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来说些往事吧。
少年的出身非常平庸。
以二十一世纪的日本人而言,几乎没有值得一提的地方。虽然家族间的感情很不错,也有紧密联系,但结果也还是只在平均值之内,实在很无谓。
要说例外的话,就是他偶尔会听见奇妙的「声音」吧。
这个「声音」大多只是稍微发出警告,然后只会传进少年耳朵里。
只不过,他也没有特别在意。
就算这是幻听,但毕竟发生次数也没有那么频繁,总有一天会把这件事忘记了吧,他无忧无虑地这么想著。
就这种程度而言,他也还是爱著家人。
少年大概毫无根据地认为,这样的时光会一直持续下去吧。
2
轰隆,卷起的狂风在房间里炸裂。
壁纸早就被扯下而裸露出来的水泥墙,在凄厉的风压侵袭下发出哀号。于内侧四处破坏的,是常人无法看见的「神」。
可是,即使是「神」也有位阶的分别。
例如说付丧神。
譬如说土地神。
或者是式神。
号称有八百万神明的这个国家里,现在大量爬行在地板上的「神」则是非常低阶──如果以创神的定义而言,就是被称为虚灵态(Phase0)的杂神。
「初次的实战感觉如何啊?」
「就……就算这样问我!」
苍士郎他们所在的位置,是间废弃的医院。
小鬼吱吱叫著并四处窜逃,哈努曼则提剑追赶著他们。
所谓的杂神,大多是不特定多数的思念或咒力所凝聚而成的事物。「特区」为了提升创神使觉醒的效率,于是著重于强化灵质环境──而这么做的副作用,就是容易招来像这样的咒力。
虽然简单说就是类似浮游灵的东西,但是要把他们都抓住却也满困难的。
哈努曼的神壳速度虽然颇为快速,但也因此需要更精密的识别能力与操作能力。但反过来说,杂神这种程度的神格也无法突破哈努曼的灵质加护,可说是非常适合作为恭真的初次战斗。
面对大约数十匹小鬼集结的群体,哈努曼胡乱挥舞著长剑。
每次挥剑时,都会有弃置的床或是遮光窗帘飞舞而起。大多数杂神都是喧闹地逃窜,照这样下去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苍士郎拿起怀表,一脸无趣地开口说:
「再五分钟。如果到时还没弄完的话,数学作业就要加倍。」
「等等,为何会冒出学校的事情──」
「这很合理吧?毕竟我们为了『公会』的委托而必须中途跷课跑出来,有必要尽可能跟你的班级保持圆融的关系才行。所以为了避免你拿不到学分,事先增加补习的量会让效率比较好。」
「请……请你再等一下──」
「好,剩下四分三十秒。」
「哇哇哇哇哇哇!」
看著发出惨叫的恭真……
(──虽然这么说,但这成长速度还真是一点也不可爱。)
苍士郎露出不愉快的表情。
创神的课程开始后,已经过了四天。
现在的恭真虽然发出惨叫,但逐渐可以确实捕捉到杂神。当然,看起来也没有过度使用创神而快要累倒的情况。恐怕再过几天,这种程度的杂神就能轻松处理掉了吧。
这如果是在当时那场「战争」里──
(──反而可能马上就战死了吧。)
他这么想著。
个人的能力越是突出,就越容易勉强自己冲到战场上。
只不过,打破这种常识的就是四王──还有率先牺牲的战士。
「诀窍就是要忘掉平常的自己。」
「咦?咦咦?忘掉?咦?」
恭真因为困惑而绊到脚,让创神也彻底摔了一跤。
即使如此他也毫不气馁,立刻让重新站起来的哈努曼继续追赶小鬼群。
「呃,就是说!哈努曼虽然是我,但又不是我。唔嗯,这跟之前讲的止观有关系吗?还是无关?」
看著抱头烦恼的恭真,苍士郎无情地宣告时间只剩三分钟。
(嗯,创神形质的显现看来还要一段时间。)
可说是创神本质的创神形质,在控制方面会因为每个人的不同而有很大的差距。大致上有个定论就是……存在规模越庞大,要显现就得花上越多时间。
(这家伙的创神形质,应该就是最一开始的那个没错了。)
就在时间剩不到一分钟时,恭真开始有动作。
终于习惯操控的创神,开始做出诱导对手的行动。
(啊,已经察觉到啦。真的一点都不可爱!)
这是正确答案。
创神的战斗跟一般的物理性质的战斗不同。例如说,就算是奥运选手,在百米赛跑时的速度也不会比一般人快上两倍,但创神之间的战斗就很有可能来到三倍或四倍。如果拥有压倒性的速度,那只靠一柱创神就可以兼任驱赶与击杀的角色。
简单说,需要的是转换自己的发想。
当然,想要控制神壳速度这么高的创神,就要有相对应的能力。但是苍士郎想要弄清楚的,是更加根本部分的才能。
不对。
实际上,这不只是指战术层面。对创神来说,最重要的是「有没有办法认为自己办得到」这一点。创神之所以只能表现出「神」这个铸模的一小部分,是因为人类的想像力有所谓的极限。
这就是过了十六岁后,几乎所有创神使都会失去力量的理由。
如果想像力可以无限保持下去,创神的这种现象应该就可以突破「大仪式」以来的高墙。
那也就是名为神话态(Phase6)的幻想──
「──哈努曼!」
遵从恭真的指示,创神往旁边跳去。
最后一只逃窜的杂神,被这个跳跃阻挡。像是被捧起来的刀刃,将小鬼的身体一刀两断。原本就不属于现实的灵体,溶入冰凉的空气之中。
「成功了!师父,我办到了!」
恭真摆出胜利姿势转过头来,苍士郎则是冷淡地把怀表的盖子盖上,并开口说:
「因为你叫我师父所以加十秒。啊,真是遗憾。超过时间了!作业要加倍!」
「师父!怎么这样啊!」
无视于露出绝望表情的少年,苍士郎马上转身离去。
恭真在废弃医院的走廊从背后追上后,询问说:
「请问,这种算是『公会』的工作吗?」
「嗯,毕竟我们算是互助联盟嘛。基本上都是捡『管理军』剩下的,只要从公开在社群网路上的委托里挑选出喜欢的,然后去申请就OK了。依照本人的等级和适合程度,能接下的委托也会有所变化就是。」
这大致上是「战争」之后建立起来的系统,苍士郎也觉得很适当。
只要提出申请,几乎就会在一秒以内收到受理或不受理的回应。就算完成了不受理的委托,报酬也不会送过来。所以即使是对自己过度自信的创神使,也不会为了金钱而失控乱接。
话虽如此,但大多数委托也都是像现在这种驱除杂神或灵异现象的骚动。
既然是由「管理军」维持著治安,会送到这边来的终究只是些优先顺位比较低的委托。但即使是这样,毕竟创神使的数量有限,既然没办法全部都由「管理军」来解决,偶尔也会有非常不得了的委托混在里头。
「有什么让你在意的委托吗?」
「……啊,没有。」
恭真摇摇头,有一瞬间好像稍微在思考事情后,他这么询问:
「这么说起来,师父你跟朱桐同学是什么关系呢?」
「噗呼!」
这次换成苍士郎呛到。
压抑住自己也无法说明的心跳后,他转头面向勉强承认的徒弟。
「为……为什么要提到姬彩!」
「……没有啦,因为第一次见面时师父不就跟朱桐同学在一起吗?而且虽然没有特别介绍过,但她果然好像也是创神使。」
「是……是那样没错啦。」
咳咳,苍士郎咳了一声。
结果身旁的恭真显得有些消沉。
「可是跟朱桐同学的创神比起来,我自己的还是完全不行呢……」
「不不不,别跟那个比啦,事情总是有很多例外嘛。再说那个实在太凶暴了,如果你想仿效她那我也会很困扰。上个月也差点被杀掉。」
「被杀掉?上个月也?」
「嗯……没事没事,哈哈哈……」
总之先笑著蒙混过去。
再怎么样,彻底蹂躏「战争」的四王之间曾经互相厮杀好几次的事情,实在很难说明。
而且是否只有这个理由,苍士郎也无法区别。被她的利刃所贯穿的这个胸膛,现在正控诉著完全不同的疼痛。
「请问……」
最后,这名徒弟还继续追击。
「师父你有喜欢的人吗?」
刚才那个问题,跟这句话比起来根本就像玩具枪。
彷佛像是被精确瞄准的狙击枪命中般,让青年直接停止呼吸。
由于身体僵硬得快往前摔倒,让他用很难看的姿势踏稳脚步。这次苍士郎真的极为动摇地扭过头。
「你……你喔──」
「对……对不起!我问了奇怪的问题!今天我就先失陪了!请帮我跟悠香同学他们问好!」
在走廊上正经地行个礼后,恭真就立刻逃离现场。
*
──同一时间。
在苍士郎居住的公寓附近。
被黄昏吞没的世界里,传来一道好像可以看见其困扰表情的声音。
「对……对不起,亚伦同学。还让你拿这么多东西。」
「不会不会,这些都很轻啦。别看咱这样,可是有好好锻炼过的咧?」
亚伦穿著御厨学院的制服,轻松提起有长葱跟白菜露在外头的塑胶袋。
今天的主菜似乎是鸡肉火锅。恭真加入之后餐桌也变得很热闹,食量大概也大幅增加了五成。作为对策,就是乾脆直接煮个初夏的火锅。
「而且啊,这里的坡道走起来很辛苦呀。可不能让可爱的女士一直提著东西啦。」
这么说完后,一只常人无法看见的彩虹色鹦鹉在天空绕圈飞行。
「亚伦,好人!是个好人!」
「连托特都这样称赞,还满令人害羞的呢。」
亚伦笑了笑,把塑胶袋再提高些。
另外,悠香有被破城的公寓保全系统登录为访客──严格说来,是自从上个月的事件进行登录后,苍士郎就一直没有将之取消。亚伦只是趁机跟著悠香一起进去而已。
只不过,苍士郎也默认了这个行为。与其说是悠香被利用,不如该说是互助互惠的关系。
「差不多到老师跟恭真同学回来的时候了。」
「嗯,大概吧。照预定的话是那样没错。」
这时悠香突然眯起眼睛。
「恭真同学他……是让老师上些什么样的课呢?」
「嗯?」
悠香这句话,让亚伦察觉到里头混有某种细微的情感,于是扬起眉毛。
「因为我都没有接受过那样的指导……记忆丧失前是不是有过呢?」
「嗯,妖精态左右的自律型只要安定下来其实也就没什么好教的啦。维持上几乎不需要用到精神力,这就是自律型的特徵嘛。」
亚伦这么讲述著,但是对于记忆方面的事情就装作不知情。
关于失去的记忆,如果问悠香是否完全不会感到不安,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关于上个月那事件的详细内容,亚伦跟苍士郎都没有告诉过她。
四王之子。
她没有必要知道自己是像那样的存在。只要好好看照著她,直到几年后失去创神的能力为止,这样就足够了吧。这是亚伦跟苍士郎之间没有明说的共识。
(……虽然这样讲,但也不知道能撑多久啦。)
亚伦私下揣想著。
苍士郎也好,悠香也好,或是一样跟上个月的事件有关,可是亚伦没有直接见过面的四王「剑帝」也好──上个月的事件里,各种状况实在都太过巧合了。就算最初只是偶然,但事情只要开始发展,就不会那么轻易停止下来。
即使是关注著事件的人也一样。
「……也差不多到了就算有新的发展也不奇怪的时候啦。」
抚摸刻在脸颊上的五芒星,亚伦•韦克悄悄低声说著。
*
「……您好,我是朱桐。目前正好外出,如果有事情要联络,请稍后再留言。」
哔,转接语音信箱的声音无情地响起。
仰望群星开始闪烁的天空,苍士郎忍不住发出沉吟。
「……哎呀。」
恭真最后的提问,现在依旧在青年的脑海里回响著。
明明还有许多更需要思考的事情,但思绪却一直陷入混乱。都放弃搭电车而一路走回家了,走到距离自宅最近的车站时,某位少女的面貌却又无论如何都无法消去。
想说至少跟对方本人说点话应该就可以感到畅快些,于是拿出手机烦恼了十分钟以上后……试著对第一次登录的电话号码拨打电话,结果却是这种惨况。
「唉……」
他大大叹口气。
这下子,说不定也差不多该老实承认了。自己也微微察觉到的这种心情,可能非得接受它到底该如何称呼。
只是说……
自己内心某处,正吶喊著应该要把那个名字封印起来。
不是因为他们姑且算是老师与学生关系这种暧昧的理由,而是更加根本的部分,苍士郎无法面对这理所当然的心情。
──是因为曾经被她杀死?
──因为过去的伙伴被她杀害?
──还是说──
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这些答案,内心充满纠葛地走向公寓的途中,苍士郎的鼻子突然动起来嗅了嗅气味。
有股闻起来颇为美味的香气。
只是,会停下来是因为别的理由。
在公园的长椅上,那个对象正举起拿著汉堡的手。
「哈啰,苍士郎。」
「黑莲华娘──!」
对瞪大双眼的青年拋了个媚眼后,全身漆黑的修女对著剩余的汉堡大口咬下。
「啊,太好了。想说你也差不多该经过了,毕竟比预料中还要晚回来嘛。果然身为魔女还是不想携带电子产品呢,电磁波对咒力会造成一定程度的干扰,不仅没有效率又很容易坏。啊,这个汉堡是之前就很在意,那间大排长龙的HARATAKE的东西,可不会分给笨蛋徒弟吃喔。如果想要间接接吻的话,请拿别的东西来吧。」
突然就冒出这样的情景。
她在惊讶到呆住的苍士郎面前,用三倍速把汉堡整个啃光。然后发出「呼~」的声音……露出无比满足的陶醉神情,并且把沾到指头上的蕃茄酱都舔掉。
接著将面包屑拍掉,然后将包装纸漂亮地折起来收好。事到如今才又出现,然后又展现完美姿态的修女对青年提出质询:
「所以,如何啊?初濑恭真他的状况怎么样?」
「还问怎么样,就是你把他推给我的吧!而且只是推给我就算了,竟然还搞失踪!」
面对发出怒吼的苍士郎,修女摀住耳朵,露出一脸不知情的表情。
「谁叫你都不怎么愿意接下工作嘛。就算『公会』是个互助联盟,但如果不偶尔接些委托,像你这种立场很复杂的人,情况可是会变得更麻烦喔?」
「……唔。」
青年听了也陷入沉默。
黑莲华娘的话就算无法否定说是半开玩笑的,但也展现出某种真实。
修女露出看著倔强孩子的眼神,抚摸著自己那柔软丰润的嘴唇继续这么说:
「而且呀,我感觉有些在意。」
「……感觉?」
苍士郎之所以会有所疑问,是因为这名修女诉说的预感,绝对不会只是个偶然浮现的想法。
想到她的真实身分,那也可以理解吧。
魔女。
能自由操控旧世代的魔术,几乎等于绝种的生物。
「嗯嗯,所以我就去确认过。跟预料的一样,对方上钩了。」
这时,修女没有继续说下去。
虽然知道她就是最喜欢卖关子的性格,但由于那表情实在太过沉重,让苍士郎也皱起眉头。毕竟如果只是困难的任务或者危险的情报,她根本不可能露出这种表情。
即使如此,也还是看过好几次。
例如说在「战争」时,当她前来传达同袍死亡的消息时。
不知到底过了多久。黑莲华娘开口说出这句话:
「──你还记得鹰羽蛟吗?」
3
跟苍士郎分开后,恭真没有马上回到宿舍,而是搭乘单轨电车,中途便下了车。
「第十三特区」分为东西两边,每天早晚的上下学时间都会重复发生人口大移动的现象。但这次少年选择的是位在中央部分的商业区。
离开车站后,就看见有栋巨大的建筑物屹立在黑夜之中。
格兰彼列(GrandPirae)。
最顶端高达到两百八十公尺,可说是象徵著「特区」的建筑物。
大多数「特区」的构想里,这似乎也都是最先建造的建筑,是逸脱管理条约机构──通称「管理军」的组织用来放置终端电脑的场所。
只不过「管理军」这个名称并没有让一般人知晓,恭真也是到最近才刚知道。少年好几次体会到,自己不知道的世界到底有多宽广,多么被黑暗所遮蔽。
将视线从格兰彼列移开,恭真走进其中一栋高楼大厦里。
虽然早就过了下班时间,但是本来应该有许多人熙来攘往的大厅,却空无一人到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由于太过安静,甚至像快要耳鸣。
只有恭真的脚步声,在豪华的走廊上回荡。
(──让旁人回避的……结界?)
这类事物的存在,苍士郎也有教导过。
创神也好,旧世代的魔术也好,多数都是要靠人类的精神来运作的事物。
这不只限于魔术,科学也有类似的心理诱导技术。例如说要建筑全新的购物商场时,要如何预测人们的动线就是类似的系统。在苍士郎的课程讲义里提到,古老的祭典里似乎也把这些要素算计进去,以便在土地上配置摊贩。
老实说,这些课程讲义恭真连一半都没有吸收进去。总之他只有理解到,这个「特区」中存在著无数个像这样避免让一般人被卷进来的机关。
(……师父说,我只有直觉特别敏锐。)
他是个不可思议的人,恭真失败时明明都会生气,勉强顺利达成目标时却也会露出颇不快的表情。
好像在说走上这条路会很吃力一样。
只不过,这种印象也让恭真有另外一种实际感受。
(那个人……大概是很关心我。)
感觉他是个很好的人。
大概会是至今自己遇到过的人里头,数一数二的老好人吧。虽然老是碎碎念说自己被硬塞给他,结果还是收下来当徒弟,放学后还会陪著恭真一起去进行「公会」的实习。
所以,这种有事情瞒著他的感觉真的很愧疚……
走在有些雾蒙蒙的走廊上,恭真将某扇门打开。
打开这扇构造不同于其他的坚固大门后,从内侧就有一股湿气扑面而来。
钢筋水泥建成的大楼里,传来不可能存在的泥土味。几乎要让人呛到的植物气味,让人联想到南方国度的各种鲜艳花朵、茂密的青绿树林都给少年的视觉带来冲击。
──植物园。
门扉内侧是打通两层楼而成的大厅,备齐最新设备的美丽植物园在此扩展开来。
然后彷佛被淡淡的光芒与植物埋没,穿著振袖和服的少女静静坐在里头。
「恭真?」
她抬起白皙的脸庞。
这个人显得无比虚幻,所有色素都像是从她的头发与肌肤上剥离。
由于这样的肤色却穿著色彩鲜艳的振袖和服,就给人一股彷佛这身和服才有生命寄宿其中的错觉。实际上,那柔顺袖子上头的蝴蝶图案,现在也如同就要展翅飞翔在昏暗之中。
「阿赖耶。」
恭真开口叫著。
他十分战战兢兢,就像要碰触很容易碎裂的玻璃人偶一样。
身穿振袖和服的少女──阿赖耶感到很不可思议地看著少年。
「你……还好吗?」
并这么说。
「不会……害怕……阿赖耶吗?」
「不会不会!完全不会怕喔!」
少年如此坚决的声音,让少女静静地触摸自己的耳朵。
「抱……抱歉,我太大声了。」
「……没关系。」
阿赖耶柔和地笑著。
光是这个雪白的笑容,就让恭真难以承受。胸口的深处彷佛有细微的闪电窜过。
「可是……」
少女这么说著。
「因为阿赖耶的关系,让恭真把神明叫醒了。」
「那……那已经没问题了。」
恭真拍拍胸膛。
「多亏师父的指导,都已经没问题了。」
「……喔?」
这时,第三人的声音响起。
恭真反射性地转过头。
少年早已经知道那是谁。
「我应该说过,直到你变强之前都别回来。」
沉静的声音,从厚重树叶的另一头传来。那道声音甚至充满了物理性质的沉重感,简直就跟创神没两样。恭真产生这种悠哉的感想。
「……我还记得。」
「是吗,那代表你很有自信吧。」
「……因为有受到师父的教导了。」
恭真已经在身后呼唤出哈努曼。
镶在手表里的神话结晶光辉,从印度神话中确立出铸模,将少年的精神力变换为一柱「神祇」。虽然才跟杂神战斗过后显得有些疲惫,但他依旧确信自己可以继续战斗。
这都是多亏了师父。
自己的力量──创神,获得急速的成长。
短短几天前,明明连五分钟的行动都还无法承受。
「原来如此,师父啊。那么──」
男性的声音持续著。
「给你上堂特别讲座。」
当这句话声落下时,复数人影冲进植物园里头。
(跟师父一样,是杀气的分身!)
他让哈努曼来到前方,并且为了避免重蹈覆辙而仔细观察周围的状况。
由于跟创神同步的感觉是依靠灵质的感受,所以很容易被各种气息牵引。因此身为主人的自己动员五感,藉此区别气息之间的差异。
(──在那边!)
察觉到的同时,哈努曼也挥下利剑。
结果,却是难以置信的光景等著他。
应该已经确实将对手一刀两断的利刃前方,有名年轻人潇洒地拿著装饰手杖站在那边。
「──为……什么!」
「看来你至少有学习到创神的感觉很容易受到干扰,只不过认为人类的感觉就可以信赖这点实在是个错误。人类的感觉只要稍微用点技巧,就可以轻易蒙骗过去。」
用手杖把周遭的树枝拨开后,年轻人露出笑容。
他大概比恭真年长两三岁吧。
细长的眼睛,挺拔的鼻梁。如同军帽般充满威严的帽子,再配上白色手套。虽然乍看之下身材纤瘦,但那身暗绿色的披风大衣底下,让人联想到有著一身结实的体格。端正的容貌上明明没有任何会感受到暴力的要素,却反而像是研磨得无比锋锐的刀刃般让人感到恐惧。
「那这样,我也可以使用了。」
年轻人低声说著,并轻轻举起手杖。其握把内侧发出淡淡的光芒。
那是神话结晶的光辉。
「──蛟,不可以!」
阿赖耶的制止没有传达到。
他的声音响起,彷佛要用小刀对植物园这潮湿的热气划下一刀。
「──唤醒吾身之傲慢(Frugativi et appelavi)。」
随著这咒句声,被称为蛟的年轻人后头隆起无法看见的影子。
(创神……!)
领悟到的瞬间,恭真也发出指令。
「哈努曼!」
在影子化为形体之前,猿神便奔驰而出。刚才跟小鬼群对战锻炼出来的心意相通,让他实现了几乎没有时间差的疾驰。
可是。
从蛟背后隆起的影子没有化为创神,而是突然炸裂开来。
「呜──!」
砰!强烈的冲击打在创神跟恭真脸上。
预料之外的突袭让他有一瞬间忘记现在的状况,少年翻滚一圈后按住脸庞。蛟没有放过这个破绽,迅速绕到他背后。
「啊,原来你不知道吗?」
「唔,啊啊──!」
蛟流畅地把少年的手臂扭转并往上提。
凄厉的痛楚在恭真的脑袋里扩散开来,连对创神下达命令所需要的集中力都因此溃散。这就是像那样的关节固定方式。
「只要呼唤出威灵态以上的创神,就会跟著产生某种能源。只要利用这些能源就可以让众多现代兵器无效化,依照运用方式的不同,也能达成像这样扰乱视觉的效果。在那场『战争』里,这只不过是基本技术之一。」
年轻人不间断地说著,声音里听不见任何一丝紊乱。
彷佛给予评价般,说刚才的战斗连热身运动都称不上。
「很遗憾,看来你的创神形质还没有觉醒?」
「唔……!」
恭真咬紧牙关,蛟则面不改色地继续说:
「话虽如此,毕竟你在短短几天就习惯操控,会稍微有些误会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本来想说要砍掉你一只手臂,但既然有这样的程度也就算了。」
他轻轻一推,很乾脆地就把少年放开。
恭真没办法采取护身倒法,身体就这么摔落地面。制服沾满泥巴,因为疼痛而无法呼吸的肺部为了追求氧气而喘息。他难堪地从制服上按住胸口,勉强蹲起身来。
「恭真!」
刚才只能看著的阿赖耶,拚命冲到少年身边。
蛟用看不出任何情感的眼神,睥睨著他们两人。
「你就好好变强吧。」
蛟搓揉手套的手背部分。
「只要要变强到可以打倒我的程度……那个女人也能获得自由。去跟你那位师父什么的尽量学习吧。」
「…………」
这番发言,让恭真咬牙切齿。
他像要庇护轻抚自己背部的阿赖耶,瞳眸里敌意高涨并开口说:
「阿赖耶已经被列入『公会』的搜索委托了。」
「对,看来是这样。在『第六特区』跟『管理军』的创神使交战时,她有被人看见吧。」
呵呵,蛟第一次发出笑声。
创神使所引发的恐怖攻击。
由于一般的治安机关无法应对,于是这类事件都交由「管理军」处理。其中特别凶恶的人物就不只是「管理军」,连「公会」也会张贴出委托。
「原来如此,你是登录在『公会』底下啊。本来想说『管理军』会比较好,才叫你去学校的教堂寻求援助。啊,那样的话,现在这里就算塞进一个中队左右的部队也不奇怪吧。」
蛟无趣地说著,恭真更进一步询问:
「你有什么企图?」
「没什么。」
年轻人很乾脆地摇摇头。
「『战争』已经结束了,事到如今也不可能翻转情势。」
蛟继续说著,并望向远方。
这是流露出放弃与寂寥,还有些许懊悔的声音。
「不过,还能继续下去。」
年轻人说出这句话。
「是谁都没关系。可是如果没有某个人达到那个境界,那就太无趣了。」
「某个人?」
「对,谁都可以。只要有可能性,不管是你还是其他人都好。不对,不管是四王还是四王之子也都无所谓。」
恭真没有发现到,这句话是如果不知道上个月那个被埋葬到黑暗之中的事件,就绝对无法说出口的发言。
因此……
「──刚才这句话,可以告诉我详细的内容吗?」
凛然的声音,斩断了植物园里的黑暗。
蛟位于帽子底下的视线缓缓移动。
阿赖耶也僵硬地转过头。
「姬彩……同学?」
然后,恭真茫然地叫出这个名字。
少年刚才走进来的门扉另一头,有头如同火焰般的鲜红秀发跃动著。
「真是预料之外的客人,是跟踪恭真过来的吗?」
「嗯嗯……抱歉喔,恭真同学。」
姬彩丝毫不大意地现身在蛟的视野中,并且对少年致歉。
「老实说,我原本是在怀疑你。在这种时机会有创神使出现在我们面前,说不定背后有什么隐情。」
会推荐苍士郎收下他当徒弟,也是因为这个理由。
她认为如果这是个陷阱,那与其轻易拒绝,不如先接受才比较便于彻底辨别。会像现在这样现身,也是事先确认了恭真跟苍士郎接下的委托,然后等他们结束后才开始跟踪。
同时,之所以没有把这样的盘算告诉苍士郎……
(……是觉得到那种时候,就该由我来保护他。)
就像上个月的事件里,苍士郎挺身保护姬彩跟悠香一样,这次她希望自己也要成为像那样的人。
另外,她也有一点想看看苍士郎是怎么样教导别人使用创神的。
姬彩缓缓抬起头。
从正面注视著年轻人。
「可以请你告诉我吗?为什么你会知道关于四王之子的事情?」
「唔嗯。」
蛟稍微眯起眼睛。
「会在意这件事的你,又是何方神圣?」
「想要知道的话,那就告诉你吧。」
少女把半框眼镜拿下来,并且这么说著。
对她来说,这就是决心要进行战斗的信号。为了切换太过接近的日常与非日常,所准备好的开关。
让藏在钮扣里头的神话结晶显现后,少女低声说:
「唵。」
这是在印度使用的圣音。用在开始咏唱祈祷之前,据说象徵著宇宙根本的咒文(曼怛罗)。
姬彩的影子膨胀而起,并立刻化为狞猛的异形女神。
有著四只手臂。
背后以骸骨化为光晕降临而来。提著好几把魔剑,戴著漆黑面具的这个身影,让蛟不禁用力咽下口水。
「难道……难道是『剑帝』……」
任何人都知道这个名号。
过去那场「战争」里,她仅仅参战了半年。
可是在这半年间,她前往各式各样的战场出击。是将势均力敌的「管理军」与「解放者」之间那种绝妙平衡彻底破坏掉的英雄。
或者也可以说是破坏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蛟就像是觉得可笑至极般狂笑不止。
「哈哈,是英雄!真正的英雄!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年纪!不不不,这代表说上次『战争』的『解放者』全部都输给一个还没上国中的小孩子吗!」
似乎是到达了忍受的极限,刚才还有如寒冰般严肃的年轻人,显露出不同的容貌。
「所有创神使都是这样的吧?我再问一次,为什么你会知道四王之子这个名词。」
「啊,既然是这样,那你的确会在意吧。你有那个资格──不,说起来就算是你也无所谓。如果是那场『战争』的英雄,说不定就能抵达那个境界。」
「……你在说什么啊?」
「可是,这次有些自我意识过剩了。会来到『第十三特区』的理由,的确是因为你和四王之子的事件,但目标并不是你。本来想用虾子钓起鲷鱼,没想到会钓到河豚。我明明没有料理这种东西的技术。」
跟多话的蛟形成对照,姬彩只是用冰冷的眼神注视著对方。
同时,迦梨也向阿赖耶跟恭真那边看去。
这是恭真还不可能办到,藉由创神来扩增自身的感官。
这不只是单纯跟创神共有感觉,而是让创神与自己的感觉保持分离,然后同时感受到双方认知的技术。普通的人类也都有两颗眼球,所以不会造成混乱。在这个范畴内,姬彩可说完美控制著迦梨。
「如果你要讲很久的话──」
迦梨开始动作。
她的利剑往蛟那顶军人风格的帽子挥下──但停止在半空中。
「唔!」
「啊。『剑帝』,还真危险呢。让我吓出一身冷汗。」
蛟轻耸肩膀。
「这就是你的创神形质?」
「创神形质•妖系巢窟。为了不被你看见,所以我将输出能量压抑到极限,看来似乎很顺利。」
将注意力集中在迦梨的灵质视觉后,就能掌握有好几道极度细微的丝线,穿过周围的枝叶围绕在蛟的周围。这是刚才他说著长篇大论时所设下的吧。这些强韧的丝线守护著他,将迦梨的利剑捆绑住。
现在,蛟的身后有新的创神显现。
那是上半身为女性,下半身有如蜘蛛的异形。
「我的创神铸模乃阿喇克涅,是希腊神话里的蜘蛛女怪。」
在神话之中,她是名连掌管编织的女神雅典娜都感到惊叹,相传是犯下了暴露诸神淫乱行为之罪而被变成蜘蛛的妖神。
又或者是但丁的「神曲」里,被描述成象徵傲慢的怪物。
(威灵态中级以上……)
从盈满那姿态的咒力,姬彩悄悄作出这个判断。
连迦梨的剑都能阻挡下来的妖线,恐怕已经超越物理性质的极限。明明远比人类的头发还要纤细,却毫无疑问地连钻石切割刀都无法将它切断。
被这道丝线束缚著,姬彩询问说:
「那这样,你的目标是谁?」
「──『黑绝公』。」
恭真只能继续一脸错愕。
这也是当然的。苍士郎在「战争」里的别名,并没有让这名少年知道。他只能拚命忍住这股冲击,面不改色地看著姬彩。
「你知道什么消息吗?说不定上个月和你扯上关系的那个事件时,他曾跟你擦身而过?『黑绝公』还活著,而且听说直到现在都还能使用创神……啊,就算在那场『战争』里存活了下来,他也早该超过十六岁了。」
「…………」
蛟平淡地说著。
没有任何昂扬感,就像念著准备好的稿子般继续讲下去:
「既然如此……那『黑绝公』是不是已经抵达神话态了呢?」
这句话,让姬彩的背脊闪过一阵恶寒。
「……你说神话态?」
「正是如此。就是能让创神使从年龄限制中解放,让神格的各种侧面具体形象化的神话态。」
他误会了。
苍士郎的那个,不是神话态这种从来没有人确认过的事物。
那只在理论上提示过可能性──连前一阶段的亚神态(Phase5)上级,在「战争」中好像也只确认到一次──但这也并非异常。
说起来,不管是拘束时还是除此之外的状况,他所操控的雷夫堤的存在规模都没有达到高于过去的规模。正因为如此,面对苍士郎以及他的创神时,姬彩不会浮现出这种想法。
可是,这个对手……
(不能让他……跟苍士郎同学见面……!)
她直觉地产生这种念头。
并且成了确信。
剎那间,迦梨的剑喷出火焰。
七貌七剑──第一权能•阳葬炎花。
植物园的泥土开始冒泡。
超高温的魔炎所及之处全数化为火红的花朵,并且立刻凋零散去。
不管是泥土或是底下的钢筋水泥,都一起被熔化成液体。这道火焰轻易就超过数千度,甚至还来不及让物体表面烧红,就将阿喇克涅的妖线跟周围那些色彩鲜艳的花瓣一同烧毁。
「迦梨!」
姬彩发出呼喊声的同时,蛟比再次挥舞而下的刀刃与火焰更早一步跃然而起。
数十道创神的妖线将年轻人的身体一口气拉到天花板附近,但即使如此还是无法阻止迦梨的魔炎。直径将近一公尺粗的柱子瞬间被魔炎熔解贯穿,有如毒蛇般紧追著蛟。
蛟也在空中飞舞。
配合主人的闪避,阿喇克涅也一口气喷出大量妖线。
姬彩与迦梨感应到,有好几条丝线染上不同的颜色。
那恐怕是毒线。毫无疑问是充满魔性的猛毒,如果碰触到,即使是创神的灵体也免不了会受影响。少女也亲眼看见,往下滴落的紫色水滴让周围几公尺内的植物残酷地枯死。
可是……
「──第四权能•风葬刃花。」
喀嚓声随著低语一起响起,迦梨的容貌与剑也跟著切换。
现场立刻刮起暴风。
在大厅里呼啸的风暴规模虽然极小,但无疑是宛如能震撼国家的神祇之怒。正准备包围姬彩的新妖线接二连三地被斩断,剧毒的水滴也全数被吹散。
不仅如此,在这道强风的推动下,迦梨操控的火焰更加猛烈地追赶蛟。
权能同时发动。
阳葬炎花与风葬刃花的融合。
这系列将苍士郎的雷夫堤逼进绝路的组合攻击,有如钟摆般将蛟的身体彻底抓住。无论多么巧妙地操控妖线,也已经完全没有办法回避了。
(成功了──!)
姬彩也如此确信,正当她集中精神想控制在不夺走对方性命的范围时,异变突然发生。
「蛟!」
突然有人大喊。
这道声音,正是所谓的奇迹。
迦梨突然颤抖了一下,由那神格所发出的火焰与暴风也随之回归虚无。
姬彩猛烈回头看去。
有如聚集了月光的白百合般,刚才发出喊叫的少女──阿赖耶站了起来。
(消除创神形质的能力──!)
不对。
不可能会有那么强烈的创神形质存在。至少能无条件又担方面消除掉迦梨这种亚神态中级权能的创神,完全无法想像。再说,这名少女也没有让创神显现出来。
只不过,刚才那是打算介入自己与创神之间的联系。
插进神话结晶与创神使之间,强行把我方的创神形质解除掉。
「姬彩同学!这个人是!」
恭真像要保护阿赖耶般站起来,可是姬彩连一眼都没看他,就只是瞪著身穿振袖和服的少女。
她只想到唯一的可能性。
「难道说……你是……」
「『剑帝』,看来你知道呢。既然『公会』有占梦师,那『解放者』就有觉者在。」
蛟在空中笑著。
过去引发「大仪式」的魔女之中,有三名各自支持不同的组织。
就结果而言,拥有创神使的三个组织里头,就留下三种特别的魔术形式。虽然他们不是创神使,但在某些意义上却拥有比创神使更高的稀有度与重要性。
这也就是……
「管理军」有能制造辅助结晶的结晶师。
「公会」有著虽然暧昧但能预见未来的占梦师。
然后,「解放者」则拥有觉者。
也就是说,这名叫做阿赖耶的少女是──
「你问过我,为什么会知道四王之子吧。」
蛟低声说著。
「答案很简单。『解放者』的高层,也获得了关于上个月发生的四王之子事件的相关情报。而我摧毁掉一整个分部,掳走了觉者,结果就是凑巧获得了与那起事件相关的情报。啊,『解放者』那边应该有把鹰羽蛟当成最凶恶的背叛者通缉才对。」
「什么……!」
姬彩说不出话来。
既然如此,代表三个组织的人马全部都在追捕这个年轻人吗?
跟复数个支配了创神使世界的组织为敌,即使如此还能生存下来吗?
「难怪『管理军』不惜将情报公开给『公会』也要把他找出来。」
少女对此感到理解,同时慎重地确认对迦梨的控制。
毕竟连过去那场「战争」中,也几乎没有人能用这种手段挡下迦梨──
「──不过,今天就到此为止。啊,毕竟对上『剑帝』还是很不利。就让我使用备案吧。」
蛟的白色手套举起装饰手杖。
阿喇克涅吐出妖线。
姬彩感受到脚下有微微的冲击。不久之后就跟著连锁产生巨大的摇晃,让她无论愿不愿意都得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
「你这个人……!」
倾斜。
世界开始产生倾斜。
姬彩他们进入的大楼,本身已经开始往中央陷落──还不只是如此,随著这场陷落,他们所在的植物园也断裂成好几块,而且开始碎裂。
所谓的备案,就是事先用丝线在这栋大楼设好的陷阱。
这简直就像蜘蛛的巢穴。
将被引诱进来的人导向死亡的破坏暴风。
几百几千的花瓣与枝叶逐渐被吞没,身穿披风大衣的蛟也跟著跃起,跳进植物园中央的沉陷大洞里。
「『剑帝』,想追我的话就去找『黑绝公』吧。」
往陷落的大洞落下时,一同前去的阿喇克涅也吐出丝线将穿著振袖和服的少女拉进去。
「阿赖耶!」
「恭真同学!不可以!」
姬彩制止了放声大喊并且想追上前的恭真。
迦梨把打算抵抗的少年压制住,接著击碎附近的墙壁,朝外侧纵身跃下。
直到大楼几乎是以自行崩塌的方式完全倒塌为止,最后只花了不到数十秒。
然后也是非常理所当然的状况──在这凄惨无比的破坏痕迹里,终究还是没能找到蛟与阿赖耶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