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获得这股《力量》以来,转眼之间就已经超过十年光阴。
起初虽觉困惑不已,但却立刻感到欣喜若狂。
之后,我查明这股《力量》的用法,精益求精地自我磨练。
我翻辟了一大堆提及模仿技巧的相关丛书。
一次又一次地观看以录影机拍摄的影片,找出他人的习惯动作——
在镜子前面没完没了地反复练习身体动作,直到自己感到满意为止——
甚至透过呕心沥血般的苦练,总算才学会声带复写的技巧。
虽然至今已经袭击过三个人,我却并未面临任何罪名的指控。
任谁都无法识破我的变身
也没人知道我真正的模样。
……尽管如此,那像伙跟那位小姐居然丝毫不相信小泽是烦人,这是在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难道是被他们抓到了声音的微妙差异吗?
纵使如此.我也无法理解他们怎能光凭这点就如此深信不疑。
我有看漏什么不可或缺的因素吗?
总觉得这次的计划好像一直出问题。(吐槽:你忽视了后宫王的天赋能力)
实在不愉快到极点。
啊,对了。放学后再去杀掉拉普拉斯好了。
虽然想把罪名嫁祸给那家伙的好朋友,但我开始嫌麻烦了。
总之非得杀法抒发掉这般烦闷情绪.否则实在难消心头怒火。
拉普拉斯好像躲在那位小姐的家中,但这算不上什么大问题。
我还有留一手更高等的“绝招”。
想要在无人察觉的状况下潜入家中,根本易如反掌。
以往如此,未来也一样。
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想杀谁就杀谁。
啊啊,这种无所不能的感觉真棒!
没错,我是获得上天选召的选民啊。
我彻夜未眠地迎接早晨的到来。
转眼望向窗外,发现时至夏季的天空早已一片明亮,并有麻雀停在电线上发出啾声。
沙耶姊说要作个了结。意思就是说,她准备与不惜动手杀人的凶恶犯人展开对决……
虽说我的确曾经跟手持枪械的敌人交过手,但当时其实我也吓得差点尿裤子啊。只不过是一介平凡高中生的我当然还是很怕死,内心自然也充满了各种不安念头。
好啦,反正大概也睡不着了,而且现在睡着八成只会更难受,还是干脆起床算了。
“啊,学姊早安。”
因为口渴而走向厨房的我,发现有人比我还早一步踏进厨房。拿起罐装矿泉水畅饮的明日香学姊一见到我,随即猛然眨了眨双眼。
她那身印满卡通版小白兔脸部图案的粉红色睡衣装扮有够可爱。
“早、早安。呃……该怎么办呢,还是告诉他比较妥当吗?”
打过招呼后,学姊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似地结结巴巴起来。她再三重覆瞄我一眼又移开视线的动作,表现出举旗不定的感觉。
啊~~听说女人好像不太喜欢被异性见到自己刚起床的模样?这会不会是要我赶紧闪一边去的意思呢?因为学姊生性温柔,所以才对我这么客气吧。
“早。哎呦,真难得看见你这么早起呢,小数。”
紧接着轮到身穿猫咪图案睡衣的沙耶姊登场。这让我想起沙耶姊其实是个爱猫族。总觉得聪里的脑波系列修改版NO.2及No.3之所以会是猫咪系列,八成是大幅反映出这个人的兴趣所致。
“早啊,沙耶姊。”
“啊,沙耶同学!早、早安。呃,那个……”
学姊跟刚刚面对我时一样,表现出欲言又止的神情。沙耶姊跟学姊同为女性,以前似乎也开过睡衣派对,感觉起来并不像是在意刚睡醒的模样。既然如此,那学姊究竟是怎么啦?
“哦哦。”
沙耶姊似乎领悟到学姊想说些什么了。她在这方面的观察力果然也很敏锐呢。真教人羡慕。
“你作梦了对不对?”
“作梦……难不成!?”
只要是人,或多或少都会作梦。这并非值得大惊小怪的事。不过明日香学姊看见的梦境,意义却跟一般人所作的梦截然不同。
明日香学姊作的梦,绝对、肯定、无论如何都必会化作真实的未来。甚至精准到连出现在梦中之人所说的话,其一字一句都不容许有任何改变的程度。
“可、可是,学姊不是早己摆脱预知梦,重获自由了吗!?”
没错,先前学姊内心一直抱持着“想飞到远处”的念头。那正是导致学姊意识飞向未来的关键。
不过在跟我、沙耶姊及信司等人相处的过程中,学姊开始产生“我想留在这里”的想法,之后她应该就再也没作过预知梦才对。
照理说应该没错,可是学姊并未否定沙耶姊的说法,反倒一脸尴尬地低头不语。这显然就是代表沙耶姊推测无误的铁证……
“明日香,我先说喔?由于这个笨蛋很容易冲动乱来,因此我可以理解你不希望害他担忧的心情,但这次若处理不当,将有可能闹出人命,而你所看见的未来绝对无法改变。然而只要知道梦境内容为何,便能反过来利用绝对不会改变的结果。”
听到沙耶姊这番话,我也跟着忆起刚刚才想过的事情。
没错,正因透过预知梦得知平安无事的未来,我才敢在那个时候,对手持枪械的敌人撂下“有种就开枪嘛!”这句狠话。
基本上虽然觉得改变不了未来是很不幸的事,但能够利用其“绝对性”的场面却也确实存在。
“……说得也是。”
经过片刻沉思之后,学姊这才点点头开始说明。
“首先,我并没有严重到复发的地步,所以你大可放心,好吗?就仅止于偶尔也会不小心作作顶知梦的程度罢了,频率也并没有频繁得夸张。若从玉野事件结束后算起的话,加上这次也才第二次而已。那个……一直瞒着你,真的很对不起。”
学姊露出真的很过意不去的表情,对我鞠躬道歉。
“那个,并不是说我不相信小数学弟,完全没那回事唷,只是,你都那么替不再作预知梦的我感到开心,我实在不敢开口对你说自己又作了预知梦。因为真的不想让你伤心,所以,那个那个……”
“学姊,没关系啦。就算再怎么难以启齿,我也已经明了学姊的心情了。”
我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轻声安抚有点着急地讲出一长串台词的学姊。
实际上,这种小事丝毫撼动不了我对学姊的心意。没错,学姊根本无须感到耿耿于怀。
我反而比较气我自己。
既然沙耶姊早就知道这回事,便意味着她若非像这次一样从学姊的外在表现隐约看出端倪,大概就是学姊主动开口告知沙耶姊吧。前者的话就代表我没注意到心上人所发出的信号,而后者则等同于学姊认为沙耶姊比我更加可靠。
……真不甘心啊。我得再加把劲才行。这样的我根本就保护不了学姊!
“下次请学姊要记得告诉我喔?虽说我或许不太可靠,但……”
“没、没这回事!小数学弟非常值得信赖唷!”
虽然学姊使劲猛摇头,大声否定了我的说词,但这终究只是客套话而已吧。
因为在学姊面前的我就只会大出洋相嘛……没错,要是我在庙会时有牢牢逮住犯人,事情根本就不会演变至这么麻烦透顶的地步嘛。我真的很窝囊啊。
学姊一脸过意不去地任由视线来回飘移—〡
“对不起,下次开始我会老实告诉你。”
“嗯,请这么做吧。啊,对了,在作预知梦之前,学姊有想过什么事情吗?”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η”
学姊突然大声一叫,满脸通红地开始惊慌失措起来。
我讲了什么奇怪的话吗?学姊的预知梦发动关键,应该是‘想去空无一人的远方’这个念头才对。尽管纯属我个人的擅自认定,但我想学姊现在大概不会再冒出那种念头。
那究竟是什么想法形成了触发开关呢?这件事自然会令人感到疑问。总觉得解开这个疑惑可能也有助于预防症状再度复发。
“天啊……‘今天我又得留在家里,感觉好寂寞喔。真想跟小数学弟一起到学校上课啊。’这种话我怎么可能讲得出口嘛~~”
只见学姊双颊宛如熟透的番茄一样变得更加通红。学、学姊到底想了什么事情啊!难道真是那么难为情的事吗!?
“我、我要行使缄默权!这是少女的秘密啦!”
居然还真被我猜对了!
但听她那样讲,反而更令人在意啊——!能够让学姊感到如此不好意思的秘密……好想知道,我超想知道的啊——!
反正我还扛着防止预知梦复发的大义名分,接下来就再强硬一点……
“吵死人了!”
哔喀哔喀!
我的头突然被不太开心地竖起眼角的沙耶姊高举玩具槌狠狠地敲了几下。为何那种玩意儿会出现在这……等等,这里是沙耶姊——也就是疯狂科学家的住处,不管出现什么东西也都不足为奇吧。
虽说终究只是玩具槌子,怎么打都不会觉得痛,但发出的声音却相当尖锐刺耳。附带一提,连学姊也捂着耳朵,露出皱眉神情。
“现在应该要把信司的事摆在明日香的事情前面吧!预知梦会受到明日香的深层心理影响对吧?那不就代表你作了一场跟这起事件有某种关连的梦吗?是的话就快点说来听听吧。”
沙耶姊一边用玩具槌子哔喀哔喀地敲打自己的手掌,一边开口催促学姊。
“啊,是。我、我知道了!”
学姊也如同捣蒜似地猛点头。沙耶姊的表情显然很火大,绝非适合出声顶撞的气氛。
“我看见小泽同学出现在梦境中。那是一间我从没看过的房间,不过我猜大概是小泽同学家的客厅。这代表小泽同学已经洗清嫌疑了对吧?”
学姊竖起一根食指,开开心心地说道。呜呜,信司这家伙,居然跑进学姊的梦中轧上一角,我暗自对此产生了一点点嫉妒念头。
“……明日香,你有看到日历之类的玩意儿吗?”
“没有,当我作预知梦时,每次都会试图确认有没有显示日期的物品,不过却是哪都找不
到……”
“嗯~~如此一来就有点微妙了啊~~”
沙耶姊以交叉的手背顶住下巴,露出伤脑筋的神情。
“照那名刑警先生所说,警方不会以杀人未遂,而是会改用伤害罪嫌移送法办,假定真是这样的话,因为使用刀械的缘故,依法会被判处一年以上十五年以下的徒刑。而由于信司今年才十六岁,可适用少年法条例,所以应该会从轻发落才对。至于明日香所作之梦则有可能发生在明天至一年后的这段期间。”
假设预知梦是显示出明天的光景,那么在《时空强制力》的影响下,就算我们不采取任何行动,信司大概也会可喜可贺地获判无罪释放吧。
不过倘若是一年后的光景……
“也有可能会是服完刑期而被释放出狱之后的情境吗?”
“一点也没错。”
沙耶姊很受不了地叹了口气。
在一年内会发生信司出现在自家客厅的情形……就算知道这回事也没用啊。
啊,虽然是我以前用过的招数,但这就确定信司并不会在踏进自家客厅之前丧命吧。这点搞不好可以派上什么用场……才怪。用来对付不惜杀人的凶恶罪犯可说是再适合不过,但人在拘留所且根本无法自由行动的话,那就完全没有意义可言。
“可以再进一步描述详情给我听吗?”
“详情吗?呃……有一位看似伯母的人回到家,说了声‘又是女生唷’之后,小泽同学顿时显得相当失望……”
“……未免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板起脸孔的沙耶姊颇不耐烦地撂下这句话。
我们现在迫切期盼的是“有利的确定情报”。因此我也很明确地感受到沙耶姊散发出来的焦躁情绪。
话虽如此,连沙耶姊都搞不懂的事情,我怎么可能知……咦?
“啊,我搞不好知道喔。信司这家伙上个月曾经提过。说自己又要多一个弟弟或妹妹了。会不会就是那档事啊?”
但这反而是一桩不好的情报吧。毕竟俗话说怀孕期间为“十个月又十日”嘛,这分明就是离现在还久的确定未来嘛。
“真的假的?他老爸老妈究竟打算增添多少家庭成员才高兴啊?他现阶段不是已经有六个姊姊加五个妹妹了吗?”
“呜、呜哇呜哇~~小泽同学家原来是个这么庞大的家族啊~~”
学姊以双手捂住嘴巴,相当惊讶地睁大双眼。
要是身旁好友有这么个足以登上电视节目的大家庭,当然会吓一大跳啊。
“他会失望,八成是因为他比较想要个弟弟吧。以前也讲过‘一家都是女生实在很丢脸’的牢骚话。”
对我而言,那是个很奢侈的烦恼就是了。
那家伙的老爸,听说好像是超一流企业的高阶主管,不但有办法让那么庞大的家族维持着富裕生活,接下来更要紧的,就是那家伙的姊姊妹妹,个个都是美人胚子啊。
只要去他家玩,她们都会异口同声地说“信司时常受你照顾,就当作是我们的小小回报吧。”并无微不至兼极其温柔地款待我耶。只不过是陪他玩就能受到这么大的感谢,可见小泽同学这家伙必定是倍受姊妹们的疼爱啊~~(吐槽:人参赢家的朋友也是人参赢家么)
……突然觉得好像听到一阵不知打哪传来的埋怨及责备声。算了,大概是心理作用吧。
“唉……看样子这次似乎是落空了呢~~说得也是啦,也不可能每次都那么称心如意嘛。算了,只好靠目前现有的材料拚拚看啰。”
沙耶姊像是有点失望似地叹了口大气。
我也无法否认心里有股期待落空的感觉。
不过,只有一个地方令人感到耿耿于怀啊。
“你说是吧,沙耶姊?”
当我率直地将疑问说完,沙耶姊突然睁大双眼,沉思片刻之后,脸上随即露出得意的窃笑神情。
“你们立下大功啰,小数!明日香!”
“那一天,你跟明日香跑去逛那场庙会的事情,就连我也没能掌握到消息。也难怪啦,毕竟是你们俩私底下偷偷摸摸进行的计划嘛。”
我被狠狠瞪了一眼。
呜呜,有点无地自容啊。
学生会办公室内除我们以外别无旁人。或许是因为时间还早,到校学生数量不多的缘故,周遭安静到很难想像这是一间学校的地步。
“换句话说,犯人应该也不知情才对。由此可以推测犯人八成是去逛庙会时,偶然目击你们俩的身影,才一时冲动萌生出犯案的念头。”
只见桌子整齐地以横靠形式并排成两列,身为学生会长的沙耶姊专用办公桌,则为了能够一眼望见这两排桌子,而独立坐镇于窗户旁边。
“只要是人,有时都会冒出想伤害或杀害他人的念头。只不过很少有人会真的付诸行动。而其中一项制止冲动意念的要素就是‘法律’。要是闹出暴力事件,就会在学校及公司被视为问题份子,对升学及升官产生负面影响。而一旦闹出人命的话,更会被送进监狱,出狱后也别想找到什么像样的工作。这样的盘算,在人心中扮演着煞车器的角色。”
哦~~就是所谓的性恶说吧。
主张人性本恶,因此以法理统治人民是很重要的事,这是活跃于中国春秋战国时代的思想家·荀子所提倡的思想。由于这段刚好是世界史第一学期期末考的出题范围,所以还依稀记得相关内容。
彻底贯彻法治思想的秦国,最后称霸春秋战国时代,统一了全中国;如今被称作先进国家的世界各国,也都一律被称为法治国家等现象来看,虽说个人并不太想同意,但倒也认为这算得上是某种真理。
“反过来说,就是因为有办法将罪嫌嫁祸给其他人,这名犯人才能那么干脆地执行杀害某人的可怕行动。”
“……老实说,我实在无法理解啊。”
犯人为何能够如此轻率地就萌生出企图夺走他人性命的想法呢?
先别担心是否会遭到逮捕,要是有人死掉的话,被害者的家人、朋友,还有其他很多人会感到伤心难过啊,拜托请将心比心好吗?
“其实呢,过去曾经发生过两桩跟这起事件类似的刑案喔。而且都是非常近期内的事。”
“咦?”
真、真的假的!?
“起初是发生在一年前,我们学校的学生刺杀了女朋友的事件。第二起案子则是发生在半年前,由某国中教师刺杀学生的事件。这两起事件明明都有许多目击者,根本毫无辩解余地,不过犯人却都一贯地持续否认犯行。”
“啊……啊~~”
有几件事顿时自我脑海中一闪而过。
一者为边说出“这名老师是我国中时代的班导师耶!”这句话,边指着电视展现激动神情的学姊身影。
二者为藤堂说薰那个刺杀了女朋友的哥哥全面否认犯行之发言。
案情确实都跟这次的信司事件完全一模一样嘛!
“但是,只有一个地方大不相同。那就是这两个事件的相关人士,全都跟明日香以前就读的国中脱不了关系,唯独信司来自不同国中,是与我们两个同一间学校。”
听沙耶姊这么一说,我试着在脑中列出相关人士。
第一起事件。犯人——薰的哥哥。被害人——他女明友。
第二起事件。犯人——明日香学姊以前就读的国中教师。被害人——该名教师的学生。
本起事件。犯人——信司。被害人——虽然是我……不过被盯上的其实是明日香学姊。
原来如此,确实只有信司的经历与众不同呢。就连那间神社也位于明日香学姊的住家附近,换句话说就是在学姊就读的国中校区内。
“不过呢,这是必然现象。伴随着时光流逝,国中生自然会变成高中生。而只要再加上‘犯人是熟知信司的口气、声调、举止、交友关系之人物’这项条件……”
此时,有人“叩叩”地敲响学生会办公室的大门。
大驾光临了吗?
其实在来学生会办公室之前,我们就已经先拜托值日生帮忙传个话。说沙耶姊想针对信司那起事件问些问题,也已经先跟班导知会过一声,所以要他们到齐之后就过来学生会办公室这边。
“请进吧。”
可能是因为获召来到天才学生会长尊前而感到紧张吧,只见配合沙耶姊下达的许可令而打开门扉的四名男女,都表现出诚惶诚恐的样子走了进来。
明智薰、松永久志、藤堂贵子,以及班长。他们是我的四名同班同学。
沙耶姊接着以只有我听得见的声音悄然对我说道:
“犯人是明日香以前就读那间国中的毕业生,而现在又身为你及信司之同班同学的可能性极高。换句话说,就在这四人当中。”
“早安。真是抱歉啊,各位。居然这么一大清早叫你们过来。”
沙耶姊从椅子上起身,笑容满面地打了声招呼。
这一幕让我联想到猛兽在猎物面前轻舔嘴唇的动作,不过,看来不是只有我这么想。
在入口附近一字排开的四人全都瞬间挺直了背,不约而同地吞了口唾液。
我虽聚精会神地凝视四人的长相,但完全看不出所以然来。
那个伪装成信司、企图杀害明日香学姊,结果刺伤我手臂的家伙,真的藏身在这四人当中吗?
不,搞不好就连现在的外貌也并非真正的长相,只是以拟态现身。
就连顶尖天才沙耶姊都承认自己无法识破对方的伪装术。像我这种凡人自然更不可能看得出来。
没错,我们无能为力。
但这边有王牌可用。
“总之不会占用太多时间,所以请各位放心。我只想问一个问题。到底是谁企图杀害我的好朋友,结果刺伤了我的宝贝表弟呢?”
笑咪咪地说出这个问题的沙耶姊之后,伸手往一直静静坐在旁边的聪里头上一探,将那个猫耳发箍摘了下来。
嗯,简直就是最强的王牌啊。无论外表再怎么掩饰,也隐瞒不了内心的想法。
纵使骗得了我们,也骗不倒能够读取人心的“觉”。
聪里的手缓缓举起,指向四人当中的某个人物。
“是那个人。”
“呜!?”
“是吗?我就知道。”
啪叽啪叽地掰响拳头的沙耶姊,并未感到特别讶异地缓缓走向四人。
既然说“我就知道”,那代表沙耶姊她早已锁定嫌犯了吧。但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啊,我懂了。沙耶姊刚刚不就讲过了吗?她说‘由此可以推测犯人八成是去逛庙会时,偶然目击你们俩的身影,才一时冲动萌生出犯案的念头’。
换言之,就是我在庙会上第一个遇见的人物。
以及跟信司碰面之后,就再也没见过的人物。
“原来是你啊,班长……”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呼那起事件的犯人是小泽同学吧!?没错!如今在场的所有人应该都有亲眼目睹才对!况且,被誉为超级天才的你,怎么会相信那种年幼小女孩所说的话啊!!”
班长惊慌失措地开始辩解。
嗯,要是突然被指称是犯人的话,我想任何人都一定会慌了手脚,因此这究竟是不是被点破事实而导致他心生动摇,像我这种凡人实在判断不出来。
“是啊。即使没看见下手行刺的瞬间……一个胡乱挥舞匕首逃离现场的家伙,一定会引起众人注目。信司确实被许多人目击了。”
“没错吧!?”
“不过犯人百分之百非你莫属。”
如此断定的沙耶姊,高高举起紧握的拳头。我不经意地发现——就我所知,自从国中时代以来,这大概是沙耶姊首次对我以外的人物挥动她那记铁拳吧?
照理说,制服犯人应该是我这个男子汉的职责所在,但此刻负伤的我根本没辙啊。平常就已经无法表现出帅气的一面,这次更是特别悲情啊。
“关于害我表弟受伤一事,你就以死谢罪吧。”
右拳嗡嗡作响。毫、毫不留情!?
不不!不能杀了他啊!!否则沙耶姊反而会遭到警方逮捕耶!!
“啧。”
“呜!?”
沙耶姊惊愕地睁大双眼,顿时停止一切动作。
连我也不禁怀疑自己双眼所见。
喂喂喂,骗人的吧?未免也太扯了吧!?
他居然……净失了!?
我连忙转眼环视学生会办公室一圈,却不见班长踪迹。连影子及身形都彻底消失不见。被找来的另外三名同班同学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态吓得瞠目结舌。
混帐东西,他居然也能变成“透明人”这种纯属虚构的架空存在吗!?
咪喳。
糟!听见门自行开启的声音,我忍不住咂了下舌头。由于只意识到这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态,害我判断错误。就算他身影消失,也只不过是变成透明状态罢了,我只要封锁入口不就得了吗!
与此同时,尽管眼睛看不见,却感受到一股有人离开办公室的气息。
“你休想逃……”
砰!
沙耶姊虽立刻试图追上,不过却又急踩煞车。因为门扉被班长以几近撞坏门板的力道使劲关上。
“我挺中意这个外壳的,真可惜啊。”
我们隔着门板听见班长撂下这句话。
“啧!”
沙耶姊转动门把冲出走廊。
我也连忙随后跟上。
“~~啧!我都事先设想到他会在情急之下变成小数的状况了,没想到除了吸收和反射之外,他居然还有办法让光线直接穿透身体……”
沙耶姊一边不甘心地咬牙切齿,一边左顾右盼地寻找班长的踪影。
走廊上已经挤满了到校上课的学生。大家都露出狐疑眼神,看着神情大变地冲出走廊的我们。
只要他肯拚命逃跑的话,我们至少也能透过脚步声或撞上其他学生的现象得知其逃亡方向,但却完全感受不到类似的气息。
这家伙绝对不是笨蛋,他当然也很清楚这点基本常识。他恐怕必是放慢速度,试图在不散发出气息及脚步声的状况下,从容地离开现场。
“再这样下去就糟了!”
我焦急地握紧拳头。
倘若在此放过他,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将他逮捕到案。
这家伙铁定不会再度伪装成班长的模样出现。
听说班长家是满富有的资产家,只是高中生的他必然拥有相当可观的存款。他会拿那笔钱当作应急生活费,断绝自己的一切消息,然后到某处再度顶替成某人……事情若真演变到那种地步,那就完全束手无策了。
恐怕他也是以前在某个地方顶替了班长的身分吧。他刚不就讲过吗?说“我挺中意这个外壳的,真可惜啊”,那代表本尊此时早已……可恶的东西,不能再放任他继续制造牺牲者!
学姊也一样,假如受到不知何时会遇袭的恐惧感威胁而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迟早会得忧郁症。甚至连学校课业也会被迫留级。
信司也将无法洗刷冤屈,一直被关在拘留所。
只是话虽如此……究竟该怎么做才有办法揪出透明人啊。
如果只是顶替成他人的话,靠聪里的《力量》就能轻易识破,但现在这种……聪里?
在这瞬间,我跟聪里相处的这段短暂时光如同走马灯似地掠过我的脑海——
对了!如果用那招的话!
我立刻找到目标物,拔腿飞奔而出。哦,刚好有个适合的人,出现在最适当的地点。
“刚田学长!沙耶姊说希望你能变成一匹马!”
“什么!”
刚田学长毫不迟疑地伴随着“砰”的一声沉重地鸣,用他的双手紧紧贴住地板。
不愧是沙耶姊信徒!虽然总觉得事后会发生很多可怕的事,但也没办法了。
“不好意思,借学长背部一用!”
我使劲踹了刚田学长背部一脚,高高跃向半空,接着挥出左拳捶向安装在天花板上的某样物品。
下一瞬间,只见阵阵水花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尖锐警铃飞洒四溅。
跶!一阵冲击随着双脚落地猛然贯穿我的身体。呜啊啊啊啊啊啊!虽、虽然两脚也很痛,但我受伤的手臂!受伤的手臂啊啊!连左拳也痛得要命说!
可是,现在要忍住!我咬紧牙关抵抗这阵剧痛﹒抬头望向前方。
只见设置在天花板的自动洒水器,一鼓作气加强洒水劲势,在转眼之间就让整条走廊变成了一片水世界。
“小数,干得好!”
对我竖起大拇指之后,沙耶姊提脚猛蹴地板。她的动作毫不拖泥带水。虽说脑袋一角浮现出“学生会长在走廊上跑步真的没关系吗?”这么一句吐槽,不过这次事态紧急,所以也不能怪她啊。
也不晓得是否曾在※梁山泊练过武功,沙耶姊展现出搞不好有机会创下高中女子组新纪录的超快速度往前疾驰,并灵巧地钻过学生之间的空隙。(编注:出自漫画“史上最强弟子兼一”的习武之地,里面的武术师傅皆有超乎常人的高强功夫。)
她往走廊上的一角冲去——而该处竟然发生了水花凭空反弹的奇妙现象。
“你的隐身术反倒弄巧成拙了吧!”
扬起嘴角展露笑容的沙耶姊一停下脚步,“幻影拳”立刻呼啸而出。
好快。
简直迅雷不及掩耳。
她如同对着看似班长所处的空间,祭出歪打总会正着的乱枪打鸟攻势。
这俨然就是一阵由拳头形成的枪林弹雨。
“唔!咕!啊!”
看在旁人眼中,或许只会觉得沙耶姊好像突然开始对着空气练拳一样,不过那个位置明明应该空无一人,却接连听到伴随着击打声响起的痛苦呻吟。
最后——
沙耶姊顺手甩掉沾附在拳头上的血迹之后,下个瞬间,现场便响起一阵似乎有什么物体重重摔倒在地板上的声音。
虽说重视速度的幻影拳单击威力不大,然而要是挨了这么多拳的话,绝不可能全身而退。她究竟轰出了几十——不对,应该说是几百记拳头啊!?
我忍不住边打寒颤边放声大叫:
“那正是传说中的……沙耶姊流星拳!”
“不要给我乱取那么丢人现眼的名字啦!”
我被满脸通红地快步折返回来的沙耶姊赏了一巴掌。
今年真的有许多跟水相关的鲜明回忆。
三月份的大海啸影片带给我极大冲击,跟学姊第一次约会则是在湖面上划船,就连遇见聪里时也整个人掉进河里湿成了落汤鸡啊。对了对了,最近甚至还发生过沙耶姊吐出热咖啡直接喷到我脸上的惨剧呢。
托这些回忆的福,我才能联想到——
洒水器。不用说也知道,这是只要一发生火灾就会自动洒水灭火的装置。其实这玩意儿不仅不耐热,甚至还意外地脆弱。
电视新闻曾报导过,在去年三月的那场东日本大地震,似乎发生了多起因洒水器喷头(就是指安装在天花板上的突起物)受损,而导致明明没有失火却自行排水,造成周遭一带水满为患的意外事态。
我刚刚就是想到了这件案例而采取行动,幸好洒水装置真的启动了。
另外也拜沙耶姊能言善道地说服了训导老师,这次才勉强逃过一劫。只不过,总觉得~~这下子好像会被当成问题儿童锁定了耶。真是够了。
“人真的有在这里对吧……?”
明日香学姊一边低头注视着看似班长所在的空间,一边轻声嘀咕着说道。由于已经成功地顺利逮到犯人,因此学姊才回到学校上课。至于我那另外三名同班同学,则由我搬出“班长刚刚好像变了魔术”这句话硬是加以说服,并请他们先回班上去了。
由至今仍旧保持透明状态的现象看来,可见纵使丧失意识,能力似乎还是会持续发挥效用。因此在将他抬回这间教室之时,我跟沙耶姊两人有种好像在众目睽睽之下演起默剧的感觉,一整个丢脸到不行。
当然啦,虽然已将班长紧紧地绑成完全无法动弹的麻花卷,不过那却是一幕只有绳子飘浮在透明空间之中,活像变魔术一般的光景。伸手触摸确认的结果,沙耶姊认为可能是因为他身上穿着衣服,所以在这方面应该跟他本人的认知脱不了关系。
“好啦,快点给我醒过来吧。”
沙耶姊对着空无一物的空间来回甩动手掌,现场只闻阵阵霹啪声响起。
“呜呜……啊!”
看样子班长总算是恢复意识了。
这让我稍稍松了口气。
负责进行触诊的沙耶姊虽然打包票保证“他没有生命危险”,不过由于迟迟未见他清醒过来,害我还冒出了“他该不会就此变成植物人吧!?”的担心念头。老实说,虽说我根本不在乎这家伙的死活,但总不能害沙耶姊因此背起杀人的罪名吧。
现场忽有一阵窸窸窣窣地蠕动身体的气息,最后又响起一声咂舌声。大概是察觉到自己已经遭到五花大绑了吧。
“呜哇!”
瞬间,只见班长仿佛大魔术师似地当场现出身影。明明早已作好心理准备,但这个场面还是会让人大吃一惊。学姊更是吓得猛然往后跳开,双手捂着胸口不放呢。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的变身应该无懈可击才对。”
我立刻就知道他并不是在问有关变成透明人的这回事。相信他本人八成也有察觉到自己已被水花洒中。
他所询问的,是自己伪装成他人模样一事。
“是啊,外观看来完美无缺呢。不过有像你这样的人……”
沙耶姊落落大方地点了点头,侧目瞄了明日香学姊一眼,又转头望向班长。
“也有能够预知未来的女孩。那么,纵使有个可以读取他人心思的女孩,应该也不足为奇吧?”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嘀咕一声之后,班长仿佛夸耀胜利似地扬起嘴角露出一抹贼笑。总觉得刚刚那段对话似乎已让他重拾了几分自信。
啊~!这张嘴脸看了实在令人感到火人啊。俗话说相由心生,他那张嘴脸还真是忠实地呈现出其心灵的扭曲程度。
或者该说仔细一看,他的脸蛋还真干净呢。不不,我不是指他长得有多英俊潇洒。而是方才明明被沙耶姊狠狠地痛扁了一顿,看起来却依旧维持着平常的班长相貌。
这让我深刻体认到那张脸果真只是“幻觉”。
就连我至今都还想不起来的班长本名,八成也不是这家伙的真实姓名吧。他刚刚逃离学生会办公室时,也曾撂下“我挺中意这个外壳的,真可惜啊”这句话。就这层意义而言,“班长”可算是最适合用来称呼这家伙的名字。
“你为何企图杀害明日香?别以为保持缄默就能瞒混过关。”
沙耶姊发出夹带强烈魄力的低沉嗓声,对班长施加压力。
沙耶姊还是一样精明周到呢。聪里已经戴上猫耳发箍,再也无法读取他人心思。另外我们也因为知道能够读取他人心思会带来何种烦恼,所以也尽可能地不想让聪里动用《力量》。
但班长当然不可能知道这些事。
“哎呀,老实说我跟那位学姊之间没有什么仇恨。反正我就是看旁边那个家伙超不顺眼罢了。”
语毕,班长对我投射出一道满怀恶意的眼神。
嗄?我本来还以为是像玉野一样,因为学姊的预知梦警告而遭遇不幸,才反过来怀恨在心……结果居然是冲着我来?
“所以我想让他饱尝苦头。假使最心爱的女孩被最要好的朋友杀死……嘻嘻嘻,他所露出的表情肯定相当有看头吧?”
他脸上浮现极其漆黑晦暗的愉悦笑容,轻声嗤笑不止。
我有得罪过这家伙吗?虽说时常看见班上同学将琐事杂务推给他处理,但我本身却不记得曾经拜托过他。此外更毫无任何跟他吵过架的印象。
“我最讨厌你这种人了。明明没什么可取之处,明明就只是个平凡无奇的庸人,却有许多人固绕在你身旁,还有漂亮女孩服侍你,每一天都过得那么开心!”
“这是怎样……?”
面对这个令人不明所以的理由,我也只能感到哑口无言。
嗯,虽然我也并非无法理解他的感受就是了。毕竟我自己也时常对信司产生“现实充去死吧”的想法。
但他就只是因为想看看厌恶的对象痛苦心碎——就只是为了这么无聊的理由,而不惜试图杀害毫无关系的人、企图陷害别人背黑锅吗?
他的心灵简直丑陋到极点啊。
……不,或者该说这反而才是理所当然的表现吧。
假使换作是我能够预见未来,那我早己对人生感到绝望。
倘若换成是我能够读取他人心思,那我也早已对人类感到绝望。
如果换作是我独自伫立在无人能并驾齐驱的颠峰地位,那我肯定会因孤独而心生绝望。
或许我会憎恨生下我的父母亲、憎恨他人、憎恨这整个世界也说不定。搞不好也早已变成选民思想上身,会把他人当作蝼蚁一样瞧不起的人渣了。
班长或多或少也还有一点值得同情的余地吧。这家伙也只不过是遭到太过异于常人之《力量》操弄的被害者罢了。
不过,这绝不代表因此就能任意伤害及陷害他人!
因为在我身旁可是充满了许多纵使受《力量》影响而感到绝望,也依旧保持温柔心思的率真女孩。
“唉~~我真不应该跟拉普拉斯扯上关系啊。”
班长一脸无趣地嘟嚷起来。
……这家伙还真是个动不动就会惹火我的混帐东西啊。学姊只会预知未来,才不会因为跟学姊有所牵连就遭遇不幸!
“这事跟学姊一点关系也没有,全都是你自己作恶多端罢了。”
“是啊,这次真的是失算了呢。”
尽管多少能感觉到他的后悔,但那顶多也只是类似考试考不及格,随后发起“唉~~早知道就该用功一点准备才对啊——!补课有够麻烦透顶耶——!”等牢骚话的程度罢了。总之就是无关痛痒。甚至丝毫没有感到不安或恐惧的迹象。
“那么,身为赢家的诸位,打算把我押到警察局交差了事吗?当然啦,我会否认一切指控就是了。尽管在被识破时真的一度感到相当着急,呵呵,结果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只因为有个能读取心思的少女说我是犯人?哈!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哈哈哈。没错。我的能力完美无缺。我全都测试过了。底片相机也好、数位相机也罢、单眼相机、摄影机及防盗监视器,不管攒格再怎么昂贵,拥有再怎么先进的科学技术,都捕捉不到我的真面目!
啊哈哈哈,你们知不知道?犯人已经被逮捕到案了耶。甚至还有一大票目击者呢。那个甩掉我的女孩,是被她男朋友杀死的;那个把我当成跑腿小弟使唤的混蛋,则是被趾高气昂地开口教训我的老师杀死的;刺伤你的家伙,则是你那个好朋友!
变身能力?嘻嘻,笑死人了,又不是漫画或卡通影片,任谁都不会认为那种能力实际上真的存在。你顶多只会落得被人认定脑袋有问题的下场。来啊,要把我交给警察,就快点照做啊。反正我会因为证据不足而立刻获释。但是给我记住啰?下次我绝不会再失手。我绝对会完美地伪装成其他人,再亲自动手杀死你。哈哈哈哈!只管担心害怕吧!你就等着变成再也无法相信身旁任何一个人,带着满满孤独及悔恨去死吧你!”
滔滔不绝地讲完这一长串台词之后,班长的笑声接着响彻整间学生会办公室。
真的是个……令人作呕的龌龊败类啊。真没想到我居然有机会跟一个比玉野还要丧心病狂的家伙展开对峙呢。
但他的说词基本上并没有错。
很理所当然的,我们起码也有在这间教室内设置了摄影机。因为我们已事先预想到这家伙可能会企图利用变身能力逃离现场。只不过实在没料到他居然会变成透明人就是了。
尽管还没确认,但这家伙变成透明人的场面,以及班长刚刚突然出现的场面,摄影机应该都有确实捕捉到才对。
只是虽然摄影机不致被说成缺乏证据能力,但老实讲这次真的不太有利啊。
只要看过电视就知道,录影片段是可以进行剪辑的东西。再加上‘人类根本无法变成其他人、也绝无法变成透明’的‘一般常识’会造成妨碍,因此大概任谁都不会愿意将这段影片视为‘真实’吧。
纵使抓住‘没有编辑痕迹’这点,试图主张这段影片绝无造假,接着却会轮到沙耶姊身为超级天才的事实形成瓶颈。一定会被人认定说,沙耶姊是为了救回小弟信司,不惜用心制作出这段精美的影片。
“是啊,我确实认为你的能力很令人刮目相看呢。”
“呵呵,能够得到你这位超级天才的认同,真是备感光荣啊。”
获得沙耶姊认同的班长相当高傲。
一经交谈,我立刻察觉到——这家伙对《力量》怀着绝对的自信,甚至还有引以为荣的倾向。就这方面而言,他跟明日香学姊及聪里刚好相反呢。她们俩基本上否定自己的特异能力,甚至还怀有自卑感。
或许就是这种心态上的差异,才让我觉得这家伙比学姊她们俩更有办法自由自在地运用这般《力量》也说不定。
“不过,‘使用得无懈可击’这句话,我还真是说不出口呢。”
沙耶姊扬起嘴角,露出相当得意的笑容。嗯亡亡实在是个相当适合反派表情的人呢。只不过这句话我死也说不出口就是了。
“少、少在那边胡说八道!打从我发现自己拥有这股《力量》以来,就费尽心思不断研究。我可以完美无缺地伪装成任何人!事实上,就连你也没能察觉到我的拟态不是吗呷”
班长口沫横飞地大吼大叫。只不过被戳了一下就激动成这副德性。看样子他果然是个自尊心极高的家伙。
不对,搞不好相反喔?真正有自信的人,就算稍稍遭到他人批评也不会这么轻易就心生动摇,因为自己心中充满了确信。像沙耶姊就是这种人的典型代表。
反而因为对自己缺乏自信,因为只能依靠这股《力量》,导致班长看起来仿佛就像是紧抓着这般《力量》不放一样。
“有这么一句俗语,叫作‘外国的月亮比较圆’对吧?”
沙耶姊突然打开另一个话匣子。不过我清楚得很,这个人绝不会在这种场面讲出毫无意义的话。
“意思就是——别人的东西看起来都比较好,没错吧?”
这点常识我当然也知道。
而这种情形其实还满常见的呢。
像沙耶姊如此才华出众,会由于她太过高不可攀,反倒令我再也不觉得羡慕;可是换作信司的话,一方面也他跟我性别相同,所以坦白说我还真常对他心生羡慕。长得又帅又高、运动神经超群、成绩优秀、家里有一大堆美女姊妹、总是既漂亮又无懈可击地处理掉所有事情。
……我突然觉得让他留在少年感化院,或许才是造福世上所有男性的作法。
“人类能透过他人的存在来认知‘自我’,我先前曾对小数说过这句话对吧?忍不住拿自己跟某人互相比较,或许已经堪称是人类的共业也说不定。就连我也常常会有那种羡慕别人羡慕得要命的时候呢。”
““““咦咦咦咦咦咦咦!?””””
除了沙耶姊以外的在场所有成员,也就是我、学姊、聪里及班长等四人都仿佛天地倒转似地发出惊讶叫声。
“我、我这句话有那么值得大惊小怪吗?”
或许是对众人的反应感到无趣吧,只见沙耶姊独自面露怃然表情说道。
“不不,因为啊,对吧?”
“嗯,真的很意外!没想到沙耶同学居然会有那种念头。”
我以视线征求明日香学姊的同意,学姊也是猛点头。
真的感到很意外。
不但貌美如花、又是超级富翁、加上运动神经超群、而且还是个举世闻名的超级天才。除了人人称羡之外,坦白说实在很难想像这个人居然也会羡慕其他人啊。
“一群神经迟钝的东西……!”
“啥?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我什么也没说啦!”
沙耶姊语调激烈地吼了我一声。
没想到竟会气成那样,嗯~~可见不管再怎么说,沙耶姊果然也是人啊。像先前听到小鸟游的说词之时,她也显得十分动摇呢。
嗯,看来我也不能太过倚靠这个人的帮助啰,否则我实在不配当个男生。往后就再加把劲吧。
沙耶姊干咳一声清清嗓子。这是要把话题拉回主轴的暗号。
“小鸟游曾说过,《越界奇才》都会在幼年时期受到心灵创伤对吧?就现状而言,虽然无法否定情报力不如那家伙的事实,但关于此事,我们则握有一条比他更为深入的重要情报。”
“就是在受到心灵创伤之时期所想像的愿望,很有可能扮演起决定能力特性的重要关键……对吧?”
我一面回想先前在乡下边看着星空边与沙耶姊交谈的对话内容,一面开口回答。
“没错。那么这家伙当然应该也有心灵创伤,以及源自心灵创伤的愿望才对。”
“你、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哈哈,开始不安了,开始不安了。
班长八成也知道我们是在谈论有关《力量》的话题。不过突然被说成什么《越界奇才》或有心灵创伤,肯定不晓得是怎么回事。
这家伙把自身《力量》当成自我的心灵支柱。然而他人竟比自己更了解自己,对他而言绝对是无法容忍的状况。
“你肯定羡慕他人羡慕得要命吧?一方面有可能是你本人与生俱来的个性使然,但或许你也曾经受过相当严重的虐待吧。”
“呜!”
班长的身体瞬间猛然一震并僵住不动。看样子八成是猜个正着了吧。
而我同时也回想起来有关聪里的事。她只掀开让我看过一次——那是布满整个腹部的骇人瘀伤,那幅光景至今仍鲜明地残留在我脑海当中。
没完没了地持续发生的暴力,能够极其轻易地摧毁人心。而最近一直形成社会问题的霸凌行径就是最典型的案例。
“在那种环境底下,要是身边有人开心地笑个不停的话,那么会不自觉地疯狂许下希望能与他对调身分的愿望,岂不是非常自然的想法吗?”
“别说了……别再讲下去了!”
班长首度发出恐惧不安的声音。看样子这就是这个人埋藏在心海深处,不想让任何人触及的伤痕吧。
然而沙耶姊却毫不留情地接着说道:
“考虑到聪里或明日香的案例,便能发现只要愿望没有消失,《力量》就不会消失。那就可以这么说了:将《力量》运用自如的他,如今依然强烈且持续不断地怀抱着这个心愿。而想要成为他人的念头,其实也就是他讨厌目前这个自己的意思。’
“原来如此……”
我总算理解到沙耶姊想要表达的意思了。
虽说班长确实能够驾轻就熟地运用《力量》,不过既然这股力量源自愿望,那么只要没打消这个愿望,就无法停止这般《力量》的效果。方才纵使失去意识也并未解除能力的现象,也证实了这个推测。
而想要成为他人的这个愿望,就等于希望变成自己以外的人。
换句话说——
“这家伙无法变成‘自己’。”
“想必是如此啰。”
沙耶姊自信满满地眨了眨眼,接着啪地大声弹响手指头。
明日香学姊点点头,走向摆放在教室一角的某台机械,转动小脚轮将机械推到班长身边。平常这应该是我的工作才对,不过我手伤成这样,力不从心啊。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叫超音波扫瞄器唷?”
沙耶姊从机械上头取下一个附有电线、跟手掌差不多大的扁圆形物体,发出冷冷的嗤笑声。
这是今天早上,沙耶姊吩咐秘书凉原小姐准备的物品。我还真有点同情一大早就被电话吵醒并指派工作的秘书小姐。
“正如众所周知的回声现象一般,声音是会反弹的。而这玩意儿呢,则是会从这个端子发出超音波,再透过这台电脑逐次计算反射声波,藉以捕捉到物体3D图像的机械唷。总之呢,与其解释那么多,还不如直接看看实物比较省事对吧?”
沙耶姊伸手拿起摆在机械上的一张纸片,展示给班长看。由于我也事先看过,所以早就知道那张纸上印有什么东西。
那是一张婴孩照,是还在妈妈肚子里头的婴孩照片。
最近的科技实在很了不起啊。明日香学姊的预知梦主题明明是婴孩,但为什么那位母亲并没有抱着最关键的那名婴孩?这点令我感到相当在意,后来才知道只要使用这玩意儿,甚至就能在怀孕期间得知小孩子的性别。至于判断的标准,当然就是两腿之间有没有第一性征啰。
虽说颜色呈淡橘色,看起来有点恶心,然而脸部造形却是清晰到不行!可以明确看出婴孩究竟长什么样子。
“对了,另外这原本是胎儿专用机,不过我特地为你开发了一组程式并完成安装,所以你大可放心唷。虽然无法藉‘光线’捕捉到你真正的嘴脸,但换成‘音波’的话,结果会是如何呢?”
“难、难不成!?”
班长的表情首度因恐惧而扭曲变形。
这也难怪啦。能力发动大概是距今至今十一、二年前的事。自那以来,这家伙就一直挂着别人的容貌过生活。
或许他其实长得很英俊潇洒也说不定,但毕竟他都获得了这样的能力嘛。对于比任何人都还要对“真实自我”缺乏自信的这家伙而言,八成很难拥有这种希望吧。事到如今,“真实自我”的长相大概是极其可怕,甚至让他连看都不想再看到的模样。
“哎呀呀,不可以乱动唷~~”
沙耶姊笑咪咪地一把抓住班长的头发,将其用力压在地板上,将他头部固定成再也无法乱动的形式。
“来唷~~一点都不会痛唷~~”
缓缓地——真的相当缓慢。为了挑起对方内心最深层的恐惧感,沙耶姊真的极其缓慢地挪动检查端子,逐渐逼近班长的脸蛋。
总觉得她已经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疯狂科学家。
“住手啊住手啊住手啊住手啊住手啊住手啊住手啊住手啊住手啊住手啊住手啊住手啊住手啊住手啊住手啊住手啊住手啊住手啊住手啊住手啊住手啊住手啊住手啊住手啊住手啊——!”
实在不忍心继续看下去的我悄悄移开视线,而学姊似乎也跟我一样。聪里则是“哦~~”地发出感叹声。
“差不多就这样吧。很好,感觉不错感觉不错。接下来该印出照片啰~~”
看了设置在机械上层的荧幕画面一眼之后,沙耶姊边哼歌边动手操作机械。
接着沙耶姊抽出经由机械缓缓印刷而成的照片,笑容满面地再度转身走向班长身边。
她看起来真的很乐在其中。
只不过,我总觉得有那~~么一点点不太对劲的感觉。专攻对方弱点虽是战术基本铁则,但实在不太符合这个人的作风啊。在对方主场正面杀得敌人片甲不留,这才是沙耶姊平常的行事风格。
算了,她对这起事件的犯人似乎感到相当火大,所以也不能怪她吧。嗯,总之我认为班长彻底惹火了这个人,肯定就是他这次的最大失算。
“那么,欢迎你跟‘真正的自己’见面~~”
“我不看我不看我不看!我才不想看那张嘴脸!”
“叫你看就给我仔细看!”
沙耶姊撑开班长的眼皮,硬是让那张照片深深烙印在班长的视网膜当中。
就在那一瞬间。班长的身体像似断了线似地失去活力,颈项颓然往一旁垂落。嘴巴更是如同螃蟹一般不断冒出白沫。
“天啊,脏死了!”
沙耶姊连忙往后跳开。班长那条裤子的胯下部位则整个湿透,色彩也变得愈来愈浓。湿斑沿着裤子逐渐扩散开来,最后甚至连地板上都出现了一大滩积水。
……喂喂喂,拜托饶了我吧。不用说也知道,待会得打扫这里的人肯定是我对吧?
“哈,真是个窝囊废~~”
或许是很想再多教训他一顿吧,只见沙耶姊一脸扫兴地顺手丢掉手中照片。
我捡起这张轻飘飘地掉到脚边的照片,用大拇指及食指翻转一看,顿时忍不住皱起眉头。
要是睽违十几年没看过的自身容貌变成这副德性,会大受打击而失去意识也是很理所当然啦。
毕竟照片上的人物不仅被揍得鼻青脸肿,而且吓得僵硬到极点,看起来实在是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