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完全相信某件事的时候、可以说是被它支配着、但同时也可以说是以信赖为名的支配。它深深的缠绕着、如同恐怖政治一样没有妥协』
——雾间诚一〈虚空の帝国〉
1.
(啊……)
箕山晶子在游乐园旧址进行殊死搏斗后的第二天,在白色的病房中醒来。
就如同只为她一人准备的一样。周围一片寂静。特别是没有监护人的身影。
「………」
头有点发晕,除此之外身体没有异常。她坐起身、摸了摸脸颊。只贴了一张创可贴。之前因为出血过多几乎晕了过去、现在好像已经完全止住了。与其说是接受了特别的治疗、不如说伤口本来就很浅。
「……那个」
意识没有混浊。就像睡了八个小时起床后一样清醒。
所以、反而有些奇怪——记忆极其清晰的留存着。
晶子在敌人的操纵下、对统和机构露出了獠牙。
当时,不带任何怀疑的遵从指示时的意识状态,当前也能清楚的回想起来。
"好像不是自己",并不需要那样的借口,自然而然的、觉得这样做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即使在解除了催眠暗示的现在,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我其实一点也不后悔。
就像无论在梦中做了多么羞耻的事,醒来后都完全没有关系一样,完全不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有多么危险。
但是、统和机构却并非如此。她已经被识别为叛徒或者危险分子了吧,被处理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她却像往常一样,在这里被这样搁置着……有些莫名其妙。
「那个……」
不知道该采取什么行动。接下来该做什么。应该向谁说明些什么才好、但还没整理好该怎么说——如果老实说没有被强迫的感觉,那么即使被怀疑是不是真的想背叛也没有办法。完全没有自信。
「我——」
她垂下视线,凝视着交叠在腿上的双手。连手指该怎么动都不知道——这时、突然意识到心中有一种奇怪的违和感。
记忆和意识似乎都在连续、但过去仿佛是遥远的别人的事情一样的感觉——渐渐明白了这种心情的真实面目。
莫非,试试看、多试几次就可以了。
但是眼前的视野没有变化。交叉的指尖一直保持着原样、场景并没有变化。
「这样啊——」
她格外深切的独自点了点头。
她的能力〈Quasar·Sphere〉完全无法使用了。
干干净净的、消失了。
*
「金币本身、并没有什么意义——」
菲-里斯基对日高迅八郎说。
「在那个金币被制造出来的阶段、只是单纯的伪钞,最多只是作为纪念品收藏的没有价值的产物。它意义的产生、是从"皇帝金币"这个名字开始的」
「是谁起的啊?」
「这还不清楚。但是当他们意识到、那个名字。"谁收集了它谁就会得到这个世界"之类的传说——」
「这难道不是统和机构的情报操作吗? 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吧」
「不、至于真实情况——嘛、我确实不知道、但以统和机构的做法,无论如何——」
里斯基罕见露出不知如何解释的表情、半自暴自弃的说
「那么"庸俗"——失落的帝国、最后的皇帝为了扰乱敌国而制造伪钞、如此的执迷不悟,竟然让所有者可以成为世界的统治者——是怎么回事呢?」
她耸耸肩说。
迅八郎噘起嘴、凝视着手中的金币。
「皇帝金币、一共有多少?」
「很多」
「具体的数量呢?」
「所以说,很多、哦——虽然不知道最初制作的数量、但单位是万以上。所以只是最开始是物以稀为贵」
「如果收集了很多、就能增加效果吗?」
「不——但似乎、好像也不是那样。在那么多的数量中、只有一枚是正品。找到那一枚的人、将成为世界的下一个统治者」
菲笑了笑。
她自己似乎都完全不相信这件事。迅八郎用指尖摆弄着金币、继续问道
「在游乐园发现的这个、是真的吗?」
「所以没办法区分——因为本来就是伪钞。统和机构的样品也多得快要腐烂了」
「说是收藏什么的。那么其他拥有很多的人也知道吗?」
「最大的收藏家就是寺月恭一郎。说起来、价值暴涨也是因为那家伙用这钱买了很多东西」
对这个名字有印象。迅八郎想了起来、点了点头
「寺月——是那个游乐园的主人吗」
「而且、他还是才牙虚宇介和才牙空兄妹的父亲」
菲的话、让迅八郎不由得刺痛了眼睛。
「——你说什么?」
「啊啊、没听清吗。虹上好像也调查过了、我还以为你也被她告知了呢——不、父亲什么的、也只是户籍上的。寺月已知的孩子就有十三个、但都是和他有关系的女人生的,完全不能证实留下了他的血统。只是一个劲的承认了以抚养费为目标而起诉他的对象、所以才变成了这样而已」
「怎么能这么断定呢?」
「所有人、都被做了DNA鉴定。顺便一提、也基本知道父亲是谁。其中也有将其当作养父对待的夫妇。目的好像只有骗钱」
菲若无其事的说了句相当可怕的话。迅八郎皱起眉头,她又补充道
「啊、啊——不、那个。只有才牙虚宇介和才牙空还不知道真实的父亲是谁。和母亲发生关系的对象是谁、也完全不知道——或者说、本人也不记得了」
「诶?」
「才牙真幌、现在已经是统和机构的成员了。地位比我高得多。和"清零者"是一样的水平。她证明自己没有记忆了——因为采集了虚宇介和空的数据、所以寻找父亲的工作现在还在继续。正在收网」
「什么啊、那个——才牙那家伙知道吗?」
「母亲是如何和他说的、这是私人领域,所以我不介入」
她微笑着说道
迅八郎越发皱起眉头
「怎么事到如今才说这种话——总之、你不相信才牙兄妹对吧? 也就是说、让我们一直在监视」
迅八郎不屑的说道,随后又看了看手里的金币、
「……那么这个、不交给统和机构也可以吗?」
里斯基笑了笑、用轻松的口吻说
「毕竟是众多之中的一个。你拿着吧」
迅八郎表情凝重
「如果是父亲的东西的话、果然还是要把它还给才牙吧……?」
2.
NP学校的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
「——也就是说、箕山晶子正式决定退出。今后、即使见到她,也要尽量避免接触」
男讲师平静的说道。
「你们和她的立场、已经不一样了——虽然在统合机构的相关人员这一点上是一样的,但是如果你们是干部候补生的话,那么她就只是后勤人员中的一员。你们的情报传递给她是不行的,根据情况也有可能成为对机构不利的行为。需要注意」
对于那个宣判、其他人都没有说什么。没有任何反驳。
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今天的课开始了,大家都平静的接受了。
但是——到了课间休息时间、果然有人在窃窃私语。
「真的只是退塾吗? 要是、被人偷偷的处理掉了——」
「不、如果是这样的话,不如说这是在牵制我们吧。杀鸡儆猴的告诉大家背叛是不行的」
「到现在为止成绩也变差了、那些因为能力变弱而离开的人——总是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输给敌人、之后退场吗——真可怕啊」
「明天就会降临到自己头上吗? 别开玩笑了。我绝对、不会变成那样的」
「怎么样、阿碧,你觉得呢?」
「诶? 为什么是我?」
「之前你的〈Straight no Chaser〉能力对敌人一击必杀。相当优秀、或者不是那种感觉、现在。从那个高层面的角度看是什么感觉呢?」
「即使这么说——我也没有」
反町碧不知该如何回答、缄默不言
就在这时,有人从背后说
「不、我觉得箕山很幸运」
听到这个声音、众人看向那里,新来的流刃昂夕笑眯眯的站在那里。
「不是吗? 虽然她一度落入敌人之手,但在大家的努力下才保住了性命。 虽然离开了NP学校、但活着不就已经很幸福了吗」
「嘛……听你这么说、也许是吧」
「但是、晶子一直都是那么好强——却消沉了吗、现在」
「别这样了,再想也没用了、就是这样。反正再也看不见了」
「——是吗、好吧……」
教室里鸦雀无声。沉默了一会儿,流刃昂夕突然想起来
「这么说来、另一位胜利者才牙前辈怎么了呢? 我最近没来教室」
他若无其事地问。大家面面相觑
「这么说来也是啊——那家伙、不太显眼,所以没注意到」
「这么说来,日高也没来。难道那些家伙、已经被上级命令做"工作"了吗。和御堂一样」
报出名字后、大家一齐看向御堂璃央。
璃央一脸茫然、
「——不知道、当然。我什么也没听说」
这样回答。然后、一瞬间把流刃纳入了视野的边缘
(这个男人——为什么会在意才牙?)
以她的能力观察的话,可以感知流刃每次跟才牙虚宇介说话的时候、都会变得"认真"————明显比对其他人会更关心。
这个几乎不被任何人怀疑就加入了统和机构的男人、内心深处的目标究竟是什么呢……御堂璃央再次下定决心、一定要注意观察。
*
传言中的才牙虚宇介、此时————一个人、回到了发生过殊死搏斗的游乐园遗址。
「………」
太阳已经下山了、天很暗。
但满月的光芒照亮了地面。
他无所事事、走在被漫无目的的风吹得鸦雀无声的场地里。
嘴里叼着不合时节的冰棒,不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他要去的地方,就是前几天战斗的地方。如果这是公开的事件的话、周围应该会围上禁止入内的胶带吧,但这一切都秘密完成的、所以没有任何变化。
地面上的空洞也原封不动的保留着。
游乐园本来就荒废了、所以多少有些坍塌也不奇怪,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和谐。
才牙虚宇介走在其中。
时而停下脚步、环视四周,时而在同一个地方转来转去。
他盯着地面看了一会儿、又歪着头,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来回走了好几次。
好像有什么无法接受、却又找不到理由而彷徨着——就是那种感觉。
「嗯……」
低声细语、陷入了沉思。嘴里轻轻说着什么、却没有停下脚步、而是摇摇晃晃的转个不停。
吃完棒冰、又从他提着的便利商店购物袋里拿出一根同样的棒冰、正打开封装
「什么啊、那么喜欢吗? 咕哩咕哩桑——」
少女的声音。
「——」
虚宇介看起来并没有特别惊讶、而是转向那个声音的方向。
「那是苏打味吗? 虽然是淡蓝色——我的话、还没吃过呐」
说话的对方、走了过来、是前几天虚宇介在这里打倒的对手、
箕山晶子。
3.
「——」
虚宇介把冰棒咬开一半、原封不动的放回了原来的袋子。
「呀、前几天简直是完美无缺啊——但是对不起、我的确做了相当过分的事呢」
「不、没什么」
虚宇介冷淡的说、晶子摇了摇头
「虽然我觉得这不是道歉就能解决的问题、但是作为道歉,只要是能做的、我什么都愿意做」
话虽如此,虚宇介还是说
「无所谓」
晶子苦笑着说
「这是胜利者的从容?」
「也不是那样」
「不觉得冷淡吗? 你能再温柔一点吗?」
「我觉得没有特别的必要」
听到虚宇介这番话、晶子"啊哈哈"的笑了。
「果然、我已经不是NP学校的学生了、所以不想和我说话?」
「无所谓、那种事」
「没什么区别、哪个都一样」
「但是其他人、都在为这件事而竞争。我有点生气了。成绩稍有下降就焦躁不安、一想到战胜了谁就兴奋不已、一碰壁就觉得自己不行了、眼前一片漆黑——像我一样」
晶子有些自暴自弃的说道。
「现在冷静下来,我明白了。我消失的能力〈Quasar·Sphere〉指的就是这种心情——把自己的感受强加给别人、仅此而已」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把这种消极的、没有意义的东西,认为是珍贵的、特别的才能。感觉就像在称赞什么一样——像个傻瓜。真是的」
「才能或多或少、大都是这样的」
虚宇介若无其事的说着、晶子又苦笑了
「那么才牙、你的能力也属于这一类。那个〈violanza·domestica〉什么的、是内心阴暗的反映吗?」
「那正好相反」
晶子有些胆怯
「——怎么回事?」
「我的能力〈violanza·domestica〉与我无缘——被切断了。正因为没有反映内心、所以才会变成那样」
「那种事……具体是指什么?」
「你应该明白。因为是直接吃掉的」
虚听了宇介的话,晶子稍微闭上了嘴。
她颤抖了一下。
「——被拽出来了、大概是那种感觉。从我的内心——」
「你觉得为什么会被牵着鼻子走?」
「那个——该不会是、吸尘器之类的东西吧。就像把密闭的空间变成真空、只打开一小部分,其他的东西就会被吸进去一样……」
说着、她盯着虚宇介。
「……因为是空的、所以会吸进去。所以你的内心也是理所当然的、什么都没有。只有无边无际的虚空——是这种感觉吗?」
「虽然有各种各样的解释。作为我来说,只是觉得无缘」
「因为你是虚无的性格、所以才会变成那样……你不这么想吗?」
「虚无的性格吗、什么意思」
「不、所以才会过于悲观——啊、是啊。你不太有那种感觉。只是自暴自弃罢了」
晶子移开视线、看向虚宇介走来走去的地方。
「可是你这么没有干劲、为什么要特意跑回这种地方来呢? 你该不会是在"复习"战斗吧?」
「………」
虚宇介也看向和她一样的方向。然后问道
「那个时候——你瞄准的是什么?」
「诶?」
「虽然你是被操纵着的,但对方命令你攻击的是什么?」
「说过、要打倒你、什么的——」
「在那之前——是我来这里之前的事。日高迅八郎和其它女孩们一起来这里的时候、你们袭击了他们——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那个……」
晶子瞄了虚宇介一眼。他盯着战斗过的地方。
凝视着——
那锐利的眼神、比上次战斗时还要更甚
「……我想对方应该是想确认志邑的妹妹在找什么——我接到的命令是、不许靠近这个现场……」
「目的只是、那枚金币吗?」
「嗯、我想是的——」
「也就是说——对方其实并不是想要攻击?」
「你到底是、想说什么?」
晶子焦急的反问道。
虚宇介终于看了她一眼、说道
「你们、是对空有多敌视?」
说出妹妹的名字后,虚宇介的表情完全消失了。
就像机器一样冷静透彻的直视着晶子。
(唔——)
晶子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就像被什么束缚住了一样、像被钉在原地、一步也动弹不得。
「我……我的话」
晶子回过神来、一个人在那辩解。
「我一次、也没有被命令去攻击你妹妹……所以没有敌视。是真的」
「真的?」
「说起来,你妹妹只是陪朋友来的吧? 在这次事件中、只是被卷入其中、我想也不是特别重要——不、没错」
「很遗憾、不是这样的」
「诶?」
「空的话、无论什么事件都一定会成为"中心"。这就是她的宿命」
虚宇介说出了奇怪的话。
晶子的脸上瞬间露出了奇怪的表情、问道
「——这个、和她的能力有关吗? 对、你不是说过《night fall》吗……」
虚宇介没有回应、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那不是什么"能力"——是对她的"诅咒"」
他悲伤的说。
「你们兄妹——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晶子皱着眉头,虽然知道他不会正面回答、但还是问道
「在统和机构中,她的立场似乎也很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的事、在这世界中很平常」
「诶?」
「一切都是不可思议的——没有谜团的存在一个也没有。一切都不合理、毫无道理可言。认为能全部解开揭开的事情。已经是谜题了——为什么会觉得能够理解呢?即使是人类、也不能相互理解」
才牙虚宇介叹息道
「那么、你觉得连我都无法理解吗?」
用些许抗议的语气、晶子反问了。
虚宇介耸了耸肩、
「你、不是觉得反正谁都不会了解自己吗?」
他反驳道、晶子噘起了嘴
「那是——不、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知道、你具有两面性、在学校和NP学校的表现肯定不一样」
对方的口气很爽快、晶子一时没能理解他的意思。
(诶?——)
过了几秒钟、才意识到自己被猜中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听说我是学校里的乖乖女——」
「了解得不深。只是觉得你在NP学校贯彻自己的意志时的态度很有趣。觉得你只是在解忧、仅此而已。那之后——」
「那之后、怎么了?」
「这就是你被〈myu-zu·tu、pharaoh〉轻易操纵的原因。钻进了你心中的缝隙。也就是说、你内心那部分的精神是分裂的」
淡淡的、一边盯着晶子一边说道
「你自己也有不太明白的情绪波动——无法控制感情的情况很多。不是吗」
「……嗯。也许吧。不过我想还不至于分裂到无法相信那样的自己……那是、之前被操纵了,所以被搞得乱七八糟——那个敌人的情绪也被调动了吧」
「到了什么程度?」
「不、怎么说呢——」
晶子从对方那毫不犹豫的眼神中、明白他在问什么。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问同样的问题。看来虚宇介只在意一件事。
「——所以说、我对你妹妹没有敌意。顶多知道一些可以利用的情报、不过如此而已。那个敌人一直视为问题的实际上是才牙、也就是你,妹妹也只不过是附带的罢了。把她牵扯进来、我觉得你也有责任——不是吗?」
「都怪我、空遇到了危险……你是想这么说吗」
「不是吗?」
晶子用尽全力大喊道。
虚宇介一直盯着她。
晶子已经做好了被打的心理准备,但她的眼神里完全没有那种强烈的愤怒。
非常冷静。
在算计着什么。晶子心中的某样东西、那个量。
过了一会儿、他"呼"的叹了口气
「啊啊——我暂时、放心吧」
「这几天、我仔细观察了前次战斗的痕迹,知道这种可能性很小,但从直接战斗过的你那里也听到了这样的消息,看来这次的战斗应该不是以空为目标进行的。可以放心了——」
那是真正放下心来的无所谓的语气。晶子眉头一紧、
「诶?」
「什么啊——你刚才说的、哪里有让人安心的地方? 不是你把你妹妹也卷进来了吗?」
「所以、那是不可能的——空无论何时都是主动"被卷入的一方"。她不可能变得被动。因为无论何时都会"落入"状况的中心。由于她的〈night fall〉能力」
他用充满自信的语气断定了。
「我担心她也没用。我能做的、只有整理她的周围。没错——代替她参加统和机构」
他若无其事的说着、晶子差点听漏了。
「……哈?」
「这是条件。作为我对统和机构不惜一切代价宣誓效忠的代价、他们不能接近空——嘛、虽然努力也是徒劳的,但至少不能让其主动参与其中、就是这样。不让任何人靠近空。这就是我的"目的"」
少年平静而淡然的说道,就像在朗读诗词一样。
「这是——在保护她、那样吗?」
晶子这么问,虚宇介微微一笑、
「不、不只是保护她。要保护她、和她其他的一切——当然也包括我。在这种意义上是自私的目的」
4.
「………」
「………」
沉默了一会儿。两人都一言不发、带着微妙的放松表情对视着。不久、晶子问道
「…也就是说、对于妹妹"不想让她战斗"——是这样吗?」
「至少、我绝对不想和她战斗。所以也不想让战斗靠近她。仅此而已」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有那么危险吗? 她……的那个能力。如果当真的话、不知道会怎么样——会把周围的人卷入吗」
「无论在哪里——这就是螺旋的本质」
虚宇介在这里、说出了那个单词。
「你觉得之前所说的"皇帝"、是什么意思知道吗?」
「被敌人操纵的时候、只听到你们在说话。那个敌人、好像很想得到它——所以呢?」
「我现在、很警惕。惧怕。希望皇帝不是指"才牙空".这个名字似乎会引起周围人的敌意,卷入纷争」
「………」
晶子凝视着少年的眼睛、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
「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的目的。不想让空卷入战斗。为了那个、和其他的任何东西战斗也没关系。当然、没有纷争本身是最理想的——」
「不、不是说那个——不是那个的意思、我是想问,为什么你会对我说那么重要的事情呢?」
她的声音在颤抖,视线却没有离开他。
虚宇介也盯着她说
「对你来说已经不是"重要的事"了、箕山晶子」
「唔——」
「你已经不会再和我们战斗了。所以这件事不会泄露给其他NP学校的学生——相反,当那其中有人了解了这个的时候、那个漏洞马上就能显现出来了——那就是、是你传出去的」
「如果你对空有敌意、我当然不会说这些话——但似乎无需这种担心。既然如此、对你来说已经不是"重要的事"了——」
虚宇介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听起来并没有特别蔑视的意思。
但反过来说——
「…果然很受伤呢。说得这么清楚、还是」
晶子低声嘀咕着。
「你自己、果然完全不懂啊——觉得自己是“被选中的存在”是多么的幸运啊」
「你是被充分选择的存在吧。你应该知道、被编入统和机构的能力者们,几乎没有像你这样能以漂亮的形式"引退"的。当然、我做不到」
「不是那样的——不是这样的。再说了——」
晶子焦急的歪着嘴。
虚宇介说
「对了、你为什么会回到这里?」
被这么一问。晶子吓了一跳、身体绷得紧紧的。
「——不明白吗」
虚宇介点点头。晶子低下头、愤愤不平的说
「那就是——留恋。只要来到这里、说不定我消失的能力就能恢复,我是带着如此虚无缥缈的愿望来的……。当然什么都没有发生,然后发现你就在那里。感觉被这样的风刺伤了——」
说着说着、她的表情渐渐失去了张力。
焦躁感也没有持续太久。
她无法承受不断滑落的东西。
「不……说不定能想起来。即使是被操纵了、也要表现出一场拼上性命的生死搏斗的那种迫不得已的感觉。但是没有用。好像、已经渐行渐远了——」
她抬起头、盯着虚宇介,再次说道
「是啊——这么一说、我也有这种感觉。你妹妹……我们和日高战斗的时候、她的表情就像从很远的地方看到的一样。仿佛是……"处于不同次元"这样的感觉。就像从高处俯视一样」
她笑了笑、
「她也是、用那样的眼光、看你的吧?」
她补充道。虚宇介苦笑
「不仅如此、她还会嘲笑我、为什么呢? 不过、与其被她憎恨,还不如被瞧不起呢」
说着、把视线转向稍远的地方。
那是先前战斗时、才牙空向虚宇介坠落的地点。
「真是的……让人担心啊。一想到她什么时候会当真、我就提心吊胆——」
他叹了口气、在他身后、箕山晶子的微笑消失了。
「————」
晶子冷冷的看着背对着自己的虚宇介。她以沉稳得近乎缓慢的动作、把手从后面伸出、无声的取出插在腰间的东西。
上次来这里的时候也带了那东西——作为备用物品、没有告诉任何人它的存在。那个凶器、
一把手枪。
「————」
少女一言不发的将枪口指向虚宇介的后背。
因为不是电影、所以举枪的时候不会发出声音。在完全寂静的环境中,随着扳机被扣动、击锤也随之回转,然后在那个同时
——嘭、
枪声响彻废弃的空间。
*
「喂、日高迅八郎,你对才牙虚宇介是怎么看的?」
对于菲的询问、迅八郎说
「真搞不懂。不过、我觉得他应该不是坏人。我一直在想、他是不是应该向大家敞开心扉呢?」
对于这个坦率的说法。菲挥挥手
「啊、这种事就算了。具体的看法。你觉得和他对抗能赢吗?」
「总之,在上次的德米战术比赛中、他赢了」
「这个我知道。那时、你有没有觉得自己输给了他?」
「说实话、我并没有感受到那么严重的挫败感。虽然觉得自己被骗了——不如说倒是上次战斗的时候感觉他更厉害、对手越强大才牙就越可怕」
「那是为什么?」
「大概……因为对手很强、而且是认真的。上课的时候,虽说大家都很认真、但也不过如此。这和自相残杀是完全不同的」
「那么——如果你认真了、觉得会是什么结果?」
对于菲奇妙的问题、迅八郎皱起眉头
「我的话、肯定会隐藏内心的想法——不让对方察觉到杀气吧」
菲咧开嘴、叹了口气
「能做到那种事吗、你的话」
「没做过。也没那个必要。准确的说、我是想在对付御堂的时候这样做、而不是对付才牙的时候,但是对那家伙怎么也没有办法、所以就放弃了」
「御堂璃央——〈Whiter shade〉。你果然、也看得起她吗?」
「嘛——」
迅八郎微微咧起嘴、然后谨慎的选择措辞
「我想——NP学校的学生们、如果真的要打一场硬仗,最后谁会留下来呢、应该就是御堂吧」
菲点点头
「那可能因为是你、在保护她吧」
对于这个唐突的说法、迅八郎大吃一惊
「哈? 为什么啊? 什么意思啊?」
「不、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她笑了笑
「嘛、她确实是学校里最漂亮的人」
「什么鬼啊——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我知道我知道。不要告诉大家」
「不、所以说、总之御堂在察觉危险的方面比任何人都强,我觉得没有人能瞒天过海的摆出攻击那家伙的姿势。如果真有这样的家伙——也许他已经不是"人类"了」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才牙虚宇介、也不会主动攻击她吗」
「那家伙肯定、没有那么尖锐」
「被谁打倒也不奇怪。更不用说被一个无关紧要的家伙突然袭击」
「哈啊?」
5.
嗵——……、枪声的回音在游乐园的废墟中回响。
在那回响消失之前、枪声又接连不断。
砰砰砰砰——形成一团声音、向周围扩散。
硝烟弥漫的枪口指向的是——天空。
晶子斜举起了手。
所有的子弹都被射进了夜空、消失在了远方。
「………」
枪声停止后、虚宇介慢慢回头,并没有动摇的样子。
晶子的手垂了下来。
她耸了耸肩、苦笑着
「啊……果然、我还是想不起来。完全、没有燃烧的斗志。已经冷透了——」
随后她将发射了子弹变得轻一点的手枪扔到了地上。
虚宇介连看都没看那个凶器、用平静的语气说
「应该是我吧、想要开枪的人」
晶子苦笑着、用无力的语气说
「果然只有你能想到。如果是其他NP学校的学生的话、应该会警戒、会反击、不想被袭击吧。好不容易站在和平的立场上」
虽然表情很无奈、但已经看不到执念。
缺乏积极性。
「怎么说呢——还以为会更失望呢。相当的爽快啊、我自己」
「说实话、我也觉得很不错。被那样说的话会生气吗」
「怎么说呢……不、果然还是会生气吧。不过、我在问你的目的。有必要和那个一脸若无其事的妹妹打交道吗? 会辛苦不断吧?」
「因为不太想直接跟她打交道、所以我在做各种努力」
「我不太清楚其中的区别」
晶子开心的笑了笑、
然后突然摆出认真的表情
「不过、"皇帝"的话、实际上指的是你吧——才牙虚宇介」
「我不知道」
「不、我毕竟是被操纵的身份,所以不能说得那么了不起,不过虹上实野理很明显是这么想的。"你现在应该打倒的皇帝"——是的、她似乎把那个当成了"资格"。打倒他、夺取他的权利」
「到底是怎么回事,完全猜不出来」
「那些想要成为"皇帝"的人、没错——"皇帝"和以往的古旧的统治者不同,也许代表着一个全新的世界的统治者形态。与现有的帝王似是而非、所以说"皇帝"——就是以此为目标的人。应该是这样吧」
「真是个捉摸不透、软绵绵的传闻啊」
「不、我已经是局外人了——不管有没有错、都没关系。没错、对现在的我来说,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说着、曾是NP学校成绩优异的少女笑了。
虚宇介并没有反驳、也不知道是接受了她的意见还是当作耳旁风,只是一脸暧昧的蹲下身子,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手枪。
就在这一瞬间、晶子迅速的动了起来。走到他身边、把嘴凑近对方的脸颊边——亲了上去。
还没等虚宇介反应过来,晶子已经离开了他、后退了几步。
「十分感谢——是真心感谢你的,很感谢你帮了我。你救了我、这一点是不能否认的」
「………」
「报达什么的是没有的——不过我祈祷。希望你能达成目的。还有——我相信、不同于别人的才牙虚宇介,总有一天会成为大家认可的"真正的皇帝"。那么、就这样再见了——」
她转身离去。
「………」
虚宇介无言的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
等到完全看不见之后、他才把手中的手枪拿到眼前确认。只剩下一颗子弹。
手指扣在扳机上、然后用枪口抵住自己的头部。
「————」
他面无表情、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击锤敲击引信、火药起火、子弹射出——然而、就在子弹的前端刚出膛、那里就发生了异常。
子弹在通过枪身的时候、会随着枪管内的凹槽转动,以此来提高命中率。
然而转眼间那个发生了逆转。
已经发射的子弹、反而被吸了进去。
不仅是子弹、穿过的枪身也"咔嗒咔嗒"的扭曲着,就像要吸进去的气势一样、反转着卷入深处……手枪本身、以那个起火点为中心、就像被拔了栓的水槽里的水一样被吸了进去,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剩下的只有才牙虚宇介,他的手指弯曲成奇怪的形状、伸到自己的头边。
「………」
完全没有听到枪声。开火的声音并不是火药点燃的声音、几乎都是与枪口摩擦所产生的冲击波。而在冲击波产生之前,连手枪自身都消失了,所以周围的寂静完全没有被打破、一直持续着——即使发生了如此决定性的事态、也没有人会轻易接受。
〈Violenza Domestica〉——与本人无缘的能力所吸引的未来会是怎样的、一切都在不透明的混沌中动摇着……
The Emperoider
Spin1."Wormy Empire"closed.
『这个世界上最难支配的是自己的心。那个顽固的帝国被懒惰和傲慢守护着,无论怎样的真实也绝对不会崩溃。有可能打破它的大概只有新奇的幻想吧』
——雾间诚一〈虚空の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