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请开门。」
爱德华以拳头用力敲打紧闭的客房房门,并大声呼叫,今天唯一的住宿客人那一对老夫妻应该在房里。
『啊啊啊啊啊』
似乎是丈夫所发出的惨叫声仍旧持续着,因此对方并没有察觉到爱德华的声音。爱德华转动门把尝试打开门,不过看来房门从内侧被反锁着。
「拜托,请开门!」
「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爱德华他们的声音,便直接在睡衣外披上一件外套,打扮看来十分怪异的劳伦斯也赶到现场。
「里面似乎出了状况,请把公用钥匙给我!」
「这个房间的设计是从内侧上开门,因此没有钥匙可以开。」
「妈的!」
爱德华气得咬牙。和托亚一起去附近巡视回来的西瓦,不同于往常的稳重,他用坚决毅然的口吻说:
「这座城堡毕竟老了,两个人合力应该就可以破坏门闩。爱德华少爷!」
「好。劳伦斯先生,很抱歉,我们得稍微毁损这道门。」
「没关系,拜托了。」
虽然劳伦斯故作镇定的表情仍难掩心中的紧张,但还是当机立断。
「上了!」
「好。」
爱德华和西瓦调整外套衣领做好凖备,两人看凖时间同时用身体撞向硕大的门板。
橡木做的厚木门,被撞得吱吱作响。不过,门闩没有因为这一次的撞击而破坏。
「再来一次!」
两人丝毫不去在意肩膀的疼痛,不断反复用身体撞击房门。劳伦斯和托亚紧张的屏住气息看着两人。
啪滋!
「哇啊!」
「啊!」
门闩的组件终于在第十数次的挑战时被撞掉,房门突然以猛烈的劲势打开。爱德华和西瓦没有重新站稳的余力,就这样直接摔进了房间里。
「呜呜」
「没、没事吧,爱德华少爷?」
「这句话应该问你才对吧?我没事。」
爱德华虽然口吐呻吟,却还是立刻站起身来,将手伸向西瓦,他拉住西瓦的手腕,帮助他站起来。
倒下时,西瓦立刻抱住爱德华,用自己的身体着地,西瓦承受两人体重着地的背部,一定受到相当大的冲击。
「不,没事比起以前接住从二楼屋顶摔下来的您还好得多。」
虽然西瓦站起来的那一瞬间表情有些扭曲,但还是说出这种悠闲的话语并站起身来,看来,他的反射神经出乎意料的好。
「」
爱德华虽然一瞬间露出不悦的表情,不过他并没有回嘴,而是马上环顾室内。
没有灯光的室内一片漆黑,从窗外射入的微弱月光,勉勉强强照出生活用品的朦胧阴影。
「没事吧?你们在哪!?」
爱德华用尖锐的声音呼叫,不过没有人回应。
鲁莽的托亚冲到起居室中间,举起烛台照亮室内,不过,起居室里并没有人影。
「爱德华少爷,这个拿去。」
爱德华接过西瓦从房外拿起来的烛台,用力打开寝室的房门,他将身体藏在门外,偷看房内的状况。
『呜呜呜呜呜』
听到年老男性啜泣的声音。
「爷爷,发生什么事了?」
「喂,托亚,等」
托亚挣开想制止他的爱德华,冲进寝室,爱德华和西瓦只好无可奈何的尾随在后。
在蜡烛的微弱光线下,照出了老人瘫软跪坐在冰冷地板上的样子。
「爷爷,振作一点,发生什么事了?」
托亚将烛台放在地板上,抓着老人的双臂摇晃他的身体。老人如说梦话一般,以沙哑的声音呢喃:
「有人有人进来,把我太太太太给」
「太太!?」
托亚看向床铺。爱德华和西瓦走近床铺并用光线照亮后,两人倒抽一口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躺在窗边床铺上的老妇人,脸上表情惊愕、双眼睁得大大地,身体一动也不动。
「」
西瓦将脸颊靠近老妇人的嘴边,并触碰她的手腕确定脉搏后,以沉痛的表情摇头。
「到、到、到底发生了」
爱德华对充满害怕以及狼狈的劳伦斯,用冷静的语调说:
「请立刻叫警察这位妇人已经过世了。」
「咿咿」
「快点!」
劳伦斯宛如被爱德华的声音鞭策般地迅速走出房间,爱德华接着看向和老人一起跪坐在地板上的托亚。
「托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简单扼要地告诉我。」
托亚搀扶着老人,表情紧张地立刻回答:
「我照着你的指示,打开些微门缝看守外面,接着突然有股寒气,我感觉有一道黑影从门外通过,但是因为太黑,所以我没有把握,就跑到走廊上一探究竟。结果」
「结果?」
「果然有某人站着。是一道个子很高,用类似黑色的布从头把身体整个盖住的人影。所以我就对他怒吼:『你是谁!』不过那家伙完全不回头。」
托亚大概回忆起当时的状况,板起他那年幼的脸蛋继续说明:
「不过,接下来就有点奇怪了。那家伙突然消失不见,就好像溶化在黑暗当中一样事情刚好就发生在这间房间外。」
「在这间房间外?」
「当时很暗,那家伙又黑,所以我没看清楚说不定是进了这间房间。不过如果真的是那样,我却没听到开关门的声音,而且他是在一瞬间就消失的,很奇怪吧?」
「嗯原来如此。」
爱德华只思考了几秒,就立刻下达指示。
「你等一下再告诉我详细的情形,现在应该将老爷爷移走才对。虽然很可怜,不过在警察到达之前,必须维持现场。将他有了,带到读书室去吧,陪他直到他冷静下来为止绝对要看好他。」
「我知道了!老爷爷,你没事吧?先站起来吧。」
托亚用他娇小的身体帮忙扶起失神状态的老人,搀扶着他离开房间。爱德华目送他们离开,从口袋里拿出白手套戴上。
「西瓦,在警察来之前,把该看的看一下吧。」
「是。」
西瓦点头,用蜡烛点亮房间里的灯。室内终于渐渐明亮了起来。
西瓦首先走近寝室的窗户。
「都有确实锁上。在这种寒冷的天气里,不可能开着窗子睡觉。」
「起居室的窗子也去确认一下。」
「遵命。」
西瓦手持烛台,走向起居室。
爱德华将灯光移近已无气息的可怜老妇人处。
几个小时前,还气色红润开心说话的她,现在却面带恐怖和惊讶的僵硬表情死去。
「」
爱德华白晰的美丽脸蛋,因此稍微扭曲了。
虽然身为侦探,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家人以外的人死亡的表情,再怎么冷静沉着的爱德华,也很难维持内心的平静。
「人原来会这么轻易的死去。」
爱德华禁不住如此呢喃。不过,他立刻用手掌拍打自己的脸颊以便振作精神,触摸老妇人的戏耍部。
虽然露在棉被外的脸已经渐渐冰冷,不过脖子的温度却还像在世的人一样温暖。他轻轻捏住下巴动了一下,便轻易地让嘴巴张开。
「嗯看来才死没多久请原谅我更加冒昧。」
爱德华将下巴推回原处,并轻声向老妇人道歉之后,便仔细地检查她的眼皮以及脖子,接着「嗯--」地低喃后,离开老妇人身边。
这次他用手持着烛台趴在地上,开始毫不遗漏地调查床四周的地板。
「爱德华少爷?唉,竟然跪在地板上」
回到寝室的西瓦,看到弄脏了衣服却一点也不在意的爱德华,露出有些困扰的表情。不过爱德华却一点也不介意,以额头几乎要贴到木质地板上的姿势发问:
「怎样?」
「起居室也一样。窗户都有锁上,每扇窗都看不出有人侵入的痕迹。门则是」
「直到我们破坏门闩之前,都从内侧反锁着。照理说,应该没有办法轻易进入才是。」
「是的那么,您在做什么呢?」
「警察一来,地板会被踩得乱七八糟啊。为了谨慎起见,我在确认有没有足迹。因为鞋底的残雪会沾湿地板。如果对方是从外面进来的,那地板以及窗框上一定会有足迹残留才对。」
爱德华站起身来拍掉身上的灰尘。
「换句话说,从外面侵入的可能性越来越低啰?」
「嗯,等他冷静一点后我想再请他详细说明一次,不过那位老人的确说了『有人进来把我太太给』的话。」
「嗯,很奇怪呢。明明没有侵入者留下的痕迹,但是却有亲眼撞见侵入者的证词。」
「而且他太太的确已经在这里过世了。你看,这死亡的表情一点都不寻常呢。」
西瓦看着老妇人的脸,皱起他温柔的眉毛。
「真可怜,真希望可以帮她好好整理一下」
「在警察勘察之前不可以。话虽如此,其实我还是有稍微碰了一下。」
「您到底做了什么?」
「确认尸体僵硬了没,以及检查还有没有体温脸上虽然有一点红晕,不过脖子上没有纹痕。身体还躺在床上,也没看到类似外伤的伤痕。」
「虽然我对这些情形不太了解,不过依照您说的,这位老妇人应该过世没多久;另外,也没有让人认为是他杀的明显迹象吗?」
「就是这么一回事总之,在警察抵达之前,我们就先看守这现场吧。要是又让人侵入就糟了尤其破坏那扇门的是我们。」
「这也是没办法的。就从报酬中扣除门的修理费用吧总之先坐下吧。」
说完,爱德华在房里的沙发上坐下。
「真不好意思。得出远门进行侦探工作的时候,也许我应该准备打猎用的、有护膝护手的衣服比较好。照这样看来,您早晚会磨破膝盖。」
西瓦单膝跪在爱德华面前,仔细地将刚刚因爱德华跪在地板上,而沾满灰尘的膝盖拍干净。
「你还不是随便就像这样跪下。」
「我的衣服和您的不一样,很便宜的,所以没关系不过,爱德华少爷。」
站起身来,在爱德华身边坐下的守护者,突然一脸严肃的改变话题。
「刚刚我早您一步抵达二楼走廊的时候」
「嗯?你也看到了什么吗?该不会是那黑色的人影?」
西瓦朝着投以期待眼神的主人,露出抱歉的苦笑并摇摇头。
「不,很抱歉。我看到的是托亚先生。」
「那是当然的吧?」
「不,问题就出在托亚先生身上。」
「托亚怎么了吗?」
爱德华露出少见的犹豫问道。
「我想那个样子,他本人应该没有注意到才对」
「怎么了?那家伙哪里受伤了吗?」
「不是虽然立刻恢复原状,不过我刚抵达走廊看到托亚先生的脸时他的瞳孔散发着银色的光芒。」
「银色?」
爱德华瞪大了眼睛。
托亚发挥可以看到不属于这个世界之物的能力时,他的眼睛总是会从黑色转变成银色。
「也就是说,西瓦,那家伙看到的黑影是」
「也许有可能不是人类。」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无声无息穿门潜入房间这种人类不可能办到的事情就有可能发生了。这是最合理的说明。不过」
「委托人和警察可能不会轻易相信我们的说法呢。」
「没错,尤其是警察。那些家伙是现实主义的集团,大概会认为我们头脑有问题吧?」
爱德华身体放松地靠在椅背,一脸烦闷地拨了拨浏海。
「如果是幽灵作祟,那就必须用和平常的调查方式不同的方法进行工作不过,西瓦。」
「是?」
爱德华一本正经的看着守护者的脸。
「巴尔福公立中学的事件,是因为幽灵的怨念太过强烈,所以连凡人的我们也看到她的身影。不过,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幸运你有通灵能力吗?」
西瓦笑着说:「怎么可能。」
「您忘了吗?故乡的宅邸十分老旧,所以也有许多幽灵谣言。但是我却一次都没见到过。」
「我也是二哥虽然以前说过他在中庭看到一个白色的女性人影,不过不知道是真是假。」
「您说罗杰少爷吗?」
「那是他在我小时候说的,我猜他是想要吓唬我、玩弄我吧,那个人在这种奇怪的地方相当孩子气。」
爱德华双手交握枕在后脑,叹了一口气说道:
「问题不是这个。自从巴尔福公立中学事件以来,我一直隐隐约约这么想只有托亚可以看到妖魅和幽灵,实在太不方便了。」
「您的意思是?」
「我并没有怀疑托亚说的话的意思,但是身为侦探必须要维持客观态度,就算那是事实,但我没办法将我看不见的东西,告诉存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三者尤其是告诉委托人。」
西瓦听了后也露出为难的表情。
「这的确如此。不过,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没有方法让没有灵感的我们获得和托亚先生一样的能力呢?」
「就是因为找不到,所以我们才会在这里思考这个问题吧?而且就算问托亚这种事,也只会徒增他的困扰罢了。」
「为了他人使用自己的能力托亚先生想为了那些迷惘的灵魂而活用他的力量,我深得现在的他十分积极乐观。希望能尽量避免他因为那个能力,得对我们有所顾忌。」
「嗯,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爱德华将脚放在置脚台,发出叹息。西瓦拿起挂在沙发扶手上的毛毯,披在爱德华肩上。
「总之先休息一下如何?可能还要花上一段时间,驻扎村里的警员才会抵达,大概明天才会开始真正的搜查行动吧。」
「你呢?」
「我也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格莱斯顿侦探事务所的重心是您,您应该先休息一会儿。」
「嗯,很诚恳的意见。」
不知道是家世良好还是与生俱来的气质,这种时候爱德华不会无谓地假装客气。用毛毯包住身体后,突然停下动作发问:
「刚刚肩膀不痛吗?背呢?」
「都没事,请放心。」
「那么肩膀借我。」
「是。」
「我要一边想着今后的对策,稍微睡一下警察来了叫我起来。」
「我知道了。」
爱德华将头靠在西瓦的肩膀上,闭上眼睛。不消三十秒的时间,就开始听到稳定的呼吸声。
「到底想了多少对策呢?」
西瓦一边佩服爱德华如此容易入睡,一边守护着不幸降临其身的老妇人。在黑暗中,一直专注地凝视四周
隔天早上,八点过后。
在图书室小睡的托亚,被西瓦叫醒,边揉着眼睛边起来。
「嗯什么事?」
「伦托拉市警终于到了喔。」
「真的吗?终于来了?咦,爷爷和爱德华呢?」
「老先生在我们房间的床上休息。昨天晚上他一直很害怕,天色渐亮后总算冷静下来。爱德华少爷已经前往大厅了。」
「我也要去!不去抱怨一下,我咽不下这口气。」
托亚从沙发上跳下,啪哒啪哒地从读书室跑了出去。
「哎呀哎呀。起得还真快,完全不会赖床。」
西瓦一边折好托亚丢下来的毛毯,一边轻声叹息。他很能了解为什么托亚要说「想要抱怨一下」这句话。
昨天晚上被劳伦斯叫来,驻扎在村里警察局的巡察,是个完全派不上用场的中年男子。
大概是之前只负责处理一些小村庄里的小摩擦吧。虽然对方有赶来现场,但是在老妇人的尸体前的态度显得十分狼狈,连思路也不太清楚。
他唯一做的,就是命令城内的人不凖离开城堡一步,并打电报请求伦托拉市警支援。
看来伦托拉市警不只得管好伦托拉市内,连这类周边小村庄也属于他们的管辖范围。
爱德华他们只好轮流休息,等待清晨到来。
到了现在,伦托拉市警漆黑的四头马车,终于以猛烈的速度急驶到「天鹅饭店」前,并停靠下来。因为接到消息的时候是没有火车行驶的深夜,所以市警们似乎直接坐马车飞奔过来。
西瓦心想这一定十分劳累,接着自己也走出房间,前往大厅。突然
「什、什么啊!你这家伙为什么在这里?」
西瓦听到大厅传来的熟悉声音,睁大了灰色的眼睛。
「那是我想说的话吧!你来干嘛?」
托亚像小狗一样紧咬的对象正是凯文.普莱斯。
今年三十二岁的普莱斯,目前应该是在巴尔福公立中学所在的卡鲁姆史托史村里,担任助理巡官的工作才对。
而他为什么现在会率领着一群伦托拉市警呢连爱德华都满脸吃惊地向普莱斯道早安:
「哎呀,普莱斯先生,我们两人竟然会在此地偶然相遇,一切只能说是命运的安排。如果你是女性,我一定毫不犹豫地向你求婚。」
普莱斯因愤怒而拱起宽阔的肩膀,浅黑色肌肤的脸上整个通红而怒吼:
「混蛋,我一点也不想和你有命运相系!这叫作孽缘!我、我啊,前阵子被调来伦托拉市警局了。」
「调职?」
普莱斯在爱德华那一副觉得很奇妙似地询问之下,之前的气势不知消失何处。只见他稍微不好意思的扭动身体,音调也跟着降低:
「就、就是上次巴尔福公立中学的幽灵事件。虽然没抓到幽灵,不过逮到了那群恶小鬼,让我立下了功绩。值得庆幸的是,警局总长觉得我当地方警察太可惜了,所以就让我升迁到伦托拉市警局工作。」
「什么啊,结果还不是因为爱德华的功劳才让你升迁嘛?这可是第二次啰。」
「啰、啰唆,你这个乌鸦小鬼!」
「我只是说出实情罢了。还有,当刑警的可以对人抱持着差别待遇吗?小心我投书到伦托拉日报喔。」
「呜」
托亚盘起手臂站在爱德华身边,挺起胸膛暗示他不会因为身高就被打败。他得意地「嘿嘿」笑着。
上个月巴尔福公立中学的幽灵事件中,托亚只因为「外表看来很可疑」,就被普莱斯怀疑是犯人。托亚对这位自大的助理巡官绝当然不会有好感。
一开始就碰上钉子的普莱斯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好狼狈地乱抓头发。不过当他一看到穿着制服的部下们,目瞪口呆地听着双方对话的样子,立刻慌张的重新调整表情,并大声干咳:
「总之!我现在隶属伦托拉市警刑事课,职位依然是助理巡官。就、就算我们认识,我也不会因此在调查上有所松懈!接下来我会仔细询问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吧!」
后半段似乎是故意说给部下们听的。摆出架势的普莱斯,似乎终于抓回自己的步调,开始命令部下们在现场搜证。而他,则是紧盯着憔悴的劳伦斯看。
「喂,你就是这间旅社的主人?我要先询问旅社里所有人有关昨天晚上的事情这样好了,你有没有可以能将人分开,询问事情的房间呢?」
「有、有的,那边有餐厅和读书室。」
「有桌子可能比较好。好,就在餐厅进行吧丧妻的男人在哪?」
「在二楼休息。」
「马上叫他过来,首先从他和你开始。还有,你们三个,我会好好地盘问你们的,等着吧!」
说完,普莱斯迈开阔步前往餐厅。
托亚目送他那一如往常的米色破旧大衣背影,蹬了一下地板。
「哼,什么嘛,还真是个臭屁家伙!明明是托爱德华的福才升迁的,却连个谢谢也不说!」
「好了,没关系啦。要是他老实向我道谢,我反而会觉得不舒服。」
「可是!」
「无所谓。我的工作成果,只要我喜欢的人们知道就可以了。」
托亚被如此拍着肩膀安慰后,内心的愤怒总算稍稍退去了。
「可是」
「对了。」
爱德华悄悄对托亚以及西瓦指了一下大厅的一角。
「啊?」
「啊啊。」
托亚和西瓦跟着爱德华的指尖延伸看出去,分别发出微小的声音。
昨晚深夜起就不断往返城堡以及村庄,已经累坏了的汉拔村警局巡察就在那里。
爱德华看着将制服帽子放在膝盖上,极度疲累地坐在墙壁边长椅上的他,低声说道:
「从他那套些情报吧,西瓦。」
「遵命。」
了解爱德华意图的西瓦走向厨房。没多久,西从那里的架子上拿出一瓶类似苹果酒的小酒瓶回来。
「走吧。」
爱德华态度稀松平常地在巡察身边坐下。西瓦和托亚也假装若无其事的站在附近。
「啊啊是你们啊?」
虽然巡察惭愧的视线朝着爱德华看,但是似乎一点话都不想说,又将视线看向地板。爱德华将从西瓦那拿来的小酒瓶递到巡察面前。
「辛苦了喝点这个,打起精神来吧。」
「啊,不,我不能收」
「有什么关系呢?伦托拉市警会把搜查工作分配得很好,所以我们也只能像这样发呆很感谢您的努力。」
爱德华半强迫地把小瓶苹果酒塞进巡察手中。
「那谢谢了。」
表面装作勉强答应,其实内心看来十会开心的巡察接下小酒瓶,稍作思考-后便拔开栓子一口气灌下苹果酒。
巡察那有点圆润的丰厚脸颊,稍微恢复了一点血色。
「不过,还真头大呢。事情竟然变成这样。」
爱德华稍微试探一下,巡察露出略带愤慨的表情点头。
「真是的。我当上巡察后,从来没有遇过半个意外横死的人,所以我才讨厌外来者。就是因为买下这座城堡,还开什么旅社,才会发生这种事。」
爱德华故意露出夸张的惊讶表情。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对了,我无意中听到一些谣言。譬如买下这间城堡之前,这里住着一位叫做贝卡的老妇人。」
巡察板起脸点头。
「嗯,贝卡婆婆真是个可怜的人。贝卡家的人,世世代代守护这座卡麦隆城堡。但是,她的丈夫和小孩都先走一步,家族就在她这一代绝后了卡麦隆是这个地区的领主家族姓氏,也是这间城堡本来的主人。」
「听说贝卡家原本是卡麦隆家的佣人吧,那为什么佣人会继承这个城堡呢?」
巡察满脸讶异的凝视着爱德华。
「你昨天才到这来的吧?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呢?」
「我们有先稍微调查一下工作地点的历史才来的,这是身为侦探应该做的事。」
站在长椅旁的西瓦,用很克制的音量插话。巡察满是佩服地看了看西瓦以及爱德华,接着又喝了一口苹果酒。酒精似乎已经让他的口风渐渐变松,巡察用比一开始还要来的有精神的声音再度开始说话:
「原来如此,当侦探还真辛苦算了,反正我不说也会有人告诉你吧这个城堡稍微有点问题啦。虽然你可能会觉得我大惊小怪,不过就是所谓的『被诅咒的城堡』啦。」
「被诅咒的城堡!?」
昨天没有听到爱德华和车夫之间对话内容的托亚,不由得发出怪声。巡察不知道是不是很满意这样的反应,大大的点头。
「对呀,所以我才说不知道买下这座城堡的人在想什么。」
「方便的话,能否告诉我有关『诅咒的城堡』的事情呢?」
巡察面对爱德华突然的要求,大方的点头同意:
「因为是很久以前的事,所以一定被加油添醋过了吧。两百多年前左右,卡麦隆家灭绝了。而且好像不是没有子嗣那种普通的绝后,不过那部分我不太清楚总之,唯一活下来的佣人贝卡,就继承了这座城堡。」
「结果,世世代代守护的城堡,终于得在贝卡夫人这一代放手了,是吧?」
巡察同情地摇摇头。
「是啊,她身体虚弱,需要包尿布。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她应该不会放下这座城堡吧?因为她是个责任感很强的婆婆不过年纪大了,这也是没办法的。」
爱德华往餐厅偷瞄一眼,普莱斯还没有出来的迹象。接着,他便继续盯着巡察的脸询问:
「不过,为什么贝卡家的人,要如此重视这座城堡呢?当时也许还很新,但是现在这座城堡设备老旧,住起来应该很不舒适。那和『被诅咒的城堡』这句话有关系吗?」
巡察面对这个疑问,也犹豫该不该立刻回答。但是除了爱德华之外,连身旁的西瓦以及托亚也投以期待巡察在半胁迫催促的视线凝视下,语调变得比刚才还要更缓慢,说道:
「这个嘛都只是谣传而已啦。不过,村里的人说,进入卡麦隆的城堡会被吸光精气而死。如果有不听话的孩子,父母就会威胁说:『再这样就把你丢到卡麦隆的城堡里喔。』我们小时候都被父母这么吓唬呢。」
巡察说的内容,和爱德华刚抵达汉拔村时交谈过的那位车夫所说的内容几乎一致。看来,这是在村里相当有名应该说是既定的故事了。
「被吸取精气真是恐怖。被谁?被城堡吸吗?」
托亚歪着头思考。巡察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
「我也不清楚耶。详细情形如果不是我父母亲、甚至祖父母那一代,是不会知道的吧?因为现在已经不流行这种话题了。」
「不过,你也多少觉得是真的吧?所以才会说出被诅咒的城堡这种话,不是吗?」
托亚的发言总是正中核心。巡察不好意思的抓抓头。
「你这样讲,我也无话可说。只是,我们从来没有断绝和贝卡婆婆之间的来往喔。她愿意守护有怪异谣言的城堡,村里的人都很感谢她虽然如此,却很少有人会拉近城堡。甚至那些被请来进行城堡修复工程的工匠,也都要带着女神的护身符上工。连我也是,虽然我是因为工作才来到这,不过我也有带。」
巡察将手伸进上衣口袋,拿出某样东西。那是个画有复杂几何圆形的驱魔护身符。托亚看了嗤之以鼻。
「什么嘛,堂堂一个警察竟然还依靠护身符。」
「拿着又不会吃亏。我成为这个村庄的驻警之前,也是在这个村庄出生长大的村民啊。从小被灌输这种吓人的故事,就算长大了也无法忘记呀。」
「嗯可是,劳伦斯先生好像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买了这座城堡的呢。」
「那是因为没有人爱管闲事,会特意告诉外来人这种故事啦。而且劳伦斯那家伙也没来和我们打声招呼,就开了这间旅馆呀。不过,大家都在猜想总有一天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醉了,巡察说的话越来越像抱怨。
爱德华心里正想看来是没办法从他这获得更多的情报时,餐厅的门被奋力打开了。
出现在那的身影当然是普莱斯助理巡官。
「好,交换!换你们了,三个人一起来吧!」
「哎呀哎呀,那失陪了。」
爱德华站起身来,对巡察使眼色道谢。接着若无其事地对托亚耳语:
「昨晚我和你说你的眼睛发出银色光芒的事,别说出去。」
「咦?为什么?」
托亚楞楞的看着爱德华。
「就算向他提及有关鬼魅的事,那个死脑筋的刑警大人只会抓狂生气吧到底和鬼魅有没有关系,就让我们自行调查吧。」
「你已经有个底了吗?」
「算吧总之,还是不要告诉普莱斯多余的事情比较好,让我来说明吧。」
「嗯--知道了。反正你很会应付那位大叔,我闭嘴。」
「这才叫有能力的助手呀。」
「喂,你们在那边磨磨蹭蹭什么啊!快点过来!」
「马上去。」
爱德华听到普莱斯的怒吼声后,无奈地挑眉苦笑并拍拍托亚的背,跟着西瓦走向餐厅。
「哼,换句话说,你们是为了揪出深夜在这间旅馆出现的谜样人影的真实身分,所以昨天才来到这里是这么一回事吗?」
「没错。」
和普莱斯面对面地坐在餐桌前,爱德华露出稳重的微笑点头。普莱斯急躁地摇晃身体,用粗壮的手指敲击桌面。
「听说晚上监视的时候,乌鸦小鬼看到可疑的人影?」
「是托亚.赤星啦!」
被叫成乌鸦的托亚气得回嘴。托亚虽然对爱德华说会闭嘴不说话,不过血气方刚的他,可是无法忍受被他人愚弄。
普莱斯不耐地皱起鼻子。
「你叫什么名字我不管不过,你之前不是叫做托亚.鲍德温吗?名字怎么越变越奇怪?」
「赤星是我妈妈那边的姓啦!别把我当白痴喔,你这个脑残刑警!」
「你说什么?这个混蛋!我看就以毁谤罪逮捕你吧!」
「普莱斯刑警,这样很不成熟喔。」
「呜。」
普莱斯被西瓦用极度冷静的语气责备后,大声干咳耸耸肩。
「总、总之,你是真的有看到人影吧?」
「看到了!我才不会说谎呢。」
「那么,那个人影进入了旁边那对老夫妇的房间里吗?」
托亚无法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边「嗯--」地低喃边回答。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
「啊?不知道?」
「因为是突然消失的嘛。走廊很黑,那家伙又罩着黑色的布,我真的不知道啦。不过,没多久我就听到爷爷的喊叫声。接着,在其他地方监视的爱特伍德先生、爱德华,还有劳伦斯先生就都跑来了。」
「嗯,之后的事情我有听劳伦斯和老爷爷说过了不过,我实在搞不太懂。」
普来斯盘起了手臂,嘴角朝下形成大大的ㄟ字型。
「我可以推测得出劳伦斯先生的供述但是老先生怎么说?」
爱德华态度十分自然的催促他讲下去。普莱斯一时也忘了怒吼他的惯用语「我没义务告诉你」,反而老实的开口回答:
「听说是在熟睡中,被你这个乌鸦小鬼的怒吼声吵醒。他打算爬起来开灯时,黑暗中有个硕大的人影突然接近,俯身贴近睡在身旁的妻子。妻子小小声发出『啊』的一声惊叫后,就再也不动了。正当丈夫因恐惧而茫然不知所措时,人影不知道消失何处就是这样了。不过这实在难以相信。」
「原来如此。」
「从勘验现场的中途报告听来,和你们所说的一致。门闩紧紧地扣着,每扇窗户都关着,看不出来有人从外面入侵的迹象我啊,认为可能是那个爷爷在作梦。年纪大的人将梦境和现实搞混一点也不奇怪。」
「等等等,那我说的话不算吗?」
托亚再次跳起来向前挺身。普莱斯用指尖朝他额头上推回去,冷淡的说:
「你们三个人之中,看见人影的只有乌鸦小鬼你,对吧?」
「是是没错啦!」
「就如你所说,那是在一片漆黑当中发生的事。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太期待某人出现,而产生的幻觉呢?」
「哪有这种事!」
「托亚。」
要是再不插手,托亚很有可能会说出多余的事情。爱德华用冷静的声调牵制托亚后,自己接着说道:
「不过,现在太太的确死亡了。这一点你怎么想呢,普莱斯先生。」
「嗯这、这个嘛」
这似乎是他最不想被问到的事情。普莱斯不甘心地说不出话。
不过就在此时,穿着制服的警官敲门进入。
「什么事?」
普莱斯缓缓摆出上司的表情大声喊叫。年纪尚轻的警官,拘谨地敬礼,拉大嗓门报告:
「是,刚刚已经请村里的医生验尸了好像有发现一些不可思议之处。不好意思,对方希望助理巡官可以去看一下尸体!」
「什么?我知道了。马上去。」
普莱斯猛然站起身。
「你们喂。」
普莱斯正想要说「你们几个在这里等」时瞪大了眼睛,因为爱德华他们早已站起身来,凖备离开餐厅。
「喂,给我乖乖坐着。我丝毫没有打算特意让你们知道验尸结果!」
「好啦好啦,有什么关系呢?说不定我们双可以派上用场呀?」
「唔唔唔唔唔唔唔。」
普莱斯再度被爱德华那简洁又具效果的一句话正中弱点,只能不甘心地呻吟。不过到最后,大概是搞不好又可以升迁的诱惑胜出了吧?他只丢下「随便你!」这句话,就愤愤地推开爱德华带头离开餐厅。
「好,既然他答应了,那我们走吧。」
爱德华调整外套的衣领,露出如灿烂玫瑰般的笑容,开心地说道
「有关验尸结果呢」
一行人都聚集在一间房间后,那位村子里唯一一位医师的老先生,抚摸着全白的胡须开始说明。虽然普莱斯的表情有点不悦,不过爱德华他们却带着认真的表情加入听众的行列。
医生在老妇人的尸体前,用讲述课程的语调说:
「从体温看来,死亡时间是午夜零时前后。」
「嗯,和大家的供述相符。」
普莱斯满意地点点头。医师看着写有验尸结果的大笔记本,架势十足的继续说下去:
「遗体上面没有明显的外伤。换句话说,不是被殴打或是刺伤而死。脖子上并没有勒痕,也就是说」
「不是被掐死的吧?那死因到底是什么?快给我说结论!」
大概平常没有被人家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吼过吧?医师满脸惊讶,不满的回答:
「考量到她的年龄,我想应该是心脏麻痹吧。」
普莱斯的表情瞬间变得很失望。
「什么啊,是心脏麻痹喔?无聊。我们可是坐了一整晚的马车,现在身体还摇摇晃晃的耶。竟然只是病死!实在无聊。」
「普莱斯先生,判定为病死说不定太过于草率。也有可能是因为受到极大的打击,而引起心脏麻痹。」
「你说什么啊?你大概打着想把事情搞复杂好在报酬上敲竹杠吧?外行侦探。我们可是领伦托拉市民血汗税金的警察耶!怎么可以把时间花在进行这种不必要的搜查上呢?」
「你真的很笨耶。是要我说几十遍我是私家侦探你才会记住呢?」
「我根本不想记!」
普莱斯一口回绝了爱德华的意见。不过,医生的声音介入了两人的对话:
「两位,我话还没说完啊。我不是说我有发现奇怪的地方吗?」
「喔我都忘了。」
「真不好意思。」
正进入激辩模式的普莱斯和爱德华,稍微不好意思的闭上了嘴。医生满足的点了数次头,缓缓拨起老妇人浏海。
「我希望你们看一下这个。」
一行人口中突然发出一阵惊讶声。
如腊般白晰的死人额头头发附近,浮现了奇怪的图样。
圆圈和╳重迭,简单却又让人不明所以的图案,如烙印般清晰可见。不过,一摸就可以知道这不是死后画上的,也不是伤害皮肤所留下的痕迹。
「这是什么?你知道吗?」
普莱斯蹙眉,看着爱德华。不过爱德华也摇头,转头看向医生。
「完全不懂呢。医生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也完全没概念。这个图案是用,让它这么明确地呈现出来这点,也是个大谜题不过,算了。在没有造成伤害的情况下,我想这个图案和死因并没有关系。」
普莱斯听到医生的话后,吊起眼角发怒:
「什么嘛,和死因没关系的发现,用不着说啦,医生。所以我才说乡下的医生」
「什么?什么图案?也让我看看嘛。」
之前都一直站在后方等待的托亚似乎对事情产生兴趣,他终于按耐不住地走近爱德华身边。
「就是这个图案,你有看过吗?」
爱德华自行撩起死者的浏海,正想让托亚看清楚图案时,却突然察觉异状而倒抽一口气。
原本充满精神的托亚突然按着胸口,托亚象牙色的脸在爱德华的眼前渐渐失去血色。那张年幼的脸蛋,因苦闷而扭曲。
「托亚?你怎么了?」
「托亚先生?」
西瓦看到状况有异十分担心,他也绕过床铺,走近两位。
「有点不舒服」
托亚连这短短的一句话都说不好,他娇小的身体颓然坐下。
「托亚先生!」
西瓦拼命伸出手臂,在紧急一刻将托亚抱住。托亚就在他的臂弯里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