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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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重重的眼睑,只见玻璃窗上有豆大的雨滴。天空是令人厌烦的铅灰色,耳里能听见的只有隐约传来的雨声,病房里静悄悄的。
这里是大船的综合医院,就在我家附近。病房里只有栞子小姐和我,她坐在墙边椅子上专心阅读文库本。那是狄更斯的《小杜丽Ⅱ》,筑摩文库出版。大概是有些冷了,她套著红色防风雨衣。装在塑胶袋里的雨伞与坚固的金属拐杖靠著墙边直立,塑胶袋的底部似乎破了,地上形成了一滩小水洼。
去年我经常来医院。那时候我刚开始在文现里亚古书堂工作,我只是个顾店的(虽说现在也是),每次遇上收购旧书的委托,我就得把书拿到医院来。不过现在的情况却是相反,变成栞子小姐到医院来看我。
栞子小姐突然抬起头,大概是注意到病床上的我醒来了吧。她喊了我的名字:「大辅,」是她平常的声音。「你醒来了吗?」我也很想醒来,可是我没办法如愿地回答她,似乎是因为手术刚结束,麻醉药还没退。
等我注意到时,又已再度睡去。大概是天候的关系,我梦见了雨。我在高架车站的月台上望著降下来的雨,老旧的混居大楼与便利商店屋顶因为下雨而显得朦胧。
我知道自己掺入了现实的记忆。上个月为了解决寺山修司的《请赐予我五月》所引发的问题,我和栞子小姐曾经造访位在深泽的一户人家。我现在梦见的就是当时从单轨电车车站上所看到的风景。
我的身旁站著一位身穿白色防风雨衣的长发女子,挂在她手腕上的雨伞湿淋淋。不用说这个人是栞子小姐。不,不对。那天栞子小姐没有穿防风雨衣,而且这个人没有拄拐杖,尽管相似却是另一个人。
我睁开眼睛,背部满是汗水。我举起恢复知觉的右手,试著在眼前动一动,意识已经清醒。话说回来,这个梦真奇怪。
(……咦?)
我突然觉得刚才的梦境有些不对劲。这么说来,我隐约忆起当时好像也有哪里奇怪。我原本都已经完全忘记了。
「你醒了?」
与方才一样,坐在椅子上的女性说道。她的声音比栞子小姐略微低沉些。我仔细看著对方,她身穿白色防风雨衣,留著一头长黑发,湿淋淋的雨伞靠著椅子,不过没见到拐杖。
「你好,五浦。」
某子小姐的母亲筱川智惠子阖起原本摊开放在腿上的书。与女儿不同,她看的是外文书,书封上写著《HOLY BIBLE(圣经)》。
「……好久不见。」
我的音调有点高。我很紧张,这个人为什么跑来医院?一定有什么企图。
「我们也没有那么久没见面吧。从最近一次见面到现在,大概过了二十天……?不过你身上似乎发生了许多事。」
语气中充满嘲弄。她的嘴边隐约带著笑意,不过完全无从判断她究竟在想什么。
「栞子小姐不在吗?」
「我来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
此时我才注意到病房又比刚才暗了些。看看时钟,时间已经是傍晚五点。距离栞子小姐上次和我说话,一定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
「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听说锁骨和肋骨骨折……我想应该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我记不太清楚医生的说明,总之手术似乎很顺利。被固定住的左肩动不了,或许是麻醉的关系,我并不觉得痛。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像你这么强壮的人居然也会搞成这样?」
太阳眼镜后头的眼睛闪闪发亮,筱川智惠子的上半身稍微探向前。我不想回答,不想满足这个人的好奇心。再说,我为什么会受伤,这个人应该早就知道了。
「……上个月在单轨电车车站见面时,您当时是去了哪里?」
我有些恼怒,所以用问题回答她的问题。
「如果想知道我的答案,您得先回答我的问题。您出现在那里并不只是为了见我们吧?」
筱川智惠子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我首次猜中了她的想法。虽说我只是把刚才梦到的内容直接说出口罢了。
「你为什么会那么想?」
「那天,我们抵达车站的四、五分钟前才开始下雨。如果您一直待在车站楼梯上等我们的话,照理说雨伞应该是乾的。问题是您的雨伞已经淋湿,证明直到我们抵达之前,您一直在车站外面走动……您当时去做了什么?」
那个车站附近是住宅区。她会不会是去哪个好友家里拜访呢?毕竟深泽是这个女人出生、长大的故乡。
「我去了便利商店,车站前面不是有一家?」
她很乾脆地回答我。这么说来也是。见我无法继续追究,筱川智惠子脸上的笑意逐渐扩大。
「你的著眼点不错,可惜太掉以轻心了,心中一有动摇也立刻就表现在脸上……你的感受太容易被看穿,所以那个孩子才会喜欢上你吧。」
血液涌上我的脑袋。只要她一提到栞子小姐,我就不会善罢甘休。
「栞子小姐不是那么恶劣的人。您的女儿是什么个性,您应该很清楚才是。为什么要故意说那种话?」
病房里一片静默,筱川智惠子一瞬间失去了笑容,但是在我还没来得及读取她片段的表情之前,她已经抢先一步开口:
「如果你仔细告诉我你们发生了什么事,我就老实告诉你那天我在深泽做了什么。」
「咦?您不是说去便利商店吗?」
「只是回程路上顺便去了一趟而已。你说得没错,我的确有其他目的。」
她说得淡然,丝毫没有愧疚的样子。
「筱川栞子的母亲在自己的出生地做什么,你应该也很好奇吧?如果还有其他想知道的事情,只要是在我能够回答的范围之内,我也会一并回答,包括栞子不晓得的事情。」
我当然很好奇。最近发生太多让我们考虑要寻根的事情,我也有堆积如山的问题想要请教这个女人。毕竟能够从了解详情的人口中问出资讯的机会并不多见。
「……好。」
我不甘愿地回答。结果我还是被对方看穿了,并玩弄于股掌之间。我固然觉得气恼,此刻却也莫可奈何。
「事情发生在进入六月之后……」
我开始逐一说起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