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ACT 5

明日香小姐的记忆似乎还是无法恢复。

想也知道嘛。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啊?

自从妈妈丧失记忆之后.我也带她跑过好几间医院,结果她还是完全没回想起任何关于我们的事情嘛。

妈妈她……明明已经不记得我们了,却仍将我们抚养长大。

她明明废寝忘食地拚命努力照顾我们——

我却成了这种糟糕的女儿,真的很对不起。

电话响了

但我不接。

收到简讯了。

但我不看。

他肯定会对我说些安慰话语吧。

会写些体恤我的字句吧。

因为他是个非常温柔的男孩子。

连妈妈、优也和美优他们都很担心我.说我的样子不太对劲。

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关心我呢?

我根本没资格接受你们的关心。

也不可能有那种资格。

我做了坏事耶?

做了不可原谅的坏事耶?

为什么、为什么大家就是不肯责备我呢?

求求你们,别再对我那么好了。

不管是谁都没关系……

出手惩罚我好不好?

我明明非得接受惩罚不可。

我明明非得受到伤害不可。

我懂了……就是因为我想依靠别人,所以才行不通啊。

我一如既往地去打工,才发现希优小姐己经辞职。

店长因为熟知希优小姐对工作的责任感有多重,所以好像再三询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呷”试图要问出个中缘由。但希优小姐却只是反覆地道歉,因此到最后,店长似乎也只能答应让她辞职。

她大概是觉得再也没脸见我了吧。这让宛如责任感化身的希优小姐,不惜抛下她所重视的这份工作。

我当初随口说出“会寻回学姊的记忆”而带给她的一丝希望,如今竟完全造成了反效果。失去希望所带来的打击,总是比一开始就不怀希望来得重。

在那之后,我当然有起身追赶连泪水也没擦就转身奔离现场的希优小姐。

但老实说,当下我真的不晓得该对她说些什么才好。

沙耶姊才刚刚告知绝对不可能成功,在这样的状况下,我该对她说“我会设法解决问题”吗?那么,假使她问我打算要怎么做,我又该如何回答才好?

还是要对她说“别放在心上”?但单恋着学姊的我有资格说这句话吗?这未免也太过虚伪,简直就等于是在她的伤口上撒盐嘛。

虽说只要当时拚命跑,八成就追得上去,但这些迷惘念头却害我的脚程变慢。结果导致她一出公园便拦下计程车离开,我就这么追丢了。

打电话也打不通。

传简讯也没回应。

虽然想跟她讲讲话,可是我却始终想不到该跟她说些什么才好。

尽管如此,光阴仍旧不断流逝。

明日香学姊的回忆巡礼,虽然一路持续延伸至偏远的长崎地区,但单就结果而言却是完全徒劳无功。

之后被忙碌生活追着跑的我猛然回神,这才发现暑假已在学姊的记忆依然没有恢复的状况下,来到只剩倒数三天的最后尾声。打工也在昨天告一段落,跟希优小姐之间的关连仿佛彻底断绝一般,令我不禁感到心乱如麻。

“你脸上带有水难及桃花劫之相喔。只不过再怎么提防也没用就是了。”

此列,学姊也仍旧没完没了地持续作着预知梦。

学姊之所以会作预知梦的原因,就是‘想去空无一人的远方’。而预知梦会持续发生,就代表学姐并未去除掉自己心中的这个愿望,同时也代表我们无法使学姊发自内心萌生出“想留在这里”的念头……

我内心也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相当沮丧。但沮丧有什么用?强颜欢笑也算是一种活力充沛的表现吧。好!

“具体而言,那场梦境是呈现出何种感觉呢?”

“哼,我才不告诉你。”

“啊……这样,啊……”

一下子就快被打败了。

遭到这阵冷冰冰的视线直瞪不放,我只能缩着身子喝起摆在眼前的柳橙汁。卡里奥斯特罗咖啡厅如今除了我们以外,不见其他客人身影,只回荡着一阵格外刺耳的啜饮声响。

简、简直如坐针毡啊!

跟过去比起来﹒总、总觉得今天的学姊简直不开心到了极点。

尽管我也曾被丧失记忆之前的学姊称作花心大萝卜或女性公敌,但事到如今我才深刻体认到,那再怎么说都只是带有亲密感的玩笑话罢了。而现在的学姊,好像对我抱持着特别刻意的警戒感。唉……

店长在后面擦拭盘子。虽说在得知学姊丧失记忆之时,他当然感到相当惊讶,不过还是以一如往常的态度对待学姊,真是宽宏大量啊。该说不愧是成熟的男子汉吗?那是我到达不了的境界。

对学姊而言,多亏了从国小时代就一直接待她的店长,最近她好像特别喜欢在此逗留。

“水难及桃花劫……吗?话说我记得以前薰似乎曾拿‘为了救小女孩而意外身亡’这句话开我玩笑……”

我还是小心一点好了。现在外面虽然还晴空万里,不过天气预报有说过傍晚前夕会因为受到台风影响而开始下起大雨。

只不过学姊的预知梦只会梦到已发生的事实,所以正如学姊所说的,就算我再怎么提高警觉,该发生的事情大概还是注定会发生。

思及此,我才发现学姊的视线温度不知不觉又继续下探,形成一道近似轻蔑的冰冷目光。

咦?这怎么回事?

“……这好歹也算是约会吧?居然还谈起其他女生的事情,真是差劲透顶。”

“啊,呜,对、对不起。咦,不过,这算是……一场约会吗?”

“我、我只是依照约会的基本定义才会说出这种话啦。反、反正我根本就没有把你这种人放在心上。”

“呃……这样啊……”

现在的学姊对其他人明明都很温柔(但仍旧会有种划清界线的感觉就是了),唯独对我始终都表现出特别冷淡的态度。

她像是把眼前那杯柳橙汁当作杀父仇人一般,粗鲁地将吸管插进去胡乱搅拌一番,这股举动隐约透露着一股针对我而来的暴躁情绪。

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事情啊!不对,应该说我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啊?

好啦,既然学姊还愿意像这样跟我见面,就表示我还不致于被学姊嫌弃吧。然而内心还是会感到隐隐作痛啊。

“我认为你在跟其他女性相处上,应该更用心一点保持距离才对。否则对你的真命天女实在太失礼了。”

不不,我的真命天女就是明日香学姊耶。

这句话我哪说得出口啊!在这种气氛底下,打死我也说不出口!否则学姊的视线温度绝对会瞬间抵达绝对零度啊!

“我、我从来没有主动对女性做过什么失礼的行为啊!”

但我起码也该设法辩解一番,否则就各方面而言都会十分不妙。况且总也不能一直遭到学姊误解嘛。

学姊一脸兴味索然地用吸管拨动柳橙汁的冰块。呜呜呜,这段“空档”特别难受啊。

接着,她以格外充满确信的语调说道:

“原来如此,换句话说,就是女性会主动对你采取某些行动对吧?”

“咿咿!?啊,那是……”

被将军了。

那个,该怎么说呢,其实我曾有过好几次被学姊以外的女性主动献吻的经验。甚至还被其中一人赏了一记法式深吻……可是、可是、可是!那几次全都是被放冷箭耶!我连躲都没得躲啊!

但这样的说词应该起不了作用吧。呜呜,就连学姊的那一吻明明也都几乎跟暗算差不多耶!

既、既然事已至此,我只好使出最终手段!

“呼噜——”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如此明日张胆的装睡!”

“呼噜——”

“即使穿帮.你还是坚持要继续下去吗!?”

“因为、因为,我话讲愈多就只会害自己的处境变得愈凄惨啊……”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明明就有好好坚持只专情于学姊的心意才对啊!

“唉,其实你用不着辩解啦。因为我自认很清楚你是个基本上对任何人都十分温柔的好好先生。”

会觉得“基本上”这几个字另有含意,应该只是我的心理作用而已吧?我可以当作只是心理作用吧!?

“……因此大家才会深深受到你的吸引吧。”

啊,又来了。最近学姊露出这种眼神的次数变得愈来愈多。每过一天,就变得愈来愈频繁、愈来愈常见。

“那个,该不会是,跟我们相处在一起……让你感到很无聊吧?”

我终于忍不住脱口说出最近一直积在心上的这句话。

愈是跟大家在一起时,以及愈是聊起大家的事情时,就一定会表现出落寞神色,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唔……很开心……啊。”

我觉得这句话肯定不是谎言。但也觉得不完全像是真心话。听见我这个问题而倒抽一口气的反应,就是证实我想法的最佳铁证。

或许是学姊也察觉到自己的态度不太对劲吧,只见她仿佛死心似地轻轻叹了口气。

“各位都是好人。真的是一群像我这种人根本配不上的好人。各位对我都很好,但老实说……有时候会让我感到十分难受。”

“我们是好人,却让学姊感到难受?”

一般要是获得善待,应该都会觉得高兴吧?会很讨厌遭人冷落的对待方式才对吧?实际上,以《告知绝对无从回避之不祥事态的魔女》身分饱受全校学生忽视时的学姊,看起来非常寂寞。

我完全摸不着头绪。

“各位之所以对我那么温柔和善,是因为针对之前的那个我,对吧?大家都期望我能寻回记忆。但这份期待,那个……”

“啊……”

我顿时无言以对。

大家应该都有点自觉,还不至于会当面对学姊说出“快点恢复记忆”之类的话才对。可是,众人却也都心诚意真地期待学姊能够早日恢复记忆。

但这对学姊而言反倒成了一股无言的压力。

最明显的,就是我们进行回忆之地巡礼的这一个月。尽管最近已将“你有想起什么事吗?”这句话视为禁句,但仍旧克制不了双眼所展露的期待视线。

奇特的是,这种状况就跟聪里那次一模一样。纵使能够绝口不提,也阻止不了心灵的思考。即便试图隐藏,细微态度上的变化仍会不经意地透露出这份期待之情。

原来如此。这是理所当然的嘛。

包含我在内,为了让明日香学姊恢复记忆而展开行动的大家——

以及为了大家,而不断努力试图忆起过往的明日香学姊。

所有人明明都竭尽所能地拚命努力。

不对,正因为拚命才毫无交集。

像这样彼此都太过在意对方感受的关系——

这种关系根本让人开心不起来。

也绝不可能让学姊萌生出想要永远待在这种扭曲关系之中的念头。

然而,我们还只是小孩子,还无法达到像店长那样的成年人境界。

还无法那么洒脱。

无论再怎么样,都会不自觉地期望。

而这份期望却不断折磨着学姊。

真的是恶性循环。如此一来,学姊的预知梦……永不会停止。

强风暴雨打得窗户嘎吱作响。

正如天气预报所言,台风选择在这座城市登陆。听说这是今年规模最大的一个台风,在接近日本列岛之前,就已在太平洋沿岸为主的地区掀起滔天巨浪酿成灾害,甚至还夺走了两条人命。

幸好打工已经告一段落。否则一想到店面受损状况跟善后处理工作,我就头痛不已。

老爸跟老妈被困在工作地点无法动弹。他们说要是硬冲回家而在半路上出事,就只能说是自作自受,所以决定到公司附近的商业旅馆过夜。

“然后啊,我认为在这样下去根本阻止不了学姐的预知梦。总之,既然记忆难以恢复,那我觉得起码也得先搞定预知梦的症状才行。”

我隔着电话述说白天归纳出来的想法。

虽说学姊的记忆丧失及预知梦复发确实是连带发生的症状,但仔细想想就能发现原因大不相同。只要能消除掉“想去空无一人的远方”这个埋藏在学姊心海深处的愿望,那么纵使未能寻回记忆,预知梦应该也会停止才对。

‘嗯,那样做确实比较有建设性……但我觉得这是种不太符合你行事风格的作法就是了。’

在电话另一端的沙耶姊,感到有点扫兴地嘀咕了一声。

好啦,确实是有种不像我自己的感觉。像这种有所取舍的决断过于冷酷无情,跟我偏好的作风实在相差太远。

现在我当然也还没放弃学姊的记忆。尽管如此,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非常困难的挑战。那么想也知道,现下还是先从能够解决的问题开始着手比较妥当。

‘也就是说,从暑假结束之后,你想把重点摆在大家一起共创欢笑,而不是关注寻回记忆与否的意思啰?’

“不,那样感觉也很死板。干脆什么都别想,朝着尽情营造欢乐的方向走就好了。”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希优小姐泪眼婆娑的神情,内心顿觉隐隐抽痛。

只要学姊尚未寻回记忆,就无法消除希傻小姐的罪过——更正确一点的说法,是无法消去她心中那股罪恶感,同时也无法找回她真正的笑容。

然而,时光总是持续不断地向前流动。太过堂而皇之地逗留在同一个地方猛打转,终究不是最好的方法。

或许这种作法并非上上策,不过只要明日香学姊能够发自内心展露开怀笑容、只要能让希优小姐见到学姊开心的模样,那个人的心情说不定也就能变得轻松一些吧。搞不好就有办法再像以前那样笑逐颜开了吧。

我宁可……这样相信。

‘你果然……是个笨蛋啊。不过,那或许正是人生在世的真理也说不定。天才与傻瓜只有一线之隔——这句话果真一点都没错啊。’

“要夸奖我还是挖苦我﹒麻烦你选一边好不好。’

‘这是在夸奖你啦,我自认算是对你赞不绝口啰。只不过即使那样做……是不是就能让明日香不再作预知梦,老实说都还是未知数呢。’

“……为什么啊,以前不是就成功制止了吗?只要能让学姐觉得每天都很关心.让学姊产生希望留在这里的想法,不是就能解决问题了吗?”

当然啦,即便还是个小鬼头的我,也很清楚真的想让某人感到开心,让某人得到幸福,是一件远比用嘴巴说还要来得困难百倍的事情。

尽管如此,以前已有过一次成功经验,更重要的是我并非单打独斗。只要跟大家同心协力,照理说一定办得到才对。况且新加入的聪里也让气氛变得更加热闹啊。

‘她对你不够信赖,就是目前最主要的瓶颈所在啊。’

“对我?唔唔,我确实相当不受现在的学姊所信任呢。”

学姊在白天表现出来的态度顿时涌上心头。

那已是一种所有言行举止均受到怀疑的感觉。面对学姊还不太信任我的现况,我也只能默默忍受。

‘我倒认为你并不如自己所想像的不受明日香信赖……不对,应该说我不否定你在女性关系方面的信用已经完全扫地就是了。’

“你也否定一下好吗!”

‘总觉得啊。现在的明日香心中,好像对他人抱持着相当强烈的不信任感呢。’

居然忽视我!算了,也没差啦。

可是……不信任感?

‘若考虑到明日香的境遇,说正常也很正常啦。在家遭到双亲忽视、在学校又被同班同学们投以忌讳眼光……当然会变得再也无法相信任何人啊。’

“啊~~~!没错,我记得才刚认识时的学姊,或许曾有过像现在一样,距他人于千里之外的一面也说不定。不对,不是或许。是确实有过。”

当时的学姊在遭遇到紧要关头之际,就是坚持不肯透露半点口风。

有着习惯独自承担问题的一面。

因此她才不肯跟我们商量死亡预知梦的事。只肯以道别简讯的形式告诉我们。

“可是不对啊?在即将丧失记忆之前的学姊,好像并没有表现出那种不信任他人的感觉吧?”

尽管在打情骂俏般的对话中听见“不告诉你”这个字眼的次数多到不像话,但真的走投无路时,学姊却也总是会坦率地向我或沙耶姊表明内心烦恼啊。

‘……你喔——在处理玉野那件事的时候啊,即便被枪口瞄准,你仍旧试图想救她脱险对吧?’

玉野是指我们学校棒球队的前王牌选手,也是在我此时此刻刚好回想起来的死亡预告骚动中,因怀恨在心而而制击学姊的混帐毒虫。

他好像跟黑帮份子也有挂勾,一想起被那家伙举枪瞄准的情景,至今仍令我感到毛骨悚然。但我之所以能够咬牙撑过那个险关,是拜我无论如何都想救学姊脱险的心情,以及——

“呃,嗯。毕竟我已经透过预知梦晓得自己会获救啊。”

‘没错,关键就在那场预知梦。她梦见针对自己而来的死亡预知,而后,取她性命的人也实际出现在眼前。就是那么夸张的状况。我猜各项因素一定也让明日香的精神层面被逼入绝境了吧。这时,毫不怕死的骑士大人就赶抵现场英雄救美啰。’

仔细回想一下,我倒觉得自己并没有表现得那么帅气就是了。当时的我就只是浑身抖个不停而已。

虽然从没告诉任何人,甚至对学姊及沙耶姊也都保密到家,不过我真的吓到差点失禁了……

哎唷,拜托!子弹划破空气的声响就这么从我耳边飞掠而过耶!?超可怕的好不好!

到最后更被学姊一巴掌打昏过去。

嗯,那绝不是能称作什么骑士的帅气身影。连我自己也愈说愈觉得丢脸了。

可是说得也对啦。起码我对学姊那股不顾一切的拚命心态,应该是有确实地打动学姊的心灵才对。

‘心理学上也有“吊桥效应”这个名词,我想“可以由衷相信你的善意”这个念头,当时一定深深地烙印在明日香的心里了。世上终究存在着光凭言语仍无法采信的事情。俗话不也说“百闻不如一见”吗?比起反覆述说千言万语,或许你的行为更深深地打动了那女孩的心灵吧。’

“……换句话说,想要拆毁学姊那面不信任他人的心墙,就必须依靠那类强烈体验才能成功吗?”

可是呢,虽说我今年已经二度面对过所谓濒临生死危机的珍贵体验。但一般而言,即便是在漫长的人生旅途当中,应该也相当难得能够遇到类似状况才对。

因此接下来会再度发生的可能性本来就不高,况且纵使真的发生,我会不会刚好在场也是个问题。

啊,反过来利用预知梦的结果进行自导自演戏码,若是这招的话……不行不行。一旦事迹败露,极有可能造成不信任他人的症状更加恶化。

呜哇~~究竟该如何是好啊~~

‘我不会说那是不可或缺的手段。这类手法是下猛药。而花费漫长时间,好好培养信赖感,才是正碓的人际关系模式啦。’

“花费漫长时间……吗?”

‘没错,漫长时间。’

我懂了,沙耶姊说的确实没错,或许这才是最正确的方法吧。

只要能够好好按部就班,循序渐进地拆除掉学姊心中的那一面面外墙,或许有朝一日,学姊也能再次真的发自内心相信我们这群好朋友吧。

也能迎来不再作预知梦的日子吧。

然而,那一天何时才会到来啊?

几个月﹒不对,或许要等到好几年后。

在这段期间,学姊将一再遭到预知梦折磨吗?

希优小姐将持续受到罪恶感所束缚吗?

哒~~哒哒哒~~~

手机突然响起一阵感觉像是自远处播出的音乐。由于差点陷入钻牛角尖的思考迷宫,因此这阵音乐刚好及时将我拉回现实。

“抱歉,我有一通插拨电话。就先挂断啰。谢谢你给我了这么多建议。”

‘嗯,下次再聊吧。’

“好,拜啦。”

我先挂断电话,再重新按下通话键。

‘呃,喂喂!不好意思这么晚打电话过来!姊姊、我姊姊人不见了!请问你知道姊姊可能会在什么地方吗!?’

这通由走投无路的优也拨打过来的紧急电话,对未来不知何去何从的我造成了二度打击。

我三两下穿上挂在玄关的雨衣,立刻夺门而出——

正打算冲出门的我,却对大门的沉重份量感到愕然。不过我仍使劲全力打开大门,接着只觉一阵痛死人不偿命的风雨迎面直扑而来。其劲势之强,甚至让我无法好好睁开双眼。

狂风发出轰隆怒吼,四面八方均响起物品倾倒或沿着地面滚动的声音。

“在这种状况下外出……希优小姐是不是疯了啊!”

我现在也有种几乎快被强风给刮走的感觉。换作平常遇到台风的时候,打死我也绝对不会有想要出门的念头。就连只是去便利商店买个东西都会犹豫老半天。

但话虽如此,在这个节骨眼,我还能作出“不去找希优小姐”的这个选择吗!

学姊的预知梦还是一样神准无比啊。

混帐!所谓的水难及桃花劫原来就是这么一回事啊!?

“唉~~可是,我该往哪里去啊!?”

我以双手猛抓头发。

难道、难道就没有什么线索吗η要在这座城市寻找单一特定人物,简直形同大海捞针。就连先前学姊之所以能够获救,也全是拜信司偶然瞥见学姊的行踪,最后总算才化险为夷。现在就算随便乱找一通,也绝不可能发现希优小姐。

再者,这次的状况比先前更加糟糕。在这样的暴风雨之中,脚踏车根本就派不上用场。

还是要搭计程车呢?不,虽然我的确靠打工赚了不少钱,但在这种状况下根本没办法在车子里调查外面的状况。

因此,唯一能倚靠的交通工具就是自己这双脚。而这也代表移动范围将受到极大的限制。

根据优也的说法,希优小姐似乎变得相当自暴自弃,得尽快将人找回来才行。

此时此刻绝不能发生跑错地方的失误。

只能针对重点地区进行搜索。

在哪?希优小姐人究竟在什么地方?

快想、快想、快想!

一点头绪也没有啊!可恶,事到如今才深刻体会到……我对希优小姐的事情根本就一无所知嘛!

大概只有今天,是连沙耶大人亲卫队情报网也都起不了作用的日子吧。事已至此,只能请沙耶姊进行人物侧写……啊!

“我懂了!她人在那里!”

我带着确信心态飞奔而出。

希优小姐十之八九就在那个地方。只相隔一段由此徒步亦能顺利抵达的距离。

跑、跑、跑。

纵使遭暴雨袭击、即便被狂风刮退,我仍不顾一切地往前奔跑。

“呼……呼……”

究竟奔跑多久了呢?

因氧气不足而导致脑中一片空白,已经无法记住正确时间。

不仅腹部,就连心脏也都痛得好像快要破裂一样。

喉咙更发出了嘶嘶作响的诡异怪声。

湿透的裤子变得愈来愈沉重.加快r体力流失的速度。

但我还是没有放慢脚步。

我怎么能在此放慢脚步。

先前约定碰而的那一天,我没能及时赶抵会合地点。

我绝不会再度犯下同样的过错。

无论再怎么辛苦、再怎么难受、就算体力即将耗尽,我仍靠着毅力挪动双脚前行。

没错,只凭一股毅力坚持下去,才是我们男子汉的本色吧!

那倘若现在不贯彻到底,又要等到何时才肯发挥毅力咧,嗯嗯!?

“找……找到了……”

我总算抵达目的地。

原来如此,所谓的名言果真伟大。

犯人会重返现场。

希优小姐人就在我们先前跟明日香学姊约好碰面的那个地方。

她独自伫立在无人的夜晚街道上,仿佛希望能够洗清自己的罪孽似地任由暴风雨击打身体。两眼均涣散无神,所有一切都显得极其惨不忍睹。

“你在……做什么啊?”

“小数……弟?”

我走近出声询问,她那由痛苦、内疚及绝望感等各种不同感情混杂而成的飘摇眼神,映照出我的形影。

虽然受到雨势影响而看不出来,但我很确信她脸上肯定带着痛哭流涕的表情。

虽然……虽然内心真的有好多好多话想说,但我姑且还是先把这些话全部吞下肚,迳自拉住希优小姐的手臂。

“该回家了。”

“啊,等、等一下,等一下啦,小数弟!”

我硬是拖着困惑不已地挣扎抵抗的希优小姐往前走。

“我不敢回家、无法回家啊!”

“讲那什么任性小孩闹脾气的台词啊,这一点都不像希优小姐的作风耶。”

“要是现在回家,我不晓得自己会讲出什么话啊!我完全没自信啊!”

“咦?”

老实说,我搞不清楚希优小姐这番话带有什么样的涵义。然而我却觉得让现在的希优小姐回到家人身边,似乎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在这种时候,我也只能相信自己的直觉。

“知道了。但我不能让希优小姐你独自一人留在这种地方。我们走吧。”

“是、是要走到哪去甲一

“既然希优小姐不敢回自己家,那也只能回我家了啊。很好,看到了看到了。”

幸好这边是车站。即便是在台风来袭当天,不对,该说正因台风来袭的缘故吧,只见许多等着载客的计程车聚集在车站前方。

我伸手敲了敲离自己最近的一辆计程车车窗,后座车门随即应声开启。我硬是把希优小姐推进车内。

“两、两位客人还真是全身都湿透了呢。”

年约五十几岁、头上掺杂着少许醒目白发的削瘦司机,脸上露出相当明显的厌恶表情。

“载到一组麻烦乘客了”这句内心话,就连迟钝的我也能明确感受到。

一般人至少都还是会用勉强能凑和一下的故障雨伞遮住身体,或者沿着屋檐移动等手段,尽量设法让自己的身体不被淋湿。

因此连臀部及背部也都湿透的人必然是少之又少。除了在这种暴风雨之中,会连把伞也不撑、雨衣也不穿,就这么长时间伫立在街道上的神经病以外。

“呃~~那个~~两位客人啊……”

“不用找钱没关系,就麻烦司机先生开车吧。”

我也边坐上车边像是要打断对方发言一般,从钱包里掏出珍贵的万圆大钞交给司机先生。

那可不是轻轻松松就从老爸老妈那边要来的钱。而是在这酷暑的天气中,拚命努力赚来的心血结晶。说不惋惜肯定是骗人的。

但就是因为有过工作经验才能理解。如今我们准备坐的是一组雪白干净的座椅垫。要是湿掉了会很醒目,而当然也就无法再提供给下一组客人乘坐。如此一来,或许在载完我们之后,司机先生就必须收工回家。

会被嫌弃也是很理所当然。不过如今就连在这种地方争论的时间都觉得很可惜。现在明明是夏天,但我目前紧握的希优小姐的手臂却宛如结冻一般冰冷耶!

“请您立刻前往我所说的地方!”

“……小兄弟啊。你看起来明明只是普通学生,个性却十分刚毅呢。”

我从明天起又得变回一介穷学生了好不好。

暑假期间的旅行也花了我不少打工薪水,现在更是完全一贫如洗。看样子我的钱包似乎具备着与金钱彻底绝缘的特质啊。

一回到家,我立刻把希优小姐推进洗手间。

我家当然就像普遍的日本住宅一样,在洗手间旁边附有一间浴室,而在搭计程车移动的期间,我已透过手机让浴缸放好热水。这真是个方便的时代啊。

另外还能在外出地点利用手机启动电视节目预录功能,以及先行开启空调提高或降低室温。虽说最近市面上也有开始在销售这类装置,不过我家用的当然是沙耶姊的特制品。

“对不起,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希优小姐的哽咽说话声隔着门板传入耳中。

“这种小事根本就不要紧,总之请你快点进浴缸泡泡热水吧。”

“可是……小数弟你的身体应该也着凉了,像我这种人怎么能……”

“打死我也不想自甘堕落成独自享受温暖,却放任女性在一旁直打寒颤的超级大烂人。男人是种很蠢的生物。要是连那么一点自尊心都守不住,那我情愿选择感冒。”

我以坚定语调斩钉截铁地说道。流出的鼻涕跟鼻子痒到快打喷嚏的感觉,我都靠毅力强忍下来。

“……嗯,好吧。谢谢你喔,小数弟。”

或许并没有完全认同我的说词,但她大概也已经领悟到再怎么苦劝也没用,与其继续白费唇舌,倒不如自己先洗完澡,反而能早点实现一让我进浴室泡热水澡的结果吧。只闻门板后方隐约传来一阵衣服摩擦声。

这这这、呜哇、呜哇、呜哇哇!

我刚刚满脑子只想到要尽快让希优小姐冻僵的身子暖和起来,但这其实是很不得了的状况吧?

带女孩子——而且是一名超级大美女回家,又叫她进浴室泡澡……咦?总觉得有种强烈的似曾相识感,不过我当时好像也是一整个惊慌失措吧。呜哇,我在联想什么桃色情景啊?现在并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咪啦……噗通……

如、如今全身赤裸的希优小姐就在隔着两扇门板的浴室里头……不行啊!要是留在这里,我的妄想将会永无止境地不断膨胀。

“我去换个衣服。”

我一边拿起折好摆在客厅的浴巾擦拭头发,一边往二楼的自用寝室走去。如果一直维持着湿漉漉的状态,就算是被公认是个笨蛋的我也会得感冒。

“啊,我也得帮希优小姐准备一套换洗衣物才行。”

就算好不容易让她泡澡暖暖身子,但要是再穿回原本那套湿透的衣服,那就形同前功尽弃。只是话虽如此,希优小姐在女性中算是个子较为高眺的那一派,老妈的衣服对她来说应该太小了吧。

我那些因为处在成长期而稍微买大号一点的衣服或许刚好合身。虽然是男装,但也只能请希优小姐忍耐一下了。

随便换上一套干净服装,另外也顺手挑好要给希优小姐更换的衣物后,我再度走下阶梯回到一楼。

“希、希优小姐,我帮你准备了一套换洗衣物。我、我要进去打扰一下啰!”

我轻轻敲响洗手间的门,接着发出特别洪亮,以及连我自己都知道抖得很厉害的嗓声说道。

哎呀,想也知道吧?因为要走进有个大美女正在洗澡的更衣处,而我也是个正值青春期的男生,所以当然紧张得要命啊。

“啊,呃,嗯。”

或许是由于人在浴室而导致声音反弹形成回响吧,只听见希优小姐用比往常来得更加响亮的声音作出回应。

好,得到许可了。我轻~~轻打开洗手间的门,而率先映入眼帘当中的,就是从希优小姐身上脱下,折叠好放在洗衣机篮里头的衣物。

呜哇!暂停暂停!总之先暂停一下就对了!

那个端坐在衣服上面,附带两座山丘的黑色物体是什么玩意儿!?

另外那个有点紧缩的三角形黑色物体又是什么东西!?

糟,我快喷鼻血了。

这里对我来说真的太可怕了!简直就是危险地带!我必须赶紧完成任务并尽快撤离现场才行!

“呐,麻烦你就这样留在外面,静静听我说话好吗?”

“咦!什、什么事啊!?我、我没动过任何歪念……”

'哇!我是白痴啊——!这样回答岂不就等于是招认自己正在思考那种事情吗!

“最近的我啊,真的很不对劲。”

希嗳小姐表现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以有点轻松的口吻说道。

而那种过于不自然的轻松语气,则瞬间驱散了我的轻浮心情。

“就只会成天动也不动地抱着膝盖窝在家里……优也及美优明明都很担心地安慰并善待我,但我却只能感情用事地对他们大吼大叫,再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

然而,她的逞强却持续没几秒钟,随即转变成哽咽声。

“总觉得我会脱口说出不该讲的话……像‘我会变成这样,还不都是你们害的’之类的话。事实明明就不是这样。是我擅自考虑、未经商量就妄自作出的决定,他们俩明明一点过错也没有……可是我的情绪却愈来愈不听使唤啊。”

“……所以你才离家出走吗?”

“嗯……因为,因为我无论如何也绝不想对他们说出那句话啊。我不想害他们俩也跟着背负起我的罪孽啊。”

耳边才刚响起一阵伴随着这句话而来的“啪沙”出水声,接着随即目睹布满蒸气的朦胧浴室门扉后方映照出一道修长的煽情身影。

呜哇!?你、你你、你这是做什么啊,希优小姐c-|身、身为男生的我人还在更衣间这边耶o-i

我的困惑没能传达出去,浴室就此应声被打开。这扇门当然不是由我伸手开启,而是希优小姐伸手所打开。

肌肤色彩就这么闯进视野之中。那是一具勾勒出女性特有的柔嫩曲线的肢体。在那对尺寸远超过平均值之上的双丘顶端,有一对桃红色的——

咻!

我连忙转身背对希优小姐。

“我没看到我不会看我什么都看不到!水蒸气,没错,被水蒸气挡住了!话说你干嘛突然开门啊!?请快点回浴室咿呜——!?”

伴随一阵惨叫声,换洗衣物便自我手中应声掉落。

我的背部确实感受到了,两颗既柔软又极富弹性的不明物体。片刻后又觉一双纤细手臂绕过我的胸口,紧紧地搂住了我。

“希、希优……小姐?”

“跟我上床吧……”

“你、你你你、你说什么!?”

“任凭你要怎样处置我的身体,都没关系……”

“啊呜啊呜啊呜啊呜……!”

“所以……剥夺我、伤害我、竭尽所能地凌虐我吧。在我身上刻下一辈子都消除不了的惩罚……”

希优小姐哭哭啼啼地讲出一大串自暴自弃的语句。

她究竟是怎么了?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啊?

“随你高兴怎么处置我都好。想对我做什么……都没关系。让我受苦吧。折磨我殴打我教训我捶打我责备我咒骂我……求求你惩罚我啊!”

一股强烈的异样感涌上心头。

显然事有蹊跷。甚至觉得她已经疯了。

希优小姐所犯的罪过,是从明日香学姊身上夺走两年份的记忆。虽然那确实是无法取代的珍贵宝物,但既没有夺走学姊生命、也没有害学姊成了半身不遂的残废状态,更没有在脸部或其他醒目部位留下终身无法去除的伤痕。不管再怎么说,这种反应未免都太过夸张。

不对,更重要的是,这种举动根本就本末倒置了。

我先前原以为希优小姐这种自虐的特色,是由其强烈责任感所引发的行为表现,但难道是我错判了最根本的主因吗?

此时突然掠过脑海的,是我以前读的那本关于心灵创伤的书籍。该不会现今的希优小姐……是处在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发作,或者近似于罹患这种病症的状态吧……?

我原本觉得不屈服于这种心灵创伤底下,且有办法与他人交流相处的她‘很坚强’。

然而事实根本并非如此。

纯粹只是她的心灵创伤型态与她母亲大不相同罢了。

年幼时期的希优小姐动不动就会‘挨揍’。而她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因为那种生活环境实在太过严苛、太过恶毒,再加上当时的希优小姐实在太过幼小。当她犯错之时,应该说我觉得实际上她在大多数的状况下根本就没犯任何过错,但总之她内心极其强烈地认定自己非得受到伤害不可。

而刻划在心上的心灵创伤,则无可救药地扭曲了她的思想。

是啊,为什么我没能察觉到呢?

希优小姐的《力量》显然还存在着。而换句话说,这就代表在她内心深处还留有“想要消除记忆”这个愿望。希优小姐真正想要消除掉的、渴望当作从未存在过的,无非就是自己的记忆!

我真笨。

虽然我那么积极地设法要消除掉希优小姐的罪恶感,但她真正需要的,根本就不是那种东西。

希优小姐是个敢于面对自身罪行的坚强女性?不对,其实她根本就未曾面对过自己的罪过。

我甩开她的双臂,紧闭双眼转身扣住希优小姐的双肩,硬是将她从我身上推开。然后开口说道:

“我并不打算跟希优小姐上床。当然,我也不会打你或责备你。我绝不会那样做。因为纵使我做出上述举动,结果仍然救不了任何人不是吗?”

我吃了秤铊铁了心,语气冷淡地撂下重话。心好痛。用锋利言词刺穿她的心灵,真的令人感到很难过。

但单靠希优小姐所期望的惩罚,根本就拯救不了她的心灵。更重要的是,希优小姐本身其实应该早已有所察觉才对。

察觉到那样只不过是单纯的自我满足罢了。

“要是真的跟希优小姐上床,我以后将再也没脸去见学姊;出手殴打你会导致我拳头作痛;责备你会造成我内心难受。学姊的记忆也不会因此而恢复。总觉得结果就只会让身为加害者的希优小姐心情变得轻松一些……罢了。”

因此我一边强忍着揪心之痛,一边“否定”掉希优小姐的心愿。

接下来才是重点。我暂停片刻,调整自己的呼吸节奏。

希优小姐其实是个很脆弱的人。不过同时也是个为了跨越自己的脆弱心灵,而一直拚命地约束自我的人。因为如今的我,知道她曾努力地试图改变“自己”。

所以我相信她承受得住。来,对她作出真正的判决吧。

“你究竟打算……撒娇到什么时候啊?结果说穿了,你的一切所作所为,全都只是为自己着想而己。现在你眼中就只看得到你自己!”

还真亏我说得出这种话呢……我现在说的每一句话,全部都反弹回自己身上。

我自己也有印象。就是在我对一见钟情的学姊告白之时。当时的我完全只想着自己,满脑子只想要赶紧表达出自己的心意,完全没能顾虑到学姊的心情等支微细节。也压根儿没想到要去顾虑这些事情。

人一旦被逼得走投无路,视野就会变得极端狭窄。因为我们太相似了,所以其实这种状况根本轮不到我来出面责备,但我还是强忍着继续说下去。

“你真正非做不可的事、非想不可的事,并不是让自己求得解脱的惩罚,而是你究竟能为自己亲手伤害的明日香学姊做些什么才对吧!?”

“啊……啊啊啊……”

希傻小姐脱口发出悲痛的呻吟声。

但我还不能收回言词利刃。

“我现在知道希优小姐是因为受到心灵创伤的影响,才不得已陷入那种思考模式。同时,也明白罪恶感使你心灵受挫而变得不堪一击。可是……可以拜托你适可而上好不好?你究竟打算……打算迷失‘自我’到什么时候啊!?”

我倾注一切心力放声怒吼。

现在的希优小姐,真的让人看不下去。未免也太不成体统了吧。我绝对不会承认这种人是我的“师父”!

“教导我这些道理的人……用言语!用行动!态度委婉地责备我的天真想法的人!不就是你吗!!这种问题对我发自内心尊敬的‘平常的希优小姐’来说,应该是个易如反掌的小事才对吧!?”

我仿佛要吐光肺部所有空气一样,声嘶力竭地讲个不停。

没错,这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希优小姐。也绝不可能会是。只是因为祸不单行的状况层出不穷,再加上趁隙而入的小鸟游给了她一颗“禁果”,才导致“孩提时代的希优小姐”浮上台面罢了。

或许这确实也是希优小姐的一部分,是她真心话的表征吧。可是“平常的希优小姐”却让她乖乖地沉眠于内心最深处。

心灵创伤虽因《越界奇才》一词而带有强烈的负面形象,但我相信这绝非只具备着所谓的负面意义而已。

俗话说得好,生长在严苛环境底下的杂草,拥有远比温室花朵来得更加强韧的生命力。就跟这句话的道理一样。

只要没被苛刻的环境所击垮,就会衍生出一股强大的反弹力。会化作助人成长的精神粮食。

“发怒”是将“自身的不愉快”这股情绪单纯地发泄在他人身上。相较之下,“叱责”则是指期待对方有所成长,而点破其言行举止不当之处的行动。先前希优小姐再怎么样都绝不会对我发怒。

那无疑代表希优小姐因为不想成为只会情绪性地发泄怒气的人,而一直把父亲当成负面教材自我警惕。我所认识的“平常的希优小姐”,是希望“别当个只会生气,要成为能叱责他人之人”而拚命努力实现这个愿望的表现。

那恐怕是为了让她的两名弟妹,也就是优也及美优别尝到跟自己一样的苦头。在这个单亲家庭当中,必定也是由她一直负责照顾两位可爱的弟弟妹妹才对。

“就算像我这种小鬼再怎么讲可能也没说服力。平常总是被希优小姐点破自己任性态度的我或许也没立场讲这些话,但……这些都是我的真心话。”

我压低声调,耐心叮瞩似地缓缓编织字句。

讲完想讲的话,我气喘吁吁地任由双肩上下起伏。唉~~真是够了,为什么我非得在此大放阙词不可啊?

“没这回事,我的内心,已经产值共鸣了。先前明明很臭屁地说什么‘凡事都得以客为先’,结果我这个人还真是有够不中用呢。”

“希优小姐……”

搞砸了吗?反而害她陷入更严重的自我厌恶状态了吗?话说那本书上好像有写到心灵创伤是个非常敏感的问题,因此外行人不该随随便便接触他人的心灵创伤等字句……我该不会是做出了最要命的错误判断吧?

接连浮上心头的不安情绪令我感到后悔莫及,但结果却只是杞人忧天罢了。

过没多久,背后传来一阵开心的轻笑声。

“啊哈哈,小时候被打被骂的次数虽然多到算不清,但这或许是我第一次遭到叱责也说不定。”

“因为希优小姐很聪明伶俐嘛,我真的从没看过希优小姐被骂的模样呢。我可是一天到晚都挨店长臭骂耶。”

“那是因为我不想挨骂——唉~~我的‘第一次’终于被夺走了。而且是栽在一个年纪比我还小的男孩子手上呢。”

“希、希优小姐!?”

“嘻嘻,啊哈哈哈。”

那是一阵有点煽情,却又充满恶作剧气质,一如希优小姐平常作风的笑声。

尽管这种表现对心脏的刺激太过强烈,嗯,不过肯定还是这样的笑声比较好。

“也是啦。结果我就只顾虑到自己的事……小数弟,你说得没错,我应该真心诚意地面对明日香小姐才对。我不该只顾拯救自己,应该好好考虑到被害者的心情才对。我不该靠从别人那里得来的帮助,也不该靠为非作歹所得的代价,而是要凭我自己的力量来进行补偿才对啊。”

“……嗯。”

就是这个。这就是我所认识,以及我所崇拜的“平常的希优小姐”。

“我得赶快思考自己能做些什么啰。”

“你真是爱说笑耶~~这并不是什么需要动脑筋思考的问题吧?”

我露出相当淘气的笑容给她看。

嗯,虽然很想眨个眼睛,但现在又不能睁开双眼,所以看起来或许有点蠢也说不定。但这方面就当作是逗大家开心算了。

“学姊不是已经向希优小姐说过心愿了吗?说请你当她的朋友。学姊她因为《力量》的缘故而一直过着孤单生活。相信那个人所抱持的寂寞之情,肯定大到连我及善于社交的希优小姐都无法想像的地步。”

“……所以才会希望能跟我这个加害者交朋友?”

“我倒觉得学姊根本没把希优小姐当成加害者看待就是了。”

不过,现在的学姊确实怀着希望有朋友陪伴的想法。因为丧失记忆之前的学姊,跟大家相处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真的非常快乐啊。

而今,学姊却丧失了记忆。要是跟只有在丧失的记忆中有所交集的我们在一起,我猜学姊无论如何都会有点绷紧神经,产生必须赶紧寻回记忆的想法。这种状况并不是我所乐见的。

如今的学姊能够轻轻松松相处的对象,除了从小学便开始打交道的店长之外,就只剩打从丧失记忆后才结识的希优小姐而已。

“……这样啊。嗯。真不愧是小数弟所喜欢上的女孩呢。我也想跟那样的明日香小姐交朋友。不对,只是朋友关系还嫌太过生疏,我要成为她无话不说且备受信赖的‘知己’!”

“哦——”

我忍不住送上掌声给燃起斗志的希优小姐。现在的希优小姐大概十分有活力吧。尽管非常非常想看上一眼,但还是不能睁开眼皮的我内心感到有点急不可待。

“我明天再试着打电话约她一起出门好了。起初或许会觉得有点尴尬,不过我会好好面对她。”

“你那是什么慢条斯理的口气啊?”

(虽然有点对不起好像已经重新下定决心的希优小姐,但我很明确地说道。因为要是等到明天的话,那未免也太迟了吧?俗话也说打铁得趁热,要是等到明天却发生决心动摇的状况,那就真的不妙了。

“应该是事不宜迟才对吧?我手机里头存有明日香学姊的电话号码。”

我从裤子的口袋里掏出手机给她看。

就算我先打过去再换她说,那也没有意义可言。由希优小姐主动拨打电话过去。才是最要紧的重点。

“嗯……谢谢你。”

确认希优小姐接过手机之后,我连忙举步走出洗手间。

我的戏份已经完全告一段落了。

身为男性的我站在旁边偷听女性同胞的对话,那未免也太过不解风情了吧?

“唉,该怎么办啊?”

不知不觉之间已渡过台风最凶猛的时段,风势也呈现出减弱迹象。

虽然我先回到客厅并随手打开摆在一旁的杂志翻阅,但压根儿记不住内容为何。

讲真的,我甚至可以说是无计可施了。

“真是的,我该怎么处理这家伙啊?”

我稍稍挪开杂志望向自己的胯下,只见重要部位硬邦邦的,呈现顶天立地的状态。假使平常是富士山的话,现在大概就跟圣母峰没啥两样。

……抱歉,就连我自己也觉得刚刚那段形容实在太过打肿脸充胖子了。

理由不用我说也知道吧。看见活生生的胸部、被活生生的胸部贴着身子、最后又听见对方在耳边轻声对我说“跟我上床吧”……

我哪还压抑得住啊啊啊啊啊啊!!

这个状态已经维持将近一小时以上了耶, 总觉得某个身穿红衣的人物都快跳出来对我说“这就是青春吗……”这句话了耶!(编注:典出动画《机动战士Z钢弹》。)

远处隐约可以听见一阵交谈声,希优小姐还在跟学姊聊天呢。嗯,看来她们已经彻底打成一片了吧。这样很好,非常好。令人由衷感到欣慰。

可是,她们未免也聊太久了吧?

糟糕,真的该怎么办才好?居然连尿意都涌上来了啦!?

“这也是算水难的一种吗?”

我一边抓抓头发,一边起身去厕所解决生理问题。

在竖立状态下小便还满吃力的。首先会变成断断续续的,另外想准确命中目标也没那么容易。更扯的是……还有点痛。

总之呢,在结束这段无法对他人提起的苦楚后,我走出厕所——

“啊,小数弟。稍等一下。”

洗手间的门稍稍开启,只见希傻小姐从门后伸出纤细手臂轻轻挥动,示意要我过去一下。

她的手臂带着湿润水气,染上一层淡淡的樱红色……喂,下面那个臭家伙,真的拜托你适可而止一点好不好!?

“啊,嗯,什么事呢?是换洗衣物有什么问题吗?”

我装出若无其事的感觉开口询问。呼,总之希优小姐只是透过门缝看着我这边,所以只要保持冷静的话,应该是不会被她发现才对。

一如往常,给我表现出一如往常的样子~~

“衣服没有问题,但明日香小姐要请你听电话。”

“学姊吗?”

“嗯。那个,小数弟,对不起唷。”

“哦,希优小姐是指通话费吗?不必介意啦。”

我跟学姊的门号系统商一样,所以无论讲多久都不会花到半毛通话费。否则凭我一个高中生的零用钱,根本无法每天打电话找学姊聊天啊。

“总之真的很对不起唷。明天,我也会设法帮帮你啦。”

留下这句话之后,希优小姐逃也似地用力关上洗手间大门。

究竟是怎么回事啊?算了,也不能让学姊在电话另一侧等待太久。

“喂喂,让学姊久等了。”

我把手机抵在耳边开口说道。

特地要找我讲电话,到底有什么事情呢?会是那样吗?想针对我居中让她跟学姊成为好朋友一事表达谢意吗?

哈哈,真是这样我就开心啰。虽然并不是为了获得学姊的夸奖才那样做,然而我的努力果然还是没有白费……

‘为什么在这种台风肆虐的三更半夜,你跟希优小姐会待在一块儿呢?’

我觉得好像听见了自己身上所有血液瞬间消退的沙沙声响。

“那、那那那、那是因为、那个……”

‘而且希优小姐的声音,还有种回响的感觉……她是在浴室跟我讲电话对不对?’

“不、不是……”

‘是说,你被全身赤裸的希优小姐紧紧抱住的场面,早就被我看光了。’

呜啊啊啊啊啊!你哪个情景不看,为何偏偏梦见那种场面啊啊啊啊啊!?

又来了吗?难道又干出只会造成误会的行动了吗,我到底在干嘛啊啊啊!

今天的学姊打从一开始就一直表现得很不开心,以及她所说“你在跟其他女性相处上,应该更用心一点保持距离才对”这句话。再加上她又特别确信地对我说出“就是女性会主动对你采取某些行动对吧?”这句话,上述种种事实均表示——

所谓水难及桃花劫并不是指台风,而是指这回事吧……但纵使现在知道也无济于事了啊啊啊———﹒

‘好啦,要是你有什么藉口的话,我倒很乐意听听看唷?’

“明、明明、明明明明天!明天我再当面解释给学姊听!!”

以惊慌失措到极点的尖锐嗓声如此宣言之后,我连忙挂断电话。

我确信就算再怎么说明现今的状况,也绝对会造成某种要命的误会。要在这种毫无准备的状况下解释,对我实在太过不利。总之我势必需要一段能够好好整理头绪的时间。

尽管内心有阵声音窃窃私语地说“只是延后一天行刑罢了”,但我才不在意!

咪嚓。

“呜哇!”

玄关大门突然毫无预兆地开启,导致我发出了非常丢脸的尖叫声。

难不成是学姊P虽然内心吓得要死,但想也知道当然不可能有这种事。

“怎么了吗,小数哥哥?”

走进来的人是聪里。她那双戴着厚重手套的手上端着一只锅子,还不断冒出热腾腾的水蒸气。

最近每当老爸老妈不在家的时候,她都会这样向沙耶姊借钥匙送料理过来给我吃。嗯,虽说平常实在帮了我很大的忙,而对于在这种天气仍不忘端料理前来的她更是只剩感谢之情,但今天却偏偏只有一股极端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这纯粹只是我的心理作用吗?

“咦?小数弟,该不会是伯父伯母回来了吧?”

抽动。仿佛听见希优小姐刚刚发出的声音似地,聪里的狐耳站了起来。

不、不不不,应该没这回事吧。玄关跟浴室隔着一段颇远的距离。希优小姐也为了避免穿帮而贴心地将声量压低到只有离浴室较近的我才听得见的程度。因此聪里绝不可能有办法听见……

“刚刚……传出了一阵女性的声音对不对?”

“大、大概是我老妈吧?”

“那是海原小姐的声音,对不对?”

“大、大概是你听错了吧?”

那种声量都还能清楚听见,你的耳朵到底有多灵敏啊你——!?

是怎样!?难不成那对狐耳还附有收音装置机能吗!?

“然后啊,为什么小数哥哥的胯下搭起了一座帐篷呢?”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原来你还这么有精神啊,我的小老弟!?

“我、我我、我并没有做任何亏心事喔!”

“……是吗?算了,总而言之呢——”

锅子已在不知不觉之间被摆放于鞋柜上头,聪里手中则多出一支像是用来取代锅子的智慧型手机——

“聪里!等一下!拜托你先不要冲动!我们冷静地谈谈好吗!这、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啊——!”

“啊,沙耶姊姊。小数哥哥将海原小姐带回家了,而且海原小姐正在浴室洗澡。然后小数哥哥已经变成一头野兽。拜。”(吐槽:聪里GJ)

嘟。

呜哇喂!?你究竟打了那门子小报告啊!?或许其中确实包含了部分事实在内,但分明就充满了夹带浓厚恶意的夸张描述嘛!?

“聪、聪聪聪、聪里小妹妹,你、你你、我、真真真、被你这样一搞,我真的会被你害死耶!?”

“……小数哥哥,我先声明一件事。”

聪里伴随着一声叹息,以格外冷淡的语调,对陷入恐慌状态而变得口齿不清的我如此说道。

脸上虽然挂着一如往常的扑克脸,而且现在明明是夏天,却有一阵强烈冷气朝我这边直扑而来。该不会这小鬼……其实已经气炸了吧?

“聪里虽说过当第三名就好,但并不打算屈居在第四名或第五名的位置喔。”

“就跟你说真的是误会啦——!!”

这句话或许也能解读为“聪里已经萌生出自尊心了”,而我也该感到欣慰才对……但我哪有那种心情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糟糕了糟糕了糟糕了。

死定了、我绝对死定了。我会被杀我会被杀我会被杀啊——!

天啊,脑海当中真的开始在重播我以往的人生片段了耶!我竖起了一支再要命不过的死亡旗帜了啊。这下子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为什么人生没有重启键可用啊!?请让我回到记录点重新来过好不好。我再也、我发誓绝对不会再次靠近有女性在内的浴室了!

……记录点?换句话说,就是备份……吗?

方才的跑马灯,以这个关键字为基准而急速凝聚成一个“形态”。

“哈、哈哈哈……”

连我都觉得这实在是个太过厨二的点子。

由于真的太过天马行空,因此假使我是在春季期间联想到这个点子的话,绝对会把它当成一段黑暗历史,从脑袋当中彻底抹除干净。

但纵使如此——

纵使如此,现在的我却莫名确信这就是“正确答案”。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砰——!!

“小——————数——————!”

“啊,沙耶姊,你来得正好。听我说……”

“我才不想听你的藉口啊啊啊啊啊!!”

砰咚!!

咦?为什么我整个人飘浮在半空中啊?

咔!

受到一阵强烈光芒照射,我的意识跟着恢复清醒。

“呜!”

由于光芒太过耀眼,害我无法睁开眼皮。于是我眯着眼睛观察周遭状况,发现眼前好像有一盏类似手术灯的夸张灯具直接照着我。

感到实在很不舒服的我试图扭动身子,这才发现身体竟完全动弹不得。

咦?手腕跟脚踝好像都被绑上了类似SM所使用的皮带,然后又遭到铁链紧紧固定住?

背部则传来一阵又硬又平坦的触感,看样子我好像遭人摆成大字状的仰躺姿势,非常完美地被绑死了耶。

呃~~这是什么状况啊?

“你总算清醒啦。”

突然在我眼前露脸的沙耶姊戴着口罩遮住嘴角、身穿一袭白袍,俨然就是个疯狂科学家的装扮。那个~~排列在她背后那一大堆可怕器具格外强烈地挑起了我的危机意识耶?

“沙、沙耶姊,这究竟是……!?”

“我原本自以为很了解你拥有天生异性相吸体质一事,不过我似乎太小看你了。我真该再早一点采取这种行动才对啊。”

沙耶姊仿佛自我解嘲一般,任由一阵疲惫的微笑声自口罩底下流泄而出。

我一边“咕噜”地吞了口唾液,一边出声询问。

“这、这种行动是指……?”

“矫正。”

呜哇!你究竟打算对我做些什么啊——!?

时锵咪锵!呜哇!手脚都被固定住,连逃都没得逃啊!

“她们俩也都很爽快地点头同意啰。”

在沙耶姊抬起下巴所指的方向——

“我认为好色是不对的。”

“兴奋兴奋、期待期待。”

我看见了穿上粉红色护士服的明日香学姊及聪里。呜哇呜哇,她们俩都非常适合这套装扮耶,超可爱的。呃!现在又不是看到入迷的场合!

是说,这再怎么想应该都只是一场梦而已吧?哈、哈哈哈,对嘛,只是一场梦啦。这种情形未免也太过虚假了嘛。

咦?但我方才试图逃亡而拚命挣扎时,那种被皮环紧紧勒住的感觉,似乎还满痛的说。

“呃,那个,你们误会了。小数弟他别无居心,只是因为担心我……”

在场只有一个人提心吊胆地出声帮我辩护。就是身穿男生轻便衬衫及牛仔裤的希优小姐。那套衣服当然是我的。

然而女性成员们看着她的视线却冰冷到极点——那是既羡慕又嫉妒的眼神。

“嗯,好啦,要我承认他别无居心也行。或者该说别无居心才是最大的问题吧。既然动不动就毫无自觉地引发这类事件,那我想也只好透过用心管教的手段,好促使他能够采取避免再度重蹈覆辙的自主行动。”

““嗯嗯。””

明日香学姊及聪里都格外用力地点头认同沙耶姊这番说词。

现在是怎样?诸位都知道“人权”这个名词吧?照理说应该只有歹徒没人权才对吧?

“等一下等一下!先听我说几句话好不好!”

“““不准。”””

就说为什么你们三个总是只挑这种时候才搬出异口同声的表现啊!?

……啊,对了。

现在真的不是上演这类耍宝闹剧的场合吧。

“就先听我说嘛。明日香学姊的记忆,搞不好有办法恢复了喔。”

“什么!?……喷,这次算你走运。详情说来听听吧。”

沙耶姊换上另一副与方才截然不同的严肃表情,发出低沉声音说道。

这人切换思绪的速度还真快啊。多亏如此,我总算得救了。

虽然得救了——

“总之先帮我解开这些玩意儿好吗?”

但依照惯例,我果然还是无法在应该帅气的时候表现出帅气模样啊。

“自由的感觉真好~~”

我一边轻轻甩动解开束缚的双手双脚,一边感慨万千地嘀咕着说道。

哎呀,我刚刚真的感受到“任人宰割”的绝望感啊。在某部拳击漫画当中,曾经描绘到在动弹不得时遭受攻击的感觉极端可怕之类的场面,真的是那样没错。我整个人都被吓得半死了。

这里是沙耶姊家的地下研究室一角吗?拜托,仔细一看,我刚刚被摆上去躺平的地方,分明就是时常出现在漫画及动画的实验台嘛!

要是少了刚刚的灵光乍现,我究竟会变成什么德性呢?事到如今仍旧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那么,你说明日香或许能恢复记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怎样无中生有……”

沙耶姊开口询问。

假使我信口开河的话,是否会再度被送回实验台上呢?但我这点子毫无根据可言,纯粹只是个人直觉而已。

前途无亮到极点啊……不过,也只能硬着头皮开讲。

“呃,沙耶姊,在这之前呢,我想先问个有关沙耶姊你本身能力特质的问题。”

“我的能力?”

“嗯,我很好奇你是否已分析出自己究竟拥有什么样的特殊能力?”

“还没啦。这阵子光是处理明日香的事就已经忙得我焦头烂额,根本没多余心力去思考那个问题。就量子力学的领域而言,即便有想过,我也完全推敲不出该怎么做才有办法让脑筋变聪明就是了。”

“这样啊,那就好。”

幸好没发生已经分析完毕,得到不同结论的情形。因为既然还不晓得,那就表示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也还留有切中事实真相的可能性。

“沙耶姊应该知道何谓‘共时性’吧?”

“那当然啰。就是指‘有意义的巧合’现象对吧?什么硝化甘油如何、猴子如何如何等说法。只不过这些全都纯属虚构就是了。在科学领域当中,最常被人提起的共时性现象案例,就是格拉汉姆·贝尔及伊利沙·格瑞争夺电话专利特权的那则趣闻。”

这个人果真是无所不知呢。总之既然晓得那则电话趣闻,那事情就好办多了。不过“猴子”又是什么啊?管他的,总之先继续说下去就是了。

“我在想啊,搞不好这就是沙耶姊的能力本质喔。”

“这就是?”

沙耶姊好像搞不懂我话中含义一般,微微侧头露出不解神情。

哦哦,这种情境应该算相当罕见吧?有点感动说。

“虽然有点离题,不过例如阿伽斯提亚之叶啦、马雅年历啦、阿卡西记录啦、地球书柜啦……以及《能够得知及分析所有情报的存在》(拉普拉斯)等等。像这样收藏了世上所有记忆及情报的地方,以及类似的概念,在古今中外的各种传说中应该都相当常见吧?”

可别吐槽我为何会晓得如此艰涩的单字喔?每个男人都会经历过一段名叫“厨二”这个夸大妄想格外发达的时期啊。请不要再深入追究了。

“嗯,毕竟同样都是人类想出来的概念。会相似也是无可奈何的结果吧?可以算是人类的远大梦想之一啊。”

“没销,或许只是梦想。但若举贝尔及格瑞的趣事为例,假如这样的场所当真存在,那是否有可能会发生其中一人先想到关于电话的点子,而这点子流入如同方才所说的世界整体记忆当中,并于同一时期发生另一方吸走该点子之类的现象呢?”

“唔!”

似乎察觉到某事的沙耶姊顿时睁大双眼。

这代表我的想法算是走对路线了吗?

“所谓的点子,说穿了就是灵光乍现没错吧?然后啊,沙耶姊你以前不是也曾教过我‘灵光乍现是基于经验所展露出来的知性表现’这个概念吗?”

“……我的确是有说过没错。”

“那么换句话说,就代表灵光乍现并不是单独成立的概念,而是一种同时附带经验及知识的玩意儿吧。然后啊,接下来才是正题。沙耶姊的能力特质,搞不好就是能够随心所欲地吸取无数人类由古代持续累积至今的知识学问吧……我这么觉得啦。”

“话说沙耶姊姊以前在乡下秀给我们看的那一手洗牌绝活。那也是连练都没练,只看过电视节目就学会了对不对?”

聪里像是忆起往事似地开口说道。

没错,沙耶姊轻轻松松地就完成了原本照理说必须累积大量“经验”方能办到的事情。

幻影拳等招式也是一样。本来不管出手速度再怎么飞快,都无法让攻击化于无形。

习练武术至某种境界的高手,并不会如同外行人一样注视对方手中的武器。因为以人类的反射速度而言,就算等到对方手脚有了动静才试图闪避,结果也绝不可能成功避开攻击。要就要注意对方视线、双肩、重心、及呼吸等攻击前兆才行。

这种诀窍好像叫作远山目光。我也练过空手道,因此多多少少也懂得运用这种诀窍。但即便算是练家子的我,竟也完全无法识破沙耶姊的攻击。

换言之,沙耶姊的攻击甚至都已经省略掉攻击前兆。请恕我在此引用漫画知识,其实这类技巧似乎就存在于日本古武术当中。也就是俗称“无拍子”或“缩地”等技巧。

据说这也是只有花费漫长光阴,极其忠实地反覆练习基本“型式”,到最后方能抵达的造极境界。

重炮拳亦然,个子那么娇小的沙耶姊想发挥出那种强大破坏力,照理说也一定需要具备重心移动及拿捏出力时机等各种高等技术才行。

尽管学术系领域非我所长,因此讲了也有点心虚,不过我仍认为那些都不是光看相关丛书就能融会贯通的玩意儿啊。必须一再经历失败,反覆尝试摸索,才能基于这些“经验”,将之转变成并非肤浅,而是“活生生的知识”。

当然啦,在这世上也有一大堆只需付出比凡人少上数倍的努力,就能飞得比凡人更高更远的天才。可是,那也仅止于较少努力,并非完全不必努力。

那么,我会认为沙耶姊是透过某个地方补充她原本所需要的“经验”,应该也是再自然不过的结论吧?

“而若是那个地方的话。或许连已从学姊脑中消失殆尽的那两年记忆,也会被备份在那边也说不定啊……没错,就如同‘Cloud’一样。”

“怎么可能有所谓的备份……人类又不是机械。”

“那、那个,你们到底在讨论什么……?”

有点跟不上事态发展的希优小姐及明日香学姊,同时侧首露出不解神情。

嗯,我知道。我真的很清楚。

自己说出了一大串荒诞无稽的字句!

可是“灵光乍现”就是我的武器没错吧?我也只能依靠这项武器奋力抵抗啊!

“假使沙耶姊的《力量》能够从那个地方吸取出各式各样的情报,那我认为只要运用这项原理,或许也就能设法救同学姊的记忆才对。你觉得……如何?”

凭沙耶姊的才华,即便是面对如此荒谬的想法,或许她还是能够从中找到某种突破口吧。

况且呢,我也不觉得“Cloud”这个概念的问世纯属偶然啊。“Cloud”翻成日语就是“云”。而以前沙耶姊曾叫我把原子模型图想像成行星模型图,说这样比较容易理解,但最近的研究好像已经演变成是由代表存在可能性的云朵包裹住原子核的电子云模型图。

虽然并非共时性现象,但如此偶然的一致,未免也太过凑巧了吧?

“哈哈。”

经过片刻沉默,只闻沙耶姊突然轻笑一声。虽是苦笑,嘴角却漾起一抹得意洋洋的开心笑出思。

“俗话说天才与傻瓜只有一线之隔,而你果然凌驾在我之上啊……好啦,那我就立刻跑一趟吧。”

“咦?”

“前往潜意识集合体那边取回明日香的记忆。”

嘀咕一声之后,沙耶姊随即进入了‘思考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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