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ACT3

小泽信司好像被警方逮捕了。

真是愉快到极点啊。身为真凶的我,如今都还这样自由自在地漫步于大马路上耶。

现在还堂堂正正地行经派出所前面耶。

不晓得那家伙变成什么模样了呢?

我刺中的是手臂,应该不致于死掉才对啦。那意思是说现在还躺在医院啰?

他明天会来学校上课吗?如果没来的话,就换我去医院探个病好了。

呵呵,眼见最要好的朋友差点杀死心上人,那家伙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好想看、好想看、真希望能够尽快看到啊!

愤怒、悲伤、心酸、困惑、猜忌……他脸上八成会挂着一张由这些负面情绪交织而成的经典表情吧。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好啦,我们得赶紧逮捕真正的犯人才行啰。”

一回到客厅,沙耶姊立刻宣言。我们对这句话自然毫无异议,全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只不过,现场比刚刚少了一个人。

尽管根据刑警先生的说法,好像应该不会用杀人未遂,而是改以伤害罪嫌将信司移送法办的样子,但就算是这样也很糟糕。

虽说是伤害罪,但只要一有遭到逮捕的前科,搞不好甚至有可能会被学校勒令退学。在升学或就业方面也会造成许多负面影响吧。

信司跟我截然不同,虽就读青陵这间在本地屈指可数的明星升学高中,却始终保持著名列前茅的优异成绩。若这是自己选择的行动,或许就该叫自作自受,但他是冤枉的。假如因此毁掉了自己的前程,他必定会感到悔恨交加啊。

“先来整理一下状况吧。”

“嗯,我也觉得这样比较好。”

我也点头同意沙耶姊的提议。

由于状况实在太过瞬息万变,导致思绪有点跟不上事态进展。因此我认为有必要在此先回顾一下事件的全貌。

“有个怎么看都像是信司的人物企图杀害明日香,造成袒护明日香的小数被刺伤,另外又因为有目击证言及行凶照片,导致信司遭到警察逮捕。”

“可是,那个大哥哥并没有动手唷。”

聪里再度斩钉截铁地说道。没错,所有谎言对能够判读人心的聪里都起不了作用。因此也可以肯定信司这段“我没去神社,也没企图杀害明日香学姊”的发言句句属实。

“后来当我们谈到‘那我们所遇见的小泽究竟是谁?’之时,由于刑警先生刚好来访,导致话题暂告中断对吧。小数学弟,你曾说过声音怎样怎样的,那是什么意思呢?”

学姊边询问边转移视线望向我。啊,这道视线有点送秋波的感觉,超性感的说。

明知现在时机不对,但还是感到有点兴奋。

“呃,那个,就是在神社遇见的信司,讲话声音有点奇怪。”

“咦?可是既然他都感冒了,声音怪怪的不是也很理所当然吗?”

“嗯,只不过……在神社遇见的信司讲话声,跟方才被带走的信司鼻音虽然很像,但就是截然不同啊。”

神社那个信司的声音,虽然相似到只要他说“是因感冒而变得有点奇怪”就能取信于人的程度,不过实际上听过正牌信司带着鼻音的讲话声之后,就能发现两者并不一致。

某部从我老爸那个世代开始播出,描述一位第三代神偷大显身手的超有名动画,据说因为声优离世而找了一个模仿艺人接手担任配音工作,不过由于那是类似卫星放送的怀旧动画,所以如果拿旧时代配音跟现任声优配音比对一番的话,会觉得虽然十分相似,不过还是听得出个中差异。信司一事带给我的就是这种印象。

“嗯,我也这么觉得。那恐怕是声带复写吧。换句话说,那个信司并非受到催眠术等手法控制,而是不折不扣的第三者。实在有够高竿啊。但如此一来,就会有新的问题浮上台面。”

沙耶姊手捂嘴角陷入沉思。

虽说我这个笨蛋在大多数场合都无法理解沙耶姊的想法,不过这次我却一下子就猜中她的心思。

“就是该怎么做才有办法那么完美地伪装成信司,对吧?”

像刚刚举例的神偷,可是从昭和时代开始就只需戴上面具便能伪装成他的死对头刑警先生,不过那终究只是动画世界的情节。实际上纵使到了现代,这么方便的技术依旧不存在。

“凭现代的技术,要极其自然地伪装成别人其实并不是什么太过困难的事。反正重点在于只需大幅改变原有印象就好了。”

“嗯,我家老妈也一样,化妆前后的印象差距相当大啊。”

观看广告等演出的前后差异,实在会觉得“简直判若两人!”之类的案例真是多到不行啊。我真的认为化妆是一种诈欺行为。

“但是,像这种能够伪装成足以骗过亲密好友之特定个人的技术,照理说应是举世皆无才对。”

“举世皆无?那个,我总觉得只要靠特殊化妆等方式,似乎就有办法实现呢。”

学姊微微侧头,开口询问面带难色的沙耶姊。我也觉得用这招应该就行得通,难道不是吗?

“只要反覆研究琢磨,或许总有一天能够办到吧。不过,我猜八成没人会做这么徒劳无功的事情才对。”

“徒劳无功?”

“嗯,徒劳无功。特殊化妆原本是为了拍摄电影所进化而成的技术。是为了让人看起来像是受了伤一样,或是用来表现出怪物等非现实生物的学问。哪里还需要费心费力去创造出一个跟本人长得一模一样的玩意儿?”

“啊,原来如此。”

根本犯不着耗费心力去创造出一个长相酷似的人,只需请本人登场演出就好了嘛。虽然在电视节目或电影上也能时常看到两个相同人物出现在同一个画面之中的情景,不过那大概也只是当事人独自饰演两个角色,事后再透过影像合成手法制造出来的效果吧。

“呃——那例如动整形手术咧?推理小说当中倒是很常出现这种情节就是了。”

“即便是整形……像骨骼及眼鼻的位置应该也很难重现吧。实在很难想像有办法整成如此相同的模样啊……”

像是受到沙耶姊这番话牵引一样,我也再次仔细审视传送到我手机上的那张照片。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照片拍到的人物都是信司本人。就连已经相处四年的我,都找不出任何一丝细微差异。

“假使是从照片或影片档读取数据,再透过CG(电脑绘图)加以重现的话,或许有可能办得到,但我们所见到的并非隔着画面的信司,而是活生生的信司。老实说,连我也完全推敲不出这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啊。”

难度高到连沙耶姊也举白旗投降了吗……

最近这种案例还真不少呢。不管是学姊那次也好,还是聪里那次也罢。算了,毕竟是面对超能力这种不符常理的事态,因此说理所当然也是很理所当然就是……了……

等一下?如此说来,该不会表示这也是某种超能力所引发的事件吧?不不不,像这种一再跟真正的超能力者扯上关系的偶然情况……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有那么高的机率吧。

“另外还有一点令我耿耿于怀,那就是犯人铁定是熟知我们几个的人物。”

“这!?原来……说得没错。”

我对事到如今才察觉到这点的自己感到有点丢脸。

我会毫不怀疑地认定在神社遇见的信司就是本尊,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他的外表看起来就跟信司一模一样,但不单只是基于这个因素。

他的神态及言行举止都跟信司十分相似,而声音虽然有那么一点点不同,但能够模仿得那么像,便代表他早就知道信司的音质特色。似乎连说话方式及重音拿捏都模仿得唯妙唯肖。

另外,此人还表现出一副好像也认识明日香学姊的样子。

那名犯人肯定是仔细观察过我们几个的人物。

“……会是小鸟游先生吗?”

学姊脱口抛出了某位男子的名字。

小鸟游京水,是因聪里一事而和我们扯上关系的全球首屈一指之巨大企业﹒PLAYBIRD集团的创业社长。早先,他曾表现出一副已经相当深入地调查过学姊及沙耶姊之事的态度。他好像是个人才收集狂,纵使他延揽特殊化妆专家成为部下,并要求他们研究及开发能够创造出与本人长得一模一样之复制人的技术,基本上也不足为奇。

虽然不足为奇……

“嗯,若是那个大叔的话,应该会是符合现阶段所提一切条件的有力人选,不过却缺乏动机啊。况且那个人虽然似乎有想得到明日香的念头,但应该连想也没想过要杀死她才对。”

“……也是啦。”

我也觉得这条线索的可能性不高。那个男子确实是个超级讨人厌的家伙。不过该怎么说呢,他也是个愿意为自身美学殉道的人物。就连输掉赌博而将聪里的监护权移交到我们手上之时也一样,虽然显得有点遗憾,但却未曾表现出任何一丝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即使他企图透过某种形式对我们展开复仇,我想他也不会采取这种手法,而是会更像‘帝王’一样,光明磊落地正面提出挑战才对。

我们陷入完全束手无策的处境,客厅一时之间遭到凝重的沉默气氛所笼罩。

沙耶姊仿佛打破沉默似地叹了口大气,同时耸耸肩。

“情报量果然还是太过不足啊。总之我会叫以前雇用过的侦探及SSS再深入调查一番。今天就到此为止,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噜噜~~~”

从透过挑高式天花板与客厅相连的厨房,传来一阵由开心哼歌声及忙碌地走来走去的拖鞋声演奏而成的绝妙和奏。

那道小小身影轻轻摆动着猫耳及猫尾巴,将切好的食材放入锅中。

“聪、聪里她会不会切伤手指头啊?会不会不小心烫伤啊?”

明日香学姊双膝跪在沙发椅上,提心吊胆地观注着聪里的一举一动。我的心情也跟学姊一样。短短星期前,她用刨刀的手法还笨手笨脚的很呢。

如今她竟独自在厨房下厨,果然还是会令人感到十分不安。

“呜~~聪里啊,需不需要我也过去帮忙呢?”

“不需要。聪里会一手包办所有事情。这是聪里的工作。”

聪里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学姊的提议。有点落寞地露出沮丧神情的学姊果然有够可爱。还有学姊啊,你穿的那条裙子明明就已经够短了,要是像这样刚好在跟我视线高度相同的位置摇来摇去,会害得我真的不晓得该往哪看比较好耶!

话又说回来,学姊也决定暂时留在这个家住上一段时间了。毕竟才刚遭到手持刀刃的恶人袭击嘛。而警方既然已经认定信司是犯人并加以逮捕,八成也不会再采取其他行动。因此我们判断若让学姊单独行动,可能会招来许多危险。

“明日香,别妨碍她。让聪里独自动手是很重要的事。放心啦。我这星期已经很密集地亲自将料理的基础诀窍传授给她。聪里的领悟速度也很快,别看她那样,其实她可是个相当灵巧的女孩唷。”

沙耶姊一派冷静,从容地啜饮着聪里冲泡的咖啡。只不过她明明偏好甜味,却忘记加砂糖就是了。

“况且那孩子有相当自卑的一面,所以应该让她拥有能产生自信心的专长才对。”

在那艘赌船上,聪里已经透过她那股觉察的《力量》﹒清楚得知沙耶姊关怀聪里的想法并非虚情假意。只不过,人心总是变幻莫测,聪里也非常明了这一点。尽管就书面资料而言,沙耶姊及聪里在近期内就会成为姊妹,但这并不代表她们就有了血缘关系。

而纵使真有血缘关系,聪里也还有遭到亲戚当作人球踢来踢去的往事。

因此,如果采用只依赖他人善意的形式,聪里大概会时常受到“不知何时会被抛弃”的不安想法所扰吧。让她发自内心认定自己对这个家是不可或缺的一份子,沙耶姊认为这才是聪里目前最需要建立的观念。总有一天要将这个家的所有家事都交给聪里负责打理——沙耶姊似乎是这么打算的。

沙耶姊似乎很重视服装,在教导她做家事的基本要诀之时,沙耶姊规定聪里必须换上女仆服当作制服。据说如此一来能明确地将日常生活及工作时间划分开来,让聪里较容易感受到做家事带来的重大价值。

还真的是处处体贴地为聪里着想呢。虽然也有蛮横不讲理的一面,但我这表姊果然是个善于照顾他人的好人啊。

“沙耶姊日后肯定会是个好妈妈啊。”

“噗——————!”

沙耶姊吐出的咖啡直接喷到了我的脸上。

“好烫啊啊!你、你干什么啊!?”

“咳咳咳咳咳咳!还、还还还还、还不都是因为你乱讲话害的!”

沙耶姊一边猛咳嗽,一边满脸通红地发出傻眼的尖锐叫声。

说我乱讲话,我到底又说了什么……啊!

会是个好妈妈+沙耶姊喜欢我=拐弯抹角的……求婚?

“呜、呜哇啊啊啊啊啊!不对不对不对!我这句话并没有那么深远的意思……”

“……被你这样全力加以否定,反而显得方才惊慌失措的我活像傻瓜一样,实在让人火冒三丈呢。也是啦,想也知道你不可能讲出那种话嘛。呵呵……但我却那么喜出望外……”

从害羞神情悄然一变,这次换成气得满脸通红,一股猛烈的强大气劲开始覆盖住沙耶姊的全身上下。

她那啪叽啪叽地掰响拳头的身影实在有够可怕。

再加上从相反方向——

咻——————————!

还同时有一阵绝对零度的极冻寒风直扑而来!?

我宛如缺少润滑油的机械一般“叽叽叽叽”地转动颈项,只见学姊仿佛看破红尘似地露出了满面笑容,对我说了句……

“小数学弟,你真~~的是女性公敌耶——”

我的评攒居然从花心大萝卜再往下掉了一级?

“呼~~吃饱了吃饱了。感谢招待。”

我轻轻拍了自己的肚子一下。对惯用手受伤的我而言,用汤匙就能品尝的咖哩饭真是再理想不过了。

会这么说是因为当我讲出“我开动了”的瞬间,现场气氛立时产生变化所致。

一股非比寻常的紧张感开始猛烈窜升,我的直觉响起“总之快吃!大口大口卯起来吃!”的最高级警报,于是我拚了老命遵照指令而行。虽然感受到女性成员们定睛直看的视线,不过我很确信自己的判断并没有错。

“粗茶淡饭请多包涵……那个,好吃吗?”

“嗯,很好吃唷。”

由于早午餐都是靠医院伙食打发,感觉有点不太过瘾,很想吃些能够填饱肚子的餐点,因此咖哩饭真的是最佳选择。甚至让我忍不住高喊再来一盘。

“太好了。”

聪里一遍收拾我的餐具,一边开心地露出微笑神情。

她的样子令我突然兴起一个念头,于是我试着开口询问:

“你觉得做菜好玩吗?”

“嗯,非常有趣。再加上听见大家都说好吃的时候,整个人便感到相当幸福。我搞不好会爱上这种做菜的感觉。”

“哦~~说不定你天生就有这方面的才能呢。”

中国古代的某个伟人不是也曾经这么说过吗?就是假使只具备有关某种事物的知识,将赢不过喜欢这种事物的人;而喜欢这种事物的人,也赢不了乐在其中的人……之类的名言啦。我只是隐约记得就是了。总之个人认为能够乐在其中,才是最重要的心态。

“我还差得远呢。这远比不上先前大家携手合作并一同享用的那道咖哩饭啊。那道咖哩饭真的美味极了,当时我甚至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有如此美味可口的餐点。我非得再加把劲不可。”

聪里凝视远方,像是拟定某种目标给自己似地用力点了点头。

啊~~聪里是说在我遇见她的隔天,跟大家一起在野外烹调的那道咖哩饭啊。那的确非常好吃,不过因为当时我们是直接用市面贩售的咖哩块下去熬煮汤汁,所以味道本身应该跟聪里今天所做的相去不远才对。

至于不同的地方嘛……我想就是跟昨晚的摊贩小吃一样,有多添加了“庆典”这道调味料吧。另外就是在这之前,她总是只吃粗茶淡饭,所以前后落差所带来的感动亦发挥出加成效果也说不定。

不过,我刻意将这个想法吞进肚子里,选择开口不语。

难得她对料理产生强烈兴趣,静静地燃起了追求的热情。我当然犯不着点破她的目标,浇熄她这股冲劲。

就在我仔细思考这些事情之际——

“好啦,那么小数,我们到浴室去吧。我帮你洗澡。”

砰!

“好、好痛啊啊啊啊啊啊!”

“你在耍什么宝啊你。”

沙耶姊发出有点傻眼的声音。

就算我想反驳,却也痛到说不出话来。

我咬紧牙关﹒等到痛楚总算消退之后﹒才扯开嗓门放声大叫。

“沙耶姊,你突然胡说八道什么啊!?”

由于这句话太过突然且荒唐,害我吓到受伤的手臂狠狠撞上桌面了啦!

“对、对嘛!沙耶同学,这、这种话……”

“因为小数那只手臂包成那样,独自一人根本无法洗身体吧?”

““……啊。””

猛然让我想起自己就是因为这个理由才寄宿在这里的。

由于发生不少事情,导致我完全忘了这回事。

“不、不用了啦。就、就算没洗澡也没差啊!”

我立刻慌张地摇头拒绝。

各位说对不对?毕竟都已经是个高中生了,光是要让别人帮自己洗澡就十二万分排斥了,更何况是让同样十几岁的女孩子动手,这再怎么说都太过难为情了啦!

“想也知道当然不好。明明都已经夏天了,你却连昨天也没洗澡,身上肯定也流了不少汗吧。”

只见暂时结束发言的沙耶姊站起身,随即挪动鼻子凑近我的颈项。呜哇,好像有股香甜的味道扑鼻而来。

为什么女孩子身上总是会散发出这么迷人的香味呢?像信司家因为几乎都是女生,所以也都习惯使用女性洗发精及香皂,但那家伙身上就是不会散发出这种气味啊。

只不过这如梦似幻的情境,却也随着沙耶姊皱起眉头所抛出的下一句话而宣告破灭。

“嗯,你闻起来果然有点臭。”

“啥?真、真的假的!?”

我连忙将左手挪到鼻子前面闻闻看。不过自己闻也闻不出个所以然来。

“真的。你从明天起就得回学校上课,今天就乖乖让我帮你洗澡吧。”

“呜、呜呜……”

“哎,虽说我也不是无法理解你会感到不好意思的心情,但难道你打算等到姑姑他们下星期回国才洗澡?我总不能放你这样乱来,你就乖乖认命吧。”

“呜呜呜呜呜呜……”

我好像彻底被逼入死胡同了。

一、一星期的确很漫长。要是这么长一段时间没洗澡的话,整个人肯定会臭得要命,总觉得就连头发也会变得既油腻又极其恶心的模样啊。

虽然难为情到极点,不过这下子也只好看开一点了……吗?

“好啦,现在离洗澡时间或许还有点早,总之就先用湿毛巾擦拭全身……”

砰!

学姊突然重重拍打桌面并霍然起身。只见她满脸通红,还露出显然非比寻常的眼神。学姊究竟是怎……

“我、我我我我我我,这件事让我来做!”

“什、什么啊?”

“小、小数学弟他,是、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伤,所以我、我我、我会负起责任好好照顾他!”

“哦?”

沙耶姊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笑容。

“姑姑可是因为信任我,才将此事交托给我负责。我并没有找你过来吧,明日香?”

“呜、呜呜,即、即便如此,总而言之!是我害小数学弟受了伤,所以我说要做就是要做啦!”

尽管有点招架不住沙耶姊撂下的狠话,学姊却依旧坚持不肯退让。

嗯~~虽说不像聪里那么严重,不过学姊也有内疚自责的倾向啊。她以前也曾认为透过预知让他人遭遇不幸都是自己的错呢。

“学姊,那个,真正有错的是犯人,所以学姊不必怀着那么强烈的责任感……”

“难道你想让沙耶同学帮你洗澡吗!?”

饱受冲击的学姊睁大双眼叫道。

咦?为什么会变成是在讨论这件事!?原本不是在谈有关责任的话题吗?

“怎么样啊,小数学弟!?”

“呃,这这,是没这回事……”

“那、那么,你、你希望由我帮你洗澡吗?算、算是,报恩,对对对,这是回报你保护我的救命之恩。没其他特殊含义就是了!”

学、学姊帮我洗澡?

我很开心啊,虽然我超开心的,但,这,咦咦痍咦咦咦!?

“喂喂喂!明日香,你给我等一下!这是姑姑交待给我……”

沙耶姊似乎显得有点着急地开口说道。

学姊则凛然转头面向沙耶姊——

“小数学弟已经是高中一年级的男生了。我认为他本人的意志比双亲意见来得重要。”

“呜……”

这次好像轮到沙耶姊发出有点胆怯的沉吟声。

之后两人还是吵吵闹闹地争论不休。要是随便开口而被迫作出选择的话,我也会感到相当困扰,因此我只能保持沉默静观其变。

想笑我是个软脚虾就尽管笑吧!我也很爱惜我这条小命好不好!

此时,左手突然被拉了一下。

“聪里的工作就是负责打理这个家的所有杂事,所以就由聪里来帮你清洗身体。”

“小数学弟!”“小数!”

真的……饶了我好不好。

结果,历经长达一小时的争论之后,由于根本没完没了,最后便采用头给沙耶姊洗、背部请学姊帮忙、左手交由聪里负责的三人分工合作方式让此事尘埃落定。(吐槽:你这该死的人生赢家)

至于其他部位嘛,总之我以自己能够搞定的理由慎重地婉拒了她们的美意。拜托,虽然连我自己也觉得相当可惜,不过呢……应该吧?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早上,在客厅睡觉的我一醒过来,立刻忍不住放声大叫。

二楼传来一阵啪哒啪哒的慌张声响。是听见我尖叫而赶来的学姊跟沙耶姊吗?我的老天啊,为什么偏偏发出了那么大的声音啊。

总之绝不能让她们俩看见现在这种状况。无论如何都必须在她们俩赶抵客厅之前设法……

“小数学弟呼” “小数!?”

我哪来那么多时间啊!

我只能赶紧连忙用棉被盖住。

咦?这样是不是更糟糕啊?好像反而有种愈描愈黑的感觉……

“怎么了吗!?哪里觉得痛吗?”

“难不成是手术伤口裂开了吗!?”

身穿睡衣的两名年长女性,露出相当担心的认真神情同时挨近我身旁。

嗯,正因清楚明白到她们俩是由衷关心我的身体健康,我的颜面汗腺才会持续不断地冒出大量冷汗。

“呃,那个~~我只是作了场有点奇怪的梦而已啦。没、没什么大不了。那个,我想换个衣服,如果两位能离开客厅的话,就真是太好……”

太棒了!连我都觉得这应该可以算作一个颇高水准的敷衍藉口了吧?

只、只要能撑过这一关,我就还有相当高的机率可以保住性命……

“……小数学弟,那是什么东西啊?”

看了学姊伸手所指的物体,我顿时感到不寒而栗。

老天啊!我居然只藏头而没盖住耳朵!?

那双从棉被边缘探出头来的猫耳,还感到很舒服似地动来动去!?

“聪里!”不行啊啊啊啊啊!只见沙耶姊动用蛮力掀开棉被。

只见聪里宛如窝在暖桌里头的猫咪一样,一脸睡得香甜的模样。

“嗯~~?”

受到包裹住身体的环境,伴随棉被消失而大幅改变,只见聪里一边轻揉双眼一边翻身起床。

接着转头环视周遭一圈——

“各位早安。”

若无其事地搬出一如往常的口吻打了声招呼。

“说、说、说什么早安啊!你为什么会在我的被窝里头啊!?”

“因为小数哥哥有伤在身,我想说这样应该就能随时应付突发状况。”

“你、你的心意虽然很令我感动,但是啊……”

感到傻眼的我颓然垂下双肩。

饶了我好不好。我差点被吓到心跳停止耶。虽说已经十四岁,但由于家庭环境也比较特殊,因此这小鬼果然还只是个尚未长大的小孩啊。

搞不好她根本不晓得跟男生盖同一张棉被究竟代表什么意思吧?

啊!对了,我忘记现在连学姊及沙耶姊都在场耶!?

被目击到跟其他女孩同寝的场面,这到底算是哪门子的惩罚游戏啊!要、要是处理不当的话,说不定今天将会成为我的祭日……

当我提心吊胆地将视线移回她们身上,却出乎意外地发现她们俩并未大动肝火——

“……聪里她不仅懂得巧妙地利用自己的立场,而且既难缠又工于心计呢。”

“虽然很容易不小心就被那可爱的外貌所骗,但那孩子其实也已见过不少大风大浪的场面了啊。居然如此轻易就完成了我们办不到的事……实在大意不得啊。”

只是不断显露出惊恐万分的战栗神色。

“没办法抄笔记的部分,就要好好集中精神听老师上课喔。”

“好好好。”

“哎唷!你真的要专心上课喔。”

“知道了啦~~”

“……真是的。”

“拜啰。”

我赶紧跟开始发起牢骚的沙耶姊道别,举步走向自己的教室。

总之关于跟聪里睡同一张棉被那件事,我算是未受惩罚而捡回一条小命。毕竟她们俩也不是那种会挑剔小孩子所作所为的人,最起码在这种事上也都还肯相信我吧。老实说,真的谢天谢地啊。我都已经少掉整整三年的寿命了说。

明日香学姊及聪里,目前正在沙耶姊家里看家。凶手是个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干出杀人勾当的家伙,或许是对自己的变装技术特别有信心吧;若是让遭到那种人物盯上的学姊到学校上课,实在太过危险。况且学姊跟沙耶姊又不同班。

就这点而言,沙耶姊家不仅安装了完善的防盗系统,还有凉原小姐及事务员大姊在家,沙耶姊更严格吩咐今天就算是美国总统来访,也绝对不准放人进门,所以应该是安全无虞才对。

学姊虽然有点难过地怨叹“我的全勤纪录就这样毁了~~”,不过后来似乎还是觉得纪录无法取代宝贵生命而接受了这项决定。

而尽管聪里预定从下星期开始到我们学校的附属国中上学,但目前仍旧在家待命中,像上星期更是天天都独自一人在家(虽说还有凉原小姐等人在家,不过她们都在上班就是了),似乎感到相当孤单寂寞的样子。因此就这点而言,有学姊留在家陪她也好。

教室平常总是吵吵闹闹,然而今天的喧哗声却特别夸张。再过不久就是举行朝会的时间,我也没特别出声打招呼就默默溜进教室,岂料在那一瞬间,议论声戛然止息,一阵不自然的寂静气氛笼罩住整间教室。

我装出一副没察觉到这个翻唱现象的模样,快步走到自己的位置挂好书包并就座。

一般而言,由于我现在呈现出脖子上挂着吊带撑住手臂的醒目装扮,因此会觉得就算有人跑来问我“喂,你这伤是怎么回事啊?”也没关系,结果居然没半个人找我搭话。

换句话说,这代表班上绝大多数同学都知道发生在前天那场庙会上的伤害案件。一方面好像有相当多人都目击到案发经过,另外再由警方立刻就断定凶嫌是信司一事看来,我猜身为目击者的同班同学恐怕也不少。

也就是说,事情肯定已在昨天透过简讯之类的方式传播开来。恐怕在我抵达教室之前,整个班级大概都忙着讨论这个热门话题吧。

而同班同学当然也都清楚我跟信司是同一间国中出身,平常的交情又好到以死党相称。因此他们自然不敢轻易开口询问。

尽管如此,众人好像还是相当在意,于是我明确地感受到阵阵好奇的视线集中至我身上。简直不舒服到了极点。

“同学们——快点回座吧。”

班导师堀田匆匆忙忙地走进教室,脸上表情看起来似乎也夹带着一丝焦躁神色。

堀田慌慌张张地宣布完信司基于种种缘故而向学校请假一段时间,以及今天第一堂课因召开紧急教师会议而改为自修之后,随即快步走出教室。

也就是说,由于自己学校出现了惊动警方出面关照的学生,老师们也不得不好好商量一下今后的对应方针了。毕竟,我们学校是私立的明星升学高中啊。再加上最近的少子化现象,一旦声誉下滑导致学生人数减少,恐怕会变成攸关学校经营的死活问题。

“只不过,就算说是自修……”

右手伤成这副德性,根本连抄笔记都没办法。不不,纵使办得到,我也不想用功读书就是了。

平常坐在我前面那个总是爱讲废话的损友又不在,其他同学也隐约表现出一副不太敢开口跟我交谈的样子。

就在我随便翻找课桌抽屉,打算拿出国语课本仔细翻阅之际,突然察觉到一股有人站在我身旁的气息。

我抬头一看,只见一张戴着眼镜的柔和容貌,如今显露出有点疲惫的神色低头看着我。

“班长,有什么事吗?”

“呃~~算是吧。”

班长感觉格外支吾其词地说道,接着发出一阵干笑声。

哦哦,原来如此啊。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八成是受到班上同学们的催促,而不得不扮演起这个吃力不讨好的角色吧。

“你那伤口是小泽同学造成的对吧?他居然犯下这么严重的大错,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呢?”

果然不出所料。

“这并非信司所为,我是被其他家伙所刺伤的。”

我口气粗鲁地回了他一句。

“啊,是……这样吗?”

班长一边任由视线微妙地四处游移,一边嗳昧地搭腔回应。

尽管信司并非犯人一事是如假包换的事实,不过不仅是班长,在一旁偷听的其他同学们似乎显然都不相信我的说词。啧。

“哎唷~~班长你太温吞了啦!喏,我手边都已经掌握到证据了,你就快快从实招来吧!”

表现出一副按捺不住态度的褐发女同学——藤堂插嘴加入对话,同时将手机推到我眼前,秀出一张占满整面液晶荧幕、正巧捕捉到信司(应该说是伪装成他的神秘人物)拿匕首刺穿我手臂的决定性瞬间照片。

八卦王的一时兴奋,似乎导致她的好奇心凌驾于理性及常识之上。不过呢,这确实也很符合她的个性就是了。

尽管对藤堂那张得意洋洋的夸胜表情感到火大而瞬间萌生出不理会她的念头,但我还是立刻改变想法。

昨天沙耶姊不是也讲过吗?说手边情报不足。她似乎吩咐SSS及侦探负责收集情报,那我这边也应该积极一点打听线索才对。

“那是你拍到的照片吗?”

“嗯,对啊。很厉害吧?我还真拥有那方面的才华耶~~要不要干脆立志当个新闻记者算了呢~~”

那种事根本无关紧要。

“也就是说,你看见了案发当时的那一瞬间对吧?我说啊,不管什么都好。你有没有察觉到什么事情呢?”

“你所指的是什么事情啊?”

“什么都好啦,例如不太对劲的感觉等等。”

“不太对劲的感觉吗?嗯~~……啊,我曾在发生事件的不久前跟小泽同学讲过话,但他的声音好像有点奇怪说?大概是感冒了吧?”

嗯,最有可能成为关键的要素果然还是“声音”吗?跟连沙耶姊都赞不绝口的酷似外貌比起来,声音虽称不上破绽百出,但看样子模仿的水准似乎确实差劲了一点。能够再次确认这点固然算是有所收获,却也无法否定这已是既知事实。

“还有其他值得一提的事吗?”

“其他?没了啦。话说你不觉得立场有点颠倒了吗?我才是想问问题的人耶。”

“那我就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

“太棒了!独家新闻的预感!?”

“这张照片里头的家伙,虽然长得超像信司,但绝对不是信司。”

“啥?这人不管再怎么看都是小泽同学嘛。”

期待愈高,失望似乎就愈大。藤堂丝毫不隐瞒对我感到傻眼的情绪,我也可以理解她想轻视我的心情。纵使受了这么大的折磨,却依旧耿直地相信朋友,像这种宛如《跑吧!美乐斯》般的美谈在现代根本就不受欢迎啊。

纵使想要证明,但我若讲出“能够读取人心的心电感应者说信司并没有撒谎”,结果也只会被当成笑话。一般而言,心电感应者的存在本身就是件令人存疑的事。

就在我被忧郁情绪搞得闷闷不乐之际——

“那个,虽然跟小泽同学没有关系,不过啊……”

班长露出一脸相当难以启齿的样子,支支吾吾地主动开口说道。如果是个男人的话,真希望他讲话能再干脆一点。

“嗯,怎样?”

内心虽然有点火大,不过我还是压抑住这股情绪,催促他接着说下去。

事到如今,有没有关系都无妨。因为情报这玩意儿有时就是会在意外的地方产生意外关连性。例如未来跟量子力学,以及心电感应跟量子力学等等。总之我想尽可能地多收集一些情报。反正老实说,只要通通交给超级天才负责进行分析就好。

“最近,你与小泽同学,还有高尾学生会长,呃……都时常跟那个人一起行动对吧?”

“……嗯。”

连我都知道自己的表情变得很严肃。因为我早就明白班长想说些什么。因为最近时常跟我们三人一起行动的,就只有一个人而已。

“那个,该怎么讲呢,那个人有些不好的……”

“胡说八道!”

我大声盖掉了班长的发言。我绝不允许他把这句失礼至极的话语说完!

见我大发脾气,班长很识时务地闭口不语,但旁边却有另一个做人相当失败的白目家伙。

“不过~~那是事实吧。所谓在拉普拉斯的周遭时常发生不幸的说法。”

藤堂像是在讲悄悄话似地压低声音说道。

不用名字而改以‘拉普拉斯’来称呼明日香学姊,目的是为了断绝跟学姊之间的一切关系……我记得好像是这样吧。就算只是说出名字,也有可能被招来不幸缠身。因为大家都这么认为……的样子。

之所以明明显得很害怕,看起来却又好像有点兴奋雀跃,大概就跟怕归怕,却依旧试图踏进鬼屋的女孩子莫名偏多的心理一模一样吧?算了,这家伙大概也有着喜爱谣言更胜三餐的一面吧。

“叫作‘告知绝对无从回避之不祥事态的魔女拉普拉斯’是吧?还真是有够厨二的绰号呢~~实际上在国中时代明明就没有那样的绰号。连升上高中也还是厉害到甚至被冠上那种绰号的……”

“藤堂,总之你给我闭嘴。那些指控全都是误解……等等,国中时代?”

说得也是。我虽然只认识身为高中生的学姊,但学姊她也曾经有过所谓的国中生时代嘛。

然后她好像知道国中生时代的学姊,这代表……

“嗯,我们跟那个人是同一间国中的毕业生啊。”

藤堂显然很讨厌似地皱起眉头。这家伙,是不是完全忘记我跟学姊走得很亲近这回事啦?……不过,这就是学姊在这间学校遭受到来自其他人的无情对待啊。

将此事铭记在心的我,暂且决定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你说‘我们’,另外还有谁啊?”

“嗯~~就旁边的班长啊。啊,附带一提,他国中时代也是班长唷,啊哈哈。”

“不不,这事一点都不重要。”

“……一点都不重要……”

班长似乎有点沮丧,但我懒得理他。

“在我们班上的话,大概就剩薰及松永同学吧。”

“连薰也是……吗?”

“嗯。啊,要记得在薰面前严禁提起拉普拉斯的话题喔。”

真没想到众人公认最不懂察言观色的这家伙,居然会主动提醒我这件事,反而挑起了我的兴趣。

尽管对她称学姊为拉普拉斯一事感到有点火大,但我要忍耐忍耐。

“……为什么啊?”

我边回头瞄向背后边提问。在我双眼所注视的前方,只见一名男孩子气的少女与朋友们聊得很开心。

怎么也看不出她心里怀有那样的阴影。不过,薰在庙会时所表现出来的态度,确实令我感到有点在意。平常明明是个落落大方的女孩,但在开口提及明日香学姊的时候,她那阴暗冰冷的声调着实让我耿耿于怀。

接着,又更放低音量的藤堂轻声说道:

“因为薰的哥哥杀了人啊。正如拉普拉斯的预言所示一样。”

“总觉得你今天露出了十分吓人的眼神呢。”

在午休钟声的余音中,有一名女孩子开口向我搭话。平常明明散发出很强烈的开朗印象,如今她的眼中却闪烁着一丝担忧神色。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找我商量商量唷?”

语毕,薰有点难为情地露出腼腆笑容。只是我却无法坦率地接受她的好意。

“不了,也没什么啦。只是手痛罢了。”

语气粗鲁地作出回应后,我便将头撇向一旁。我没说谎。尽管止痛药有发挥功效,但伤口还是会隐隐作痛。

只不过这也不是导致我采取冷淡态度的唯一理由。

我回想起在自修时间跟藤堂的那段交谈。

薰那个大她一岁的哥哥,之前好像是就读这间青陵高中。而且还交了个小他一岁的可爱女朋友,可说是幸福到了极点。不同于更上面那两个粗暴的哥哥,薰非常喜欢这位温和友善、年纪又跟自己最相近的哥哥,再加上他女朋友是薰最要好的朋友,因此可说是锦上添花。薰发自内心地祝福他们俩的感情。

只不过这份幸福并未持续太久。

前来宣告结束的,是眼神有如冰霜一般冷淡的美丽黑发魔女(拉普拉斯)。

你会杀死自己的女朋友——薰的哥哥虽对这段预言一笑置之,不料数天后,魔女预言竟然真的一语成谶。

那是发生在大约一年前的往事。

薰的哥哥如今人在少年监护所,似乎坚称自己一无所知,并全面否认所有指控。身为薰好朋友的藤堂也去过薰家好几次,还跟那位哥哥讲过话,十分清楚他的为人,据说他根本就不是那种有办法犯下杀人恶行的人。

纵使光从传闻判断,那也是一桩极其不可思议的事件。再加上薰似乎在案发现场附近目击到明日香学姊的身影,站在她的立场思考,这样确实很像是学姊带来了不幸,甚至就算觉得学姊看起来仿佛幕后黑手也是无可厚非。

而这又意味着另一件事实。

那就是——明智薰是个对明日香学姊怀恨在心的人物。

“这样啊,说得也是。伤成那样当然会痛啊。”

平常讲话明明很直截了当,现在却变得格外吞吞吐吐且模糊不清。实在不像薰的平常作风,这令我心中的疑念逐渐膨胀。

沙耶姊那句“犯人铁定是熟知我们几个的人物”始终驻留在脑海当中。稍微想想,既然有办法模仿信司的口气及声调,就代表此人跟信司相当熟稔,不然起码也应该有着某种程度的交情,而且是能够仔细“观察”信司的关系才对。

若是这样的话……那么企图杀害明日香学姊,并嫁祸给信司的混帐东西,就真的很有可能是如今属于这个班级的某人。

区区一介高中生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才能展现出相当于二次元(幻想)世界的神偷或怪盗一四一二号的变装绝技?尽管这个问题依旧悬而未决,但我仍然认为凶手绝对是个对我们观察入微的人物。

结果,我整个上午持续散发出紧张兮兮的气息,也一直承受着来自周遭同学们的狐疑目光。

若无其事地装出一如往常的模样才是最佳方案——虽然我再清楚不过,但我对这方面的事实在很没辙啊。似乎怎么也无法只将这股情绪隐藏在内心深处。

“啊,那个,你打算怎么解决午餐呢?”

“我的午餐问题跟你有关系吗?”

“咦?不,是没关系啦,只不过想说你手伤成那样,可能满辛苦的吧。”

……薰果然是个好人。

面对不开心到极点的人也能若无其事地开口攀谈,并加以关怀。我很清楚她真的是个性情温柔、讨人喜爱的女孩。只是知道归知道,那股疑念却始终在我的脑海中盘旋不去。害我开始有点讨厌我自己。

“薰——别管那家伙了,跟我一起去吃午餐吧。”

轻佻男·松永插嘴加入对话,以薰看不见的角度对我投射出一道险恶目光。是怎样?虽说我跟这家伙的确处不来,但他为何对我显露出如此强烈的敌意……哦——原来如此啊。

这家伙,接下来打算追薰啊。之所以打从庙会那时开始就特别露骨地对我表现出敬而远之的态度,原来就是这么一回事啊。

“啊,那个——我已经跟小贵约好要一起去屋顶吃饭啰。”

薰一边露出有点僵硬的笑容,一边连忙抓起藤堂的手臂,慌慌张张地逃离教室。

“喂~~我怎么都没听说有这回事啊。我真的很不想在这种大热天跑到屋顶耶?”

“别这么说嘛,拜托你了!”

刚好钻进耳朵的交谈声,逗得我忍不住失笑出声。藤堂实在有够不识相的。早上虽然被她惹得有点火大,但这次反而令人拍手叫好。

松永恨恨地瞪了我一眼之后,随即用力咂了一下舌头,并维持着手插裤袋的姿势走出教室。

话又说回来,这家伙也有参加那场庙会呢。还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学姊……

……真是够了,我开始觉得每一个人看起来都可疑到不行。总觉得再这样下去,我很有可能会变得再也无法相信他人啊。

紧扣。

双肩突然被人抓住。来者虽然没有施加太大的力量,但却有一股压倒性的漆黑意志透过双掌直接传递至我身上。

这、这股恐怖的波动是——

“唷!我的知心好友啊!”

乃是早已形成惯例,来自刚田学长的午餐邀约。

他是个头部几乎要擦到天花板、看起来根本不像高中生的巨汉,结实壮硕的身材令人联想到大金刚。目前在K-1保持连续五场1回合就KO获胜纪录的他,倘若用赤手空拳论胜负,

搞不好会是地表最强人类的一名高手。我绝对不夸张。

堪称是唯一弱点的缺憾,就是他毫无女人缘可言。也难怪啦,毕竟他长得一副连流氓看了八成也会打赤脚开溜的粗犷相貌嘛。只不过,他本人似乎非常非常希望能够受到女孩子们的欢迎,或许因为这个缘故,导致他也成了只要一跟女性扯上关系,就会摇身变作嫉妒的恶鬼,实在是个有点小孩子气的人。

拜他所赐,我想跟学姊共进午餐的计划,总是毁在这个人的手上。真的拜托来个人当他女朋友好不好,这样才能救回我的和平生活!

“嗯,话又说回来,你的惯用手受了伤对吧?”

刚田学长一边低头瞄了我的右手一眼,一边开口说道。

“嗯,因此今天不太适合去学生餐厅吃饭。要是能麻烦学长至合作社买个面包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反正,今天学姊为了确保安全而请假没来学校上课,我自然也不必刻意闪躲刚田学长的追杀。

不想从事会对手伤造成影响之剧烈运动的我,其实倒也满乐意陪刚田学长吃顿饭,而既然难得有此机会,我当然希望选择比较容易享用的食物。学生餐厅所提供的,基本上大多都是需要动到筷子的餐点。而虽然也有咖哩饭,不过昨天也已经吃过一次了。

“不必担心。即便是我,也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状况。”

刚田学长露出嘴角上扬的会心笑容。只要没跟女性问题扯上关系,这个人就会是个既关怀学弟且贴心的好大哥啊。

尽管就算是在万全的状态下,想要在合作社赢得面包争夺战也是难如登天之举,不过若由刚田学长出马的话,纵使是超受欢迎的炒面面包,他应该也能轻而易举地手到擒来才对。

刚田学长十分可靠地点了点头——

“就让我如同以往一样,亲手喂你吃这顿午餐吧。”

这个人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啊啊啊啊峥

天啊,我究竟是招谁惹谁,为什么要张大嘴巴被男生——而且是长得这么粗犷魁梧的人喂食啊!?

“哈哈哈,我听说啰~~据传前天你不是有张口让沙耶小姐及猫耳萝莉美少女‘啊~~’地喂你吃东西吗?”

为、为什么学长会知道!?还有哪来的沙耶小姐啊!?这让我想起有风声指出前天绑架信司并送到沙耶姊家的人物就是刚田学长……难不成这个人也是SSS的成员之一!?

“呵呵呵,居然独自一人尝尽甜头。我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改写你这段记忆!好啦,走吧,我们这就去学生餐厅吃饭啰。”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干嘛一副燃烧成灰烬的沮丧模样啊?给我打起精神好好走路啦。”

放学回家途中,沙耶姊出声激励无精打采地拖着脚步前进的我。

天色还很明亮,太阳毒辣地灼晒着身上肌肤。在刚好行经一座设有饮水器的公园之际,隐约听见里头传来了孩子们的嘻闹声。

啧,玩得好像很开心嘛。但我现在的心情可是糟到极点啊。

结果,我中午就那样被带去学生餐厅,在众目睽睽之下,受到刚田学长的献身照顾,而被喂完了一整份味噌青花鱼定食。

这种类似羞耻玩法的惩罚游戏是怎样啊?周遭众人全都吓傻了眼啊!

还有、还有啊!明日香学姊在庙会那段“啊~~”地准备吃冰棒的精美珍藏影像,现在居然已经变成当我试图回想那一幕,就不得不连带忆起刚田学长喂我吃饭的光景了耶!!我究竟该把这般悲伤情绪发泄在谁身上才好啊!?

……我知道了,就是真凶。如今我也只能把这份心酸感受发泄在真凶身上了。

没错,现在没空垂头丧气。这起案件攸关信司的未来及学姊的生命安全,无论如何都必须尽快解决才行。

“我说沙耶姊啊,我稍微想过了,你昨天说犯人是很熟悉信司的人物对吧?换句话说,此人也很有可能是我的同班同学对不对?”

“嗯。我也认为这个推测的可能性并不低。”

我试着询问在自修时间所想到的事,只见沙耶姊点头表示认同。

“昨天你说要吩咐SSS收集情报,但要是犯人藏身在SSS之中,岂不是会促使对方格外提高警觉,或者暗中动手脚隐瞒事实吗?”

我记得自己班上应该也有SSS的成员才对。假使真凶早已加入SSS,那就等于我们的动静早已完全曝光。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我老早就已经抓住凶手的狐狸尾巴了啊~~”

手抵脸颊的沙耶姊叹了口大气。

既然‘谎言’扭曲了事实真相,那就必会在某处产生矛盾。因此只要备妥足够情报,再从各个不同角度进行分析,疑点必然会自行浮上台面。沙耶姊似乎也针对这方面彻底调查了一番,但结果好像不甚理想。

这也难怪啦。凶手都能无懈可击地变成信司的模样,想也知道根本没有采取伪装工作的必要嘛。

“唉,话虽如此,但完全没收集到任何有益情报这点,还真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呢。照这样看来,侦探那边大概也没指望吧。”

沙耶姊边叹气边喃喃自语。她今天一整天大概都一直在思考这件事,以及设法展开调查吧。

当我们俩束手无策地抵达自家附近之际,发现居然有辆跟这个清幽住宅区极不搭调的黑色高档汽车,毫不客气地停放在沙耶姊家门口。

由于沙耶姊是举世闻名的超级天才,因此我对这种光景早就习以为常,平常也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唯独今天我却只能忍不住皱起眉头。因为在这辆汽车的引擎盖前方,镶有一个非常眼熟的飞鸟造型标志。

“好久不见。”

后座车门开启,一名身穿光看就知道是名贵西装的高瘦男子翩然现身。脸上带着和蔼可亲,却又能让人从中感受到一股深不可测之魄力的笑容。

“小鸟游……京水……!”

以嘶哑嗓音嘀咕一声之后,我“咕噜”地吞了口唾液。

啧,在电视上看到时明明一点感觉也没有,但是换作近距离目击,就依然会体会到一股非比寻常的压力。我根本就不是受雇于这家伙的员工或下属,但不知为何竟觉得整个人就快要自动缩成一团?

“好久不见?我倒记得一星期前好像才刚见过面吧?来此有何贵干啊?”

一边暗中加入“我一点也不想见你”的挖苦意味,一边像是推敲对方企图似地微眯双眼的沙耶姊以冷淡声音说道。

“是关于聪里的事啦。我把会用到的文件资料带过来给你。”

“喔,阁下贵为人企业的社长,想不到还满闲的嘛。这些文件只要用邮寄或派个跑腿送过来给我不就得了吗?”

“你真薄情呢。”

耸耸双肩表达出“真是够了”之意的小鸟游左右摇了摇头。总觉得有点装模作样,看了令人感到有点火大。

“这是藉口罢了,其实我是希望能够好好跟你畅谈一番。先前在亚特兰提克号上时,由于觉得打断那个感人场面不太妥当,因此只好忍痛打消念头,不过难得双方有这么珍贵的缘分,于是我才决定择日再登门拜访。”

“是喔——但真对不起,我目前有点忙得不可开交耶。所以呢,我就不客气地先收下你带来的那些文件吧。拜拜,辛苦你了。”

老实毫不客气地把话说死之后,沙耶姊随即伸出手掌,示意要他快快把文件交出来。

然而小鸟游却只是面露苦笑,完全不打算交出文件。毕竟大头目都亲自出马了,他当然不会是那种听完这边的说词之后,就会摸着鼻子乖乖闪人回家的小角色。

“真的很无情耶。你现在正忙着处理小泽信司同学那件事吗?”

“你的消息还是一样灵通呢。好啦,既然知道的话,那事情就好商量了。这边现在完全没空理你啦。”

面对小鸟游这番话,沙耶姊毫不掩饰展露出厌恶神情开口回呛。

小鸟游这家伙,似乎还是一样持续在打听沙耶姊的周边情报。真想用跟踪狂之类的罪名加以控告,但应该是办不到吧。总觉得,他在这方面,好像会相当周到地做好不致形成犯罪的妥善安排。

“这样啊……”

小鸟游落落大方地点了点头。我本来期待他就此死了这条心,但结果当然不可能如我所愿。当他再次昂首之际,脸上已浮现一张自鸣得意的笑容。

“呵呵,那只要我说我掌握到关于此事的有趣情报,你是否就愿意听我讲几句话呢?”

我觉得诱惑浮士德的恶魔梅菲斯托费勒斯,必定就是露出了这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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