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两手空空站在原地,朝怀亚特微微侧身,用左半身面向他,双手在身后交叉,开口道。
「随便来」
「——!居然小看我……!」
怀亚特以他的惯用手、右手为主手,双手握住了单手半剑,他高高架起,慢慢与我缩短距离——
「…………」
「…………」
我逐渐进入了怀亚特的攻击范围。我两手空空,怀亚特手上则拿着长约一米的单手半剑,攻击半径一目了然。
但是,要用一次攻击砍死我,需要靠得更近。在只有刀尖可以触及的距离下,只能够起到牵制作用。
即便能够割破皮肉,也无法斩断骨头,很难造成致命伤。因此,怀亚特不得不继续靠近。
这是因为怀亚特性格自负,认为持剑处于优势,不能输给赤手空拳的对手,并且自己还有在御前比赛获胜的本事,从精神上自己会给自己压力。
「……!!」
单手半剑瞄准我向前探出的左肩,在它从上往下劈砍的一瞬间,我在一纸之隔的距离下扭身躲开了预料之中、或者说是故意诱导出来的攻击——
「什!?」
怀亚特瞄准我肩膀到锁骨的位置,使出浑身解术想要将我的肺部、心脏斩断,结果却被我躲开。但怀亚特不愧为御前比赛第一名,他立刻发觉到自己急忙使出的致命一击并不是出于自己的思考,而是被我所诱导出来的。
但为时已晚。我抓住怀亚特的双臂,利用他向下挥剑的力量,一个背摔将其摔倒在地——
「呃!?」
怀亚特被我抓住右手,后背重重摔在了地上。他发出了呻吟,但真正的地狱现在才刚要开始——
「我要让你知道罗瑟琳大小姐的痛苦——」
我说完这句话,抓住怀亚特脱臼的右臂,朝着肘部用力一踢。
咔嚓——!!
一道活树被强行弯折的声音响起,怀亚特的右臂从肘部弯向了不能弯曲的位置,如同软体生物一样开始波动,然后剑从手上落了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烦人」
剧痛让怀亚特大叫了出来,我朝着他的鼻子从上往下直拳打了过去。为了不杀了他、为了避免他失去意识,同时又能让他清楚感受到骨头碎裂的疼痛,我用了一个十分巧妙的力度——
「啊啊?!」
鼻骨碎裂,美丽的脸庞变得相当凄惨,怀亚特流出大量鼻血和眼泪,张开四肢倒在了地上。看见这幅光景、看见这连一分钟都没到的一连串场景,领民、骑士、王都兵、宰相全部都目瞪口呆,就仿佛在看难以置信的事物一般。
「站起来,还没完」
「咿……等——」
我抓住怀亚特的头发强行将他拽起,把怀亚特已经丧失战意的脸扭了过来。
「我已经从妮莎的报告中知道你对罗瑟琳大小姐行使的暴行有多么残忍……此外,真亏你刚才敢让我的妮莎受苦。别以为我会轻易让你死掉——」
我低声说完这句话——
「什、你……」
我朝着他正要说些什么的下颚上来了一记上勾拳。
「咳?!」
怀亚特掉了几颗牙齿,牙齿随着血液从口中落下,我加以追击,朝着他的右膝用力一踢。
嘎吱——!!
「啊啊啊啊啊啊啊?!」
右膝折向完全相反的位置之后,怀亚特倒在了地上。怀亚特已经丧失了战意,我右手紧紧握住了他还未折断的左臂前端的左手手掌。
「你家火……等……?!」
「我不会等。想到罗瑟琳大小姐的感受之后,我就不得不让你更加痛苦」
怀亚特的手掌十分光滑,其没受过任何辛苦可谓是一目了然。
「你有着能够在御前比赛获胜的剑技,却没有经历能留下茧子的修炼?看来在用剑上有不少天赋啊。继续磨练应该能更加出色才对……」
我向上稍微拽开他的手指,随后将左手除拇指以外的四根手指朝相反方向折了下去。
嘎嚓嘎嚓嘎嚓嘎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右肘折断、鼻骨碎裂、牙齿残缺、右膝断裂、左手的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指全部断开,怀亚特流着眼泪和鼻血、口吐鲜血倒在了地面上,扭动着身体发出了不成声的惨叫。
「怎么了?不过是骨头断了几根,牙掉了几颗。你对罗瑟琳大小姐和妮莎做出的暴行、你的罪孽,哪怕让你粉身碎骨都难以偿还——」
「请……请等一下……!」
「我不会等。刚才提出决斗的可是你们」
怀亚特将那只四根手指折向奇怪方向的左手伸了出来,示意我停下来。我抓住他的拇指,嘎嚓一声,折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别这么高兴。放心吧,右手还有五根……加上脚趾还有十五根——」
「请……请原谅我!!是我输了——!!」
「我怎么可能由了你……」
「拉普达,等一下!!决斗到此为止!!!!」
就在我打算按我说的一样,将不会致死的部位的骨头全部折碎的时候,克伦威尔阻止了我。
「……宰相阁下」
「拉普达,胜负已分。继续下去就只是单纯的私人恩怨。老夫明白你的想法,但继续下去会给你的主人罗瑟琳留下恶评。老夫明白你的感受,但一定要忍住」
「是!在下遵从宰相阁下的指示!」
我最后瞥了一眼不成样子的怀亚特,背过身捡起掉在地上的剑,看向了妮莎,随后妮莎扑到了我的怀里。
「主人……!!对不起!!是我太弱了……才会让主人……!!」
为了不让她继续说下去,我紧紧抱住了她。
「妮莎,别说了……你没事是我最高兴的。你应该明白这是我的真话」
「是……!是……!!但是……血……伤口!」
「我之前也说过,这种小伤不足挂齿。既没伤到筋也没伤到神经和骨头,我是为了吸引他们的注意专门让他们砍的。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替罗瑟琳大小姐承受抽打的时候说过,妮莎如果陷入了相同的境地,我也会代你受过」
「是……是……!!」
「那我们走吧。罗瑟琳大小姐还在等着。你在她面前被抓走,她肯定正坐卧不安。要尽早一刻让她放心」
「是!!」
妮莎说完这句话,擦了擦眼泪离开了我。
「把那个畜生以及伊莎贝拉·伯格兰、伊莱亚·安达森、参与私通的怀亚特一派全部抓住!!」
「「「是!!!!」」」
王都兵受到克伦威尔号令,一齐冲入了宅邸。
「阁下,在下想前去将罗瑟琳大小姐解救出来」
「嗯,去吧。还有,一定要嘱咐罗瑟琳,万万不可贸然轻生!」
「是!!」
我向克伦威尔鞠了一躬,在伊莎贝拉的惨叫声、伊莱亚的喊冤声以及被迫服从、动手反抗的佣人的大叫声中,和妮莎一起跑向了地牢。
「罗瑟琳大小姐!!」
「罗莎!!」
我们打开地牢的门,看见罗瑟琳大小姐目光所及之处全部绑着绷带、贴着药贴,实在惨不忍睹。即便如此,罗瑟琳大小姐也依然美丽。
「?!妮莎!!你没事吗!?拉普达也是!」
罗瑟琳大小姐看到我和妮莎的脸,面露惊讶,隔了一会儿才松了口气。她看到我皮破血流,美丽、白皙的面庞瞬间失去血色,变得铁青。
「拉普达……你怎么满身的血!没事吧?!」
「————」
罗瑟琳大小姐遍体鳞伤,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对我和妮莎的关心,她自心底松下一口气,看到我的伤后又为之震惊——
听到她的关心,我和妮莎走上前去,两人一起抱住了罗瑟琳大小姐。
「罗瑟琳大小姐——!!您受苦了……!!您受苦了……!我就不应该用如此花费时间的策略,应当直接杀了怀亚特——!!」
「罗莎,对不起……!!是我太弱了!!是我让罗莎担心了!!」
「你、你们,身体没关系吗?」
「「这不过是擦伤而已!!!!」」
「呵呵……」
听到我和妮莎的回答,罗瑟琳大小姐毫不在乎衣物被血液染脏,紧紧抱住了我,就好似自心底里觉得好笑一般,露出了微笑。
「……罗瑟琳大小姐……您在笑什么呢……?」
娇小玲珑的罗瑟琳大小姐将我的身体整个抱住,开了口。我真是一秒都不愿从她的温暖中离去。
「因为你们主从两人说了同样的话呀。让我……稍微有些妒忌呢……但是……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罗瑟琳大小姐说完这句话,朝着紧紧抱住我的手臂又使了些力气。
「罗瑟琳大小姐……」
「我对妮莎也说过,没有必要为了我脏了你的手。能像这样……平安无事,留在我的身边,我就已经满足了——」
「……是!在下拉普达,无论发生什么,都绝不会从罗瑟琳大小姐身旁离去!」
「呵呵……真是高兴……说实话,我确实觉得很痛苦……但此时此刻,我已经完全不在乎了。拉普达、妮莎,你们能平安归来就好」
「罗瑟琳大小姐……」
「罗莎……!」
我在不知不觉中流下了眼泪。自从遇见「薄命的罗瑟琳」这部作品,自从遇见真正的罗瑟琳大小姐,我就总是这样。我的泪腺有这么容易流泪吗?
我们互相拥抱着对方,随后慢慢松开了手。紧接着,我又抱住了妮莎。
「哇——」
「妮莎,干得好。你守护住了罗瑟琳大小姐。再就是你真亏你能忍住。看到罗瑟琳大小姐在自己面前被鞭打,想必比自己被抽打还要难受吧……」
「……是——」
「被抓住的时候,你也保持冷静,按照我教你的进行了应对……你是我的骄傲——」
「主人……!」
妮莎再次紧紧抱住了我。就仿佛是要将亲眼看到罗瑟琳大小姐被怀亚特挥舞暴力、输给路易斯被抓为人质、对一事无成的自己感到不甘和痛苦的回忆全部抹去一般。
我紧紧抱了妮莎十分钟,然后朝藏在阶梯上、从地牢中望不见人影的克伦威尔开口道。
「……宰相阁下,感谢您的照顾」
我不知道克伦威尔什么时候到那里的。我和罗瑟琳大小姐再会的时候,把探知动静、警戒周遭——原本在无意间会做的行动和思考全部给忘记了。或许他从一开始就在听了。
「抱歉……老夫并不是有意偷听,只是觉得打扰你们未免有些不懂风趣」
克伦威尔说着这些,现出了身影。
我低下了头,紧接着罗瑟琳大小姐和妮莎也低下了头。
「拉普达。怀亚特、伊莎贝拉、伊莱亚以及其他私通者全部已被抓捕。之后只需押往王都。罗瑟琳,老夫、阿尔比恩王国宰相大卫·克伦威尔在此表达谢意。尔为国士。是尔让阿尔比恩免于了国难」
「阁下,感激不尽。这些话为我心中的罪恶感带来了些许救赎——」
随后,罗瑟琳大小姐将残留着鞭抽过的淤青的双手伸向了克伦威尔。就仿佛是在请求戴上手铐一般——
「……罗瑟琳,这是什么意思?」
「阁下,叛国者诛灭九族乃事惯例。我是叛国之人的亲生妹妹,自然无法免于罪罚」
罗瑟琳大小姐这些话并非做作,而是出自真心。克伦威尔露出了感动的神情。
「怎、怎会如此!尔不能死!!尔要活下去,成为伯格兰侯爵支撑阿尔比恩!这也是国王陛下的期望!」
罗瑟琳大小姐听到克伦威尔的话,微微一笑。
「……阁下,阁下将我赞美为国士。虽说私通敌国,将背叛胞兄生母、告密堂上的不孝之人称为国士实在不妥。同怀亚特一样,我也是离经叛道之人。还请阁下将我羁押处刑。将伯格兰家一族上下全部处刑,这样才能让王国政道回归正轨——」
克伦威尔感觉难以置信,感动地说道。
「尔……老夫听闻……尔今年刚满十一……生来便一直监禁于这牢中,不被视为家中一员,甚至不被视而为人,受尽暴力。明是如此……尔依然要为胞兄和生母而死吗……?」
「是,阁下。窃以为这便是所谓血缘、血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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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瑟琳悲惨的模样、以及她那美丽、高洁,牵动了克伦威尔的心。克伦威尔再次确信,绝不能杀死她。
他从短短几句话中便知道,拉普达这个男人并非常人,而这个男人堵上性命侍奉的主人也并非凡人。
罗瑟琳受尽如此虐待依然要为了家人受刑,其心灵之美,克伦威尔不禁要流出眼泪。
「罗瑟琳,此为国王陛下之命。尔不能死。尔要代过怀亚特励精图治、善待领民,在紧急时刻为国率兵战斗。罗瑟琳,这只有尔能担当。有求于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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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伦威尔说完这些低下了头。
「阁、阁下,还请抬头。阁下不应为我这样的下贱之人低头……」
「尔并不下贱!下贱的是接受了领地与爵位还仍想着中饱私囊的怀亚特等人!因此,在尔决心继任伯格兰侯爵之前,老夫不会抬头!!」
「罗瑟琳大小姐!我也求您了!还请继任伯格兰侯爵!如果罗瑟琳大小姐选择死亡,我拉普达也会立刻随您而去!!」
「罗莎,主人死的话,我也死」
「阁下……拉普达……妮莎——」
罗瑟琳大小姐惊讶道,她深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开了口。
「……阁下,就继任伯格兰侯爵一事,我罗瑟琳·伯格兰虽力量微薄,仍甘愿接受」
「此话当真?!绝无二言!?」
「是,阁下。王命、阁下之心意、我心爱的两位侍从的性命……全部都无以替代——」
「嗯,既然如此,老夫为作准备,就先行告辞了!」
克伦威尔说完这句话,喘着气离开了地牢。
「罗瑟琳大小姐……这一天……这一天终于来了……」
我看向地牢敞开的大门。
「是啊……没错。你来这所宅邸之前,我从未想过能够离开地牢。奥莉维亚为了鼓励我,说终有一天能够离开,但我自幼就懂得这绝无可能……」
听到我的话,罗瑟琳大小姐感慨颇深地点了点头。
「但是……你在我们初次见面的那天对我说过——」
「是。我会将您从这地牢中解放,让您幸福」
「拉普达,你真厉害。我没想到你真的会践行……」
罗瑟琳大小姐闭上眼睛,深深呼吸,随后张开眼直直看向了我。
「拉普达」
「是」
「跪在我面前」
「是!」
我如命令的一样,跪在了罗瑟琳大小姐面前。
「……拉普达,我认可你为我的侍从。无论健康或病痛,阴阳两隔之前,绝不能离开我身边——」
罗瑟琳大小姐温柔地捧住我的面颊,在我的额头上留下了一个吻。
「…………」
巨大的冲击,让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我目瞪口呆,双目失神。
看见罗瑟琳大小姐面泛红潮,露出一副羞涩的神情之后我才回过神来。
「……!是!!无论发生何事,我拉普达都会为罗瑟琳大小姐尽忠一世!!即便死亡,也无法将我和罗瑟琳大小姐分开!!无论几世,只要我还是我,我就会为罗瑟琳大小姐尽心尽力!!」
「拉普达,谢谢你……我很开心。我也是,只要我还是我,无论几世,我都会让你成为我的侍从」
我们视线相交,确认彼此的信任与爱意。
「妮莎」
「罗莎,怎么了?」
「我有个不情之请,我想让妮莎成为我的朋友,而不是侍从。可以……吗……?」
罗瑟琳大小姐这么问的时候满脸羞涩。就仿佛害怕被拒绝一般,又可爱、又惹人怜爱,让人不禁想要紧紧抱住她。
妮莎想必是生来第一次听到朋友这个词吧。她面色惊慌,不知如何是好、不知如何回答,一脸不安地看向罗瑟琳大小姐,露出了姐姐那般温柔的笑容。
「嗯……当然啦。罗莎,今后也多多关照咯」
「嗯,当然!」
之后,我为罗瑟琳大小姐和妮莎的伤口做了应急处理,感情升华的我们为了带罗瑟琳大小姐前往心心念念的外面,用手示意连接宅邸的阶梯。
「罗瑟琳大小姐,我们走吧」
「妮莎……握住我的手。我莫名有些害怕。拉普达,不要从我身旁离开」
「嗯,罗莎」
「是,罗瑟琳大小姐」
罗瑟琳大小姐拿出勇气从地牢踏出了一步。
「啊啊……这一刻终于……」
罗瑟琳大小姐走出一步之后停留在原地,低声感慨。我们等待罗瑟琳大小姐为下一步整理心境、拿出勇气。
「……可以了。走吧——」
「罗瑟琳大小姐,那边就是连接宅邸的阶梯」
「嗯……」
我们登上阶梯,进入宅邸,来到了玄关。由于王都兵闯进,这里比平时要杂乱一些,但铺设着高级绒毯的走廊、无数美丽的陈设,一切都让罗瑟琳大小姐为之震惊。
「就仿佛进到了故事里一样……拉普达,我想看一看外面——」
「我知道了。去阳台应该是最好的」
我们登上玄关的阶梯,来到了怀亚特刚才还在叫唤的阳台。我自然已经撑起了遮阳伞,从日光下守护着罗瑟琳大小姐——
「……!真是耀眼……这就是太阳光……吗……」
罗瑟琳大小姐为初次见到的直射而来的日光眯起了眼睛,她用手臂遮住眼睛,眼睛习惯之后,她放下手臂把眼睛睁开,从阳台上环视伯格兰宅邸的庭院、在其之下的树林、田地、潘德拉贡的街道,倒吸了一口气——
「啊啊……这里就是……奥莉维亚说的……外边的世界……吗……」
随后如此感慨。
「……您觉得如何?」
「嗯……非常……美丽——」
罗瑟琳大小姐如此回答,就仿佛无以言表一般,一直紧紧盯着外面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