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朱莉.盖尔离开了港口,此刻正摇晃着坐在街边叫来的马车中。风扬起她的黑色长发,一会儿拂过她苍白的脸颊,一会儿又离开。
朱莉坐在“咯嗒咯嗒”作响的座位上,看着远方独自沉思着。
“没错……”
她的嘴边不禁吐出这样的话语。
“那时,检查倒下的休伊脉搏的人,是我。脉搏的确停止了,看起来是死了。从那之后,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为什么。”
车外的风景渐渐转为都市的喧躁。在市中心的人群里,朱莉倍感安心。心想,自己终于完成了复仇,并顺利逃脱了。
车夫用异常爽朗的声音大声向朱莉搭话:
“今天天气真不错啊,小姐。”
然而朱莉并没有理他。
车夫没有放弃。
“明明刚才还阴着天呢,看来接下来天气很不错。”
“……嗯。”
朱莉小声回了一句。
然后,一个人眯起了眼睛。
她想起维多利加,不由地泛起了微笑。虽然维多利加本人可能并不知道,但朱莉心中十年来的疑问,就被这个奇怪的美少女在一瞬间解开了。
休伊本来躺着的地方,滚落的网球。
十年前,休伊一定也是以同样的手法装成了尸体,就这样让少男少女们陷入了恐慌,自相指责。然后,他离开了大家,恶作剧般地进行杀人。
“原来如此……”
她紧紧握住戴在胸前的心型吊坠。
但自己漂亮地复仇了。将<野兔>们关进箱子加以虐杀的大人们,还有<猎犬>少年都死了。一切都结束了。接下来只要往远方……有多远逃多远就行了。
——突然,朱莉感到了异常。
马车并没有按照朱莉的要求,驶向发往别国的列车的车站,而是奔驰在另一条道路上。离车站越来越远。朱莉急忙询问车夫:
“你往哪里去啊!”
“……这个嘛,小姐。”
车夫回过头来。
是一个英俊的年轻男人。贵族般高贵的外表,带着一抹嘲讽而略微歪斜的嘴角。身上穿的外套很高级,完全不像车夫所有的东西。脖子上戴着高价的丝绸领带。
“你是谁!”
朱莉盯着这个车夫的诡异发型——前端朝上固定成流线型,从来没见过这种形状——同时大声质问。
“我是古雷温。”
“……古雷温……是谁!”
“我是著名的警官。”
“哈?”
车夫用力拉了一下缰绳。
马长嘶一声,站住了。
与此同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朱莉大吃一惊。不知什么时候,马车周围被许多警察包围了。
她看了看四周,自己身处警署大楼前。这是一幢正方形的大楼,排列着数扇带有铁栅栏的方形窗户。这幢很久以前就被建造在这里,有些年头的建筑物,十分有威严,总让人联想到拘留所。那颜色发暗的橙红色砖头墙壁,让人产生一种朝自己逼近的错觉。
朱莉定神一看。
警署门前,站着一对少男少女。那个东洋人——自称帝国军人三儿子的-—久城一弥,和朱莉称其为小侦探,充满贵族气息的金发少女维多利加。
两人正手牵着手地看着她。
朱莉缩了缩肩膀。她看了看车夫,笑了。
“游戏结束了,对吧?”
“……看来是的。”
车夫从马车上跳下,从外面打开了车门。很有礼貌地向朱莉伸出了手。翘起的攻击性头发几乎快要刺到朱莉的脸。朱莉握住他的手,走下马车。车夫深吸一口气。
“朱莉.盖尔。我以杀人罪,逮捕你!”
朱莉笑了,笑容转瞬即逝。
然后又变成了冰雕般毫无表情的脸,朝警署走去。
2
在警署的其中一间房间,朱莉.盖尔面对德.布洛瓦警官和维多利加、一弥三人坐着。
警官的两名部下不知为何被关在外面,手拉着手站在门前。
——这间警署不是德.布洛瓦警官的管辖范围,但由于维多利加事先到这里打过了招呼,加上警官的来历还有点发言权,他完全把这里当成自己的管辖区一样随心所欲。
这间房间有点暗,非常宽敞。毫无装饰的长桌被稳稳地放在房间的正中央。照明仅仅依靠一盏非常具有实用性的白炽灯,每个人所坐的木椅,只要稍微一动就会发出吱呀吱呀的讨厌噪音。
朱莉.盖尔一脸惊讶地坐在椅子上。她问维多利加:
“你怎么会知道犯人是我?”
维多利加和德.布洛瓦警官突然几乎同时打开包,取出烟斗,放进嘴里。点上火,吸了一口,维多利加朝发问的朱莉,警官朝被问的维多利加,幽幽地吐出一口烟,分别紧紧地盯着对方。
“……是‘智慧之泉’。”
维多利加冷淡地回答。
注意到朱莉、警官,还有一弥都盯着自己时,维多利加很不耐烦地搔搔那头长长的金发。
“要解释的话。首先,你在一开始说了谎。”
“……说谎?我?”
朱莉瞪大了眼睛。
维多利加点点头,抬起脸。
“是自我介绍的时候。你说你叫朱莉.盖尔,资本家的女儿,‘在大宅子里自由自在被养大’。”
一弥满脸不可思议。
“你怎么知道那是谎话?”
“久城,我说,你还记得吗?这个人在考虑事情时,必然会出现的那个习惯。”
维多利加站起来,一边模仿她摆弄着胸前的吊坠,一边开始踱步。
走五步,转身,往回走。又走五步,再转身。重复了几次,维多利加抬起头。
“……对吧?”
“什么对吧?”
看到三个人都一副呆然的表情,维多利加有点急躁起来。
“你们给我动动脑子。在大宅子里被自由自在地养大的人会做出这种动作吗?”
“什么意思?”
“这种动作,是在狭小的地方——大约走五步就会撞到墙壁——长期居住在这种地方的人才会产生的习惯。”
“……你是说她住的房间很小?”
“也许是吧,如果再把范围缩小。”
维多利加重新坐回椅子,用低沉嘶哑的声音说道:
“比如,拘留所的单人牢房;或者医院的病房;房子的阁楼。如果考虑长期无法外出的话,就差不多是这些了。”
不知为何,德.布洛瓦警官恶作剧似地摇晃了一下身子,故意咳了一声。
维多利加瞄了他一眼,小声说道:
“刚才那是一般论,古雷温。没有其他意思。”
“…………”
警官没有回答。
维多利加又接了一句。
“我很感谢你给予‘外出许可’。”
“…………”
两人之间奇怪的气氛让一弥很疑惑,他看看维多利加,又看看警官。
维多利加再次朝向朱莉。
“你谎称了自己的身份。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你一开始就带着武器。”
一弥大吃一惊,叫了起来。
“武器?”
“嗯。她在莫里斯找到武器,打算袭击我们时,自己也拿出了枪,射死了莫里斯。当时,她说,枪是在路上偶然找到并带在身上的。但那也是谎话。”
“你怎么知道?”
“是包的重量。”
维多利加指了指朱莉的手提包。
“那个包,最先在休闲室遇到她时,是很重的。久城,还记得打到你头上时,发出了‘咣’一声吗?”
“嗯,当然记得。”
“那时里面已经放了枪,所以包才会那么重。然后用完枪,扔掉之后,她不小心掉了包。是我捡起来的。”
“啊,我想起来了……”
一弥想起了维多利加把捡到的包丢给朱莉的事。包看起来很轻,轻飘飘地飞过半空……
“奈德.巴克斯塔想杀我们,并不是因为他是犯人。他恐怕也是与十年前的事件有关的人吧。他和莫里斯一样,认为我们之中有计划复仇的<野兔>,暗暗感到恐惧。所以想在被杀之前先杀了我们。”
房间里一片寂静。
不久,朱莉点点头。
“没错……”
她的表情显得异常轻松。看上去仿佛由于罪行暴露被逮捕,反而感到松了一口气似的。朱莉以非常爽快的口气说道:
“是我干的。准备船,写邀请函。我本打算杀了所有人,让船沉没,但没想到失算了……罗克萨努已经死去,而本来毫无关系的你们却代替她登上了船。我很着急。因为不能让你们死,我一直提心吊胆。”
朱莉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
“看到你们,我就会想起以前。有一个叫杨的中国男孩,很温柔、可靠,我很相信他。然而最后却被奈德.巴克斯塔杀了……久城,看到你,我就想到他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请你说一下十年前的事吗?”
德.布洛瓦警官插嘴问道。
朱莉点点头。
“……好吧。”
于是,朱莉.盖尔开始诉说。
十年前。夜晚,在这座城市的街上,被带上装有铁栅栏的黑马车。与许多少男少女,在那艘船——真正的<Queen Berry号>上醒来。然后开始了恶梦般的一夜。
伙伴们一个接一个死去。休伊的背叛。带着受伤的同伴们,走上甲板。
以及,存活下来的<野兔>们在那里所看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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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白 monologue 5
我们沿着泡水的走廊前进,爬上船头方向的楼梯,往甲板前进……
我背上背着丽的身体,变得越来越重。我每走上一阶楼梯,膝盖便颤抖不已。
但是只剩我有办法背她。两个少年被休伊击中,伤口不断出血,脸色越来越苍白;另一位少女则是受到惊吓,一直哭个不停。如果我不背的话,就只能把丽丢下。
我不知道无力趴在我背上的丽,究竟是还活着,或是早已死去。每往上爬一阶,她的黑发就轻轻晃动。巧克力色的光滑肌肤也逐渐失去健康色彩——
就这样不断往上爬,我们终于来到甲板。
天色已逐渐亮起。
昨夜在船尾甲板上,因为周遭被深深的黑暗包围,所以什么都看不到。但现在黎明的光线,从东方的天空照亮甲板,从灰色海面打来波浪,平静地接近又后退。我以颤抖的双脚,一步一步前进,来到无线电室。
打开门……
缭绕在房间的天花板附近的白烟,如同雾气般遮蔽视线。
当我们浑身是血地进入房间时,原来在房间里的九个成年男子一起回头。
有人正在玩纸牌、有人抽着雪茄、有人正在阅读文件。
雪茄的白烟冉冉升到天花板。
男人们看见我们,个个目瞪口呆。
然后一起喊道:
“是哪个国家!”
“说出你们的国籍!死的又是哪些人!”
“很好,这家伙是苏瓦尔人!同盟国的在哪里!?”
他们抓住我们的肩膀,粗暴地用力摇晃。
手持白兰地酒杯的男子站起身来。在这群男人当中,他看起来是比较年轻的。大约三十五岁左右吧……抓住中年绅士的手臂:
“算了、算了,先慰劳一下他们吧。”
“莫里斯……”
“来吧。”
被称为莫里斯的男子,俯视着呆呆的我们,举起两手“啪啪啪……”开始拍手。
“勇敢的野兔,欢迎你们!”
男人们也附和着他,开始拍手。
那种笑容、笑容、笑容……
简直就是疯了。
——我无力挡住背上的丽,害她滑到地上。我叫了声“丽……!”马上蹲下,只见一个男人俯视着我——
凝视丽的黑发与巧克力色肌肤。
用鼻子哼了一声——
“阿拉伯吗?”
然后用脚轻踢倒在地上的丽。
我发出叫声。
可丽一动不动,说不定真的死了……
我将手伸进口袋,紧紧握住先前想还给她的心型项坠,不禁流下眼泪。
那群男人远远看着我们。
“英国活着吧。”
“当然。那家伙是‘猎犬’,活着回来了。”
“还有,这是……法国、意大利、美国……以及苏瓦尔。”
他们面对面互相点头。
——房间里还有个奇怪的人。她坐在轮椅上,用红色亚麻布盖住头部。满布皱纹的皮肤,挡住半个眼眸。
是个老女人。
她的前方放着银壶、铜壶和玻璃壶,满是皱纹的手中,握着一面闪着金光的镜子。
“一个青年即将送命……”
极为低沉的声音。
男人们回头对着老婆婆——
“罗克萨努大人!”
“他的死将是全部的开始。
世界将成为石头开始转动。”
房间内鸦雀无声。
罗克萨努婆婆大叫:
“按照预言去做!这样一来,这个国家将会越来越富强!”
“是……”
男人们低下头。
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我只能呆站在一旁。
(预言……这究竟怎么一回事……)
最后老婆婆摇摇头,以粗哑的声音笑着宣布:
“‘野兔赛跑’到此结束,立刻沉掉箱子,然后把‘野兔’养肥!”
第六章 请不要放手
1
朱莉在警察局的房间内,结束她漫长的独白。
房间回归寂静无声。
维多利加与德.布洛瓦警官手里拿着的陶制烟斗,两缕细细的白烟,袅袅上升到天花板。
没有任何人说话。最后朱莉以低沉的声音说:
“……我一直搞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因此感到十分痛苦。不过,维多利加,你这位小侦探应该知道吧?”
一弥抬起头,看到朱莉咬着嘴唇,目不转睛盯着维多利加。
一弥看了一眼维多利加的侧脸。从她的表情看来,似乎已经将混沌重新拼凑,正在思考如何将它语言化。
德.布洛瓦警官则是一副这些内容已经超过脑容量的模样,以空虚的眼神盯着窗外的飞鸟。窗口的朝阳照在尖锐的金发上,闪耀着淡淡金色。心不在焉的警官手中拿着烟斗,白色烟雾像恶作剧般缓缓飘散。
维多利加慎重、缓慢的开口:
“就我推测,恐怕是——大规模的占卜吧。”
“……占卜!?”
朱莉大叫。摇摇头说:
“死了那么多人,而且船也沉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是占卜什么?用什么方法?这么做一定花了很多钱吧!?”
“久城,我曾向你说过——”
话题忽然转到自己身上,一弥吓得跳起来。
“什、什么?”
“古代的占卜——先知摩西曾经做过的木棒占卜。”
“啊……好像听过。”
“为了占卜未来成为以色列人民领导者的人物是出生于哪个种族,因此准备了十二只写有各种族名称的木棒。那只木棒的命运,也就是种族的命运。”
“嗯……”
“而且占卜师罗克萨努也在庭院里饲养野兔。但似乎经常放猎犬去猎杀——有些野兔被杀,有些野兔活了下来。活下来的就小心饲养,养得肥肥的。”
维多利加在此中断。
朱莉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恐怕罗克萨努是以野兔来占卜吧?把野兔冠上想占卜的人名,再把猎犬放进野兔里,利用哪只野兔存活来占卜未来。”
“你所说的野兔,该不会就是我们……”
维多利加颔首。
“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是人啊!?”
“我推测这是更大规模的占卜……有好几个可作为材料的混沌碎片。世界各地十一个不同国籍的孤儿。罗克萨努说过,‘他们的死是所有的开始。世界将成为势头开始转动。’当时的男人说‘同盟国在哪里!?’以及休伊所说,这艘船发生的事情就是‘未来’、重要的是‘国籍’。”
维多利加声音变低。
“还有,那是发生在十年前——一九一四年春天。”
“……啊!”
一弥大叫。
所有人回过头来。
一弥急忙说:
“啊,没事……对不起。说到十年前,我就想到那一年六月发生的‘萨拉热窝事件’{Mystryl注:萨拉热窝事件,奥地利大公被刺杀,从而引发一战},因此爆发世界大战。不过这应该没有关系吧。”
“不,告诉你,这是有关系的——这正是答案。”
维多利加说出的话让朱莉发出叫声:
“怎么回事!?”
——一九一四年六月底奥地利皇位继承人在萨拉热窝被人暗杀。奥地利要求引渡犯人,引起塞尔维亚政府反弹,然后其他国家纷纷给予支援。奥地利、匈牙利、德国等国一起与意大利、美国对抗,最后扩大变成世界规模的战争……
维多利加一低沉的声音说道:
“现在我们也只能推测,十年前政府相关人士感觉到世界的危险气息,因此找来知名占卜师,打算解读世界的未来。于是他们准备大规模的舞台名为“Queen Berry”的箱子,并放入从世界各地找来的‘野兔’。在到处充满陷阱的箱子里,还有担任‘猎犬’角色的英国少年。箱子里的年轻人则各自肩负他们国家的未来。”
“怎么会……”
“占卜是准确的。”
维多利加拢起金发。
“你们回想看看那场世界大战——喂!半吊子好学生久城!”
“……什么!”
“你说一下战争的结果。”
一弥虽然困扰,但还是吞吞吐吐地说道:
“世界大战是分成同盟国和协约国两个阵营……嗯……最后是协约国胜利。同盟国是……德国、奥地利、匈牙利以及土耳其……”
“久城,协约国阵营呢?”
“呃……有法国、意大利、英国、美国、还有苏瓦尔{注:史实里还包括中国,又被无视了~~}……”
维多里夹紧盯着朱莉。眼瞳中没有任何表情。朱莉则因苦恼用力咬嘴唇。
“怎么会这样……”
“占卜的确是准确的。”
“……”
“在那艘船中,年轻人分成两边。正是同盟国和协约国。首先是匈牙利少女触发陷阱死亡,接着土耳其少年也被枪打死。而英国少年则是靠说谎话活了下来——没错,英国在那场战争中正是骗子。德国和奥地利的少年也死亡、中国少年被枪击毙{注: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时,中国于一九一七年正式加入协约国阵营,对同盟国宣战,可是在大战胜利后的凡尔赛和约中,列强将德国原本在山东的权利让与日本,进而引发中国民众群起反对“五四运动”}。而阿拉伯少女……”
“丽……”
“阿拉伯被卷入那场战争之中,国土变得四分五裂。”
朱莉哭了。
在一旁看着的维多利加,表现出有点困扰的表情,然后从口袋里掏出看来相当高级的手帕,战战兢兢地给朱莉。
看到朱莉接下手帕擦拭眼泪,维多利加脸上浮现松了口气的神情。
朱莉在啜泣中发问:
“那么……他们是以我们的行动为基础,进行之后的政治活动对吧?”
“没错。”
维多利加点点头。
“历史上苏瓦尔加入协约国,参加世界大战。罗克萨努和相关人等已经不在人世,没有人知道究竟其中哪些是偶然、哪些是必然……总之,占卜是准确的。当然这非客观的事实,而是主观的事实。只能说‘野兔奔跑’的结果,成为政治家与贵族、外交官员等人心理上的责任回避而已。”
朱莉抬起头来。
“真是过分。”
然后缓缓说出自己事后的遭遇。
因为事发之后一直难以从惊吓中恢复,所以在疗养院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在稳定之后终于出院,接着便开始调查当时的事情。
存活下来的年轻人里,有人自杀、有人成为杀人犯已被处刑、完全看不出他们的未来有所发展。丽则生死不明……说不定当时就已死亡。
可是只有休伊改名为奈德. 巴克斯塔,活得好好的。看到他成为舞台剧演员活跃的报道,于是将他列入复仇对象。
十年后的现在。
或许是因为当时“养肥野兔!”的指示,让她获得了许多财产。在散尽所有财产造出箱子的仿制品<Queen Berry号>之后!便送出邀请函——
将他们齐聚一堂。除了已遭杀害的罗克萨努。
——警察局的房间里十分安静,让人难以想象是在诉说这样的故事。气氛变得沉寂,或许是因为遭到逮捕的朱莉本身安静地坐着说话的缘故。
朱莉保持一阵沉默之后,又抬起脸,询问维多利加:
“嗯……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是犯人的呢?”
一时之间,维多利加保持沉默。
“在射杀莫里斯时确定的。但是最早怀疑你是在休息室里清醒过来的时候。”
朱莉呆然若失。
“……为什么?”
“一开始你就在休息室的门边,因为想要打开门而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还为了门被上锁而大吵大闹。但是之后另一个男人去开门时,却轻轻松松就把门打开。但他却被门上所设置的弩枪机关给射死。”
“是啊。”
“门从来没有上过锁。当时你之所以假装门上锁引起骚动,就是为了阻止他们离开那个房间。因为要让他们看到隐藏在壁纸下的字,告诉他们这是什么仪式——想必你早已决定要杀掉他们了吧?”
“……没错。”
朱莉仔细端详维多利加小巧的面孔。
维多利加先移开视线。
“但没有确切的证据。所以当时只是有这样的想法而已。”
“这样啊……”
朱莉噗哧笑了。然后,指着一弥:
“呐,小侦探。因为这个缘故,所以你紧紧握着这个男孩子的手对吧?因为他不知道我就是犯人,还和我聊天聊得很高兴。”
“唔……”
“即使嘴里不停说着他的坏话,却不肯把手放开……你很担心他吧?”
“……”
维多利加装作没听到。
一弥一脸惊讶,来回看着朱莉与维多利加……回忆起逃进船里的事,自己想要保护维多利加而紧握她的手,没想到维多利加更担心自己……
——最后,要离开房间时,朱莉低声说:
“对了,小侦探。”
“……别那么叫我。”
“有什么关系。嗯……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你……”
朱莉仔细盯着维多利加的面孔——
“我想起来了……”
一旁的德.布洛瓦警官不知为何突然吓一跳,肩膀开始发抖。
“在疗养院里曾经遇到长相与你十分相似的女士。那是……什么人呢?”
仅仅一瞬间,维多利加睁大绿色双眼。然后摇摇头:
“不知道。”
“是你的姐姐吗?还是……”
“……”
维多利加没有回答,仅是向朱莉挥挥手,表示再见。
2
讯问结束了。
一行人走在警察局的走廊上。穿着制服的警察、看起来像是刑警的男人,在宽广的走廊上忙碌往来。不时有警察回过头来,看着一弥、维多利加,怀疑为什么这里会出现小孩子。
转过弯角,头戴兔皮猎帽的男子两人组奔跑过来。德.布洛瓦警官停下脚步。
“警官!”
“刚才接到联络!”
保持手牵手的状态,两人组用力挥手。
“已经逮捕先前杀害罗克萨努、畏罪逃逸的女佣了!”
“现在正在送往此地的途中……啊!您看!来了!”
朱莉.盖尔回头看着他们手指的方向,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两侧有警察押送,朝这个方向走来……是个美丽的阿拉伯女子。黑发、光滑的巧克力色肌肤,在走廊的油灯的照耀下发出健康光泽。
那位女子抬头发现朱莉之后,也倒吸了一口气。两人都已成为大人,长相跟小时候大不相同。但是只要看着眼瞳,依旧可以找到和过去一样的光辉。两人半信半疑地互问:
“难道你是、丽……”
“……阿莱克斯?”
睽违十年的再会,就在短短一瞬间,在走廊下擦身而过,便结束了。
对着阿拉伯女佣的背影,朱莉以颤抖的声音说:
“警官,那是……杀害罗克萨努的犯人吗?”
“是的。”
“是吗……原来丽也在十年后报仇了……”
朱莉的手伸向脖子,抓住心型项坠。从那天起保管至今的心型项坠,也是丽最重要的幸运护身符。为了要还给她而从楼梯捡回,但却一直没机会还给她……朱莉抓住项坠的手,用力将它扯下——
“丽!”
听到呼唤声,丽回过头来。
朱莉丢出的项链划过天际。
丽挣开警察的手,伸出手臂,接住项坠。
“……你的护身符,还给你!”
语言不通的丽偏着头,举起一只手,微微做出有如挥手的动作之后,再度被警察带走。身影消失在走廊转角。
朱莉.盖尔伫立在原处,凝望空无一人的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