰姆!再不来的话亚德雷就要死啦!」

韩斯叫喊了好一阵子,却没有任何人回答他。亚德雷这才放心,因为看样子芙雷米和恰姆都离此地很远,不必担心泰格狃会被她们杀掉。

现在先把在场的韩斯杀了,再将其他六花也杀了,最后想办法让芙雷米向凶魔投降,这样芙雷米就能平安无事。

「亚德雷,危险呀。」

泰格狃开口的同时,将近十只左右的凶魔砍向韩斯,另外又有十只挺身挡在亚德雷面前,像是在保护他。

「喵喵!」

韩斯以剑弹开所有凶魔的攻击,还踢中一只凶魔让它失去重心,再趁它往后倒的瞬间,以它的肩膀为踏板开始奔跑,视线从未自亚德雷身上移开。

「亚德雷,你冷静下来,快远离韩斯!」

听到泰格狃这么一喊,亚德雷才察觉到韩斯的目的。闪光弹、烟雾弹、炸弹、聚集凶魔的笛子──这些亚德雷拥有的秘密道具,多数都十分适合用来呼唤伙伴,韩斯现在正打算夺取这些道具。

「亚德雷,别让韩斯靠近你!把那些秘密道具破坏掉!」

泰格狃再度大喊,亚德雷赶紧往后方一跃,并从腰袋中取出秘密道具。

「喵!」

「不只闪光弹,把其他炸弹和笛子都破坏掉!」

泰格狃又下了指令。眼见韩斯不停躲过凶魔的攻击,想冲来抢这些秘密道具,不过亚德雷趁身旁凶魔们拚命替他阻挡的期间,将秘密道具一个个砸到地上,再用剑将它们打碎。

「……给我交出来喵!」

韩斯开始像猫一样趴在地上奔跑,伸手过来想捡秘密道具。但是就在他的手构到的前一刻,亚德雷的剑已将最后一颗闪光弹敲碎。

广场上聚集了五十只凶魔,特质凶具十一号也是其中之一,它为了不引人耳目,悄悄躲在泰格狃身后。

看著秘密道具一一被破坏,十一号心想这下就死棋了。原本恰姆和芙雷米能找到它们的可能性已经很低,现在更彻底变成零。

韩斯刚才肯定大吃一惊吧,因为对他这名身经百战的战士来说,不可能没注意到五十只敌人已经进逼到附近。

其实这正是十一号的能力。它的能力属于一种催眠术,能释放特殊音波使附近的人看不见自身身影,是由隐身能力进化而来的。

一般隐身能力的效果范围大约只有五百公尺左右,而且只能用来隐藏自身,但是十一号的能力却涵盖十几公里,还能将自身以外的其他东西隐藏起来。

然而,这个能力的效果却比一般隐身能力弱上许多。

受到这个能力影响的人,顶多只会无意识地不去注意十一号的所在位置,视线会因为周遭其他事物而偏离。

就只有这点程度,并不是彻底看不见。话虽如此,这仍然称得上一种强力的能力。

芙雷米及恰姆想必正拚了命地寻找泰格狃吧,只是她们一定连想靠近此地都没办法,而是会自然而然朝其他方向寻找。

不过十一号的能力绝非完美,更别提根本没有隐藏身影,只要对象强烈意识到「那个方向一定有什么东西」并注意观察,十一号的能力就会失效,充其量只能算是用来协助躲藏的能力。

话虽如此,既然如今韩斯失去了呼叫同伴的手段,那么它们绝无被六花勇者发现的可能。

韩斯捡起碎掉的闪光弹碎片,亚德雷朝他劈砍过去,他却往后方翻滚躲过了攻击。接著韩斯开始拼凑那些碎片,想重新让闪光弹释放出亮光,结果当然是白费工夫,彻底碎开的闪光弹根本无法修理。

亚德雷再度看向腰袋,确认自己是否将所有能用来呼唤伙伴的道具都破坏了。

「休想!」

眼见凶魔的利爪从背后袭来,亚德雷的飞针也同时掠过了他的身体,韩斯只能放弃修理闪光弹,将手中的碎片扔掉。

「……真没办法,看来是不会有援军来了喵。」

「唉呀,韩斯,你这样就死心了吗?」

亚德雷仍然提著剑尚未松懈下来,泰格狃却连战斗的架势都没摆出来。

「你要不要试著认真呼喊伙伴呀?假如走运的话,说不定有谁会来救你喔。」

韩斯回敬它一个笑容。

「这是我要说的,你这家伙不多叫点凶魔来真的好咩?你难道以为凭这里区区五十只就能困住我呀?」

「我觉得五十只就很够了啊,更何况亚德雷也站在我这边。更重要的是,能引发奇迹的爱情也在帮助我啊。」

「喵哈哈!你这家伙还真有意思呀。」

韩斯说完便直直朝泰格狃砍去,但是却被凶魔们瞬间挡住去路,而亚德雷更是没有插手的余地。

亚德雷从刚才开始就在观察凶魔们战斗的模样,发现泰格狃带来的这五十只凶魔强得可怕,即使每只个体的力量算不了什么,但在团体合作下发挥出的连动性却非比寻常。

其中有将近十只凶魔保护著泰格狃,另外又有十只在远处聚成一团待命,剩下的则是一齐攻击韩斯。

尽管韩斯想从包围网中找出空隙直接砍向泰格狃,但凶魔们摆出的阵形却毫无破绽,让他根本找不出任何能突破的缺口。

就算韩斯想透过各个击破来扰乱阵形,却依然遭到凶魔碍事。虽然他想制造出一对一的状况而不停前后左右移动,但凶魔们始终会互相支援,就算韩斯找到露出空档的凶魔发动攻击,也总会有别只凶魔从旁抵御。

亚德雷本想加入战局帮忙,却又害怕随意出手会造成反效果。

「亚德雷,你先退下吧。」

听到泰格狃这么说,亚德雷于是从远处观察韩斯的战斗,同时开始思考。

韩斯已被逼入绝境,再这样下去没多久就会被打败,但是以韩斯这个男人的程度,他难道真的没有预料到这种状况吗?他会没想到已经察觉危机逼近的泰格狃会去抹杀他吗?

而且最重要的是,韩斯的眼神中还看不出绝望。

亚德雷因此确信,他一定还藏有什么杀著。

韩斯正在演戏,演一场策略失败、被逼入绝境却仍死命虚张声势的戏码。而且泰格狃似乎真被他的演技所骗。

韩斯的策略其实有两种,一种是威胁亚德雷,让他去打倒泰格狃,不过如今却彻彻底底失败了,因为他根本没料到真实之书的存在。但是,韩斯早已将失败的可能算进策略之内。

最主要的策略是将泰格狃从安全地带逼出来。韩斯知道泰格狃肯定会躲著六花,但就算是泰格狃,只要一发现第七人有可能反过来遭到韩斯利用,肯定不会继续默不吭声。

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在韩斯的计算之中。

韩斯的怀中藏有恰姆放出来,如今被他打成蝴蝶结状的蚯蚓从魔。

这只负责传令任务的蚯蚓听到了一切,包含韩斯威胁亚德雷的话、泰格狃现身后的对话,以及泰格狃目前的所在地。因此这只拥有智能的蚯蚓传令兵,将有办法独立思考判断,去找恰姆报告所有的来龙去脉。

只要在泰格狃和凶魔看不到的地方悄悄释放这只蚯蚓,它就能从细缝中溜出去回到恰姆身边。

韩斯现在之所以还在和凶魔战斗,是为了测量它们的强度。而刚才作势抢夺亚德雷手中的闪光弹,也是想藉此让泰格狃和亚德雷认为自己已无计可施。

「喵!可恶,这些家伙也太嚣张了呗!」

韩斯跑在茧的外围,接著藏进遗迹的死角。韩斯已经确信凶魔跟不上自己的速度,因此自己定有机会能释放蚯蚓。

正当韩斯假装闪躲凶魔的攻击而躲进建筑物死角,并伸手入怀拿出蚯蚓要释放的时候──

「嗯?亚德雷,你怎么啦?」

韩斯听见泰格狃的声音,同时看见亚德雷朝他直冲过来。

亚德雷心想,韩斯一定还有办法能和伙伴们联系上。但是他既非圣者也没有任何秘密道具,因此他能采取的手段十分有限。

至于他能想出来的办法,除了利用恰姆之外应该没有其他可能。亚德雷思考到这一步时忽然想起一件事,有一只曾在雾幻结界中找出他踪迹的蚯蚓从魔。

难道那只从魔躲在附近?还是说,它就在韩斯的怀中?

「别让蚯蚓跑了!」

亚德雷放声大喊的同时,运用光之宝石照亮周遭,沿著石砖的缝隙一路奔跑,最终真的找到了蚯蚓从魔。

亚德雷对蚯蚓从魔射出右手上的剧痛飞针,韩斯用剑将飞针弹开。就在蚯蚓从魔即将越过构成茧的细丝缝隙前,亚德雷丢出了左手的飞针。

在韩斯又想出手阻止的瞬间,泰格狃从后方殴打了他,使得蚯蚓从魔在爬出茧之前就遭到剧痛飞针射穿身体,从口中喷出汁液且痛苦地挣扎著。

「快拦下它!」

亚德雷大喊的同时,泰格狃用手指捻起蚯蚓从魔,并为了使它无法动弹而把身体打结。

韩斯见状对泰格狃的手指掷出剑,但却被亚德雷挡了下来。韩斯接著想跳上前夺回蚯蚓,却又遭到凶魔们出手阻扰。

「……呼,原来你还有藏招呀,真是大意不得呢。」

泰格狃说完便对在远处待命的凶魔下令,要它们过来这里。只见一只蝙蝠凶魔来到泰格狃身旁,将蚯蚓吞入它的口中。

「你去把这蚯蚓丢得远远的,最好丢进海中之类的地方。」

蝙蝠凶魔听命后便从茧上方的缺口飞了出去,遭到凶魔阻扰的韩斯只能眼睁睁望著而无力阻止。

韩斯如今仍和往常一样显得游刃有余,但是笑容的背后却明显多了恐惧。这是亚德雷头一次见到,韩斯真正无计可施时的表情。

泰格狃手指一动,便有将近四十只左右的凶魔一齐袭向韩斯,韩斯先是微微一愣,后来才连忙开始应战。另一方面,亚德雷看到泰格狃的周围聚集了十只左右的凶魔,理解到它们就是保护泰格狃的护卫。其中包含会吐丝的蜘蛛凶魔、看起来相当笨重的河马凶魔、体型小的山羊凶魔、拥有美丽鸟头用双脚站立的凶魔、长有四只胳膊的巨猿凶魔,另外还有几只凶魔。

它们包围泰格狃,警戒著正和其他凶魔战斗的韩斯。

「泰格狃!」

亚德雷跑到泰格狃身旁,但那些凶魔却未对亚德雷做出任何警戒的动作。

亚德雷握著剑站到泰格狃面前,虽然目前他不得不协助泰格狃对抗韩斯,但泰格狃根本不算是他的同伴。

「泰格狃……我要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啊?」

「等你打败六花之后,会怎么处置芙雷米?」

要是泰格狃死亡芙雷米也会丧命,亚德雷保护泰格狃的理由只有这个,要是泰格狃也想杀害芙雷米,那他还是只能挺身而战。不过这时,泰格狃缓缓伸手轻触胸前。

「〈我没有打算杀害芙雷米,也不会让部下的凶魔对她出手。〉」

亚德雷顿时理解到这句话所言不假,看来泰格狃利用真实之书对它自己下了诅咒。

「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

这是亚德雷担心的最后一件事,毕竟他曾见过泰格狃冷酷无情地舍弃部下,所以才担心芙雷米是否会落得同样下场。

「泰格狃,其实我们策划出一个杀害你的计划,你有发觉吗?」

「不,虽然猜测到你们肯定有所企图,但却没有连内容都掌握啊。」

泰格狃开口回答,而它身上的诅咒似乎已经解除。

「大事不妙,目前计划已经进入实行阶段,只是我强行让行动暂停而已,不知道德兹它们何时会再度实行。我现在就把内容告诉你,你快想点办法应付吧,因为要是你死了……芙雷米她也会死。」

亚德雷对泰格狃相当生气,举凡它将芙雷米当作人质,以及利用芙雷米还伤害了她,这些全都是无可饶恕的罪行。

但是比起找它报这些仇,保护芙雷米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好啊,说给我听吧。只是亚德雷,你这样做真的好吗?我可是毁灭你故乡的敌人喔?」

「你在说什么鬼话,那种小事不用管它,别插嘴打断我。」

「其实我已经对某只凶魔下令,要它杀了这附近除了芙雷米以外的六花勇者,应该再过大约一个小时,它就会实行我下达的命令。

若六花真有机会获胜,方法只剩下赶在被它杀光之前,实行你口中的作战计划。」

「……那又怎样?」

「真的没关系吗?要是现在把那个计划泄漏给我知道,六花就玩完啦。不仅会变得毫无胜算,甚至连想活下去都很困难吧。也就是说,你做出的行为将牵扯到六花和整个世界的命运呀。」

「我说过不用管!现在除了把六花杀光之外,没有能保护芙雷米的办法了!」

「我还有话要问你,你这样背叛芙雷米真的好吗?她会很伤心喔。」

温柔的语气让亚德雷不禁动摇,明明早该斩断的迷惘又于此时苛责起他。不知道那么相信他的芙雷米会有多愤怒,又会因为萝萝妮亚及摩菈之死感到多悲伤。光是想到这些,他就痛苦到胸口快要撕裂。

「……不要紧,谁还管那么多啊。」

「此话怎讲?」

「对芙雷米而言,我和六花与她的交情都很浅,毕竟我们碰面后连十天都不到。她虽然短时间内会很难过,但一定很快就忘了,反正她到时肯定会恨死我啊,所以就算最后人类灭亡,芙雷米也不会感到难受。让她回到凶魔的阵营,对她来说才是最大的幸福。」

「……这样啊。」

这个时候,泰格狃老鼠外型的脸忽然扭曲,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亚德雷,你等等再告诉我作战计划的内容,因为我还有一件事非告诉你不可。」

亚德雷的背部窜上一股恐惧。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自己为什么是第七人呢?」

「……咦?」

「我为了保护芙雷米,才会让你混进六花之中,而你也确实尽了不少力。你在〈命运〉神殿中成功骗过伙伴,并在没被任何人察觉本意的情况下来到我这里。

除了刚才差点上韩斯的当以外,你都顺利完成了我对你的期待,如果第七人不是你,我想芙雷米早就没命了吧。

可是这不是很奇怪吗?为什么我会认为你一定会替我保护芙雷米?」

亚德雷在得知自己是第七人的当下,也有点在意这个理由,但是马上就判定这不是什么问题,因为找出保护芙雷米的方法才是最紧急的事项。

「这……」

「你有从我这里收到指令吗?没有对吧。你是我的同伙吗?是敌人对吧。那么到底为什么,我会认为你会去保护芙雷米呢?很奇怪对吧,真的很奇怪呀。」

泰格狃说完,窥探著亚德雷的脸。亚德雷的背部开始发抖,因为他注意到了,注意到自己在无意识中决定不去思考这个问题。

「我问你,当你知道芙雷米就是六花杀手的时候,你有对她产生警戒心吗?」

「……你在说什么?」

「当七个人出现在雾幻结界时,你可曾怀疑过芙雷米一丝半点?而在萝萝妮亚现身后,你脑中可曾浮现芙雷米是第七人的可能性?」

「……你在说什么!」

「你第一次见到芙雷米的地点是哪里?过程呢?见到的瞬间又有什么感想?」

亚德雷的情绪变得十分激动,因为他得压抑住从内心深处涌上的恐惧。

「现在和那些事哪有关系!我要说计划的内容了,给我听好!你死了芙雷米也会死不是吗!要是芙雷米他们开始实行作战计划你要怎么办啊!」

「关系可大了呢,亚德雷。我虽然不晓得你们第一次碰面是在哪里,但我却知道你当时在想什么。你打从第一眼见到芙雷米就想保护她,而且一次都没有怀疑过芙雷米。」

「就算……就算是那又怎样啦!」

「我来告诉你为何我会知道吧,因为你被我操控了呀。打从四年前我挑选你当第七人的时候开始,你就一直在我的掌控之下喔。」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把我的能力告诉你吧,我拥有操控人类爱情的力量。」

空气从亚德雷口中漏出,他已无法压抑恐惧。

「其实你呀,并不是真心爱著芙雷米,只是被我操控才会去爱她喔。」

十一号在泰格狃和亚德雷身旁听了整段对话,不禁对内容感到讶异。现在将这些事通通告诉亚德雷又有什么用?不是应该先听他说计划内容吗?

这个时候,十一号想起距今将近一个月前,自己和三翅凶魔的一段对话。

三翅凶魔并没有获得特质凶具的编号,但是身为泰格狃近臣的它熟知整个策略的全貌,也是少数有权对泰格狃提意见的凶魔。

『我大概近期内就会死了吧。我现在要把遗言托付给你,毕竟等决战之日到来的那一刻,距离泰格狃大人最近的应该只有你了。』

三翅凶魔接著说:

『泰格狃大人擅于制订利用敌人心理的策略,同时也因践踏敌人内心的行为感到喜悦。虽然我说这种话很失礼,但是泰格狃大人偶尔会太过注重玩弄敌人而失去冷静的判断能力,到时候你必须提起勇气向它谏言,让它能冷静下来。』

十一号看了泰格狃的脸,心想如今不就是自己该谏言的时机吗?

没想到,原本还在和亚德雷说话的泰格狃,这时突然转向十一号。

「十一号,你在想什么啊,难道我看起来像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眼见泰格狃抢先一步打断正打算开口的自己,十一号心想这下毋须担心了。泰格狃大人依然冷静,那么刚才那段听起来毫无意义的对话,肯定也有说出口的必要。

「……他们在说什么呀?」

韩斯一边闪躲凶魔的攻击一边自言自语,因为他微微听到亚德雷和泰格狃之间的对话。

韩斯马上想到亚德雷是要把计划泄漏给泰格狃,也明白自己已无法阻止。不过他没想到,泰格狃不仅继续说一些毫无意义的话,更将自身的能力告诉亚德雷。

「呜喵……泰格狃大意了呀。」

韩斯露出笑容。如今他所想的策略已被彻底摧毁,也无法指望利用亚德雷来打倒泰格狃。他既无法呼唤恰姆前来此地,就连退路都被堵死,状况充满绝望。

但是只要泰格狃一大意,韩斯就还有胜算,因为只要在亚德雷泄漏作战计划前杀了他即可。

听著他们的对话,可以知道芙雷米等人已经完成打倒泰格狃的准备,而泰格狃也未掌握到作战计划的内容,只要在此封住亚德雷的口不让情报泄漏,等到芙雷米等人一展开行动,就有可能顺利杀死泰格狃。

「喵嘎!」

韩斯砍倒一只包围网上的凶魔,想趁集体行动出现破绽的机会突破防御阵形,然而光凭打倒一只凶魔,根本无法让敌人坚固的防御出现破绽。

尽管如此,韩斯仍然跑了起来。就算身上因此受了几道伤,他还是笔直朝亚德雷冲去。

「挡下韩斯。」

泰格狃冷静地下达指令,一旁的蜘蛛凶魔便从口中吐出细丝,将泰格狃和亚德雷所待的广场一角以线编织成的墙壁隔绝开来。

「喵!」

被线缠住的韩斯因而停止动作,凶魔则从背后不停攻击,逼得背上负伤的他勉强逃离原地。

「该死……这下要怎么办呀。」

韩斯低声埋怨。

亚德雷侧眼看著在一旁和山羊凶魔交谈的泰格狃。韩斯似乎打算冲过来杀他,但是却被细线挡在外侧,不过亚德雷现在根本没空去管,因为泰格狃说的话还在他脑中不停绕著。

拥有操控爱情的力量──亚德雷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因为他的内心拒绝去思考。

要说理由的话,那就是自己在第一次见到芙雷米时,确实因为她沉痛的表情、悲伤的眼神动了心,所以才会爱上芙雷米。而在之后与她并肩作战,互相保护彼此的过程中,他对芙雷米的思念也越来越深。

当黑之徒花的真面目曝光,芙雷米意图自杀的当下,亚德雷可说是尝到撕心裂肺般的痛苦。从那个时候起,亚德雷便决意就算牺牲一切也要保护好芙雷米。

所以照理来说,亚德雷并非受到他人的命令才想保护芙雷米,而是出于自我意识所做的行动。

「不是喔,亚德雷,你被我操控了啊,是我让你从第一次见到芙雷米就爱上了她。」

骗谁啊。亚德雷如此心想,因为他确信芙雷米是自己最重要的人,也是比世界上任何事物都要有价值的存在。

「你肯定认为芙雷米比世界上任何东西都重要对吧?但这也是我让你那么想的。芙雷米根本不值得拿整个世界交换,这世上除了你,每个人都是这么觉得喔。」

泰格狃露出毛骨悚然的笑容。

「要是我没有操控你的话,你肯定也不会把芙雷米放在眼里,甚至会第一个怀疑她吧。

你会觉得她是人类和凶魔生下的诡异少女,认为她既自我中心又任性,明明杀了那么多人,却厚颜无耻地独自苟活于世,真是不可饶恕吧。

但是如今你却爱著这样的她,甚至不惜因为她背叛整个世界──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安排好的喔。」

这种鬼话谁相信啊,亚德雷再次心想。这种事绝不可能是真的,因为不管是爱上芙雷米还是背叛世界,全都是他自己的意思啊。

「你不相信的话,我就让你相信吧。」

泰格狃说完便以手指轻轻滑过亚德雷的额头,下一秒,一阵当头棒喝般的冲击袭向他。

亚德雷瞬间回想起来,过去自己决心为复仇舍弃一切,为了帮莱那、雪提拉和那些被带走的村人们报仇雪恨,他决意挺身而战。

昨天中午,当亚德雷听闻故乡的村民全部死去后,他痛苦难耐。昨天傍晚亲眼目睹莱那之死,更让他无法承受而放声痛哭。

直到刚才为止都消失在亚德雷脑海中的这些记忆,此时又一一浮现出来。

「我是……」

原本无法信赖的萝萝妮亚、摩菈、葛道夫、恰姆,以及韩斯──自己直到刚才都想杀了他们,毫无犹豫、毫无迷惘地想杀害他们。

他们每一个都是怪人,一路上惹出许多麻烦事,但是正因为如此,亚德雷才会认定他们都是自己重要的伙伴。

亚德雷接著想起这个世界上的人们。看著路途中人们过著平稳的生活,和居住在城镇内的人们营造出的和平景象,亚德雷下定决心,绝不让他们遭受自己故乡那种悲惨命运。

亚德雷双脚一软跌坐在地,剑也跟著掉了下来,因为他明白自己刚才要做出多么恐怖的行为。亚德雷如今完全止不住颤抖,他快要无法呼吸,而且死命撑著不去哭喊姊姊的名字。

「看在你一路奋战成功保护芙雷米的份上,我就给你一点奖赏吧──就是给你一次杀了我的机会。」

亚德雷慌慌张张地捡起掉落的剑,并打算将剑转向泰格狃。但是他的双手仍然不停颤抖,使得剑尖在空中来回晃动。

亚德雷已经无法否认自己遭到操控的事实,因为只要一回想自己直到刚才的行动,真相便无庸置疑。即便如此,亚德雷仍不想去相信。

他不想相信想保护心爱之人的这个心情,这比任何事物都来得重要的心情竟是虚情假意。

「怎么啦,亚德雷?你不杀我吗?」

看到泰格狃温柔地张开双臂,亚德雷使劲握紧手中的剑,克制身体不再颤抖,接著想起自己应该完成的使命。

「你真是蠢啊,竟然蠢到让好不容易受你控制的我恢复正常,这种做法跟自杀有什么两样。」

泰格狃的身体距离剑尖不到一公尺,现在只要稍微把剑往前一推就能刺穿它。一旁的凶魔们虽然都紧张万分,但泰格狃仍以手势制止它们。亚德雷出剑对泰格狃刺去──

剑尖在尚未刺到泰格狃的位置停了下来。

「……怎么可能?」

亚德雷不禁发出哀号。明明已经明白对芙雷米的心意全是泰格狃植入的虚情假意,但自己为什么下不了手杀它?

只要杀了泰格狃,芙雷米也会死──这件事使亚德雷动弹不得。

「自杀?我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呢,我早知道你下不了手杀我。」

泰格狃如此说的同时开始发笑,笑声中充满欢喜和愉悦。再来,泰格狃伸手轻触亚德雷的脸。

「我喜欢看人类的脸,欣赏人类为爱所苦的表情。」

泰格狃就这样不停抚摸动弹不得的亚德雷脸庞。

「看你为爱失去理智的表情毫无乐趣,毕竟我想看的是你为爱所苦的表情啊。

我没有解除施加在你身上的能力,只是稍微让操控爱情的力量变弱。就算知道这份爱情都是我植给你的虚情假意,你还是很爱芙雷米吧?很想保护她对吧?」

「泰格狃……你这……」

「你现在的表情真是太完美啦,亚德雷,不枉费我花了那么久的心血啊。」

泰格狃继续说下去,而亚德雷始终无法挥开它那一直抚摸脸颊的手,只能愣愣地杵在原地。

「亚德雷,你清醒了没呀!」

即使隔著一层丝壁,韩斯的叫喊仍然传了进去。虽然不知道泰格狃在打什么算盘,但它既然主动把一切真相都说了出来,那就没有理由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还愣著干什么,快杀了泰格狃呀!」

亚德雷没有回应。

「快想起来呀!你是为了杀泰格狃才奋战到今天呗!你为了杀它死命锻炼,现在才变得这么强呗!你难道要眼睁睁让机会逃掉呀!」

亚德雷仍然毫无动静,只是紧握手中的剑凝视泰格狃。韩斯见状才发现,原来对芙雷米的感情仍旧束缚著亚德雷。

「你忘记你那尸兵朋友了咩!你不是发誓要替他报仇雪恨咩!快杀了泰格狃呀,亚德雷!」

韩斯真想冲上前甩亚德雷几巴掌让他清醒,但是如今不只亚德雷的位置被丝墙隔绝,凶魔们的猛烈攻势也让韩斯没有丝毫空档。

亚德雷要失去冷静的自己冷静下来,就算自己是第七人,就算遭到操控的事实带给他天要塌下来的冲击,但如今自己该做的事不是在此犹豫不决,而是要想办法找出活路。

被泰格狃操控的自己或许没办法痛下杀害芙雷米的决心,但是肯定有其他办法可行。必须找出能杀死泰格狃,同时却不会杀死芙雷米的办法。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是在思考突破僵局的办法对吧?既然如此,就让我告诉你现实好了。」

亚德雷看见泰格狃的胸口浮现光雾,看样子它又对自己下了真实之书的诅咒。

「〈再过不久,黑之徒花的力量将会消灭除了你和芙雷米之外的其他六花纹章。

要阻止这种局面发生的方法有四种──我亲自停下黑之徒花、杀了芙雷米、杀了我、以及破坏我体内刻有神言的宝石,就只有这些可能。

不过,若不杀了我,就无法取出刻有神言的宝石。而不管发生任何事,我也丝毫没打算要亲手解除黑之徒花。〉」

亚德雷顿时明白这些全是真话。

「〈只要我死芙雷米也会跟著死,我确信你们不可能找出解除陪葬能力的方法,无论是你、德兹或芙雷米都一样,毕竟再怎么说,就连我也不晓得停下陪葬能力的方法。

唯一能办到的只有施展陪葬能力的凶魔,但是它已经被我亲手杀了。〉」

泰格狃继续说下去,不过诅咒已在不知不觉间失效了。

「我确信你只有两条路可走──放弃芙雷米保护整个世界,不然就是保护芙雷米让世界毁灭,没有办法能让你同时保护好世界和芙雷米。」

亚德雷沉默不语,因为正如泰格狃所言,就算他再怎么想破头,也想不出同时保护芙雷米和六花勇者双方的方法。

「你选吧,是要保护芙雷米?还是要保护其余的六花呢?」

如果真的只能选一边,答案可想而知。要是除了芙雷米之外的六花全军覆没,整个世界就跟著完了,怎么看都必须放弃芙雷米。

然而就算明白,亚德雷的身体仍然没有动作。

因为亚德雷依然爱著芙雷米,明明清楚一切都是虚假,但要她死仍然让亚德雷痛苦万分。无法杀了泰格狃的苦痛和失去芙雷米的苦痛,这两方的情绪几乎要压垮亚德雷的胸膛。

不管是让芙雷米死或是让泰格狃活,自己都无法做出选择。

俯瞰亚德雷脸庞的泰格狃,满心欢喜地颤抖著。被迫选择爱情或整个世界的人类表情真是太美妙了,要是错过此时此刻,恐怕日后就再也见不著了。

『泰格狃大人。』

就在这时,十一号不解风情地出了声。感到不悦的泰格狃本想杀了它,却又考虑到那样做不太妙而打消念头。

『请您早点从亚德雷口中问出他们的作战计划,要是芙雷米等人有所行动,您宝贵的生命将面临危险。』

这话倒是真的,可不能让芙雷米等人来破坏这美好的时光,必须先设法使他们安分一点。

于是泰格狃用真实之书对身旁的白鸟凶魔下诅咒。

『我有话要你转达给芙雷米知道。』

泰格狃开始用暗号对白鸟凶魔讲悄悄话。

芙雷米气喘吁吁地在遗迹中奔跑,同时不断呼喊亚德雷,但是不仅没有传来回应,甚至连他们交战的声音都听不到,因为遍布在遗迹各处的凶魔一直大声吼叫,使得她无法从中分辨出亚德雷的声音。

芙雷米不禁开始后悔追韩斯是个错误的选择,这么做等同是把即将到手的胜利放掉。

芙雷米开始埋怨决意深追的亚德雷,因为不管他用什么藉口,芙雷米都明白他真正的用意。亚德雷是为了解救自己追赶韩斯,所以才会落入陷阱。

「芙雷米小姐!」

此时娜榭塔妮亚跑了过来,恰姆也跟在她的身后。三人躲进阴暗处,从魔则警戒著周遭情况。她们为了不让敌人察觉,以微弱的声量对话。

「我们不可能找到亚德雷先生,因为我们恐怕已被诱导至错误的地点。」

该怎么做才好?芙雷米感到心急。亚德雷或许已落入韩斯手中,那么自己只能痛下决断。

「我们回去德兹那里,要实行作战计划了。」

娜榭塔妮亚闻言面露难色。

「可是……太危险了,或许亚德雷先生已经将情报泄漏出去也不一定。」

「要是遇到有可能泄漏情报的危机,他就会下达中止作战的指示。我已经把联络道具交给他,既然现在他还没让它爆炸,那就表示情报还没泄漏出去。亚德雷应该不至于蠢到连让颗甩炮爆炸都办不到。」

「……真的,太危险了。」

这点芙雷米当然清楚,但现在要是逃跑,亚德雷就会被杀。

会演变成如今这种局面全是自己害的,芙雷米不仅无法忍受有谁因为自己丧命,更不希望看到亚德雷死。

「要逃跑的话再等一下也能逃。娜榭塔妮亚,我们现在只能实行计划了。」

「实行计划?你要做什么啊?」

满脸疑问的恰姆问道。

「我们已经准备了一个能杀死泰格狃的作战计划,只是途中被搅局才会暂停。」

「既然准备好了就快点动手嘛。泰格狃就交给芙雷米你们,恰姆要去杀了韩斯。」

「我们就是打算这么做。放心吧,我一定会杀了泰格狃。」

不过,娜榭塔妮亚仍然没有点头。

「……你的命掌握在泰格狃手中,我认为这点应该不是它在虚张声势。」

「没关系,只要能杀了泰格狃,我这条命随时都可以不要。」

「……可能的话,我和德兹并不想让六花送死,因为我们还需要你们。」

「就算我会死,可是其他人能存活下来,这样应该足够了吧。」

芙雷米说完,打算带著还在迟疑的娜榭塔妮亚回去找德兹时,上空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抬头一看,原来是一只白鸟外型的凶魔在空中飞。

芙雷米吓了一跳,因为她应该已将飞行凶魔击落到剩下两只才对,但是现在大叫的凶魔却不是那两只中的任何一只。

「〈警告六花!亚德雷已落入泰格狃大人手中!〉」

奇怪的事发生了,芙雷米竟毫无疑问地,瞬间明白这句话千真万确。一旁的恰姆和娜榭塔妮亚看了看彼此,看来两人身上似乎也发生了同样的现象。

「〈不只是芙雷米,如今亚德雷也成了我方人质!他身上中了我们的能力!〉」

芙雷米闻言倒抽一口气。亚德雷果然被抓了,但是一定还有办法能救出他。就在芙雷米如此心想的下一刻,凶魔用一句话让她瞬间跌入恶梦深渊。

「〈听仔细了!只要泰格狃大人一死,芙雷米也会死!而芙雷米一死,亚德雷也会丧命!就算亚德雷获释,他身上的能力也不会解除!〉」

这句话相当难以置信。芙雷米不清楚泰格狃究竟对亚德雷施加了何种能力,但是白鸟凶魔发出的声音中蕴含著不可思议的力量,使芙雷米变得无法怀疑它说出的话。

「怎么搞的啊?」

「是〈语言〉圣者的能力……我猜应该属于封印谎言能力的一种运用。」

娜榭塔妮亚回答恰姆的问题。

芙雷米举起枪,打算把那只凶魔击落,再抓它来问出亚德雷和泰格狃的情报。没想到就在她瞄好目标的瞬间,白鸟凶魔发出一声特别响亮的叫声,之后便停止拍动翅膀,直直掉落到地上。

不一会儿,恰姆的从魔将白鸟凶魔的躯体运了过来,发现它是以自己的爪子刺穿命核,应该是达成目标后自我了断。

「刚才那些话不是说谎吗?例如运用让听者对谎言信以为真的能力……」

「〈语言〉圣者并不具有那样的能力。芙雷米小姐,我想你其实也明白不是吗?刚才那些话全是事实喔。」

如同娜榭塔妮亚所言,虽然不知亚德雷中了泰格狃什么能力,但是芙雷米明白若自己一死,亚德雷就会死,这点是无庸置疑的事实。

「……好烦喔,亚德雷竟然也会死?可是没办法了吧,因为不杀了泰格狃不行啊。芙雷米,你没有意见吧?」

「恰姆小姐……」

娜榭塔妮亚依然显得犹豫,芙雷米则是注意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抖,连忙紧紧抓住自己的双肩。

白鸟凶魔临死前的惨叫声微微传进泰格狃耳中,看来它似乎顺利把话传达给芙雷米了。

传达给芙雷米的内容句句属实,只要芙雷米一死亚德雷定会跟著丧命,理由在于如今他仍处在泰格狃操控爱情能力的控制下,所以心灵绝对无法承受芙雷米的死。他的下场要不是自杀,就是精神崩溃进而丧命。

不过泰格狃并未将一切真相传达给芙雷米知道,芙雷米如今肯定会会错意,认为亚德雷是在被抓之后,才被施加当她一死亚德雷也会丧命的能力。但是事实并非如此,因为亚德雷从很早之前就变成这样了。

总而言之,这下芙雷米也知道亚德雷身陷危机,并且明白自身的死会连带害死亚德雷。接下来芙雷米将会采取什么行动?泰格狃对此可是瞭若指掌。

「你在犹豫什么啦,芙雷米?」

恰姆冷冷地对她说。

「这种招数也太烂了吧,都让恰姆怀疑泰格狃是不是笨蛋了。泰格狃只是想拖时间,趁六花还在想办法救你或亚德雷的时候,利用黑之徒花让六花全军覆没啦。

没有时间让你犹豫了,既然你们已经想好计划就快点行动嘛。反正不管怎样,泰格狃都非杀不可啊。」

「……这我知道,我知道啊恰姆。」

芙雷米仍然没有动作。

到目前为止,芙雷米曾多次提醒亚德雷,即使面对有人必须牺牲的局面也不该恐惧,一定要想办法打倒泰格狃。

但是,芙雷米一直认为牺牲的只有自己一人,因此她对亚德雷那样说,是希望亚德雷不要为了保护她而害其他伙伴身陷危机。

绝对不是觉得牺牲的人换成亚德雷也不要紧。

「芙雷米,你想继续等到大家都死掉吗?」

恰姆这么质问。

「作战计划……」

继续进行,芙雷米这句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换成别句话说出口。

「还不能开始。」

「……恰姆真是受够你了。」

恰姆的语气带有愤怒。

「这团红色瘀痕……如果说泰格狃死会让我跟著死,那原因肯定是它。

刚才那只凶魔说,泰格狃死我就会死,而我死亚德雷也会没命,既然那样,只要把这团红色瘀痕治好,即便杀了泰格狃我也不会丧命,亚德雷当然也就没事了。」

「我也这么认为,可是……」

「虽然到刚刚为止我都没去管它,不过或许有什么能解除的方法。我现在就去找萝萝妮亚,叫那孩子再帮我仔细检查一遍,或许能找出什么方法也不……」

「别说了啦。」

恰姆不屑地回答。

「恰姆不指望你们了,泰格狃由恰姆来杀,韩斯也由恰姆来杀,因为你们每一个都是大蠢蛋!」

正当恰姆准备离去时,娜榭塔妮亚出声叫住她。

「恰姆小姐,要是你发现了泰格狃,请你把这个丢到空中,这样一来,所有人都会往那里集合。」

娜榭塔妮亚将事先收进铠甲的闪光弹交到恰姆手上,恰姆则是面带不悦地收了下来,将闪光弹放入腰际的小包。

接著恰姆便头也不回地走出遗迹。

「芙雷米小姐,总之我们先去和萝萝妮亚小姐会合,请她帮忙找出治疗这红色瘀痕的方法吧。我想,或许德兹知道些什么也说不定。」

娜榭塔妮亚这么说道。没想到,此时芙雷米竟默默掏出枪来对准娜榭塔妮亚。

「快给我全部招出来。」

娜榭塔妮亚双眼圆睁,接著举起单手示意自己并无攻击的意图。

「……你是要我招什么呢?」

「你们早就知道事情会变这样,包含我被当成人质还有亚德雷被抓住,全都在你们的预料之中。为了这个目的,你们才会假装听亚德雷的指示。

我怎么想都是这样,不会错的。」

「芙雷米小姐……」

「你和德兹在打什么主意?是想趁六花和泰格狃缠斗时杀了我们?还是想图个两败俱伤?」

芙雷米的枪口对准娜榭塔妮亚的额头,这个距离她绝对躲不开。

结果,娜榭塔妮亚只是静静叹了口气。

「芙雷米小姐,你实在是太愚蠢了。」

的确正如芙雷米所说,娜榭塔妮亚和德兹确实在打某些主意,但是和芙雷米所质问的内容相差甚远。

因为对娜榭塔妮亚和德兹而言,泰格狃是无论如何都要杀掉的对象,若想成功击败它,不得不藉助六花的力量,所以根本不可能会设计陷害他们。

再加上,娜榭塔妮亚他们不能只把目标放在赢过泰格狃,而是必须尽可能让六花存活下来。

理由在于等到目前的战斗结束,卡尔癸克将会开始行动,娜榭塔妮亚他们必须设法使六花勇者拖住卡尔癸克,拖得越久越好。

三天前,当娜榭塔妮亚和德兹还在寻找六花去向的途中,德兹曾这么说。

「假设在有六名恰姆小姐的状况下和卡尔癸克开战,而你要我赌哪一方能获胜,我会毫不犹豫地赌卡尔癸克赢。」

也就是说,就算六名六花勇者都到齐,也不知道能否和卡尔癸克分庭抗礼,若六花他们缺少了亚德雷的机智和芙雷米的远距攻击能力及火力,想对抗卡尔癸克根本是天方夜谭。

正因为如此,娜榭塔妮亚和德兹也尽了全力,信任亚德雷的指示协助六花打倒泰格狃。

不过他们根本没预料到韩斯的策略,当然也不明白该如何应对。

不管芙雷米的枪口还对著自己,娜榭塔妮亚开始毫无防备地走近她。

「要是无法击败泰格狃,我和德兹也会完蛋,更何况我们很希望六花的各位都能平安存活下来,所以我们不止尽心尽力协助亚德雷先生的计划,也将我们能说出的情报全都告诉各位了。」

芙雷米没有回话,只是紧紧咬著牙。

「老实说,德兹本想趁这次机会制订一个杀害六花其中三人的计划,认为不管是打倒泰格狃还是杀了三名六花都没关系。

可是我让德兹打消这个念头,并要它专心在打倒泰格狃的行动上,它最终也接受了我的提议。」

她继续走近芙雷米。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因为我认为同时进行仓促的计划才是最危险的,也认为只要我们和各位六花齐心协力,就一定能击败泰格狃。因此我才决定在各位身上赌一把,将我们的性命、野心,加上整个世界的命运托付在六花身上,与你们一同并肩作战。」

「就算是这样,我还是──」

「如果你还是无法相信我,我也只能请你自便了,一切只是选择相信各位的我太愚蠢。」

芙雷米静静放下枪。

「……很可惜,芙雷米小姐。如今我想不到任何对策,不管是要拯救你或是亚德雷先生的方法,我一点头绪都没有。」

「对不起,是我不好。」

芙雷米和娜榭塔妮亚走出遗迹,开始朝德兹他们所在的北边移动。

「一定还有方法,不该现在就放弃希望。」

娜榭塔妮亚在这时如此强调,其实这也是为了说给自己听。

到了这个地步,她和德兹已无法临时将目标转为抹杀六花,毕竟他们不仅没有办法发动奇袭,更什么准备都没做,想必在杀掉三名六花之前就会反遭杀害。

所以对于娜榭塔妮亚来说,眼前也只剩下帮助芙雷米一条路了。

如今泰格狃伫立在广场一角,而亚德雷正跪在它的面前,韩斯则在广场的另一头与凶魔缠斗。

芙雷米绝对不会实行作战计划,泰格狃对此有十足的把握。就算其他伙伴主张放弃亚德雷也要打倒泰格狃,芙雷米也肯定会阻止他们。

她现在的打算,应该是设法解开身上的陪葬能力吧。

理由是芙雷米根本无法下手杀害亚德雷,无法杀了世上唯一打从心底爱著自己的人。对于极度渴望爱情的芙雷米而言,只有他是自己唯一的精神支柱。

「……太美好了。」

泰格狃低声说道。亚德雷心悬芙雷米,芙雷米挂念亚德雷,相思相爱的两人正为了保住彼此的性命而拚命。

同样的,如今就是这两人的爱情保护著泰格狃,要是两人中有其中一人舍弃对方,泰格狃就会陷入危机了吧,不过爱著彼此的这两人绝对做不到。

芙雷米会持续寻找解除陪葬能力的办法直到最后一刻吧,就算明白那只是无谓的挣扎,她也无法舍弃亚德雷吧。

如今仍爱著亚德雷的芙雷米,肯定会替它将六花逼入绝境。

时间过了许久,亚德雷手中的剑却没有更接近泰格狃。

亚德雷眼睁睁看著白鸟凶魔不知飞往何方,由于泰格狃和白鸟凶魔交谈用的是暗号,因此亚德雷不知道它们说了什么。

「……可恶!」

其实亚德雷很清楚,根本没有能同时保护好芙雷米和六花双方的方法。

不让任何重视的人死去,这样才称得上是地表最强的男人,但是有些时候也得痛下决心取舍,不然同样不配称为地表最强。

能打倒泰格狃的机会,只有它依然掉以轻心的这一刻。由于泰格狃减弱了操控爱情的力量,使得亚德雷得以恢复正常,等到泰格狃再次全力使出那股力量,自己恐怕会再次受它控制。

必须趁现在立即杀了泰格狃才行。

「……!」

可是亚德雷仍旧无法刺出手中的剑。

他拚命将想保护芙雷米的心情从心中驱逐,想击败快要输给这个心情的自己。

亚德雷不断催眠自己爱著芙雷米的心意是虚假的,那只不过是受泰格狃控制罢了。然而就算明白这一点,他依然下不了手杀泰格狃。

亚德雷眼前浮现芙雷米的脸,她曾在雾幻结界两度救了自己,而进入魔哭领后虽然抱怨连连,却也不断替自己担心。当不小心搂住她时,她像个平凡少女般脸红害羞,最后更是在〈命运〉神殿中开口要自己救她。

与芙雷米的种种回忆使得亚德雷犹豫不决。

光是一想到即将失去她,胸口就难受得快要撕裂。即使明白这个情感全是谎言,但胸口的疼痛丝毫没有衰减。

亚德雷悔恨到想即刻杀了被泰格狃玩弄于股掌间、提供它愉悦来源的自己,然而就算这么做,仍旧无法杀死泰格狃。

「这表情真棒啊,亚德雷。快继续烦恼吧,再继续取悦我吧!」

泰格狃一边面露微笑,一边把脸凑近亚德雷。

「对了,我就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

其实我要杀六花的方法多的是,若只是为了追求胜利,我根本犯不著用如此麻烦的手段。但是我还是选择要造出黑之徒花,选择要培育第七人再操控你的爱情。

这一切的一切,全是为了欣赏你现在的表情啊。」

「……什么?」

「我就是在等这个时刻啊,为了看到你露出这种表情,我才会制造出黑之徒花,并将抢夺来的第七枚纹章给了你。接著为了迎接今日此刻的到来,我著手培育了你啊。」

亚德雷闻言脸色大变。

「培育……我?」

听到手中仍握著剑的亚德雷回问,泰格狃用一脸「问得好!」的表情开始述说。

「没错,就是我培育了你!为了让你来到魔哭领,为了让你背叛六花,还有当然……是为了看你这张脸呀!」

泰格狃继续说下去。

「我先毁了你的村庄好让你憎恨凶魔,因为很可惜的,在那之前你一点都没有想成为六花勇者的意思呀,于是我只好藉由毁灭你的村庄,给你一个变强的理由。」

亚德雷听了哑口无言,因为照它这么说,不就等同是自己害整座村庄毁灭吗?

「接著我利用人类作为棋子,向你传达艾特洛的存在。结果不出所料,你跑去拜艾特洛为师了。」

泰格狃把脸凑近亚德雷。

「对了对了,我先跟你讲明白吧──其实艾特洛也是我的棋子喔。」

骗谁啊!亚德雷很想如此大喊,毕竟艾特洛是那样地憎恨凶魔,甚至耗费一生进行研究,怎么想他都不可能是泰格狃的同伙。

「你不相信对吧?但那都是事实啊。我在五十年前设法让艾特洛憎恨凶魔,而他也如我所愿朝消灭凶魔的专家努力,就跟你一样喔。」

亚德雷一个字都无法回答。

「艾特洛那个男人也真是没用,所有他研究的内容都被我掌握得一清二楚。你应该也见过吧?那些他整理出的资料,内容全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我也知道你手中的杀手锏,所谓的圣者之钉对我没效,不然我怎么可能会在和你们第一次碰面时,毫无防备地中了你的圣者之钉呢。」

亚德雷听完后心想,若真是如此,那自己岂不是没有任何对抗泰格狃的手段?不过他立即否定了这种想法。我可是地表最强的男人,就算所有秘密道具都曝光了,我还是会获得胜利!

「还有,你之所以能成为地表最强的男人,也是多亏了我喔。」

「你开什么玩笑,我可是……靠自己努力……!」

「刚拜入艾特洛门下的你是多么弱小,我可是知道的呀。不过你从某个时候开始懂得去爱他人,同时也是从那之后才开始变强。」

亚德雷回想起四年前的记忆,长久以来被他搁置在记忆一角,关于那名少女的梦境。

「那个时候是我在你心中植入爱情,才让你开始取回想守护他人的心而变得强大。所以你懂了吗?你全是靠我替你植入的爱情才变强的。

要是没有我的介入,你只是名中下等的平庸战士,让你成为地表最强男人的可是我啊。」

亚德雷感觉自己的身体越缩越小,也开始认为以往支撑自己的东西原来是如此不值一提。

不管是为了变强而忍受的宛如地狱的岁月,还是获得的秘密道具,甚至是一直以来支撑自己的「地表最强男人」的自信,没有一项能对泰格狃起作用。

因为这一切都是泰格狃给他的东西。

「让我来告诉你你是什么人吧。你是我的棋子、任我操控的娃娃、还有……」

泰格狃又抚摸了亚德雷的脸。

「是我最棒的玩具啊!你觉得玩具有办法打倒主人吗?」

牙齿颤抖到无法好好咬合,憎恨伴随恐惧一同涌上心头。并不是那种面临强敌的恐惧,而是自己坚信的事物一一崩溃瓦解的恐惧。

「不!我是地表最强的男人!才不是你的玩具!」

当亚德雷说出这句话,泰格狃高声笑道。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这么说,你这种反应也在我的算计之内啊。」

泰格狃将自己的身体毫无防备地摊在亚德雷的剑锋前。

「来吧,亚德雷,更深刻地憎恨我吧!然后在爱情与憎恨之间痛苦挣扎吧!我就是为了欣赏你这种表情,才会培育你到今天呀。」

可恨,但却下不了手。要是杀了泰格狃,芙雷米就会死。

「芙雷米他们是不是差不多要实行计划了啊?糟糕了呢,这样下去我的所在位置就会曝光,也可能会被杀掉耶。」

「……没错,你一定会死在这里。」

「亚德雷,你能不能在情况变成那样之前告诉我计划内容啊?因为要是你不告诉我,我可能会丧命,芙雷米也会跟著死呢。」

「……谁要告诉你!」

「不,你一定会告诉我你们的作战计划,就如同我预计的那样喔。」

「呜!」

摩菈用铁甲挡下凶魔袭来的利爪,再一脚踢碎凶魔的下颚。接著马上回去抓住维持结界的木桩,继续灌注力量。

要维持结界、和凶魔战斗,并以千里眼观察周遭的摩菈,体力耗损的程度十分剧烈。

自从收到韩斯攻击恰姆,并将芙雷米变成人质的报告已经过了几十分钟。由于韩斯是往千里眼范围外的遗迹中心逃跑,摩菈根本无法掌握状况,而且伙伴们似乎也无法进入千里眼的范围对摩菈传达消息。

既然已经确定要实行计划,那么就不能继续拖拖拉拉。

毕竟在这段期间,娜榭塔妮亚撒下的枯叶或许会被发现,退路或许会被封死,葛道夫和摩菈这边更可能会抵挡不住敌人的猛攻而倒下。

摩菈满心焦急,但她如今能做的也只有继续抵挡敌人的攻势。

就在这个时候,葛道夫再度进入结界。他刚才解决了一只猿猴凶魔,而目前没有其他凶魔攻入,使他得以暂时歇口气。话虽如此,结界外仍然围了三百只以上的凶魔。

葛道夫来到摩菈身旁,凑近她说道:

「事有蹊跷。」

「……怎么回事?」

摩菈和葛道夫用周遭凶魔听不到的微小声量交谈。

「凶魔脸上、看不出慌张神色,而且刚才、我打倒的猿猴凶魔……它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

「……表情?」

「本来凶魔脸上、看不出表情,但是那只猿猴凶魔、长著一张、类似人类的脸,我才能看懂。它一脸、得意洋洋,好像在炫耀、诡计得逞的感觉。」

摩菈闻言不禁心想,难不成我方计划曝光了吗?不太可能,因为要是那样,凶魔不是会去撤除那些沾有火药的枯叶,就是会直接离开这一带,可见作战计划并没有曝光。

既然如此,凶魔为何会露出那种表情?

「……它们肯定在打什么主意。」

摩菈如此低语。六花等人停留在这个遗迹周围已过了相当长的时间,泰格狃在这段时间只是袖手旁观?这种可能性怎么想都太过天真。

难不成敌人也在准备将六花一举歼灭的诡计,所以现在才会在此拖住六花直到诡计得逞?真的是这样吗?

「你应该、下令,要大家、撤退。」

葛道夫这么说。然而在目前尚未掌握到亚德雷等人的状况下,摩菈无法做出决定。而且葛道夫虽说自己见到了凶魔的表情,但却称不上是一种确切的情报。

「……我再仔细观察探索一下敌方的状况,如果它们要耍什么诡计,我也一定会找出来。」

在摩菈和葛道夫交谈的期间,围绕结界的凶魔仍不停地死缠烂打。其中有一只凶魔打出缺口冲进结界,摩菈见状连忙修补结界,葛道夫则前往迎击入侵者。

「……还有……三十七分……」

同一时刻,特质凶具十三号以微弱的声音说道。它的声音既小声又模糊,听起来跟呼吸声没有两样,就算待在它的身旁,也无法察觉这是它的自言自语吧?

它对亚德雷的苦闷以及芙雷米的挣扎没有兴趣,甚至连六花正在做什么也没去想过。十三号毫无战意和杀意,只是默默实行泰格狃下达的命令,简直形同一种活著的道具。

「……还有……三十六分。」

十三号再次自言自语。想当然,没有任何人听见它的声音。

德兹和萝萝妮亚一同在遗迹西北边和坐镇假本营的野狼凶魔交战。

「泰格狃,你这扁虱烂在泥浆里都便宜你啦!」

四周充满萝萝妮亚的叫骂声和凶魔的嘶吼声。

德兹他们的工作,是在亚德雷他们回来之前监视假本营的情况。不需要积极发动攻击,而是要不断重覆奇袭后再逃跑的动作。

另一方面,野狼凶魔看来没有在打其他主意,而是一昧地防御德兹他们的攻击。德兹一边支援萝萝妮亚一边观察情况,看到黏在猎豹凶魔身上的光之宝石并无异状,这表示作战计划没有曝光。

其实就连德兹都不禁心急起来,因为目前已经在随时该实行计划的状况下虚度了好几分钟。

就在这时,东南方传来爆炸声响,原来是芙雷米击倒了正打算从德兹他们背后偷袭的凶魔,娜榭塔妮亚也于这时跑到德兹身边。

德兹心想总算抓到韩斯了吗?然而娜榭塔妮亚并没有出声,而是轻轻动了动嘴唇,德兹于是开始读唇。

(就这样继续战斗下去。)

芙雷米靠近猛然挥舞鞭子的萝萝妮亚,一把揪住她的后衣领拖走她,娜榭塔妮亚则挡下凶魔趁隙的攻击,三人就此不知去向。

「唉呀唉呀〜难得都回来了,现在又要去哪呀?」

也不管其实早已露馅,野狼凶魔继续乖乖装成泰格狃的模样。德兹甩都不甩它,单枪匹马与假本营中的凶魔群缠斗。

情况似乎有所恶化──德兹从芙雷米她们脸上的表情如此判断。

芙雷米就这样拖著萝萝妮亚往南移动,追上来的凶魔数量不多,途中则多次看见恰姆的从魔与凶魔在打斗,可知恰姆似乎也在找韩斯他们。凶魔们光是应付恰姆就已快负荷不来,根本没有余力去理芙雷米她们。

「萝萝妮亚,你冷静听我说。」

在遗迹中藏身的芙雷米,开始对尚未冷静下来的萝萝妮亚说明。她们和亚德雷走散,接著白鸟凶魔前来警告说亚德雷已经被泰格狃抓住,要是泰格狃死芙雷米也会死,而芙雷米死亚德雷也会没命等事实。

无法理解这些经过的萝萝妮亚显得一脸困惑。

「我听不懂耶……为什么芙雷米小姐你死会让亚德跟著死……泰格狃它到底做了什么?」

「萝萝妮亚小姐,我们也几乎摸不著头绪啊。目前只确信了一点,那就是无论如何都得把芙雷米小姐身上出现的红色瘀痕治好。」

看到听完娜榭塔妮亚解释仍一脸茫然的萝萝妮亚,芙雷米不禁自责。

一切的错都在自己,芙雷米已经搞不懂活下来的意义,因为自己的一切只会遭到泰格狃利用。

「对不起,萝萝妮亚,亚德雷都是因为我才……」

萝萝妮亚突然用双手拍了拍脸颊,脸上的迷惘消散,眼神中燃起了强烈的意志。

「芙雷米小姐不需要道歉,因为亚德他还活著不是吗?」

芙雷米点了点头,拿下手套露出左手的纹章给萝萝妮亚看,上头的花瓣数仍是六瓣。

「就算被抓住了,亚德也绝不会泄漏作战计划,而是会想办法含糊蒙混来骗过泰格狃喔。芙雷米小姐,你大可以放心去想自己现在该怎么办喔。」

萝萝妮亚露出笑容。

「因为亚德他可是地表最强呢。」

真是个坚强的孩子啊──芙雷米暗自心想。萝萝妮亚虽然总是畏畏缩缩的,实际上内心却比任何人来得坚强率真,和自己可说是彻底相反。

「萝萝妮亚,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成为六花──」

「芙雷米小姐,请你让我看看胸口吧,我会想办法找出治疗的方法……虽然不太有自信就是了。」

「那就拜托你了,萝萝妮亚小姐,我会负责警戒周遭。」

娜榭塔妮亚说完便走出遗迹,萝萝妮亚于是伸手碰触芙雷米的胸口。

「……芙雷米小姐,我从不认为你是个包袱喔。」

你错了──芙雷米暗自心想。

「因为亚德全是多亏芙雷米小姐的存在才能奋斗下去啊,要是没有芙雷米小姐,亚德恐怕早已遭遇挫折而无力战斗了,芙雷米小姐是六花勇者中必要的存在啊!」

「我懂了,我不会再迷惘。」

芙雷米拚命动起嘴唇,露出笑容想给自己打气,看来亚德雷那一套用在此时似乎不坏。

「计划一定还没泄漏,我们还有机会杀死泰格狃。」

萝萝妮亚如此断言。

芙雷米的脸在脑海中浮现,对她的感情使胸口疼痛难耐,但亚德雷仍死命想把这些通通扫出体内。虽然就旁观者看来亚德雷只是默默杵在原地,但他正在挣扎,正在进行一场他一生中最残酷、最绝望的战斗。

想让芙雷米获得幸福──亚德雷奋力压抑这股来自灵魂深处的吶喊。

怎么能忘记?芙雷米她可是拚命想打倒泰格狃啊。听到凶魔要她投降的呼唤时虽然稍有犹豫,但她终究排除了诱惑。如果真想让芙雷米幸福,那就该杀了泰格狃,这才是她想看到的!

亚德雷用力紧握手中剑,使得围在一旁的某几只凶魔不禁抽了一口气,然而老神在在的泰格狃依然不为所动。

「我的死真的会带给芙雷米幸福吗?」

泰格狃简直就像看透了亚德雷的内心。

「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芙雷米钟爱的狗还活得很好,她的母亲也一样。」

这句话让亚德雷的剑又停住了,接著泰格狃更用真实之书对自己施加诅咒。

「〈芙雷米的母亲是真正爱著她,如今仍在等待芙雷米回去。〉」

亚德雷回想起芙雷米在雾幻结界中说过,被母亲及家人背叛让她痛不欲生。当时亚德雷隐隐感受到,其实芙雷米内心深处仍有一点渴望回到家人身边。

「不只是芙雷米的母亲,还有其他许多凶魔都在等著她回去。我是很想再用真实之书让你明白,不过我刚才也说过它的使用次数是有限的,刚才已经是最后一次啦。」

泰格狃身上的诅咒已经解除,所以不知道它这句话是真是假。但是芙雷米的母亲还爱著芙雷米这个事实,已使亚德雷内心产生动摇。

泰格狃说了谎。其实真实之书还能使用,不过亚德雷要是这么问它,那可就伤脑筋了。

『你对自己用真实之书,然后说自己是真心要让芙雷米幸福。』

当然,泰格狃压根没打算让芙雷米幸福,毕竟它可是想看那张为爱所苦的脸想到快无法忍耐,不过现在要它露出真面目还嫌太早了。

「难道你想亲手断送芙雷米的幸福,断送那些她即将到手的幸福?」

泰格狃的话让亚德雷再次动弹不得。

「快把作战计划的内容告诉我吧,要是等到计划开始实行,我和芙雷米都会死喔。芙雷米恐怕会二话不说杀了我吧,就算她知道要拿命来换也是一样。不过你不必担心,只要你背叛六花,我保证会让芙雷米获得幸福。」

让芙雷米获得幸福──亚德雷开始想像这句话呈现出的未来景象。

所有凶魔均为自己以往的所作所为向芙雷米赔罪,芙雷米原本愤怒的表情逐渐缓和,接著与她的母亲和爱犬再会,以凶魔英雄的身分在没有人类的世界平和地生活下去。

这些想像如同真实般呈现在亚德雷眼前。

眼看亚德雷就要放弃一切挣扎,将「猎豹凶魔」这几个字说出口。

「……呜!」

结果亚德雷揍了自己的脸一拳。

「谁管芙雷米幸不幸福,她又不是我的伙伴!现在的她……是我最大的敌人!」

憎恨芙雷米吧!亚德雷开始自我催眠,想将心中对芙雷米的思念通通拋弃,除了恨她之外已无法可想了。

她可是凶魔啊,虽然有一半是人类,但另外一半可是骯脏的凶魔啊。光是这个理由就足以恨她了,更何况自己根本没道理去保护一个凶魔生下的女儿。

快想啊,想出憎恨芙雷米的理由啊!亚德雷闭上双眼回忆过往,那化为废墟的故乡,以及沦为尸兵的村民们。

还有在自己眼前断气的莱那。

「……你为了让我成为第七人,才把我的故乡毁灭了对吧。」

「是啊,的确是因为你。为了操控你,为了让你憎恨凶魔才会去灭村呢。」

操控我的理由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让我保护芙雷米吗!要是没有芙雷米,我的故乡就不会毁灭了!

都是芙雷米害我的故乡灭亡!

亚德雷死命在心中培养恨意,想找回过去决心将一切奉献给复仇的那个自己。

「……莱那!」

听到亚德雷这么说,泰格狃愣了一下。

「莱那?喔,对啊,那是你的朋友呢。他也成了尸兵呀,真可怜呢。」

泰格狃如此回应,看来它并不知道直到昨日为止,莱那都还活著。

亚德雷在内心呼唤,莱那、姊姊,拜托你们给我力量,给我足以杀害芙雷米的恨意,给我足以粉碎虚假爱情的力量!

亚德雷心中逐渐燃起对芙雷米的恨意,使他握著剑的手指上多了几分力道,他感觉到能下手杀泰格狃的力量逐渐涌了上来。

「可是呢,芙雷米其实什么都不知情喔。」

就凭这短短一句话,亚德雷拚命累积的恨意瞬间烟消云散。

泰格狃身旁的十一号不禁咬牙,心想亚德雷到底要等到何时才将计划泄漏给泰格狃?到底还要继续浪费多少时间?

十一号对自身的能力没有绝对的信心,毕竟这充其量是种辅助的能力,想破解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

或许芙雷米等人会开始实行计划并找到泰格狃,又或者恰姆会来到此地,这些不安的因素依然残留著。

赶紧从亚德雷口中问出情报再离开此地,才能彻底根除泰格狃被发现的可能性。

十一号回想起三翅凶魔交付的遗言。要是泰格狃失去冷静判断的能力,就得主动向它谏言。

泰格狃最讨厌肤浅的建议,也没有什么比惹怒泰格狃更值得恐惧了。尽管如此,十一号仍鼓起勇气以暗号对泰格狃说话。

『泰格狃大人……想必您的余兴节目已经足够,我们还是赶紧从亚德雷口中问出情报离开此地吧,抹杀六花的工作交由十三号来办较为妥当。』

泰格狃闻言看了一眼十一号的脸,静静地以暗号下令。

『等到杀光六花你就给我自杀。你的能力确实很有用,但你的存在太碍眼了。』

十一号没有回应,因为它不知道自己的谏言到底哪里有错。话虽如此,泰格狃的命令是绝对的。

『我不允许你再生复活,给我把命核彻底破坏掉,你最好明白你真的让我发火了。』

十一号心想,自己是否跟错主子了?但是它马上舍弃这个想法。如今泰格狃的确将六花逼上了绝路,那么自己该做的,就是顺从泰格狃之意自杀。

和十一号的这段对话瞬间就从泰格狃脑中消失。

现在它脑海中只有继续欣赏亚德雷表情这件事。

亚德雷挣扎的程度著实让泰格狃讶异,他竟有办法抵抗自己植入的爱情,不做出会让世界毁灭的决定。

可是目前只差一步,亚德雷的意志就会崩坏了吧。泰格狃等的就是他下定决心为爱舍弃世界的那个瞬间,错过这次可就看不到了。

萝萝妮亚静静抚摸芙雷米上半身裸露的胸口,用针轻扎出血后舔了舔,试图从血的味道来调查红色瘀痕。

芙雷米则在调查的期间回想过去,试著想出泰格狃是何时在自己身上植入了红色瘀痕,结果马上发觉再怎么想也无济于事,毕竟只要泰格狃想做,机会要多少有多少。

「有查到什么吗?」

「……和之前调查的时候一样,只知道既不是圣具似乎也不是寄生虫,而是凶魔的能力。如果真要譬喻的话……我认为比较像一种疾病,但是我却无法找出病源位于何处。」

萝萝妮亚一边皱眉一边持续调查芙雷米的身体,芙雷米则是从记忆中寻找,尝试能否想出什么事,看看自己究竟知不知道什么能帮上萝萝妮亚的记忆。

芙雷米脑中浮现过去长期生活在一起的家人的脸。母亲、白蜥蜴、红蚂蚁、贯嘴鸟,它们知道这个红色瘀痕的事吗?它们一定早就知情,而且还在背后嘲笑被蒙在鼓里的芙雷米。

那它们有没有泄漏过任何相关情报呢?芙雷米尽力回想过去与家人们生活的日子。

这时,萝萝妮亚的手摸到芙雷米胸口中心接近心脏的位置,这个触感让她想起了内心深处的回忆。

小时候母亲常用触角抚摸芙雷米的胸口,而且每次都是摸心脏的位置,就算芙雷米因为怕痒而挣扎,母亲依然不断抚摸。不知是在何时,芙雷米逐渐接受了母亲抚摸自己的触角。

「……是心脏。」

芙雷米开口。

「萝萝妮亚,你仔细调查我的心脏看看。」

萝萝妮亚点头,谨慎地将针往芙雷米心脏的位置一刺,再舔拭针上的血,就这样重覆了数次。芙雷米屏气凝神,等待萝萝妮亚的调查结束。

「……这是!」

萝萝妮亚发出惊呼。

「找到了,心脏上有颗类似瘤的东西!虽然小到一般根本注意不到的程度,也没有什么不良影响,但是从瘤延伸出的触手却伤害著心脏和肺部。而且……触手中更释放著侵蚀命核的毒素。」

「所以只要把那个摘除──」

「不要紧,我没有在芙雷米小姐身上发现其他奇怪的地方,因此只要把这颗瘤摘除就不需要再担心。」

芙雷米接著问出最重要的问题。

「萝萝妮亚,你能在这里摘除它吗?」

萝萝妮亚沉默不语,芙雷米于是再次开口。

「抱歉,我问了个蠢问题,你试试看吧。」

萝萝妮亚点头后集中意识,只见她按在芙雷米胸口上的手开始发光。就在同一瞬间,芙雷米的口中喷出大量鲜血。

「啊、呜、呜哇!?」

萝萝妮亚顿时慌了,赶紧用手按住倒地的芙雷米嘴巴,并对她的胸口施展别的法术。

芙雷米一边吐血一边站了起来,心想著果然没用吗?如果不想点别的办法,就不可能救出亚德雷了。

曾几何时,亚德雷已经跪在泰格狃面前。

怎样都无法斩断想让芙雷米幸福的念头,也无法去憎恨芙雷米。如今只要一个不留神,恐怕「火计」、「猎豹凶魔」等字眼就要从他嘴里迸出来了。

「……我是地表最强的男人。」

亚德雷挤出这句话,只剩这根仅存的支柱支撑著他。地表最强的男人不会败阵,也能承受住任何痛苦。

就算失去芙雷米是件痛苦万分的事,地表最强的男人也一定能撑过去,一定能粉碎泰格狃植下的虚情假意。

相信吧,我是地表最强的男人,绝非任泰格狃操控的娃娃,更不是它的玩具。

芙雷米剧烈咳嗽,疼痛和喘不过气的症状使她一不小心就可能昏过去。不过芙雷米硬是忍了下来,并打算开口要萝萝妮亚再试一次。

就在此时,娜榭塔妮亚跑进遗迹中。

「……赶紧移动吧,我们被凶魔发现了。」

芙雷米在萝萝妮亚的搀扶下离开遗迹开始逃亡,而娜榭塔妮亚似乎从两人的表情大略猜到刚才的状况。

甩开追赶芙雷米三人的少数凶魔后,娜榭塔妮亚开口说道:

「我们应该开始考虑从此地撤退会比较好,毕竟亚德雷先生被捕后已过了许久。虽然我很不想这么说,但这段时间足以让泰格狃拷问亚德雷先生,逼他把所有情报都招出来,我们的作战计划恐怕已经泄漏了。」

芙雷米一面把累积在口中的血吐出来,一面回答。

「不,这不可能。」

「理由呢?」

「泰格狃应该已经发现我们准备展开某种计划,但它却没有连内容都掌握到。」

「此话怎讲?」

「要是泰格狃知道计划的内容,肯定会利用它将我们一网打尽,那样它应该乐见我们开始行动。不过泰格狃如今意图阻止我们,表示它害怕我们实行计划。」

娜榭塔妮亚点点头。

「虽然只是乐观的推测,但我想我们还是有机会杀死泰格狃。」

「为了不让计划的内容泄漏出去,我认为亚德还在抵抗。」

萝萝妮亚说道。

「可是我们却没找出方法拯救最重要的芙雷米小姐呢。情况危急的时候,我们将不得不做出决断,可能必须要舍弃芙雷米小姐和亚德雷先生也不一定。」

萝萝妮亚闻言慌了手脚,但是站在娜榭塔妮亚的立场,这么做是理所当然。

「我和德兹也不想做这种痛苦的决定,不过若因此没成功杀死泰格狃,岂不是本末倒置吗?」

正当萝萝妮亚打算开口反驳,芙雷米以手势制止了她。

「萝萝妮亚,你说只要能摘除心脏上的瘤就没问题了,对吧?」

「对,这点不会错,只是我……办不到。那颗瘤应该已经陷入芙雷米小姐的心脏,要是把它摘除的话,心脏会跟著停止跳动,就算芙雷米小姐的身体再怎么强韧也没用,不可能活得下去……对了!如果〈药〉之圣者陶乐在的话,或许能够……」

在萝萝妮亚抱头苦思的同时,芙雷米忽然灵光一现。

「娜榭塔妮亚,你再陪我们一下吧,要是这次再失败,我就放弃。」

「……我没问题。」

「要赌一把了。」

同一时刻,野狼凶魔依然努力装成泰格狃的模样。从刚才起二十四号就不再说话,这表示泰格狃没有任何话要传达。从很早之前传来抓住亚德雷及韩斯的消息后,就再也没有消息。

不晓得该如何是好的野狼凶魔,只能先对部下下令维持现状,也就是阻挡在附近游走的六花,以及杀了被困在结界内的摩菈与葛道夫。

从刚才开始野狼凶魔在做的,就只剩迎击不断死缠烂打的德兹,以及回报六花的动向给泰格狃,使得部下们开始以异样的眼光盯著野狼凶魔瞧。

『治愈凶魔,千万别大意了啊,要随时准备行动。』

野狼凶魔对一旁的特质凶具十七号这么说。它已命部下从远处监视芙雷米,以便芙雷米发生任何不测都能叫十七号赶去治疗,毕竟十七号的能力甚至能使刚死不久的凶魔起死回生。

绝对不能让芙雷米丧命──这是泰格狃下达的绝对命令。

没想到就在此时,一只传令兵跑到野狼凶魔身边,开口说出令它难以置信的话。

『芙雷米和萝萝妮亚、娜榭塔妮亚两人打了起来!她背叛了六花!』

「请你醒醒啊!」

萝萝妮亚一边大喊一边以鞭子挡下芙雷米的子弹。

「芙雷米小姐,我看错你了!你为什么不明白那只是骗局!」

娜榭塔妮亚从地面召唤刀刃瞄准芙雷米刺去,不过都被她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芙雷米心想两人的演技十分逼真,想必在凶魔眼中看来,自己等三人是真正起了内哄。

这时,前方传来数十只凶魔的脚步声,芙雷米也看到野狼凶魔出现在森林的另一头。

「泰格狃!我向你投降,不要攻击我!」

芙雷米直接跳进凶魔群中,凶魔群开始纷纷袭向萝萝妮亚及娜榭塔妮亚。芙雷米将枪置于地面,整个人跪在野狼凶魔面前。

「……是我错了。我曾经想杀了你,但是那都过去了,我该回来的地方果然只有凶魔这边。」

她知道野狼凶魔并非泰格狃,但此时仍特意假装相信。

「这样啊……不过你常常说谎呢,是不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呀?」

「我知道你一定会怀疑我,但我能做的只有讲出事实。」

芙雷米一边对野狼凶魔这么说,一边偷瞄位于假本营中的凶魔们。然后,她总算发现自己要找的凶魔,那是一只长成毛毛虫外表的凶魔──特质凶具十七号。

一只拥有治愈能力,能治疗所有凶魔伤势的凶魔。

「治愈凶魔……」

时间回到几分钟前,听完芙雷米所言的萝萝妮亚担心地低语。芙雷米当然也感到不安,但是除了摘除心脏上的这颗瘤,已经没有能治好红色瘀痕的方法。话虽如此,就算是芙雷米,心脏被挖掉一块也是难逃一死。

不过芙雷米还记得,位于假本营的泰格狃军中有一只凶魔,它是泰格狃阵营内颇有名气的治愈凶魔。

特质凶具十七号──那只毛毛虫凶魔能治疗凶魔的肉体,甚至可以治好失去的部位,若是刚死不久的凶魔,更有办法让它起死回生。芙雷米曾从母亲口中听说,十七号也能治疗自己这副与一般凶魔差异甚大的身体。

「只要先挖出我的心脏,再让那只治愈凶魔修复身体,这样或许有机会治好红色瘀痕。」

「……不行啊,敌人怎么可能治疗芙雷米小姐呢。」

「我会假装背叛你们,然后去找它们投降。只要那些家伙相信我是同伴,就会替我治疗。」

「这个方法并不一定有用,因为即使你假装背叛,它们也有可能会拋弃你。就算它们真的帮你修复心脏,也无法保证红色瘀痕会因此消失。」

「可是我只能这样做了。」

芙雷米回应娜榭塔妮亚的质疑,看来两人都明白只剩这条路可走。

「我不能在那些家伙面前直接自杀,所以我会假装背叛,并和你们打起来。到时我会故意露出破绽,你就趁机攻击我的心脏。」

芙雷米对萝萝妮亚这么说,因为目前能够托付的人只有正确掌握病源位置的她。被芙雷米盯著看的萝萝妮亚虽然面露犹豫,但仍然点头答应。

「可是,敌人会相信你是真心背叛我们吗?」

「我会让它们信,一定会。」

芙雷米如此断定。

「等到身上的红色瘀痕一治好,我们马上就实行计划。假如我因为没有治好而丧命,你们还是要实行。」

芙雷米将一颗小甩炮递给萝萝妮亚,只要这颗甩炮一破裂,附在枯叶上的火药就会引燃使森林化为火海,同时那些附著在飞行凶魔身上的火药也会爆炸。接著只需杀掉二十四号,应该就能断绝野狼凶魔与泰格狃之间的联系手段。

杀掉二十四号的任务交由娜榭塔妮亚负责,如此一来即使芙雷米不在,计划也能进行。做完一切准备后,芙雷米将枪指向萝萝妮亚,开枪射出的子弹掠过她耳旁。

治愈凶魔……十七号一直在监视芙雷米的动向,它和野狼凶魔以及在场的其他凶魔一样在怀疑芙雷米。

芙雷米现在还不能指望十七号会为自己修复心脏,毕竟不先让它们相信自己是真的背叛,它们很有可能会见死不救。该如何才能骗凶魔们相信呢?

芙雷米看了一眼正在和凶魔交战的萝萝妮亚她们,看来只能再去和她们交战,让凶魔相信自己才行。

当芙雷米如此心想正要站起身时,野狼凶魔伸出触手抓住她的手臂。

「你不用再去战斗了,但是你得告诉我,为什么我们刚才呼喊你回来的时候,你没有马上答应呢?」

听到野狼凶魔这么问,芙雷米心想要是没有好好回答,自己并未背叛一事就会被揭穿。

「……我刚才还在迷惘,担心你是不是想再骗我。」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耶,现在应该是我要担心你是不是在骗我吧?因为你感觉有点不对劲呀,芙雷米。」

芙雷米一边留意不让动摇的神色显现在脸上,一边慎重思考该怎么回答它。

「你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促使你做出这个决定?你和萝萝妮亚她们发生了什么事?」

芙雷米紧闭著嘴,努力思索能让野狼凶魔以及在背后操控的泰格狃满意的回答。要是想不出来的话,就无法拯救亚德雷了。

同一时刻,亚德雷重新握剑站起身来,并且下定要杀了泰格狃的决心。虽然亚德雷一想到失去芙雷米的瞬间会有多么痛苦,就让他整个人毛骨悚然,不过他仍不停地催眠自己──我是地表最强的男人,一定承受得住的!

光是想像就已经令他痛不欲生,甚至萌生乾脆一了百了的念头,不过亚德雷仍然硬是举起了剑。

「……哦?」

泰格狃以一种无法置信的眼神观察亚德雷。

「没想到你竟能抵抗到这种程度,真是厉害呀。难不成你真的打算舍弃爱情,并且杀了我吗?」

「因为我可是……地表最强的男人啊。」

护在泰格狃身旁的十只凶魔为了阻止亚德雷,一一摆出战斗姿势,结果泰格狃仍以手势示意它们不要攻击。亚德雷见状不禁发火,心想它究竟是把我看得多扁!?

就在这个时候,长有四条手臂的巨猿凶魔用暗号吼出声音。亚德雷见状想起那只凶魔刚才也不时和泰格狃窃窃私语,看来它就是传令凶魔的特质凶具二十四号。

「嗯,刚好有重要的消息传来呢。」

野狼凶魔逼问芙雷米为什么事到如今才投降,难道她对那些六花伙伴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因为我终于明白了,人类不可能成为我的伙伴,只要我一失去利用价值,他们肯定会把我杀了。」

芙雷米拚命挤出谎言。

「这样啊,那我把那些曾是你伙伴的人类通通杀掉也没关系吗?」

「这不关我的事。」

「……奇怪了,我不记得你是那种会残酷到这种地步的凶魔呀。」

芙雷米不禁皱起眉头,心想都说到这个份上还不相信吗?可是自己已经想不出更多能说服它们的理由了。

「但是──」

芙雷米虽然有些犹豫,但仍开口说道:

「但是怎样?」

「求你不要杀亚德雷,因为和他在一起才让我有了活下去的念头。就算他是令我火大的家伙,我还是不希望看他死啊。」

不加思索脱口而出的这句话,是芙雷米真正的心意。曾几何时,亚德雷已成为芙雷米心中无可取代的重要存在。

不过她一说完立即感到后悔,深怕这个理由会导致反效果,毕竟要是如今还因私情想保护六花,只会遭到更深的怀疑。万万没想到,野狼凶魔的回答却和她这番想法完全不同。

「原来如此,我总算明白你的意图了,原来全是为了亚德雷呀,看来你是真的背叛六花了呢──好吧,我就放亚德雷一条生路吧。」

芙雷米拚命隐藏喜悦之情。骗过它们了!这样亚德雷或许有救了!

「芙雷米背叛六花,向我们投降了喔。」

「什……!?」

亚德雷受到不小的冲击,准备往前刺出的剑也跟著停了下来。他心中又开始产生迷惘,眼前浮现芙雷米在凶魔的环境中幸福生活的景象。

「那又……怎么样?」

亚德雷在低语的同时再度举好剑。应该已经做好觉悟了不是吗?即使牺牲心爱的芙雷米,也要杀死泰格狃啊!

「芙雷米她说了『求你不要杀亚德雷』喔。」

「……啥?」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剑从亚德雷的手中滑落。

亚德雷从泰格狃口中听到了芙雷米的话,泰格狃说它只是将原句一字不漏地转达,而亚德雷也清楚明白,那真的是芙雷米亲口说的。

真是不敢相信──本来以为芙雷米根本不喜欢我,毕竟在实行计画前她清楚地说了,刚才要分开去追韩斯前,她也对我相当生气。

「……什么嘛,你原来……还没有讨厌我啊?」

亚德雷的心中充满喜悦,这世上难道有比知道心上人也喜欢自己更值得高兴的事吗?

亚德雷甚至瞬间忘了自己受到操控的事实。

「哈、哈哈……」

亚德雷无力地笑了。

就在他的心中被喜悦占据时──

即便失去芙雷米也要强忍痛苦的觉悟,早已从他心中烟消云散。

不管是身为地表最强男人的矜持,或是守护世界的决心,还是拒绝成为泰格狃掌中玩物的抵抗,一个个从他的心中消散。

「……哈、哈哈哈哈哈……」

亚德雷笑了,不停发出空虚的笑声笑了。

亚德雷已没有力气再去抵抗爱情,他只希望芙雷米活下去,希望她获得幸福,就算世界会毁灭,只要她没事就都无所谓了。

亚德雷明白一切念头都出自泰格狃植入的虚假爱情,尽管如此,他仍爱芙雷米爱到无法自拔。

脑中一一浮现莱那、姊姊、村人们、艾特洛和山中的师兄弟们,还有下山后遇见的人们,以及六花伙伴们的脸。

这些人的脸随即从脑中消散,唯一留下的只有芙雷米的脸。

亚德雷在内心自言自语。

我要毁灭世界了吗?就为了一名少女?只为了被强行植入的虚假爱情?为了其实自己根本一点都不爱的少女?

觉得自己可笑至极的亚德雷,只是不停地笑著。

这时,亚德雷看到泰格狃忽然往旁边移动,接著换成另一只凶魔移动到他面前。

那是一只鸟头人身的凶魔,它一直盯著亚德雷瞧。

「……是猎豹凶魔,那只位于你们假本营的猎豹凶魔。」

亚德雷有气无力地说。

「我们本来打算让那家伙带我们来找你,就是等它成为传令兵准备跑去找你的时候,我们再跟在它的后面。」

亚德雷开始说出计划的内容──包含在森林布下的火计,黏到猎豹凶魔身上的光之宝石,甚至还把计划失败时的逃跑路线,以及实行计划或撤退时发出的信号都告诉了泰格狃。

这样一来,六花已不可能找到泰格狃,他们既无法逃跑更不可能存活下去。另一方面,泰格狃只是默默听著亚德雷招供。

「终于问出来了……」

可以听见泰格狃身旁的山羊凶魔如此低语。

「以上就是全部了。泰格狃,我……说完了。」

亚德雷这句话一说出口,笑意随之从体内上涌。他就这样放声笑了好一会儿,等到笑声停止的瞬间,他又伸手摀住脸。

一阵伤痛欲绝的悲吼声响起,亚德雷在痛苦挣扎狂吼后,竟嚎啕大哭了起来。

泰格狃看到他这副模样,也捧腹对天大笑起来,笑到简直就像在地上打滚般不停狂笑。

「谢谢你亚德雷,我得感谢能遇见你这个奇迹,你真的是我最棒的玩具呀!」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亚德雷停止哭泣,他不再哭也不再笑,只是默默望著地面。

他的脸上已经失去所有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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