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不对劲耶──恰姆的脑海一直浮现这个念头。不管是遭到韩斯背叛怒火冲天时,还是对芙雷米及娜榭塔妮亚的愚蠢气到放手不管她们时。
在一边击退来袭的凶魔,一边寻找韩斯的途中也是如此。
如今她用了三分之一的从魔来保护自己,因此途中那些远比刚才和韩斯合力对抗的凶魔还弱小的敌人,根本连恰姆身边都靠近不了。
她不忘吩咐剩余的从魔散开至遗迹各地。虽然它们难免会受到凶魔妨碍,但是至少有机会在遗迹附近一带发现一些线索。
恰姆对从魔们说,不管是多细微的线索都行,只要一发现就立即回到她身边,可是每只从魔到现在都没回来,难不成韩斯已不在遗迹附近了?恰姆依然无法做出判断。
「……果然有哪里怪怪的。」
恰姆如此低语,并回想起在来到遗迹前和那群凶魔精兵战斗的过程。它们真的很强,要是韩斯当时背叛了自己,自己早该死在那里了。可是,当时也正是韩斯救了跌坐在地、无法抵挡凶魔攻击的恰姆。
这表示韩斯的目的并不在取恰姆的性命。话虽如此,恰姆还是搞不懂韩斯及泰格狃的目的为何。
就在这时,一只从魔丝毫不顾忌周遭的凶魔,嘴里叼著一个东西回到了恰姆身边,原来那是韩斯使用的飞刀。
「嗯……这是什么啊?」
飞刀上刻有文字,虽然有试图擦拭的迹象,但是文字并未完全消失,只要仔细看还是看得到,从笔迹可以确定是出于韩斯之手。
『把你就是第七人的事实告诉所有人,不然就是把能证明此事的证据交给我。这就是我告诉你救芙雷米方法的条件。』
恰姆感到不解,因为从字面上来推测,韩斯是在对某人下达指示。就在这个时候,恰姆想起韩斯曾对亚德雷掷出几次飞刀。
「这是怎样……」
恰姆盯著飞刀上的文字持续思考。
周围开始飘散恶臭,摩菈也传来回音说附近一带已被毒气笼罩,即使如此,恰姆仍没有放弃思考,觉得要逃等会儿再逃也不迟。
紧接著,远方的山林突然窜起火光,恰姆连看都没看一眼。此外,摩菈再度以回音之力传来芙雷米得救但是作战失败的消息。
可是恰姆依然不为所动,只是默默盯著飞刀上的文字。
「已经可以杀了泰格狃吧?」
亚德雷一边说一边捡起掉落在地的剑,而见到这幅景象的泰格狃,竟涌上一股莫名的感动。没想到自己选出的竟是如此坚强的男人,都已面对那种状况,竟然还能不放弃抵抗?
不过就算亚德雷此时再度振作,也不会对战局带来什么影响,顶多就是多了一人陪还没死成的韩斯。他们既无法呼叫伙伴,也不可能打倒泰格狃,更无法阻止萝萝妮亚和摩菈等人迈向死亡的下场。
所以,如今只是让它有机会再一次尝到践踏爱情的喜悦。亚德雷的重新振作对泰格狃而言只是意外之喜,不会错的。
可是泰格狃同时也感到讶异,这股从无花果果实中心涌上的颤抖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自己会感到恐惧?
泰格狃讶异归讶异,但仍开始思考该对部下怎么下令。首先要把外围的丝茧撤除,将四散在遗迹各处的部下叫来此地,再要它们将两人拖在原地。
然后自己就可以逃离现场──就在泰格狃这么想的瞬间,韩斯开口了。
「要是你会怕的话,要不要乾脆逃跑呀,泰格狃?」
泰格狃原本心想「用不著你多嘴」,结果接下来的一句话重重刺进泰格狃内心。
「因为再这样下去,爱情的奇迹就会击垮你呀。」
看韩斯那张笑脸,明显是想在此地拖住泰格狃而做的挑衅,即使明白这一点,泰格狃还是硬生生把本来要下达的撤退命令吞了回去。
「没什么好怕的,我只要杀了你,再把亚德雷抓住就好啦。」
「喵嘻嘻嘻,真是太感激你啦,原来你这么愿意被我们杀呀!」
就算受到如此嘲笑,泰格狃仍然无法选择逃跑。
要是自己在此时逃跑,就等同承认自己畏惧,并且无法赢过在背后推动亚德雷的这股爱的力量。
这可不行,爱的力量只能拿来被自己利用,而不是该去恐惧的对象。
自己可是站在利用爱情、践踏爱情的立场,绝不能因为爱情而惊慌逃命。
只要逃了这么一次,曾经恐惧爱情的事实将永远成为泰格狃的心灵创伤,而这个创伤将使得它再也无法从践踏爱情中获得快乐。
就算这样的抉择再怎么不合理也是势在必行,因为泰格狃就是为此而活的存在。
泰格狃露出獠牙、亮出利爪、尾巴甩得跟条鞭子一样,一语不发地缓缓逼近韩斯他们。
至今都没加入战局的那十只保护泰格狃的凶魔,此时也不再守在泰格狃身边,而是开始朝韩斯发动攻势。看来一直悠悠哉哉站在远处观望的泰格狃,总算有了亲自动手的意思。
韩斯的挑衅成功了,毕竟要是让泰格狃逃掉,往后就再也没有胜算了。
「哈啊!」
泰格狃大喝一声的同时奔了过来,速度丝毫不逊于韩斯。看来泰格狃如今当作身体操控的这只鼠头凶魔,似乎是只灵敏擅动的凶魔。
泰格狃伸出双爪,想一口气解决韩斯及亚德雷,结果第一击被两人向后仰身勉强躲过,连续挥出的第二击则是被韩斯用剑挡下,紧接著亚德雷投出飞针阻止第三击。
「别离太远呀!」
韩斯对亚德雷大喊,因为他们两人若不互相保护,就无法挡住泰格狃的攻势。就在两人抵挡泰格狃以利爪接二连三的猛攻时,周遭的凶魔也扑了上来。
「亚德雷,还有没有秘密道具可用呀!」
听到韩斯这么问,亚德雷回答。
「我都弄坏啦!闪光弹、笛子和甩炮全部都坏了!」
韩斯和亚德雷一边背靠背保护彼此,一边抵御凶魔的进攻。要是让泰格狃在这里逃掉,六花就真的玩完了。话虽如此,就算泰格狃没逃走,也不表示两人一定有胜算。
亚德雷拚命思考突破僵局的对策,但他的秘密道具如今只剩一根圣者之钉以及各式飞针,其他的不是在一路的战斗中用光,就是听了泰格狃的命令丢掉,所以就算想呼唤伙伴,也没有能派上用场的道具。
「喵呼嘎!」
韩斯不断和以惊人高速挥舞利爪的泰格狃厮杀,但是他的动作明显钝了不少。
亚德雷用麻痹飞针牵制周遭的凶魔来保护韩斯,不过就连手头上剩下的飞针都接近底线,因此他们无论如何都得想办法将其余六花叫来此地,不然肯定支撑不住。
鸟面凶魔从背后袭向亚德雷,亚德雷一边踹开它一边绞尽脑汁思考。
亚德雷知道泰格狃部下中一定有凶魔正在发动能力,大概是属于隐藏气息或变得不易被敌人发现的能力吧。
这个时候,亚德雷发现几只伫立在广场一角的凶魔,是刚才待在亚德雷和泰格狃身旁的蜘蛛凶魔与巨猿凶魔。目前只有它们没加入战局,待在一旁观察局势,拥有隐藏气息能力的凶魔肯定就在它们之中。
「我们去攻击那些家伙!」
亚德雷指向广场一角,不过就在韩斯砍到它们之前,蜘蛛凶魔已先吐出细丝形成防护墙,即使亚德雷试著投出飞针,威力仍不足以杀了它们。
「不行吗……你快想想办法呗亚德雷!」
韩斯如此催促,看来眼前只能破除这种隐藏气息的能力。
这种隐藏气息的能力听起来很强,但绝对不是完美无缺的,因为如果是毫无缺陷的能力,泰格狃根本没必要让亚德雷把秘密道具全都砸光。
既然泰格狃要亚德雷舍弃的是闪光弹,就表示强光有办法将目前的位置传达给六花。说是这么说,但自己手边已经没有可释放强光的秘密道具。
不只如此,泰格狃还要他破坏炸弹和呼唤凶魔的笛子。刚才韩斯试著大声呼救,泰格狃也让四散在遗迹各处的凶魔同时大吼大叫来抵消韩斯的声音。
就算到了此刻,凶魔的吼叫声仍不绝于耳。
因此亚德雷确信了──得靠声音,只要有办法制造出响遍遗迹一带并盖过凶魔吼声的巨大声响,就能将目前的所在地传达给伙伴。
即便是如此简单明瞭的解决方法,谨慎的泰格狃也没有大意,如今亚德雷手边已经失去所有足以发出巨大声响的道具。
「喵!你快想点法子呗!我现在只能靠你了呀!」
韩斯以焦躁无奈的声音如此抱怨。凶魔们为了不让亚德雷有机会呼叫伙伴,开始击中炮火攻击他,亚德雷只能靠铠甲和手中的剑抵挡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另一方面,泰格狃一脚把韩斯踹得老远,在见到他悲惨地在地上翻滚后,才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不过韩斯等的就是这一瞬间,刚才无奈的抱怨只是为了让泰格狃松懈的演技。
「呜喵!」
在地上翻滚的韩斯忽然停了下来,并且瞬间改变行进方向,凭藉手臂的力量纵身一跃,趁泰格狃想转移目标攻击亚德雷的空档突袭它。
「!」
韩斯其中一把剑直直贯穿了泰格狃的腹部,就在泰格狃想拔出它的瞬间,另一把剑则砍下了泰格狃的头,老鼠外型的头部就这样滚落地面。
「喵!」
没想到,失去头部的凶魔身体竟然又动了起来。它用手刺穿自身的肚子,将之伸进去抓出无花果果实往后一拋,动作快到连韩斯都来不及反应。
后方的巨犬凶魔瞬间冲了过来,亚德雷虽然赶忙投出飞针牵制,却被它用尾巴挥开,飞到半空中衔住了无花果果实。
「好险好险,大意了呢……看来得小心点才行。」
巨犬凶魔开始以泰格狃的语气说话,声音中听不出它至今为止那种游刃有余的态度。不过其实这种态度,也显示出亚德雷他们即将面临更艰困的危机。
因为这代表泰格狃接下来不会再露出破绽。
「我还是负责支援就好,攻击就交给你们了。」
凶魔在泰格狃一声令下一齐扑了上来,亚德雷见状虽然更加确定必须想办法把伙伴叫来此地,但手边根本没有能发出剧烈声响的道具。
就在亚德雷心想万事休矣的当下,他忽然想起了艾特洛说过的话,也回忆起被逼著实行的各种严酷训练。
艾特洛最重视的莫过于「眼」的训练,他要亚德雷不管是遭到敌人攻击时,甚至是已经胜券在握时,都必须时时注意周遭状况。
艾特洛说过,秘密道具不只限于放在腰袋内的物品,而是要将世间万物都想像成秘密道具。
亚德雷的视线望向空中,朝阳发出的微光,让他顺利掌握了先前因为黑暗而没能看清楚的周围环境。举凡细丝织成的茧、广场上的样貌,以及四周几近崩塌的大量建筑物。
「韩斯你让开!」
亚德雷接著说道:
「掩护我!」
韩斯原本要攻击转移到巨犬凶魔身体的泰格狃,不过在听到亚德雷的呼喊后便马上退后,保护亚德雷不受凶魔攻击。同一时刻,亚德雷紧握剑柄,将刀身部分弹射出去。
刀身并非瞄准泰格狃,也不是对著保护它的凶魔而去,而是射向丝茧外侧遗迹群的某栋建筑。
那是在遗迹当中最高的尖塔,想必是过去此地居民生活圈的中心吧。亚德雷很清楚,类似这种城镇或村庄的中心地带,肯定都设有一种能在紧急状况通知居民的东西。
射出的刀身直直撞上尖塔顶端悬挂著大撞钟的吊环,受到撞击剧烈晃动的撞钟无法承受重量而掉落地面,发出了响彻云霄的巨大声响。
「没用的。」
泰格狃笑道。
「光凭这点程度的声音根本传不到六花那里,他们已经跑到很远的地方去啦。」
芙雷米为了杀出一条退路不断朝周遭的凶魔丢掷炸弹,目前萝萝妮亚和娜榭塔妮亚都显得十分痛苦难受,只剩自己和德兹还有精神。
「危险!」
德兹连忙用雷击保护芙雷米,原来是凶魔正打算攻击她的手脚。它们似乎到现在都没有要杀害芙雷米的意思,不过再这样下去,落入它们手中只是迟早的问题。
芙雷米不忘竖起耳朵听亚德雷是否发出了求救讯号,或是发生了什么异状,只不过没有任何类似的声音传进她耳里。
葛道夫同样为了杀出重围而与凶魔交战,但传进他耳中的除了火海中凶魔的惨叫声,就只剩远处响起的凶魔吼声而已。
盯著飞刀刀身细看的恰姆终于确信了──韩斯并非第七人,他攻击自己特意宣扬他是第七人的举动全是演出来的。因为要是韩斯真是第七人,他根本不可能放过恰姆,也不会要求亚德雷交出身为第七人的证据。
虽然不知道韩斯在打什么主意,也不知道他想完成何种目的,但至少可以确定,现在被泰格狃抓住的人不是亚德雷而是韩斯。
「呜咕……」
尽管毒素已经开始影响身体,恰姆仍没有对四散在遗迹附近的从魔下达回来的命令,因为她无法放著独自一人的韩斯不管。
就在此时,恰姆感觉到远处传来一个金属声响,但是她无法听出确切的方位。
「……叽叽!」
不过同一时刻,却有生物对这个钟声有所反应,那是在恰姆指示下四散到遗迹各地的其中两只从魔。它们曾一度想要往广场前进,却受到特质凶具十一号的能力影响,下意识地避开广场往反方向去。
不过这个突然响起的钟声,让从魔们瞬间停下来转头回望,接著两只从魔的其中一只留在原地,另一只则火速奔往恰姆身边。
特质凶具十一号待在丝茧的边缘,隐身在遗迹死角不停发动自身的能力。刚才撞钟掉落地面著实让它吓出一身冷汗,不过它有自信那点声音绝对传不进六花耳中,自己的能力也不会因此遭到破除。
十一号即使被泰格狃命令自我了断,却没有失去对泰格狃的忠诚心。它不断自我催眠错在自己,拚命为泰格狃、为魔神尽心尽力。
只不过,全心全意专注使用能力的十一号没有发现,有一只正在靠近丝茧,打算往它上头吐强酸的从魔──
以及从这只从魔后方冲过来的恰姆。
失去剑的亚德雷从韩斯那里借了一把,正在与凶魔缠斗。不过少了一把剑,战斗力减半的韩斯却在这时被抓住了空档,头部直接受到凶魔大臂一扫。
「喵!」
亚德雷赶紧射出飞针牵制凶魔,救出被打倒在地的韩斯,同时对自己说:「撑住啊!」
这时包含移动到巨犬凶魔体内的泰格狃,所有凶魔同时一拥而上。正当亚德雷领悟到无法完全躲过攻击的瞬间,周遭忽地响起一个声音。
「猫先生!」
所有凶魔都因这个声音转移了视线,让亚德雷得以抱起韩斯冲出包围网。
眼见从魔们破坏丝茧一一冲进广场,泰格狃和凶魔无不目瞪口呆。
得救了──亚德雷冒出这个念头的下一秒,想起恰姆如今坚信韩斯是敌人,刚才更像发了疯似地在追赶他。
「恰姆!韩斯不是敌人啊!」
就在从魔笔直朝亚德雷冲来的当下,被亚德雷抱在怀中的韩斯大喊。
「去杀泰格狃!亚德雷已经变成伙伴啦!」
韩斯那句话让从魔们停止了攻击,亚德雷对此惊讶不已,恰姆应该还不知道自己是第七人啊?
「……果然没错,猫先生不是敌人啊。那亚德雷又是怎样,你背叛到泰格狃那里了吗?」
亚德雷闻言本来还在烦恼该如何对她解释,没想到恰姆似乎不太在意,开始环顾四周。
「算了,等恰姆杀了泰格狃再想吧。哪个家伙是泰格狃?」
恰姆这么一问,巨犬凶魔便往前走了出来。
「是我喔。」
「嘿……你竟然自己承认喔,不想再玩躲猫猫了吗?」
「是啊,因为我没有继续逃的必要了。」
泰格狃显得从容不迫,这时亚德雷注意到恰姆呼吸急促,动作也显得有些生硬。她并非平安无伤,而是同样吸进了笼罩遗迹的毒素。
「依你现在的状况,就算是我也能轻松获胜喔。」
凶魔和从魔同时有了动作,两个集团就这样在广场中央发生激烈冲突,逼得亚德雷及韩斯为了不受波及而连忙往旁边一跃。
一只凶魔在泰格狃的指示下,从胃中吐出一个像是法螺的东西并吹响它。亚德雷知道那属于一种呼唤凶魔的笛子,泰格狃打算将分散在遗迹各处的凶魔集合回来。
恰姆也从腰包取出闪光弹往天空一扔,使遗迹一带顿时笼罩在强光之中。这是亚德雷一行人在实行计划前就讨论好的,是发现泰格狃时用来告知其他人的信号。
化为巨犬外貌的泰格狃朝恰姆冲来,从魔们见状挺身挡在恰姆面前。看来双方虽然都搬了救兵,但却没打算要依靠他们的帮助,而是打算亲手与对方分出胜负。
芙雷米等三人加一只正被凶魔们困在遗迹西北边。
看到突如其来亮起的强光,芙雷米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闪光弹的光是发现泰格狃的信号,那是亚德雷发出的还是恰姆发出的?
同一时刻,一阵像是法螺的声音也传进她耳中,那是只有凶魔才听得见的笛声,源头来自闪光弹发射地点的同一方向。
本来打算撤退的三人加一只,这时毫不犹豫地改变方向,毕竟继续撤退下去,最后等著他们的只有绝望,想挽回局势的方法只剩击败泰格狃一途。
正在妨碍芙雷米等人撤退的野狼凶魔同样听到了法螺声,法螺声是传递事态紧急、即刻中断所有作战计划回去保护泰格狃的信号。
野狼凶魔本来打算马上赶回泰格狃身边,结果却发现了更重要的任务,那就是要不让在场的三人加一只靠近泰格狃。
「所有凶魔听好!我并非泰格狃大人,而是受泰格狃大人命令假扮成它!」
如今已经没有继续假扮的理由,不过听到真相的凶魔们都显得有些错愕。
「我们要靠本营的兵力在这里挡下那三人和一只!做好战死在此的觉悟,不过千万别杀了芙雷米!这是泰格狃大人亲口下的令!」
芙雷米等人并没有放过野狼凶魔还在下达指示的空档,想冲破包围网朝东南方跑。野狼凶魔见状挺身冲上前阻止,即便身体遭芙雷米射入多发子弹,野狼凶魔仍毫不犹豫地袭向芙雷米等人。
保护泰格狃的凶魔不到四十只,其中韩斯已除去十只,剩余的凶魔也包含不擅长战斗的类型。相较之下,恰姆的从魔为数大约五十,数量上占有明显优势。
这些凶魔以移到巨犬凶魔身上的泰格狃为中心,一边抵御从魔的攻击一边朝恰姆冲去。本以为泰格狃已成瓮中之鳖,没想到立场却倒了过来。
巨犬凶魔的力量并不强,实力远不如最初遇见的三翅凶魔和第二次遇到的野人凶魔。
话虽如此,目前的战况仍对恰姆这方不利,从魔的气势稍逊凶魔一筹。
「危险啊,恰姆!」
亚德雷击倒一只绕到旁边想偷袭的凶魔,没想到从魔却在这个时候提防起亚德雷,对他露出狠样。
「恰姆,亚德雷现在是伙伴呀,你专心对付泰格狃就好呗。」
「到底是怎样啦,恰姆根本搞不清楚耶。」
被恰姆冷眼瞪视的同时,亚德雷仍持续分析战局。
敌人强在擅于联合攻击,不只限于以多对少的时候,甚至在多对多的状况下都不会乱了阵脚。
相较之下,从魔的动作明显迟缓不少,其中甚至不乏险些变回泥浆的从魔。亚德雷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看来恰姆统率从魔的能力正在逐渐减弱。
「泰格狃大人!」
这时候广场外又传来声音,似乎是四散在遗迹一带的凶魔们都回到此地了。
恰姆让二十只左右的从魔往广场周边散开,去抵挡那些凶魔援军。
「咕……」
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看见韩斯朝这里使了个眼色,亚德雷便用视线回应,看来他也在想同一件事。
放弃装成泰格狃的野狼凶魔不断朝芙雷米突击,芙雷米一边用枪托挡下其他敌人的攻击,再往后一滚躲过攻势。
野狼凶魔相当强悍,不管射了多少发子弹它都尚未倒地,这也让芙雷米没时间在掌中制造炸弹。
要快点赶到闪光弹爆炸的地点才行,所以必须尽早击退附近的凶魔,制造出离开此地的空档,这是一行人中擅长广范围攻击的芙雷米如今该完成的使命。
「呜!」
野狼凶魔知道芙雷米的盘算,为了不让她得逞才会接二连三不停猛攻。
「我真替你感到难过啊芙雷米,明明要是你乖乖投降,我还打算原谅你呢。」
野狼凶魔这么说。
「芙雷米小姐,请你想点办法驱散敌人!」
「光靠我们几个根本制造不出空隙!」
娜榭塔妮亚和德兹同时开口,德兹正因不断扑上的凶魔搅局而无法释放最大威力的雷击,光靠娜榭塔妮亚的刀刃也不足以制造出突破重围的缝隙。
说时迟那时快,原本还在挥舞鞭子驱赶凶魔的萝萝妮亚忽然朝德兹冲去,接著一把抓起德兹的身体往东边扔。
「!」
德兹因此成功突破凶魔的包围网,身体在弹了几下后落地。萝萝妮亚接著用鞭子一把卷起芙雷米,同样往德兹所在的方位扔。
凶魔们趁此空档攻击萝萝妮亚,虽然被她以铠甲坚硬的部位挡下,却无法彻底吸收冲击力道。
「不好!娜榭塔妮亚,快去帮忙!」
德兹连忙大喊,但是萝萝妮亚却回答。
「不用来帮我!」
萝萝妮亚的身体瞬间变得通红,大量红色雾气从她铠甲的缝隙中喷出。原来,圣者的血液对所有凶魔来说都是剧毒,遭到血雾笼罩的凶魔纷纷发出惨叫。
萝萝妮亚之所以把芙雷米和德兹扔出去,是因为这种攻击也对它们有效。
「萝萝妮亚!」
芙雷米大叫一声想冲回去,却被在血雾中的萝萝妮亚制止。芙雷米这时才察觉到她的用意──她想自己一人留下殿后。
芙雷米拚命压抑自己想回去救她的冲动,头也不回地朝刚才闪光弹发射的方位冲,德兹和从血雾中突破包围的娜榭塔妮亚也跟了上去。
「呜!」
芙雷米等人成功逃离包围网后只逃了一分钟左右,呼应野狼凶魔命令前去追赶的敌人,意图再次包围他们。
当凶魔正准备来个左右包抄时,娜榭塔妮亚在地上召唤刀刃阻止了它们。
「这里就交给我。」
娜榭塔妮亚说完后停下脚步,转身背对芙雷米。见到德兹因此面露动摇的神色,娜榭塔妮亚笑著回应它。
「放心吧德兹,我不会死在这里的。」
娜榭塔妮亚举起细剑迎击后方追赶上来的凶魔。
「因为我还有葛道夫陪著我啊。」
芙雷米再度朝闪光弹发光的位置奔去,德兹则是回头望了几次,才跟著芙雷米一同离去。
凶魔们以泰格狃为中心聚成一团,突破横向展开的从魔群中央,直直冲向恰姆。
见到这幅景象的瞬间,亚德雷与韩斯同时动了起来。两人先是笔直朝泰格狃冲去,紧接著在几乎同一时刻往左右散开,亚德雷往右、韩斯向左继续奔跑,待在阵形两翼的凶魔因此将目标分别转向两人。
亚德雷见状不禁偷笑,这就是他想看到的。
亚德雷无视朝他袭来的凶魔往后方跑去,接著往身旁的建筑物上一贴,利用镶在鞋底的钉子爬上墙壁。追赶他的凶魔们闪避不及重重撞上墙壁,整栋建筑剧烈晃动。
再来,亚德雷以双手对袭向韩斯的凶魔射出飞针。原本在攻击韩斯的凶魔因为来自后方的飞针分神,就在这个瞬间,韩斯穿过它们身旁,直捣位于凶魔群中心的泰格狃。
注意力都在恰姆身上的泰格狃完全来不及反应,身旁的凶魔则因从魔的阻扰而无法上前保护。
「糟……」
「喵!」
藉由假装左右包抄来分散凶魔群,再靠亚德雷掩护让韩斯去杀泰格狃,这就是亚德雷刚才的想法,然而韩斯竟能在不开口的情况下察觉亚德雷的企图。
韩斯一剑砍下巨犬凶魔的头,失去头部的巨犬凶魔将前足伸进腹中掏出无花果果实,而一旁的凶魔也同时伸出手想接过它。这时从魔一举发动攻击,将想上前接下无花果果实的凶魔挡住,并将倒地的巨犬凶魔身体撕得七零八落。
最后只有一只从魔漏掉的凶魔。亚德雷将手持的各种飞针朝它掷去,使得这只想伸手接过无花果果实的凶魔,因为剧痛而停下动作。
结果,没有任何凶魔接下的无花果果实就这样悬在半空中,眨眼间被韩斯用剑切得四分五裂。
「啊……」
就在一只凶魔发出错愕叫声的下一秒,周遭的凶魔无不抱起头来呼天抢地。
「哇啊啊啊!」
「泰格、狃大人、泰格狃大人啊啊啊啊啊!」
前阵子在一行人刚踏入魔哭领时,芙雷米曾这么说过。凶魔与其领导者之间有特殊的牵绊联系,当泰格狃一丧命,这个事实瞬间就会传达给全泰格狃军的凶魔。凶魔们一定会在那时陷入极度混乱,瞬间化为乌合之众。
「……赢了啊。」
还贴在墙上的亚德雷,在这时看到确信获胜的韩斯及恰姆露出破绽的瞬间。
「快闪开啊!」
亚德雷的喊叫慢了一步。原本都在地上抱头打滚的凶魔,其中忽然有几只从背后逼近韩斯与恰姆。
听到喊叫声后韩斯转过身来,从魔也快速冲上前想保护恰姆,亚德雷则是将手中的飞针全丢掷出去想保护两人。
「喵嘎!?」
但是所有的动作都太迟了。只见韩斯的侧腹部遭到凶魔以角贯穿,恰姆的背部则被凶魔利爪划伤,他们的伤势都不轻,很有可能会成为致命伤。
亚德雷连忙从墙壁飞跳下来,凶魔们为了给韩斯及恰姆最后一击而一齐扑了上去。亚德雷手边已经没有秘密道具,也没有其他能救两人的手段。
「小心啊!」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股气息急速接近此地,紧接著攻击恰姆的凶魔被一道落雷逼得停下动作,而挡在亚德雷面前的凶魔则遭到子弹贯穿。亚德雷赶紧抓住这个机会冲上前抱起韩斯,逃离凶魔们的包围。
原来是全身是血的芙雷米和德兹正朝著广场冲来。
「韩斯不是敌人,别攻击他!绝对不能让他死啊!」
听到亚德雷如此大喊,芙雷米和德兹显得一头雾水,不过在看到韩斯被凶魔弄得满身是伤,似乎也察觉到现况──韩斯是站在亚德雷这边,和他一起对付泰格狃的伙伴。
凶魔们一看六花援军出现便暂时停止攻击,聚在一起巩固防御。
芙雷米举起枪,德兹让全身带电散发火光,亚德雷则抱著无法动弹的韩斯退到他们身后。
「我等会儿再问几位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吧,现在最重要的是打倒泰格狃。」
「亚德雷,泰格狃在哪一只体内?」
亚德雷没能回答芙雷米的问题,因为他刚才目睹了难以置信的场面。
直到刚才为止,泰格狃操控的都是巨犬凶魔的肉体,因此泰格狃的真身若不是被巨犬凶魔拿著,就是藏在体内才对。
德兹曾说过泰格狃一次只能操控一只凶魔,而且远离那只凶魔超过两公尺能力就会失效,所以泰格狃的真身毫无疑问是巨犬凶魔带在身上。
韩斯刚才切碎的只是普通的无花果果实,是替身。
不过巨犬凶魔的身体的的确确被从魔撕烂了,如果泰格狃的真身就在其中,绝对不可能逃过一死。更何况亚德雷亲眼盯著,在场并没有其他凶魔从巨犬凶魔手中拿到无花果果实,那么泰格狃的真身究竟位于何处?
芙雷米看到亚德雷没有回答,不禁面露狐疑的神色。不过就在这时,忽然有一阵笑声响起,那是一只用两只后脚站立的犀牛凶魔。
「芙雷米、德兹,我在这里喔。」
犀牛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它两只前脚往左右一摊,似乎显得相当愉悦。
「你们能来真是太好了,想到最后一战的对手是与我相处最久的你们,我实在是感慨万千呀。要分出胜负的时候,配得上这种大场面的对手果然是不可或缺的。」
芙雷米将枪口对准犀牛凶魔,结果亚德雷却伸手轻压枪口,要她不要攻击。
「……那并不是泰格狃。」
芙雷米和德兹闻言都讶异地看向亚德雷。
「我们都看错了,其实我们根本还没找到泰格狃的真身在哪啊。」
果然穿帮了吗?泰格狃在内心喃喃自语,不过它不会夸亚德雷感觉敏锐,毕竟都给出了这么多线索,换成是谁都能察觉才对。事实正如亚德雷所述,犀牛凶魔身上并没有泰格狃的真身。
不知道亚德雷和韩斯刚才有没有感觉不对劲呢?为什么当恰姆抵达广场并射出闪光弹后泰格狃仍没有逃跑?答案当然是它有绝对不会败北的自信。
看到芙雷米现身,亚德雷真想二话不说紧紧搂住她,但是现在还处于相互厮杀的状况中,等到杀了泰格狃再拥抱她也不迟。
「恰姆……你还能战斗吗?」
恰姆点头回应亚德雷,刚才被划伤的背部已由蛞蝓从魔帮她做了紧急处置,不过从魔几乎都变回泥浆,只算是能勉强战斗的程度。
「你保护好韩斯,然后帮忙挡下想从外面进来的凶魔。」
「嗯……」
不管是回答还是呼吸,恰姆都显得相当难受,只能待在蛞蝓从魔的背上大口大口喘气。她先让一只从魔将失去意识的韩斯吞进肚中,接著再派从魔往广场外散开。尽管已经遍体鳞伤且精疲力尽,但恰姆仍打算奋战下去。
「您这是什么意思?泰格狃的真身应该要由犀牛凶魔拿著才是,它不像野狼凶魔在演戏,肯定是真的泰格狃。」
德兹以困惑的语气询问。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知道泰格狃不在它体内。」
凶魔群再次以犀牛凶魔为中心聚成一团逼近,亚德雷等人只好往后退。
「方才我们打倒了一只看起来是泰格狃正在操控的凶魔,结果真身却不在里面,所以我才认为眼前的犀牛凶魔是否和刚才一样。也就是说,泰格狃现在根本不在这只凶魔体内。」
「不可能,凭泰格狃的能力怎么……」
可能办得到──德兹原本是想这么说的,但却在中途停了下来,想必它也发现到自己并非彻底掌握泰格狃能力的事实。
「那么……泰格狃它究竟在哪?」
亚德雷想找出解答,头脑却因疲劳和身体出血的影响而无法好好运作。
「你在说什么呀亚德雷,我就在这里喔,被这只凶魔吞下了喔。」
这句话才说完,凶魔们便一口气袭来。芙雷米和德兹都拚了命应战,可是已将所有秘密道具用尽的亚德雷连战斗都有困难。
「亚德雷!」
「危险啊!」
芙雷米和德兹都来援护亚德雷,亚德雷在他们的掩护下不停闪躲凶魔的攻击。德兹并不打算使用从摩菈手中拿到的木桩,因为如今被逼进死路的是他们,展开结界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
快思考!快想出办法!亚德雷拚命鞭策自我,毕竟在场有办法找出泰格狃所在位置的,就只有长时间待在它身边的自己了。
从开战以来观察到泰格狃的言行、凶魔的动向,线索肯定就在其中。如果它们有意图隐瞒的事,那么肯定会露出某些不自然的地方。
「呜!」
此时有几只凶魔袭向亚德雷,他虽然打算往后逃,但却无法彻底甩开。德兹见状本想发出雷击掩护亚德雷,但是某一只凶魔挺身接下这发雷击,其他凶魔则继续攻击。
「你撑住啊!」
芙雷米一手开枪一手丢出炸弹,这才使亚德雷顺利躲开凶魔的攻击。
的确有许多不对劲的地方,亚德雷这时总算发觉最关键的疑问──那就是为什么这群凶魔的团体行动能精密到如此地步?
不管是在和韩斯交战时,还是鼠头凶魔将无花果交给巨犬凶魔时,甚至是假装被打败再发动偷袭击倒韩斯及恰姆时,绝大多数的凶魔都是一齐行动。
凶魔们看起来并不像是受到某种命令行动,它们没有打暗号,甚至连视线都没交换过。
实在太诡异了。假装因泰格狃被击败而陷入混乱,再趁机绕到韩斯及恰姆身后偷袭。所有凶魔同时想出这种复杂的策略,并在同一时刻展开行动?这种事有可能发生吗?
不过,也不是所有凶魔都能做出合作无间的动作。例如泰格狃身旁那只山羊凶魔,还有吐丝织出巨茧的蜘蛛凶魔,它们就和普通的凶魔一样,都是听了泰格狃下指令才开始有动作。
到底差在哪里?动作如成一气的凶魔,和并非如此的凶魔。
「我们还没找出泰格狃?这怎么……怎么可能……」
如此喃喃自语的德兹,利用它娇小的身躯钻过凶魔脚边──它这种做法太危险了,简直跟自杀攻击没两样!
「住手啊德兹,太危险啦!」
亚德雷放声大喊,但德兹没有听进去,仍旧直直逼近犀牛凶魔并自极近距离释放雷击烧死了它。没想到犀牛凶魔一倒下去,马上就有其他凶魔从背后攻击德兹。
「呜啊!」
攻击者是一只全身长满刺棘的甲虫凶魔,它以一根刺棘贯穿了德兹的身体。对体型娇小的德兹而言,一根刺就足以造成致命伤。
「真可惜,我在这里喔。不过德兹,你还是和两百年前一样弱,一点都没变呢。」
甲虫凶魔以泰格狃的语气说起话来。
「难道……」
亚德雷在这时想出一个可怕的结论,虽然他不想承认这是事实,不过已没有其他可能的答案了。
答案就是──泰格狃正操控著在场大多数的凶魔。
亚德雷应该察觉到泰格狃隐藏的最后一项秘密了吧?其实事已至此,泰格狃根本没必要隐瞒下去,甚至亲口说出来都没关系。
泰格狃率领著五十只凶魔,其中四十只正是由它亲自操控,没有操控的只有特质凶具十一号、有治愈能力的十七号、负责传令任务的飞行凶魔,以及几只拥有特殊能力、执行策略时会需要用到的凶魔。
泰格狃好长一段岁月都在为决战之日进行准备。它培育了一只凶魔来当自己专用的肉体,一只只为了让泰格狃操控的凶魔。
特质凶具一号──这就是泰格狃的杀手锏,在分类上属于混合型凶魔,也就是藉由将数只凶魔合为一体来获得强大的力量,和泰格狃之前当成肉体使用的三翅凶魔属于同种。
不过一号最特殊的地方,在于构成它的四十只凶魔都能以个体行动。
特质凶具一号是由一只被称为统驭体的个体,和其他三十九只称为从属体的凶魔构成。从属体会依照统驭体的想法行事,而统驭体的所见所闻也会全部传达给从属体。
四十只凶魔就是透过这个能力,在同一意识下做出行动。
再加上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当统驭体未下达任何指令时,从属体也能独自思考依自我判断来行动。若统驭体不下令,从属体就像个木桩一样呆站在原地,那就算拥有再多只都毫无用处。
这四十只凶魔个体的强度都在中下,但是透过泰格狃赐与的力量补足了这个缺点,如今泰格狃的真身就在统驭体腹中。
泰格狃之所以选择特质凶具一号当它的杀手锏,不是因为有利于隐藏真身。
纯粹是因为一号的强大。
「芙雷米、德兹,快散开!」
亚德雷放声大喊,如今他正一边躲避凶魔的追击,一边在广场上奔跑与伙伴拉开距离。
「芙雷米,你帮忙制造烟!德兹,你继续不停地跑,扰乱敌人就对了!」
既然发现现场大多数凶魔都被泰格狃操控,亚德雷如今能做的就是找出身为指挥官的那一只。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必须先摸清敌方的特性。
芙雷米在掌中制造外型像是木桩的炸弹,将它朝地面扔出后刺入其中,当它爆炸的同时,扬起了大量的烟尘。
德兹在烟尘中奔驰,穿过凶魔们的脚边,同时不忘放几道雷击扰乱敌阵。亚德雷一边躲避凶魔,一边观察它们的举动。
果然凶魔们都是依自我意识在行动,和刚才与恰姆的从魔对峙时一样,并非只是等待命令的人偶。
视野被烟遮蔽的凶魔们看丢了德兹,不过远在烟尘范围外的凶魔仍然紧盯著它的动向。看来凶魔之间获得的情报不能共有,因此就算有凶魔看到了某些状况,也不能将情报传给其他凶魔。
既然如此──亚德雷环视在场所有凶魔。其中肯定有一只是指挥官,而它此刻正在观察战场,在分析状况的同时下达指示。
「……保持下去!德兹,你继续跑!芙雷米也继续掩蔽它们的视野!」
亚德雷大喊,拚命寻找有没有举止可疑、想观察整个战场、想逃离芙雷米和德兹攻击范围的凶魔。有那种举动的就是指挥官,而泰格狃的真身恐怕就在其中。
芙雷米冲进烟尘内,躲过敌人耳目并持续奔跑。若是没有这阵烟尘,她连想逃过敌人的追击都有困难。
此时,尽管能让受伤身体勉强活动的彼埃纳秘药失效而全身疼痛,亚德雷仍跟著冲进烟尘以脱离敌人的视野。
话说回来,就算找出泰格狃,接下来又该怎么做?光靠芙雷米和德兹的力量能打败它吗?毕竟失去所有秘密道具的亚德雷,甚至连掩护他们都办不到。
真不错呢,亚德雷,正中红心呀──泰格狃在心中如此低语。
他准确判断出特质凶具一号的能力,也做出为了找到统驭体的正确手段。
不过,他这个手段仍在泰格狃的预料之内。
泰格狃在这一百年期间,不断训练自己操控特质凶具一号的技巧。它的做法是从部下中挑选具有智能的个体,要它们和操控一号的自己对战。
泰格狃会将极力隐瞒的一号能力告诉那些凶魔,并要它们尝试在对战过程中找出哪一只是统驭体。
起初那些凶魔都能在短时间内找出哪一只是统驭体。找到的理由不外乎是统驭体不会积极参与攻击,会做出频频东张西望的不自然举动,使得泰格狃的位置一下就曝光了。
泰格狃反覆进行实战训练,过程可说是极为艰辛,因为泰格狃有时甚至会命令部下尽全力来取自己的性命。
不过也多亏那段长期训练,泰格狃成功学习到操控一号战斗的要领。泰格狃能操控统驭体做出和其他从属体几乎一模一样的动作,并靠走位让自己处于不会受到致命攻击的位置。
泰格狃有绝对的自信,就算这样一直战斗下去,它仍不会让敌人找出丝毫线索,统驭体更不会受到半点攻击。
泰格狃其实是默默耕耘的类型,它相信长年以来的努力绝不会背叛自己。
假如六花所有人都做足万全准备来到泰格狃面前,而且所有从属体都被他们消灭的话,就算靠著一号的能力也无力回天。但是六花的体力不仅因十三号的毒削弱大半,凶魔也全力阻扰让他们无法一起攻击,所以泰格狃可说是没有任何败阵的可能。
真是太令人期待了──明明差一步就能打赢泰格狃,然而他们却败下阵来。泰格狃就是为了欣赏芙雷米和亚德雷到时候的表情,才会持续战斗至今。
亚德雷右手拿著从韩斯那里借来的剑,左手紧握圣者之钉,仔细观察凶魔的动向。
为什么找不到?无论哪只凶魔都没做出诡异的举动,让他根本分辨不出哪一只才是指挥官。
芙雷米和德兹尽管受到凶魔集中猛攻,仍准确执行著亚德雷指示的任务。相信亚德雷能找出泰格狃的恰姆,也为了不让从外侧蜂拥而至的凶魔进入广场努力奋战。
就在这个时候,穿梭于凶魔脚边的德兹突然被抓住破绽,被一根从凶魔身上延伸出的刺棘贯穿前脚。
「德兹!」
亚德雷见状不禁感到后悔,自己实在太勉强它了。就算它的动作再怎么灵敏,也不可能在敌阵中央待那么久。
「呜……咕……」
德兹摇摇晃晃地逃开,它已无法再跑,也无法冲上前攻击,只能勉强以雷击阻扰敌人保命。
「非、非常……抱歉……」
几只凶魔加入追击德兹的行列,其余凶魔则扑向亚德雷和芙雷米。目前亚德雷自然不必多提,就连芙雷米也已浑身是伤。
「我问你啊芙雷米,你究竟是为何而战?」
攻击芙雷米的其中一只凶魔开口问道。
「为了世界?还是为了伙伴?都不是吧。我知道你的理由喔,你是为了亚德雷而战。」
这次换成另一只凶魔用泰格狃的语气接话。
「你实在太愚蠢了,相信亚德雷并为他而战根本毫无意义,因为他其实一点都不爱你呀。」
又换成其他凶魔开口。
「噢,我说错了,亚德雷其实憎恨著你啊。」
凶魔接二连三开口对芙雷米说话,不过她依然紧咬下唇持续战斗。
「我就把真相告诉你吧,亚德雷就是第七人喔。」
「……听你胡言乱语!」
本来决定无视的芙雷米以不屑的语气低语,但一旁的亚德雷却瞬间有股脊背发凉的感觉。
「韩斯是真正的六花喔。他是打算设陷阱让第七人亚德雷跳,只不过在过程中他必须要假装成第七人,就只是这样。
我派第七人的目的是要保护你这个黑之徒花,而亚德雷完美地替我达成了喔。」
芙雷米听完之后看向亚德雷,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因为她从亚德雷显露的态度,明白泰格狃这番话并非谎言。
「我拥有操控人类爱情的能力,并用这种能力让亚德雷爱上你,所以他一路上才会保护你喔。」
这时,凶魔的攻击划过芙雷米肩头。平常芙雷米一定能挡下这种攻击,不过她现在看起来相当震惊。
亚德雷为了让芙雷米冷静下来,本想对她说那是骗你的!可是如今的亚德雷气喘吁吁,就连站著都十分难受,因此就算想开口大喊也办不到。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为什么憎恨凶魔的亚德雷偏偏会喜欢上你呢?过去曾经协助我这个灭村元凶的你,为什么他会毫不犹豫地原谅呢?」
「……你在说谎。」
芙雷米低语。
「芙雷米,你还是投降吧,要是你现在向我投降,我就把你当成凶魔的一份子重新接纳。这是我的最后通牒,如果你这次还是拒绝,凶魔将永远不再接纳你。
你拚命想保护的东西只是虚假的幻影,这世上到底该去哪找像你这种愚蠢的死法呢?」
「你闭嘴!骗人,你一定是在骗我!」
芙雷米激动尖叫。
「你在几分钟之后,一定会大叫『要是我刚才听泰格狃的话就好了』喔。」
亚德雷开始思考泰格狃为何会在此刻说出这种话,不过他其实早已有了答案,因为泰格狃喜欢欣赏他人痛苦的表情。前天它才为了看葛道夫痛苦的模样现形,刚才也为了欣赏亚德雷的表情而特意减弱操控爱情的能力,现在则是为了看芙雷米的苦闷而告诉她真相。
在这瞬间闪过亚德雷脑海的,是如何找出泰格狃位置的方法。
「你就继续相信自己是被亚德雷所爱吧,你这股信念越强,越能让我感到愉悦,因为你知道真相时的表情肯定会精彩无比呀。」
「不,亚德雷、亚德雷他是真的爱……」
「你可以住手了吧,泰格狃!」
亚德雷大叫,他拚命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察觉,好让已找出泰格狃位置的事实不被看穿。
泰格狃在这时停止攻击亚德雷和芙雷米,四周顿时安静许多,不过德兹被包围攻击的声音,以及恰姆拚命抵抗凶魔入侵的声音还是存在。
亚德雷心想,我的想法真的没错吗?不过眼下似乎已经没时间让他犹豫了。
「你要我住什么手?是不要告诉她事实,还是不要再继续操控你的爱情呢?」
「算我求你……不要继续伤害芙雷米了。」
亚德雷一边说一边观察凶魔们的样子,聚成一团的凶魔毫无空隙,没有地方能让亚德雷突破,因此就算找出泰格狃的位置,也没有能从这里攻击到它的武器。
而且,即便将泰格狃的位置告诉其他伙伴,凭他们如今精疲力尽的状态,也不可能有办法突破保护泰格狃的防卫部队。
要想取胜必须出其不意,得先想办法让泰格狃大意,再一口气缩短距离解决它。
「芙雷米……我……的确被泰格狃操控,是被迫爱上你的。」
亚德雷一句话让芙雷米的脸瞬间僵住,与他们两人对峙的凶魔见状,脸上竟同时浮现笑容。
「……我一直在说谎,说我才是能拯救世界的勇者,说我是打从心底爱著你,说我是地表最强的男人。
但其实每一句……每一句话都是谎言。」
「亚德雷……」
凶魔们开心地笑著,认为亚德雷已经放弃抵抗,不过亚德雷很清楚,最大的空档往往会在确认获胜的瞬间露出。
「可是啊……芙雷米……我……」
亚德雷摇摇晃晃地朝芙雷米走去。
「每一次都能把谎言变成真实!」
这句话一出,凶魔群不禁有点动摇,亚德雷等的就是这一刻。他绞尽最后的力气朝凶魔冲去,凶魔也跟著一齐攻击他。只不过刚才那一瞬间的动摇,给了亚德雷闪躲攻击的空档。
亚德雷跑进凶魔群中,攻击从四面八方袭来。
这次突击看似相当有勇无谋,但是亚德雷相信就算不用言语或信号,芙雷米也一定会援护他。
芙雷米发射的子弹和炸弹在凶魔群中炸开,产生的爆风从背后硬推了亚德雷一把。
「我一定会让你幸福!」
亚德雷继续奔驰,直直朝凶魔群中一只拥有美丽鸟头、双脚站立的凶魔冲去。
亚德雷记得这只凶魔,数十分钟前自己屈服在泰格狃脚下时,鸟头凶魔就在旁边包围的十只凶魔里。当自己向泰格狃认输的瞬间,原本讲话的鼠头凶魔忽然往旁边一站,换成后方的鸟头凶魔移动到亚德雷正面。
泰格狃操控的这数十只凶魔视觉并未共享,因此泰格狃无法看到其他凶魔所见的景象,因此若想看到亚德雷屈服瞬间所露出的表情,泰格狃非得亲自走到他面前才行。
泰格狃只动了那么一步,但那却是为它带来败北的一步。
「休想!」
撑过芙雷米炸弹猛攻的凶魔对亚德雷发动攻击。没有时间闪躲了,要是在这个时候躲开,只会让泰格狃逃走。亚德雷硬是用铠甲挡住攻击,继续往前迈开脚步。
「亚德雷先生!」
在一旁遭到围攻的德兹,于此时施展雷击掩护亚德雷,恰姆的从魔也跟著冲进广场,吐出酸液攻击凶魔群。
最后由芙雷米发射的子弹,贯穿挡在鸟头凶魔前的最后一只凶魔。
「怎么可能……」
亚德雷高声大吼,对双眼圆瞪的鸟头凶魔挥出使尽浑身力量的一击。
泰格狃的动摇只在一瞬之间。亚德雷的确找出了自己的位置,但是他的力量早已耗尽,就算位置曝光自己也没有理由会输。
「喝啊!」
泰格狃不打算防御亚德雷挥出的剑,毕竟这点程度的攻击直接以身体接下即可。眼看剑直直刺到统驭体身上,但却无法贯穿它坚固的身体。
接著换泰格狃挥出手刀削过亚德雷的身体,逼得他只能把剑刺在统驭体身上放开手。
亚德雷的另一只手,拿著他的王牌圣者之钉。泰格狃虽然明白那对自己无效,却仍躲过刺来的钉子,接著一脚把钉子踢飞。
如此一来亚德雷已手无寸铁,泰格狃的第三发手刀就这样贯穿了他的腹部,并有确实深达内脏的感觉。
「我姑且饶……」
饶你一命。泰格狃本想这么说,没想到腹部被贯穿的亚德雷竟伸手抓住泰格狃的脸,并为了不让它阖上鸟喙而把手指伸进去。
泰格狃无法理解亚德雷此举的目的,不过仍用力想把他的身体给甩开。
只见亚德雷深深吸了一口气,接著将积在口中的血一口气喷出,喷进一号统驭体的嘴内,血液流进腹中。
处于胃里的泰格狃真身,也就是无花果果实一碰到亚德雷的血,整个真身便窜过一阵剧痛。
泰格狃的真身在腹中痛苦打滚,也因此无法再控制特质凶具一号。没有用真身战斗过的泰格狃,其实对「疼痛」相当陌生。
据今四年前──亚德雷正在接受艾特洛•史派克的治疗,因为他在数小时前将圣者之钉刺进自己的胸口,为的就是完成艾特洛叫他「找出圣者之钉活用方法」的任务。
「我问你,你为何做这种愚蠢的事?」
艾特洛开口问躺在床上的亚德雷。
「你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吗?你调查过我的血了吧。」
亚德雷说完继续笑道:
「你亲口说过吧,圣者之钉是将圣者血液中抽出的毒素制成结晶,所以我就想到,能不能乾脆把结晶溶入我的血液,让我整副身体变成一种剧毒啊。」
看到艾特洛哑口无言、难掩惊讶的模样,亚德雷确信自己成功了。
「结果恐怕远比你想的还要有效啊,你的血液已成为超越圣者之血的剧毒,只要让凶魔喝下你的血液,想必不出数分钟就会致死,就算只是碰到肌肤也能造成剧痛。」
艾特洛转身背对亚德雷。
「不过,你这个想法实在太过无聊,世上哪有人会把自己的血当成武器?根本连写进我研究资料的价值都没有。话虽如此……我就允许你继续当我弟子吧。」
亚德雷紧握拳头,高高举向天花板。
广场上传出凶魔的惨叫声,原来是用手刀贯穿亚德雷身体的鸟头凶魔,正痛苦地扭曲身体。眼看自己最后的杀著起了作用,亚德雷不禁感到安心,要是连这一招都不管用,那亚德雷就真的玩完了。
泰格狃没有察觉亚德雷在烟尘中将圣者之钉的前端折断,并将它埋进自己腹部的伤口。
「亚德雷先生,还没结束啊!」
德兹大喊的同时,周遭的凶魔也正要攻击亚德雷,不过它们的动作已不像刚才那样合作无间,因为它们无法理解突如其来的状况而陷入混乱,失去了精准的判断力。
芙雷米趁这个空档发射子弹打烂鸟头凶魔的头,第二发则贯穿它的腹部。
周遭凶魔的动作都在这个瞬间停止,接著一齐往地上倒去。
「最后一击!」
芙雷米如此一喊,打算对鸟头凶魔的尸体发射第三发子弹,不过在她开枪之前,一颗无花果果实已先从被打烂的头部飞了出来。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无花果果实上裂开的大嘴发出惨叫。
「好痛、痛、痛死啦!这是怎么搞的!?痛死啦,快救我,救我啊凶魔们!还不快来救我!」
泰格狃不停扭动那些从果萼上延伸出来的藤蔓,在地上滚来滚去。
这就是泰格狃吗?亚德雷一时之间忘记自己还在战斗,就只是呆呆望著地上的果实,望著这个操控并毁灭他一切事物的始作俑者。
头一次近距离看到的泰格狃,竟是如此弱小、悲惨的存在。
「亚德雷,把泰格狃抓起来!」
芙雷米这么大喊。
泰格狃根本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明明十秒之前胜利还在它的眼前,没想到如今却成了因剧痛而打滚、毫无防备的惨状。
「咿呀啊啊啊!」
陷入恐慌的泰格狃放声尖叫,因为它从未将自己无力的真身暴露在他人面前。
它奋力挥舞藤蔓逃出亚德雷手中,一边晃动果实状的身体闪躲芙雷米的子弹,一边全力朝广场外奔跑。
就算一号被打败了,自己还有用之不尽的部下,现在只要随便跳进一只部下口中并操控它,自己就能得救。如今泰格狃脑中只剩下保命的念头。
二十四号和蜘蛛凶魔此时都为了拯救泰格狃开始奔跑,但是它们马上就被从魔从背后袭击,转眼之间就死了。
「泰格狃大人,请往这里!」
有只凶魔钻过从魔的包围朝泰格狃奔去,在它伸手抓住泰格狃真身的同时,德兹的雷击跟著劈下。看到本想操控的新身体被击倒,泰格狃又拖著被电焦的身体继续逃跑。
「啧!」
发现芙雷米的炸弹滚到脚边,泰格狃运用藤蔓奋力一跃,藉此闪躲爆炸产生的风,结果这阵风反倒将想逃出去的泰格狃推回广场中央。
「救我、救我,快救我啊!」
尽管泰格狃多次吶喊,却没有任何部下出声回答它,也没有任何人能突破从魔的防护网来救它。步履蹒跚的泰格狃,只好将视线移往正在瞪它的德兹。
「德兹……救救我吧……我们是……朋友……」
「我再说一次,过去曾称你为朋友,让我这一生留下了耻辱。」
看到德兹说完便打算放出雷击,泰格狃以为自己这下真的死定了,没想到遍体鳞伤的德兹因为过度疲惫,所以雷击没能命中泰格狃,不过还是烧掉它身上大半的藤蔓,只剩下唯一一根。
泰格狃心想,自己真的输了吗?到底是输给了什么?
明明是场稳赢的战争,根本没有理由会输,结果自己还是输了,一切真的只能以发生奇迹来解释。
泰格狃十分明白,能引发奇迹的除了爱情以外别无其他。
也就是说,自己输给亚德雷、芙雷米,输给了支撑他们两人的爱情。
「啊……啊啊啊啊!」
泰格狃胡乱挥动仅存的一根藤蔓痛苦惨叫。
自己竟然败给了爱情!只有这点是泰格狃绝不能容忍的,这甚至会让它比死还要难受。
因为泰格狃在比任何人都相信爱情的同时,也比任何人都憎恨爱情。
「不、不对!绝对不可能!」
自己是践踏爱情、利用爱情的存在,必须得是如此才行,要是输给了爱情,泰格狃等同彻底失去活到今日的意义。
就在泰格狃持续尖叫且胡乱挥舞藤蔓时,有一只手朝它伸了过去。
「……终于抓到了。」
亚德雷一把抓住泰格狃的身体。
手握泰格狃真身的亚德雷大口喘著气,只要把这颗果实捏烂一切就结束了。明明清楚这个事实,但是亚德雷的手指却没有动作。
视野蒙矓、双脚发软,就连亚德雷都惊讶自己为何还能站得住。
「你在等什么啊亚德雷,快杀了它呀!萝萝妮亚和摩菈她们还身处险境喔!」
芙雷米光要应付想冲进广场的凶魔就已经很吃力,如今甚至连德兹都是硬用颤抖的双脚站起身,持续施放雷击御敌。
亚德雷紧握泰格狃一动也不动,心中还在怀疑它是否留有一手,或是另有其他的企图。
其实泰格狃真的只是在乱挥藤蔓,它已经束手无策了。
亚德雷此刻不由得悲从中来,因为他眼见粉碎自己一切的始作俑者原来是如此弱小。
事实上,亚德雷早在几年前就下定决心,当自己得以复仇时,一定要马上下杀手,绝对不听对方任何求饶或忏悔的话,要的就只有它那一条命。
不过现在,亚德雷决定违背以前的决心,因为他有无论如何都得讲给泰格狃听的话。
「泰格狃,你刚才说我是你的玩具,是为了你而存在对吧?可是啊,实际上却是相反喔。」
「……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你才是为了我存在。你活到今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遇见芙雷米啊。」
泰格狃闻言先是沉默了一会儿,接著将它仅存的最后一根藤蔓延伸了十几公尺,最后把前端刺进一只凶魔的身体。
你错了亚德雷,我可不是为了你而活呀──泰格狃在心中如此喃喃自语。
我没有输给爱情的力量,就算我即将命丧黄泉,我也会继续践踏爱情,让那些懂得爱情滋味的人类继续受苦。
只要战争仍然持续下去,我就不会是输家。
亚德雷、芙雷米,我一定会践踏你们的爱直到最后一刻!
「〈芙雷米!我最后就告诉你一件事吧!〉」
听到泰格狃大叫,亚德雷这才发现它把藤蔓的前端刺进鼠头凶魔胸口,同时想起真实之书是被鼠头凶魔带在身上。泰格狃现在又用真实之书对自己下了诅咒,刚才它说使用次数有限原来是谎言。
「〈你的母亲其实是真的爱著你!〉」
泰格狃这声叫喊一进到芙雷米耳中,让她整个人瞬间跟结冻一样停止动作。
亚德雷的直觉告诉他,不能再让泰格狃说下去了,于是他开始使力掐泰格狃那颗柔软的真身。
「〈然后亚德雷──〉」
亚德雷一把捏烂意图继续讲下去的泰格狃。
他的手指摸到两个小型块状物,一个是小到从未见过的凶魔命核,另一个则是颗红色宝石。
同一时间,亚德雷眼前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那并不是伤势造成的影响,而是一股未曾感受过的恶心感。
他感觉自己快要变得不是自己,脑中开始有某种东西在崩塌掉落。
亚德雷此刻根本没有心情沉浸在手刃仇人的喜悦中,光要忍受这股恶心感就让他耗尽全心全力。
尽管亚德雷快要不支倒地,但他依然没有放开泰格狃的真身,因为若是不把指间的命核彻底捏碎,就不算是真正杀了泰格狃。
正当亚德雷要动手捏碎命核的瞬间,已去了半条命的泰格狃忽然动起嘴巴,用只有亚德雷听得到的细微声音说了一句话。
亚德雷听到这句话的同时,泰格狃的命核随之碎裂,亚德雷也如断线人偶般往地上一瘫,就这样昏了过去。
就在泰格狃死亡的同时,芙雷米左手上的纹章发出光芒,光芒接著分为六道光束飞散开来。
光弹分别飞进恰姆的大腿、被从魔吞进体内的韩斯身体,其余四道则飞往西北方,在撞到葛道夫、摩菈以及萝萝妮亚的纹章后消失,就连娜榭塔妮亚所持的纹章也被光弹打中。
从六花纹章中剥夺力量的圣具──黑之徒花,其力量伴随泰格狃的死亡而失效。
遗迹一带传出响彻天际的惨叫,凶魔们无不惊慌失措、鬼吼鬼叫,每只都各自做出毫无秩序的行动,使得混乱一发不可收拾。
凶魔们采取的行动可说是五花八门,有的明知泰格狃已死却还是想要去救它,有的拔腿逃出这座烧得正旺的森林,有的恨不得冲来杀了六花,也有的开始嚎啕大哭,但是绝大部分的凶魔其实都是不知所措,只能愣愣杵在原地。
「萝萝妮亚──」
萝萝妮亚因某人的叫唤而清醒。
她在芙雷米等人逃离后依旧持续战斗,不过记忆从途中开始中断,因此她也不晓得自己究竟战了多久。
萝萝妮亚本来已把自己的命置之度外,那招从全身喷出鲜血的招式是自己最后的王牌,所以一旦用了它,肯定会马上陷入无法战斗的状态。毕竟就算她是〈鲜血〉圣者,流失体内大半的血液仍然会动弹不得。
为数破百的凶魔对上失去力量的自己,结果会如何想必连三岁小孩都明白,但是萝萝妮亚当时仍抱著在所不惜的决心。
「……赢了、喔。」
萝萝妮亚听到声音后睁开双眼,看到的是和她昏过去前一样的战场,只有一处最大的不同,那就是凶魔们完全忘了要攻击她,只是傻傻地愣在原地,而萝萝妮亚身边则有葛道夫在。
他一手扛著摩菈和娜榭塔妮亚,一手紧紧握著长枪。
葛道夫此刻正跪在地上,用身体罩在萝萝妮亚上方,替她阻挡凶魔的攻击。
「就差、那么一点,幸好你、活了下来。」
葛道夫笑著说道。
「亚德雷!」
泰格狃死了,但是芙雷米却无暇沉浸在喜悦中。
实在发生太多、太多事了。泰格狃说亚德雷是第七人,韩斯才是真正的六花,还说亚德雷是被它操控而强制爱上芙雷米,最后泰格狃甚至用〈语言〉圣者之力说出关于母亲的事。
还处在混乱状态的芙雷米,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倒地的亚德雷身旁。
「……呜啊!?」
芙雷米想替亚德雷包扎而把手伸向他的身体,但手指却在碰到他血液的瞬间感到一阵剧痛,让她根本无法进行治疗。
这时,德兹拖著脚走来。
「芙雷米小姐、恰姆小姐,我们赶紧离开此地吧,越快越好。」
芙雷米对它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感到不解。
「卡尔癸克要开始行动了,至今它都是被泰格狃牵制著,既然此刻重获自由,肯定会针对我们而来。要是我们不前往安全的地点,下场只有全军覆没。」
德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焦躁,比起和泰格狃战斗或是战况陷入绝望的时候,德兹最怕的其实莫过于局面演变至此。
芙雷米脱下披风,包住亚德雷的身体并扛在肩上,对恰姆使了个眼色。
「得先去找萝萝妮亚她们,接著再和摩菈他们会合。跟我走吧,恰姆。」
芙雷米正要开始跑的时候,德兹出声叫住她。
「那个……我想请两位带我一起走,因为我不能奔跑了。」
一只从魔衔住德兹的脖子叼起它,跟在芙雷米身后往伙伴们所在的西北边而去。
被芙雷米扛著的亚德雷忽然恢复了意识。
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脑袋感觉像被剧烈搅拌一般。至今为止经历过的所有大小事在脑中来来去去,记忆十分混乱,有种脑袋被撕得四分五裂的错觉,一股未曾感受过的恐惧涌上亚德雷心头。
无法忍受这股恐惧的他再度昏了过去。
「呜……」
亚德雷漏出微微的呻吟,似乎是被某种声音吵醒。
「你们到底要恰姆说几遍才懂啦!」
把亚德雷吵醒的似乎就是恰姆的怒骂声,他不知道从自己昏倒到现在到底过了多久时间。
「恰姆小姐,你太大声了。」
接著传来德兹的声音。睁开眼后映入眼帘的,是微暗的洞窟顶部。一将头转向洞窟入口,白天的亮光即刻进入眼中,刺得亚德雷不禁皱眉。
「证据全都齐全了喔,猫先生根本是被亚德雷陷害的,你们大家不是都看过宝石上刻的神言吗?黑之徒花根本没有『继承』的功用,全都是亚德雷编的谎话啦!」
恰姆站在洞窟中央说话,对象是萝萝妮亚、摩菈以及娜榭塔妮亚与葛道夫,他们全聚在一处坐著。
「可、可是你差点被韩斯先生杀……」
萝萝妮亚不解地问,其他六花和娜榭塔妮亚也同样面露疑惑。
「这点恰姆已经说过好几次,猫先生不是第七人,他是为了引出亚德雷骗泰格狃上当,才会假装自己是第七人啦。」
德兹蹲在恰姆身后,韩斯平躺在洞窟深处似乎还没清醒,然后芙雷米则是抱膝坐在亚德雷身旁。
「可是恰姆呀,你刚才不是说给泰格狃最后一击的人是亚德雷吗?为什么第七人会做那种事?」
「恰姆也不知道啊。那换恰姆问你,为什么猫先生又要和泰格狃交手?」
「这……这个……」
被反问的摩菈也答不上来。就在此时,芙雷米小声说道:
「亚德雷……你醒了吗?」
芙雷米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虚弱,平躺著的亚德雷轻轻点头。
「现在是中午,离我们打倒泰格狃过了五个小时左右,这里是昏倒山地的东边,和原本预定的集合地点离了很远。
〈永恒蓓蕾〉那里有卡尔癸克的部下埋伏,以我们现在的状态只能逃跑。之后又花了几个小时,才总算来到这处安全的地方。」
「这样啊……」
恰姆走到躺著的亚德雷身旁,并用充满敌意的视线俯视他。
「你最好全部招出来喔。」
本来亚德雷就没有继续隐瞒的理由,于是将一切都说了出来。包含他在神殿中命令白蜥蜴保护芙雷米、从纹章中听见疑似持花圣者的声音、泰格狃宣告它将芙雷米变成人质、自己掉入韩斯的陷阱、被泰格狃包围等等。
最后,他还说出为了保护芙雷米,自己把作战计划全都告诉了泰格狃。
在听亚德雷讲话的途中,伙伴们全都不发一语,即便等他全部讲完,伙伴们仍是好一段时间没开口说半句话。
「……这些都是……真的吗?」
总算开口的人是恰姆。
「让我用泰格狃拿的那个圣具……真实之书,只要用了那个,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恰姆是把它拿来了,可是好像没用耶,似乎只有泰格狃能用。」
「是吗……但是拜托你们相信,我说的都是事实。」
其他伙伴依然不发一语。
这也不能怪他们,毕竟摩菈和萝萝妮亚始终相信亚德雷绝不会是第七人。
「看来我相信你是真正的六花,把一切赌在你身上是个错误的决定呢。」
看到娜榭塔妮亚脸色铁青,德兹对她投以些许责备的眼神,听完真相的葛道夫也显得相当混乱。
「我……」
亚德雷看向芙雷米,她正默默盯著自己的脸,表面上看起来并未产生动摇,但她身旁的亚德雷却能清楚看到她的身体正在微微颤抖。
「我……」
完全不敢置信。
对亚德雷来说,芙雷米就是他活著奋力战斗的所有理由。为了她背叛六花,为了她重新振作,更为了她打倒泰格狃。亚德雷发过誓,自己一定要让芙雷米幸福。
这些都是五小时前发生的事,对亚德雷来说更是刚才才发生的事。
可是现在,自己竟然一点都不爱芙雷米了?
「芙雷米……」
亚德雷低声呼喊,心想是不是只要说出口,就能改变自己冰冷至极的内心,结果什么变化都没有。
现在坐在亚德雷身旁的谁都不是,就只是一名普通的少女。
「芙雷米。」
亚德雷再次叫了她的名字,盯著她的脸看,但是内心还是不为所动。
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会觉得为了这名少女就算毁灭世界也无妨?为什么会产生只要是为了这名少女,任何敌人都不足为惧的念头?
亚德雷试著取回先前的情感,试著想起爱著芙雷米的感觉,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有种简直就像被乾涸的风吹过的空虚感,以及失去重要之物,并且永远取不回的失落感。
这种感觉并不是失去了心爱的人,而是无法再用心去爱她,一种亚德雷从未感受过的悲伤。
「……所以现在要怎么办?要杀了这家伙吗?还是把他的身体弄得再也无法战斗?」
听到恰姆这么说,亚德雷惊讶地看向她。
「亚德雷应该不再有威胁性啦,毕竟操控他的泰格狃已死,亚德雷本人也没有打算要和六花为敌,那我们当然该和之前一样把他当成伙伴吶。」
摩菈开口缓颊。
「他本来就不是泰格狃的同伙,只是被迫爱上芙雷米小姐──我觉得目前根本没有找到能证明这点的证据呢。」
娜榭塔妮亚提出意见反对摩菈,而且语气十分冷漠。
「杀了他、不太好,可是、我们往后、还该不该、相信亚德雷……」
葛道夫同样对亚德雷抱持戒心。
「……呜喵,亚德雷已经人畜无害啦,根本没必要杀他呗。」
不知何时清醒过来的韩斯也开口说道。
「你太天真了啦猫先生,亚德雷可是差点把大家都杀了耶。」
此时换成萝萝妮亚开口反驳恰姆。
「不、不行、不行啦!因为亚德他不是拯救了世界吗?」
「……啥?」
恰姆不可置信地回问。
「亚德他不是打倒了泰格狃吗?要是没有亚德,我们所有人早就死了喔,怎么可以杀了救命恩人呢!」
「不对!」
如此大喊的人是亚德雷,这让萝萝妮亚的身体不禁一震。
「要是没有我,你们就能在〈命运〉神殿破坏黑之徒花,也能轻易打倒泰格狃,更不会让所有人身陷险境。」
「可……可是……」
「泰格狃说了,它说如果第七人不是我,就不可能保护得了芙雷米,我觉得它说的一点都没错。要是没有我,或是我再弱一点的话,六花早就……早就杀掉芙雷米了。」
芙雷米听到这里双眼大睁,想必她是因为从亚德雷口中听到「早就杀掉」这种话而感到震惊吧。
「早知道、早知道就让芙雷米死了,这样一来就能破坏泰格狃所有策略了。」
盯著亚德雷看的芙雷米嘴唇微微颤抖,因为她已经察觉了亚德雷此刻的心情,悲伤地低下头来。
「不是亚德……不是亚德的错啊!」
萝萝妮亚以悲痛的语气说道。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亚德雷望著洞窟顶部如此心想。
他多想继续爱著芙雷米,继续为她奋战下去,但是亚德雷很清楚自己办不到了。
「为什么啊……」
芙雷米明明是和自己一路奋战过来的伙伴,她在雾幻结界救了自己,一直替自己操心,在〈命运〉神殿内开口要自己救她。尽管一路上受到伤害、受到折磨,她仍跟著自己撑了过来,也为了自己奋战至今。
亚德雷真的不懂,为什么自己此刻会一点都无法爱上这样的少女?
『相信亚德雷并为他而战根本毫无意义,因为他其实一点都不爱你呀。』
泰格狃的话掠过脑海。当时亚德雷否定这句话,因为他相信即使是遭到泰格狃操控,自己往后也一定能爱著芙雷米。
亚德雷十分不想承认泰格狃才是正确的,也不愿意承认自己会是那么冷酷的人。
然而,亚德雷如今无法爱上芙雷米,随著他清醒的时间越久,他甚至渐渐忘记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亚德雷很清楚地意识到一点──如今的自己,已不是几个小时前的自己了。
他已经彻底成为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我是谁?现在的我究竟是谁?
「芙雷米……」
亚德雷低语的同时,心中也燃起了某样东西,那是过去曾烧遍他全身的复仇之焰。
八年前,从村庄遭到毁灭的那一刻起便持续燃烧的复仇之焰,到了杀死泰格狃的此时此刻,仍然在持续燃烧。
亚德雷曾立过誓,自己会为复仇舍弃一切。他不需要一颗像是人类的心,并将爱情、喜乐等东西通通拋弃,只留下憎恨填满心灵,化作一个为战斗、为复仇而活的道具。
亚德雷发誓,若不把毁灭村庄的凶魔和帮凶通通赶尽杀绝,他绝对不会善罢干休。
那么现在敌人都死了吗?复仇完成了吗?亚德雷扪心自问。
还没──他马上如此断定,因为复仇之焰一点都没有减弱。
芙雷米,还剩下芙雷米不是吗?要是没有她的存在,一切根本不会变成这样。
亚德雷的村庄之所以会被毁灭,是因为泰格狃要让他成为第七人来保护芙雷米。也就是说,如果芙雷米不存在,村庄就不会被毁,莱那也不会死,自己的人生也不会彻底崩坏。
可是,芙雷米也因为亚德雷受苦,更和他一样是被泰格狃夺去一切的被害者啊──对于浮现在心中的这个念头,亚德雷选择否定掉。
就算她什么都不知情那又怎样?这根本改变不了只要她不存在,亚德雷就什么也不必失去的事实。
芙雷米对自己怀有好意──亚德雷不是没考虑到这点,只是最后还是选择无视。
就算她喜欢我又怎样?这样就能改变村子被毁、大家都死去的事实吗?
再加上最重要的一点,泰格狃在即将被亚德雷捏烂丧命前,用真实之书留下最后的一句话。
『〈你姊姊雪提拉是芙雷米所杀。〉』
此时,萝萝妮亚还在努力说服伙伴。
「我们根本没必要杀亚德,也不可以把错都怪在他头上啊。错全在泰格狃,而它既然已经被打倒,那整件事不也应该到此结束吗?」
面对伙伴们以充满警戒心的眼神望著亚德雷,萝萝妮亚仍拚命抵抗。
「你说对吧?亚德,你会跟我们一起保护世界吧。你还是我们的伙伴,也会跟我们合力对付魔神和卡尔癸克,我没说错吧?」
亚德雷没有做出任何回答,所以萝萝妮亚在这时转头看他的脸。
「你回答我嘛,亚德……亚德?」
萝萝妮亚露出讶异的表情,并且持续盯著亚德雷的脸好一会儿,最后以若有似无的细微声量说了。
「……你真的是亚德吗?」
泰格狃早就看透了一切,明白当亚德雷从受操控的爱情中获释,他的心会产生何种变化。泰格狃晓得以往的亚德雷,他封闭起内心,执著于过往,灵魂中燃烧著漆黑的复仇之焰。
不去爱人,不把任何人当朋友,只剩下憎恨充满他的内心。
泰格狃改变了那样的亚德雷,让他取回爱上他人的心灵,渐渐回想起温柔与想要守护他人的心。因此若泰格狃死去,想必亚德雷也会变回以往的他,那名除了憎恨以外一无所有的少年。
在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前一刻,泰格狃这么心想──
芙雷米、亚德雷,我绝对不是输家,我会继续践踏你们的爱情,永远让你们痛苦。
芙雷米,你的性命总有一天会被亚德雷盯上,你终将被打从心底爱著的人、发誓要守护的人杀死。
我就想像著你到时候的表情上路吧。
芙雷米,我十分满足,打从心底觉得让你诞生在世上真是太好了,因为你那张为爱所苦的脸,光是想像就让我愉悦不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