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观察着‘他’。
我一直观察着‘她们’。
在他眼中的她们,个个看起来都相当开心。
而在她们的眼中,他则显得格外灿烂夺目:
这令我感到有点羡慕。
这令我感到有点嫉妒。
同时,内心也感受到些许罪恶感的苛责。
但因为我们有非得完成不可的使命。
由于这是为了完成使命而不可或缺的行动。
实际上,我从中获得了许许多多的有用情报。
更重要的是,我得到了最关键的确切证据。
因此,今天我也将继续窥视他们。
“一○八式波动球!!”
“信司全垒打!!”
我贯注全副精力、使尽浑身解收所投出的一球,被信司毫不留情的精准挥击逮个正着。
遭到炮轰的那玩意儿一开始虽猛然飞窜出去,却因为受到空气阻力及自身重量过轻影响而立刻失速。
“你还差得远呢。” (编注:“一○八式波动球”与“你还差得远呢”皆出自《网球王子》。)
那东西还来不及落地我就轻轻松松地接住了。呵呵,是我赢了。
放学后,我与信司在走廊上拿抹布及拖把玩起即兴棒球。
扫地扫到一半,嗯,该怎么说呢,就像是顺势切换成玩乐模式一样?总之,这是很常见的状况啦。
参加修学旅行的明日香学姊与沙耶姊,现在恐怕已经结束京都观光行程,准备回旅馆休息了。而聪里今天也要陪她在国中部交到的新朋友们一同出门玩耍。
好啦,偶尔像这样加强男性死党之间的友情或许也很重要吧。总觉得我近来有相当明显的桃花劫倾向。俗话说得好,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呜哇!已经六点了喔,完蛋了!抱歉,再不赶回去铁定会被我家老姊宰掉,我先闪人了!”
信司一掏出手机查看,随即发出近似悲鸣般的惨叫声。只见他连忙冲进教室抓起摆在课桌上的制服外套及占包,又一溜烟地冲出教室飞奔远去。
那家伙也太夸张了吧。我跟信司的姊姊们打过好几次照面,她们都非常温柔啊?
“我也该回家了吧。”
我拿起信司撇下不管的拖把和抹布,一并丢进金属制的扫地用具柜,手脚俐落地完成收拾工作。
因为太过专心玩耍,我完全没察觉到夕阳早在不知不觉间,为整条走廊染上了一层橘红色彩。时至九月中旬过后,便感觉到太阳下山的速度确实变快了。夏末那股闷热黏腻的热气也随之减弱,总算能够渐渐体会到凉爽的秋意。
校内不见任何人影,也听不到半点声响,仿佛只剩我单独被遗留在这个世界上。
明日香学姊的生活中,是不是一直都充斥着这种寂寥感呢?一想到这点,胸口顿时隐隐作痛。
“‘住手。不准杀那个人。美乐斯回来了。按照约定的时间,美乐斯现在回来了。’”
一阵装模作样的明朗嗓声自远方划破静谧传递而来,使我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因为这声音听起来相当耳熟。
我像是受到牵引似地,举步走向传出声音的方位。反正回家也没事做﹒就算稍微绕到其他地方逛逛也没差吧?
一走下楼梯,一股与先前寂静气氛截然不同的喧闹气氛随即迎面而来。
“是从那间教室传出的吗?”
基于好奇心探头窥视的我,顿时倒抽一口大气。
坦白说,我大受震撼。
“‘刽子手,是我!该被处死的人是我美乐斯。拿他当作人质的我就在这里!’”
“……薰……?”
站在讲台上发出急迫嗓声的人,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同班同学明智薰。
她是我的女性友人。身穿体操服装,及肩的栗色秀发两侧各绑着蝴蝶结,有着一双令人印象深刻、很容易就联想到猫咪的浑圆大眼。眼前这名少女的外貌与我记忆中的她完全吻合。
然而站在讲台上的她,却是个我完全一无所知的女孩子。
“‘塞利努提乌斯。打我吧,使尽全力赏我一个耳光。我在途中曾做过一场恶梦。假使你不肯打我,那我甚至没资格与你相拥。打我吧。’”
这串背离日常生活的古风台词,让我立刻察觉到她是在演戏。即便是不学无术的我也立刻意会过来——这是‘跑吧!美乐斯’吧。在课本上面也看得到。
换言之,这纯属虚构。没错……我虽心知肚明,却仍旧被蕴含于声调之中的情感拉进虚构情境当中。
我所认识的薰,是个有点淘气、率直且落落大方,让人感受不到女人味,是个拥有中性特质的少女。可是现在却表现出比往常更胜一筹的男子气概。她的表情变化、每一个细微动作都令人感受到“男人味”。
宛如被其他人格附身一般。虽然常看到接受采访的演员们表示“一旦融入角色便会判若两人”,但如今我总算亲身体验到了。身形外貌明明一模一样,但实在很难将她跟我所认识的薰画上等号。
台上除了薰以外,还有其他好几名女学生各自扮演着所分配到的角色。但双方实力差距可说是一目了然。有人因为害臊而不够果断,有人反倒太过强出头而显得有点拖泥带水,跟薰相较之下,她们那不自然的演技看起来格外醒目。
因此我的视线也就自然而然地投向薰身上。双眼目光完全离不开她的一举手一投足。我目不专睛地关注着薰的演技。
“…………呼。”
薰大大地吐出一口气,抬起原本低垂的脸庞,重新露出兼具淘气与爽朗特质的灿烂笑容,变回了一如往常的她。
啪啪啪啪啪啪!
任凭内心激动情绪驱使的我,献上了一阵双手痛到不行的热烈掌声。
“咦!咦咦咦!?阿数!?”
只见整个身子猛然往后一仰的薰十分惊讶地睁大双眼。
而我则是隔了几秒钟,才察觉到在教帘内的将近二十名女学生们,全都一脸好奇地打量着我。
“嗯嗯?什么什么?是薰的男朋友吗?”
“有一套喔,你表面看起来只专情于戏剧耶,还真是不能小看你呢。”
“哦~?原来薰喜欢这种类型的男生啊?”
她们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观察着我。这样我简直就跟一只白老鼠没两样。
糟糕,我一时太过感动……这种未经深思便抢先行动的毛病,真是我的坏习惯啊。
每次总是因为这个老毛病发作而陷入风波之中,我真是学不乖啊……
哎呀,总之现在比起我自己的事情——
“啊,抱歉,薰。好像引起误会——”
“呀啊啊啊!达令,你来看人家啦~”
呜哇!你为什么喜出望外地冲过来抱住我啊?
不要拿你的脸颊磨蹭我的脸颊、不要用你的胸部紧贴在我身上啦!……这家伙,胸部还满有分量……呃,这不是重点!
可恶,这家伙最不能掉以轻心。
我连忙抓住薰的双肩,硬是将她推开。
“哎唷!阿数你可真是个容易害臊的人呢~”
“够了,别发出那种甜腻的撒娇声。听了只会让人毛骨悚然。”
“毛骨悚然!?这个形容词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最近我总是因为这类误解而吃尽苦头啊!况且我们立场相反了吧?被这些人误解而会感到伤脑筋的人应该是你才对吧?”
我直到现在才回想起薰是戏剧社的成员。坦白说,其他女生只是跟我这个回家社成员毫无交集可言的一群人,可是薰每天放学后都会跟她们碰面相聚。明知如此,她为什么还要主动加深这场误会啊?
“咦?我一点也不觉得困扰啊?”
面对微微侧首露出狐疑神情的薰,我也一脸愕然地转眼望向她。
她刚刚居然不带半丝逞强、一点也不做作、自然而然且轻描淡写地讲出了这句话耶。
就算遭到误会也没关系——意思是说,难不成这家伙对我……
“要是阿数会因此而陷入修罗埸的话,这点小事根本算不了什么嘛。”
“拜托你再多珍惜自己一点好不好啊!?”
“大家不是常说‘别人的痛苦就是我的快乐’吗?”
“抱歉,那拜托你多珍惜别人一些好吗!”
“狮子会将自己的宝贝子女推落完整深渊。”
“那纯粹只是俗谚罢了!实际上狮子根本就不会做出那种事!”
“人家真的超喜欢阿数唷~”
“你是喜欢恶整我吧!?”
面对因为接连开口吐槽而气喘吁吁的我,薰发出了一阵淘气的嘻嘻轻笑声。
而我内心则是暗自松了口气。因为她已做成恢复成一如往常的薰了。由于目睹了方才那番出神入化的表演,害我不由自主地觉得——明明就在眼前的薰,就像个打从刚刚开始就缺乏实体的存在。
“不过说真的,我认为这样做对阿数也是很有帮助的喔。俗话不是也说要趁年轻多吃点苦吗?”
“不对吧!虽然我说不清楚,但总觉得你的话中含意跟那句俗语想要表达的真正意义差太多了!”
这句俗话的原义应该是指若能趁年轻时期吃些苦头,便能让自己的人格获得成长,以及学习到解决问题的能力才对。
应该是一句为了让人能够更加努力追求美好未来的话语才对。
像我这种被冠上劈腿冤罪而惨遭复数女性围剿的经验,到底能够在未来发挥出什么功用啊!根本没办法想像啦!
“不不不,肯定对你有帮助啦。阿数拥有后宫体质一事都已经获得证明了不是吗?”
“……咦?”
听见薰这句话,我的身体顿时为之一僵。
呃,那个,怎么说呢,最近我好像进入了所谓的桃花期吧?碰巧处在那种据说一辈子顶多只会发生一次的幸运状况——不对,由于一再被最重要的单相思对象明日香学姊误会个不停,所以反而该说是不幸才对。
关于这一点,沙耶姊在上个月甚至还搬出人类版电负度之类的可疑论调,证明了仿佛我是个不管到任何地方都会用花言巧语哄骗女孩子的花心大萝卜一样。
反正呢,那种论调真的超可疑的!打死我也绝不会认同啦!
可是,当时薰明明就不在场啊——
“因为你身旁总是美少女云集啊,干嘛这么惊讶啊?”
“呃,喔喔,原来是指那回事啊。”
“嗯~~?你还能联想到其他事情吗~~?”
薰对我投出一道冷淡视线。只不过因她嘴角挂着一抹窃笑,让我立刻看出她是在开玩笑,所以也不以为意。
最近我实在太常因为女性关系而遭到身旁亲友谴责……所以有个像这家伙一样能够直来直往的友人,真的是倍受疗愈啊。
“喂喂喂,我们都知道你们感情很好,麻烦别在那边狂放闪光好不好?”
“没错没错,这教室里可是有很多个年纪明明比你们大,却还是嫁不出去的孤~~单学姊喔~~?”
“所以说啊,可以简单地介绍介绍这个有点狂野的男孩给我们认识一下吗~~?”
戏剧社的女学生们在不知不觉之间将我团团包围起来。宛如明确表达出“我们绝不会轻易放你离开”的意思一般。
每一双眼神都因充满好奇心而显得闪闪发亮。
我为了求助而侧目瞄了薰一眼——
“哇!你们有看到吗?他们刚刚以眼神进行对话了耶——”
“嗯嗯。简直就是浓情蜜意的感觉啊~~”
——结果这误会居然愈描愈黑了!?
我、我该不会是弄巧成拙了吧?
“呐,你跟薰上到几垒啦~~?”
“连半个垒包也没上过!我跟薰就只是普通朋友罢了!”
我斩钉截铁地明确做出回应。
尽管茫点被女学生们的气势压得心生畏惧,但若在这个节骨眼仓皇失措的话,可以想见反而会导致误解逐渐加深。
为了避免自己身陷危机,我要态度毅然地应付她们!
“怎么这样!”
薰伴随着这阵宛如遭受且人打击似的惊呼声,身形踉跄不稳地倒退数步。
糟糕,我有种超级不祥的预感……
“暑假的时候,我们不是还并肩在黄昏海滩上散步吗?那炽热的一天究竟算什么!?那只是玩玩而已吗!?”
“笨、笨蛋!你又讲出那种会招致误解的……”
“““呀啊啊啊啊!!夏目的艳遇!!”””
女学生们的欢声轻而易举地抹灭掉我这句否定言词。
真不愧是青陵高中戏剧社……可能是每天都确实地进行发声练习的缘故,声音大得有够吓人。
之后女学生们好像已经补足燃料一样,虽然包围着我的却自顾自地畅所欲言,聊得不亦乐乎。
“……喂,说真的,你究竟打算怎么收拾这个场面啊?”
“嗯~~?人家并没有说谎呀~~”
她淘气地吐出舌头。根本就是明知故犯嘛!
我跟薰确实曾经一同在沙滩上散步。不过啊,真的就只有散步而已!结果居然给我渲染成“那只是玩玩而已吗!?”,你当天的确就只是去海水浴场“玩玩”而已吧!
唉……事到如今我总算搞清楚了。这家伙跟我前阵子认识的那个怪女人是同类啊。完全不顾后果如何,总是只会把享乐摆在第一顺位。
好啦,虽说薰比那家伙更熟知处世之道,或者该说是跟身旁亲友都混得非常熟,但也正因为这样才显得格外恶质难缠!
“呵呵,反正大家再过没多久就会冷静下来,到时候我会还你清白的啦。”
“真的没骗我吧c"i你一定要好好解释清楚喔!一旦谣言传入学姊或沙耶姊耳中的话,我可就死定了!”
我语气迫切地如此叮嘱,只见薰装模作样地竖起手掌遮住眼睛,过分夸张地摇头兼叹气。
“阿数,你真的完全破驯服了耶。啊啊,先前那个狂野奔放的你究竟跑哪去了呢……”
要你管!最近我甚至都开始感受到生命危险了!
可不能再被乱传话了啦!
我们居住的这座城市是个人口大约五十万上下,不太像大都会也不太像乡下的地方都市。
由于保留了许多历史悠久的庭园及寺院而被称作小京都。只不过一经调查才发现好像有很多城市都被冠上“小京都”的别名,因此这里的确是一座随处可见的城市——
——原本应该是这样才对。
尽管我也是直到最近才晓得,而社会大众则是完全一无所知,但这座城市却具有唯一一项,恐怕堪称是举世独一无二的特异点。
不知为何,在这座城市当中,竟发生过许多起特异案例——曾于年幼时期受过心灵创伤的人,在“心灵原始光景”成形时所怀抱的愿望若得以实现,就会显露出某种超能力。
而且,这些案例都与向来众所周知的超能力截然不同。纵使放眼全世界也必定是极端罕见的存在。或许趋近于零也说不定。
从这点考虑的话,目前就有将近十名强而有力的超能力者生活在这座小小城市。几乎可以断定其中潜藏着某种不明原因。
而注意到这个现象的,是一个名叫小鸟游京水的世界级企业家。这个人称超能力者为《越界奇才》,并展开了各式各样的调查。另外他似乎也严加监视着在我身边的那几名《越界奇才》少女,实在令人不爽到极点。
我个人虽然很想设法排除这种状况,却是怎么也使不上力,内心也因此而怀着一股愧疚之睛。
据沙耶姊所说,小鸟游所派出的那名监视者也是《越界奇才》——
“嘿!”
“呜哈哈啊呜!呜哇!薰!你搞什么鬼啊!?”
竟敢突然往我两侧胳肢窝搔痒。
而且刚刚我背部还传来一阵充满弹力的柔软感触耶!
我忍不住向前跳开并回头察看,只见薰微微歪头露出狐疑神情。
“嗯~~因为我出声打招呼你却毫无反应啊——3”
“照理来说,在搔痒之前应该还有其他方法可用吧!”
“哎呀——人家想说这招大概最能提升好感度嘛。”
“突然祭出二次元手法是怎样!!拜托别再用那种花招了,现在我真的对二次元充满阴影啊!”
“不过,我还是得先设法插根旗才行呀。”
“你还打算继续沿用电玩的思考回路吗!”
“以及一道悄然自背后靠近的身影。”
“什么!?”
难不成是学姊!?
大吃一惊的我,以几乎快扭伤脖子的气势,猛然转头望向背后。
结果却是不见任何人的身影,只有一条路灯微微照亮的昏时街道在眼前扩展开来——
“噗、啊哈哈哈哈!!你真的被驯服了耶——!好像狗喔,分明就是*巴甫洛夫的狗嘛——!啊哈哈哈哈哈!” (译注:著名的制约反应实验。)
听见这阵乐不可支的开怀笑声,我愣了一会儿才领悟到自己受骗上当的事实。双颊之所以会瞬间发烫,究竟是感到丢脸,还是怒火中烧所造成的生理反应呢?
……两者皆是吧。
去你的,竟敢捉弄我到这种程度。
这时我又想起方才在戏剧社发生的那一幕情景,怒火也一发不可收拾。虽然薰基本上还是有东扯西扯地替我化解误会,但结果学姊们仍件人瑚出 副半信半疑的态度,害我陷入好像扛着定时炸弹似的不安心境。
“可恶,真想讲些有的没有的谣言给戏剧社那些学姊们听,顺便藉此报仇啊。”
只是我不会这样做就是了。即使没有明日香学姊的预知能力,我也能预见未来的自己……肯定只会被三倍回击而萎靡不振吧,超凄惨的。
“你们俩似乎聊得很开心呢~~”
一阵有些无力的嗓音突然加入对话。
只见一名留有褐色长发的女孩子站在薰身旁,耸耸肩头并叹了口气。她画着稍微过浓的眼妆,展现出一副相当花俏的姿色。她正是我的同班同学,也是薰从国中时代就认识的好朋友·藤堂贵子。
她们俩的个性虽然南辕北辙,但或许是正因如此才意气相投吧,在班上也常常腻在一起。而且明明也是回家社成员的她今天仍特地留下来等薰,像这种外表看似轻佻,内心却是十分体贴朋友的特色,令人不禁会心一笑——
“可是你要小心一点喔,薰。最近校内可是传出了这家伙到处玩弄女生的风声喔?说他一天到晚换女人。光是我探听到的受害人数就高达六名……”
“拜托别乱讲那些有的没有的谣言好不好!?”
什么一天到晚换女人啊?我从来没做过那种事好吗!
呃,但我身旁的女孩们真的都是美少女,这点我不能否认。
“什么嘛,想也知道号称青陵高中头号八卦王的藤堂贵子小姐,绝不可能遭到假情报唬弄嘛。我可是从许多不同管道获得这条情报,因此准确度应该相当高才对喔!”
“你几时升级成高阶职业了!”
总觉得在放暑假之前,她还只停留在等级一的新手阶段而已耶。
算了,这事一点都无关紧要——
“唉……”
我身心俱疲地垂低双肩。
可恶啊,我明明只专情于学姊,为何会从许多不同管道传出类似的谣言啊?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简直就像亲身体会到《命运恶魔》的强烈恶意啊。
此时,一只柔嫩手掌轻轻搭上我颓然低垂的肩头。
“呵呵,没关系,我完全明白你的心意唷。”
“呜呃、薰!”
我差点忍不住感动落泪。
对嘛对嘛。这家伙在暑假期间也曾跟我们大家一同玩耍过嘛。她当然也很清楚我只专情于学姊的事实。
纵使只有一个,起码也还是有理解事实真相的人存在。光是这样就让我内心感到轻松许多。薰果真是个大好人啊。
“我只要能排进第七名就好唷?”
“呜哇!你根本就不明白我的心情啊!”
“我明白啊?新成员不可以太爱抢风头,这是为人处世的基本要诀嘛。”
“不不不,你一点也不懂喔,薰。”
“你在说什么啊,小贵?”
“你是第四名唷!你有确实被算进刚刚我所提到的那六人之中喔。”
“还真是惊人的事实!原来我是个任凭摆布的女人啊!”
“我真不晓得该从哪个点开口吐槽比较好啊……”
“拜托。不要大白天就开起※插入之类的黄腔好不好。” (编注:“吐槽”的日文也有“插入”的意思。)
“不要做出这种暴冲的发言啦!你这人小鬼大的早熟少女!”
所以我才受不了什么八卦王。她该不会是脑袋长虫腐烂了吧!
唉——说到“腐烂”,又害我想起那件恶心的事情了!
“我家是往这个方向。拜啦,明天学校见。”
虽然得绕一小段远路,但我还是决定早点跟这对姊妹淘分道扬镳。俗话说的好,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该怎么讲呢,薰跟藤堂的团队默契实在太过无懈可击。我可不想完全处在客队立场,一味地遭到她们联手恶整啊。
明日香学姊,我真的累了啦……
就这样,我与两人道别后,独自一人走了几分钟路程才突然想起……
“……只要能排进第七名就好?”
刚刚因为对话内容太过杂乱无章而没能立刻察觉到,但想不到这竟然跟聪里先前被救出赌船之后,在临海公园对我所说的那句发言极为相似……
不不,尽管这种玩笑题材非常老梗,即便有所重覆也丝毫不足为奇,同时我也很清楚这纯属偶然的一致罢了。
但不知为何,我却格外耿耿于怀。
‘晚安,小数学弟。今天过得还好吗——?’
我才刚按下通话键,手机另一头随即传出一阵显得格外兴奋的嗓音。
打电话过来的是我的单恋对象——如今人在遥远京都天空底下的观田明日香学姊。
虽然身为《告知绝对无从回避之不祥事态的魔女》之时(也就是我们刚邂逅没多久),她的内心好像背负着某种创伤,但最近顿时变得开朗许多。而且,今天学姊还呈现出比往常来得更加开心的感觉。
我转眼望向桌面,闹钟显示目前时间是八点半。现在大概是吃完晚餐,在就寝之前的自由活动时间吧?
‘这边的浴室超棒的,是用岩块围绕而成的正统派露天温泉耶!从温泉里头望出去的景色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呢!’
“这、这样啊……”
学姊她……好像是一直泡温泉泡到刚刚才回房啊——!
啊啊!我的本能半强制地开始运转,脑海里浮现出学姊于露天温泉舀起热水冲洗身子的光景!
喂喂,我的本能在搞什么鬼啊。做出这种事成何体统啊?
论及我所缺乏的东西,答案会是……
热情、思想、理念、智慧、气度、儒雅、勤勉!而最关键的就是————Ⅱ
我缺乏经验!!
除了背影之外,我也好想知道正面长什么样子阿!
‘……小数学弟?喂——怎么不讲话了——?’
“啊,真、真对不起。”
‘你究竟是怎么——“哼,肯定是对‘浴室’那个字眼产生反应而冒出下流妄想了啦。等我回去之后就要宰了他!”’
我隐约听见手机传出另一个与学姊截然不同,却是极为耳熟——且夹带浓烈杀气的声音。
我又要少掉好几年寿命了……
“沙、沙耶姊也在旁边对吧?”
‘啊,嗯。要换她跟你聊聊吗?’
“不用,没关系。”
假使现在手机换到沙耶姊手上,一定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沙耶姊在暑假刚结束那段期间曾陷入低潮,但如今宛如从没发生过一般,反而比以前更加霸气十足,最近似乎也精力充沛地忙着体育祭及文化祭的准备工作。
不过,根据秘书凉原小姐及聪里的说法,她似乎也不再踏入位于自家地下的那间研究室半步了……
沙耶姊也是人——先前那场住院骚动,让我彻彻底底体悟到这个事实。而她内心肯定也还抱持着无法彻底抽离的情绪。只不过那是个沙耶姊必须自行设法解决,同时也不是我现在该重提的问题吧。
‘哎唷,你若讲出这么冷淡的话,会惹得沙耶又开始闹起别扭唷?“明、明日香!你对小数胡说八道些什么啊!”呵呵,你说呢——?’
学姊完全把我晾在一旁,迳自在电话另一端开始笑闹起来了。
自从发生住院骚动之后,明日香学姊跟沙耶姊的关系就突然变得相当要好。现在学姊不仅直呼沙耶姊的名字,也不再套用敬语。原本对沙耶姊极为客套的那一面,现在也仿佛消失殆尽了。
嗯,虽然俗话说“※和睦相处何其美哉”。但为什么我跟学姊的关系始终毫无进展可言咧!?(译注:典出日本著名画家兼文豪·武者小路实笃作品。)
我、我可是一点都不嫉妒喔!
‘小数学弟,你知道吗?嘻嘻,沙耶她呀,刚刚一泡完温泉后,就马上做起丰胸体——“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喔,明日香!”啊,喂!我还没讲完——“废话少说!小数!明日香的左胸有个心型的……”哇呀啊啊啊啊啊!你不是答应过我会保守秘密吗——!“先开炮的明明就是你好不好——!”’
心型的什么东西啊——!?
我好在意、好在意啊——!可是我却只听得见一阵争夺手机的打闹声。虽说隐约传来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粗暴,却也显得格外兴奋,可以明确感受到她们只是在打闹。
嗯,两位真的很要好呢。我已经彻底明白这一点了,所以烦请两位稍微回想起在话筒另一端有我这个男生存在的事实好吗?
看样子今晚又将渡过一个苦闷的失眠之夜了……
“早安,小数哥哥。”
隔天早上,被春梦折腾了一整晚的我,一如往常地打开玄关大门,随即看见聪里站在门口,面带微笑向我打招呼。
“喔喔,今天换成狗耳造型啦?”
“嗯,而且不单只是一般狗耳,而是随时保持着下垂状态的垂耳造型发箍喔。”
“沙耶姊还是一样很讲究呢。”
当中包含着我这个普通人难以理解的坚持。
聪里过去曾是一名能够读取他人心思的《越界奇才》。而封印住她那股超能力的道具,就是这个狗耳造型的发箍。要是少了这东西,我们会害怕自己的心思被她看透,聪里八成也会对自行读取他人心思一事感到惧怕,而完全无法过着所谓的正常生活吧。
最近她在国中部似乎也交到一些新朋友,好像也很享受这样的新生活。
“嗯?”
我突然察觉到聪里正目不转睛地仰望着我。
怎么回事?
“小数哥哥,你带着便当打算往哪去呢?”
“啊?便当?”
我没有把什么便当带在身上啊。
“就是这边啰。”
聪里突然伸手轻触我的嘴角,只见在她收回去的指头上面黏着一颗白米饭。
“这是沙耶姊姊告诉我的,听说这好像就是所谓的带便当唷?”
“这、这样啊。”
……原来这就是老妈在我出门前对着我窃笑的原因啊。起码也该提醒我一声才对吧。真希望老妈能替我这个在外丢脸的儿子着想一番。
聪里则是有点面红耳赤地将那颗白米饭送进嘴里,一脸开心地笑了出来。
“真是拿小数哥哥没办法耶。”
怪了。这小鬼明明小我两岁,但我怎么有种立场完全相反的错觉?
唔,再这样下去,我身为兄长的威严可不保,我得……
“另外,这是小数哥哥今天的便当唷。”
聪里将一个长方形的小包裹轻轻递给我。
哎,所谓的兄长威严早已不知所踪。虽然起初是基于练习料理的名义而收下便当,但如今,我的生活却变得再也无法和她的手工便当分开了。
此外,我也觉得最近自己之所以能够突然长高,八成是拜她的便当所赐。
“谢啦,总是这样麻烦你,真抱歉喔。”
“你有答应过人家不会讲这句话的唷,哥哥。况且俗话也说‘想抓住男人的心,就先抓住他的胃口’嘛。”
“玩笑话姑且不提,像这样天天吃你做的便当也让我感到过意不去啊。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呢?我买个礼物回送给你好不好?但我买不起昂贵礼品就是了。”
“不用了,我刚刚已经收到回礼啰。”
“啥?”
“嘻嘻嘻。”
聪里边露出意有所指的微笑边举步前行,我也连忙随后追上。
聪里的脚步显得格外轻盈,看起来心情似乎特别好。嗯,我们在乡下初次相遇时,她可是个面无表情的小女孩,如今展露笑容的频率倒是变得愈来愈高了呢。
“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刚刚是有碰到一件好事没错。另外……我想想喔,大概就是第一次单独跟小数哥哥一起走路上学吧?”
“啊——”
毕竟平常上学时总是有沙耶姊作伴嘛。而在沙耶姊住院的那段期间,我又刚好跟聪里起了点小争执,导致这小鬼总是迳自走在前头。不过,我们现在已经恢复成并肩而行的形式了。
我和聪里边走边聊了好一阵子,之后,我们来到平常跟明日香学姊约好集合的车站前面。
修学旅行的日程为三天两夜,因此站前自然不见明日香学姊的身影——
昨天明明才听过学姊的声音,如今却觉一股寂寞涌上心头。唔,我似乎能理解为何一般人常说远距离恋爱大多会以失败告终。因为才短短几天没见,居然就会这么难受啊。
拧~~~~~~!
“痛痛痛痛痛!聪里你搞什么鬼!?”
她居然用力扯我的耳垂!
仔细一瞧,这才发现聪里突然收起先前的好心情,换上半眯双眼的冷淡视线直瞪着我。
咦?为什么?我这次真的什么都没做吧?
“小数哥哥?聪里虽说排第三名也没关系,但心胸也没有特别宽大。在两人独处时,我可不允许你心里想着其他女生喔?”
“呜……”
“真是拿小数哥哥没办法耶。”
聪里双掌朝天,莫可奈何似地耸了耸双肩。
怎么搞的?
明明是完全相同的一句台词,但我总觉得语感似乎有点微妙差异。
倘若先前那句像是母亲在对一个需要花费心思照顾的小孩讲话似的声调,那么刚刚那句就宛如是在怨叹爱拈花惹草的老公一般……
不不不,再怎么说都不可能……吧。
时至九月中旬过后,教室也逐渐转为十分清爽舒适的气温。给人一种秋天总算到来的感觉。
尽管古典有云“春眠不觉晓”,但我认为秋天的舒适程度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此我不时轻轻打盹,也偶尔做做闲事打发时间——猛一回神,才发现已经不知不觉地到了午休时间。
是说,最近其实有个好消息。自从进入第二学期之后,平常总会在午休时间追着我跑的刚田学长,由于正式投入职业格斗家相关活动,因此到校上课的时间也变少了。说起来,学长已经是三年级学生,顶多就是会注意不要旷课旷到被退学吧。
好不容易,真的该说好不容易吧——拜学长的到校频率降低所赐,最近我总算得以跟明日香学姊一同共进午餐了啊!
虽说沙耶姊跟信司也会到场,并非只有我跟学姊独处,然而也算是可以称作进展的一大步了。
该怎么形容才好呢。大概就是终于也轮到我开始走运了吧。每天都能跟心上人一起用餐,果真是天大的幸福啊。
“话虽如此,唉……”
“喂喂喂,麻烦别在开心的用餐时间唉声叹气好不好?会害午餐变得很难吃耶。”
我转眼一看,只见薰坐在靠拢过来的课桌对面皱起眉头,摆起臭脸。
由于明日香学姊及沙耶姊不在的缘故,我今天决定留在教室吃中餐。如今那道心灵创伤仍旧深深地刻划在我的心版上。要是跟信司单独跑到屋顶吃饭的话,搞不好会害我全身狂冒荨麻疹。
那时刚好薰开口问我“要不要一起吃饭啊?”,我觉得这提案挺不错,二话不说便答应了她。
“能跟两位这么漂亮的美少女一起吃饭,你到底还在不满什么……对吧?”
“嗯嗯,说得一点也没错。”
藤堂一脸不满地噘起嘴唇,薰也猛点头表达认同的意思。
我则是好不容易才憋住“少在那边自卖自夸”这句心里话。
自从升上高中后,我便不断遇见好几位绝世美少女,导致我的审美观变高不少;但其实啊,藤堂其实也是个适合用标致来形容的女孩子。
“你喔,要是一直这样嫌东嫌西的,迟早会被狠狠捅上一刀喔?”
“我已经被捅过了好吗——被一个长得跟你超像的家伙捅的。”
“……别害我忆起那段往事好不好。”
我刻不容缓地发动反击,信司顿时露出愁眉苦脸的郁闷表情。看样子那几天的观护所生活果然不是一段美好回忆呢。
哼,谁教你调侃我在先。我可也是吃了很多苦头啊。
“哈哈,话说你们跟刑事案件还真有缘——呃哇!”
藤堂一打开便当盒,随即中断讲到一半的话,并发出不太优雅的惨叫声。
我探头确认便当菜色,只见那个双层便当的其中一层是白饭,另一层则十分精美地摆满了姜汁炒猪五花、炸鸡块、看似先水煮过再用奶油拌炒的红萝卜与马铃薯块,另外还有番茄及厚煎蛋卷等菜肴。是个相当中规中矩、堪称随处可见的普通便当。
“肉太多了啦~~人家明明讲过目前正在减肥,千万别放肉进去耶~?”
“搞什么鬼,原来只是为了那种小事啊。”
我颇感扫兴地说道。像这样突然发出怪声,害我以为出了什么事咧。
更何况藤堂看起来一点也不胖,反倒有着一副苗条纤细的体型。完全没有减肥的必要吧。
“那种小事~~?你是因为一无所知才能讲得这么轻松!”
藤堂像是在嘲笑我的无知,刻意叹了口大气。
我虽然认为自己修养不错,但这下子也不禁感到有点火大。
“哼,你才是吧?明明自封八卦王,但却什么都不明白呢。要知道,男生可不是只会对瘦巴巴的体型充满兴趣喔?”
“这点常识用不着由你说,我也清楚得很啦。拿去。”
藤堂动作纯熟地操作智慧型手机,再将画面递至我眼前。只见画面上映照出一名身穿陌生学校制服,头发绑成辫子,与其说是丰腴……倒不如说显得分量十足的女孩子。
那是一个我完全没见过的女孩。咦?可是这张脸好像有点……耶?
“难、难不成这是……你吗?”
“对啦。我的体质很容易发胖,一旦不注意控制饮食,就会立刻……”
“这、这样啊……”
我忍不住再三比对手机画面上的女孩与现在的藤堂。用体积来看的话,这分明就是整整少掉了一半嘛。
尽管她的外表给人轻佻的印象,但这家伙搞不好是个耐心十足又肯付出努力的人。若不是拥有过人精神力,恐怕也很难从那种体态瘦身成功。
嗯嗯,看样子我必须稍微修改一下对藤堂的认知才行了。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我明明有易胖体质,但老爸老妈跟老哥对这方面很没神经,都是一群专吃高脂肪重口味菜肴的肉食系族群,即使是我为了减肥而强忍住食欲折腾的时候,还是会大口大口地狂吃……”
“对不起!是我错了!”
我连忙磕头紧贴桌面,不断向爆出漆黑怒意的藤堂道歉。
还真是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呢。
“好,那我就用我的水煮豆跟你换肉好了。”
“喔,小薰,谢谢你~~”
“毕竟只有女孩子可以这样换嘛!”
无论豆子累横再多,终究也只是一堆豆子,愿意以豆换肉的男生八成少之又少吧。
肉是菜色之王,所以说,只有肉才能取代肉。
“不过,由于豆类卡路里偏低且富含优质蛋白质,因此似乎被视为减肥食品的标准配备喔。黄豆甚至还有‘田间的肉类’这样的美称呢。”
“一点也没错,想不到你懂得还真多呢。蛋白质是构成身体细胞的营养素喔。在减少卡路里吸收量的期间,也必须摄取充足蛋白质,这才是减肥的基本要诀。”
“嗯。要是没照做的话,就算成功甩掉体重,也很有可能会导致发质或肤质变差等本末倒置的状况发生。”
信司与藤堂展开了一场减肥高峰座谈会。只是话又说回来,藤堂还说得过去,为什么连你也这么清楚减肥相关知识啊,信司?
“哦——豆子原来这么了不起啊。啊,呵呵呵。”
锵——薰的双眼似乎绽放了一抹诡异的淘气光芒,紧接着,她就对藤堂送出一道来意不善的神秘目光,这是怎样?
“呵,豆子是吧。你就这么喜欢这豆子吗?”
“是、是啊。豆子、人家最爱豆子了~~~!”
“那就看我怎么对付你。嘻嘻嘻。”
“啊啊,塞得好多……不、不要啊~!”
“你们两个还真是有默契啊……”
我一边微微弯腰,一边发出由衷感到扫兴的声音。再转眼一看,发现信司也是神色僵硬,呈现出身子稍稍前倾的姿势。
我很清楚,她们就只是搬出老梗在那边耍宝罢了。薰其实也只是夹起水煮豆放在藤堂嘴里而已。
但我就连对这点小梗也会起生理反应,真是该死的思春期。
“不过啊,减肥要注意的事情可不少呢。”
薰一派轻松地说着,并快手快脚地夹起藤堂便当盒里的肉类菜肴塞进嘴里。
她大快朵颐的模样会让人联想到松鼠,实在是满有趣的,不过我身为朋友,却又会替她感到有点担心。
因为,薰本来就不是带一般女孩子惯用的小巧精致便当盒,而是比较像运动型的男生常用的大容量朴素便当盒。
“你喔,吃那么多真的没关系吗?文化祭时不是得上台演出吗?”
“咦!?难道我变胖了吗!?”
“不,你一点也不胖啦。”
她的背杆直挺、姿势相当端正,反倒该说她的站姿总是教人百看不厌。
……而且胸部也满有料的。
“不吃会撑不下去啊。虽说戏剧社基本上是归类为文艺社团,但坦白说卡路里消耗量可是跟体育社团不相上下呢。我可是过着回到家吃完饭洗完澡之后,几乎就是立刻跳上床铺躺平的日常生活耶。”
“哇——这么辛苦啊。的确,光是就昨天的练习状况看起来,也能发现你们总是大声念着台词或来回走动个不停呢。”
“不单只有那样喔~~演出需用的大小道具也全都是自行制作呢。虽说几乎都交给幕后工作组包办,但我们这些演出组的成员也会帮点小忙。像这类木工粗活可是非常耗费体力的喔!”
看来男孩子气的她,似乎是走身体力行的演员路线。
“‘怀疑是一种正当心态。教会我这条真理的,正是你们这群平民。人心根本不可靠。人类原本就是私欲的化身。绝对不能相信。要不然,其实我也很渴望和平啊。’”
“‘你为了什么目的而渴望和平?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吗?滥杀无辜之人,算什么渴望和平!’”
薰气势凛然地对着高年级的学长怒吼。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算回家也没其他事情可做,我便大摇大摆地跑来参观戏剧社的练习。
坦白说,我对演戏一点兴趣也没有。
不过,也许是迷上薰的演技了吧,总之,我好像受到牵引似地自动来到这个地方。
“她演得还真好啊……”
薰饰演的角色是美乐斯,不用说也知道就是这部戏的主角。她才一年级,居然能受到提拔夺下主角宝座,看来是的有两把刷子。
“你太天真啰,不单只是演技高明而已,薰她还拥有天生的戏剧才华啊。”
藤堂大约五分钟前到来,悄悄地站在我身旁一起观看练习。这时她将挂在肩头的褐色秀发拨至背后,并露出正经神情说道。
才华吗……原来如此,的确没错。
因为是戏剧社的缘故,所以社员中有好多好多漂亮的女孩子。但那应该叫做舞台醒目效应吧,只有薰的存在“层级”不同凡响。
或许也是由于我在这当中就只认识薰一人,因此视线也就自然而然地被牵引过去吧。
“继昨天之后,今天又这么热心地跑来参观……你该不会真的打算把薰纳入后宫吧?”
“……藤堂,我总觉得我得和你好好聊聊才行。”
“唔!难道你也打算把我列为下手目标!?”
“我就是要和你厘清这种心态上的误会啦!”
“误会?你想说你无意对薰下手吗?”
“没错!你总算搞清楚状况了。”
“呃,换句话说……原来我才是你的真正目标!?”
“这算哪门子的结论啊!!”
哪有人自恋成这副德性的!
呜呜,我明明从来没有对女孩子出手过,为什么会被传成阅人无数的花花公子啊……
“咦——但有一种讲法说,男生面对真正喜欢的女孩子时,反而会变得不敢出手追求吧?”
“这种说法倒也没有错啦!尽管没错,但我并不是那种会对不喜欢的女孩出手的无耻之徒啊!”
“喂喂,你怎么可以对薰说出什么‘不喜欢她’之类的话呢,太没礼貌了。”
“我是在说你啦。我不喜欢你啦!”
“哦~~那意思就是你喜欢薰啰?而且还看到浑然忘我了对吧~~?”
“啊……唔……”
我顿时无言以对。
正如藤堂所说,都已经如此聚精会神地观赏薰的演技,要是再说对她不感兴趣就未免太过自欺欺人。
我再转眼一看,只见藤堂挂着一抹“你上当啦”的淘气窃笑。天啊,我中计了啦。
居然能够如此无懈可击地诱导我的想法……藤堂真是个可怕的女孩!
“……我一直都只把她当成朋友喔。”
我噘起嘴唇,露出兴味索然的臭脸开口回应。看样子她似乎是在了解许多事情的前提下开我玩笑,因此我大概也不必再费心详加解释吧。
不愧是薰的死党,贴心到让人气不起来。
“倒是你,怎么会在学校留到这么晚?难不成有加入什么社团吗?”
“嗯~~我没加入任何社团啊~~”
“那意思是说你特地留下来等薰等到现在啊?那干嘛不一起加入戏剧社?”
“啧啧啧,我可不像你那么闲,我有非处理不可的要紧事情啊。”
藤堂露出彻底藐视我的高傲神情啧声说道,还竖起食指摆在嘴唇前方左摇右晃。嗯,被外表看起来活像个笨蛋的这家伙瞧不起,还真教人感到火大啊。
不过,有非处理不可的要紧事吗?
藤堂正如她那轻佻的外表一样相当擅长跟人打交道,同时却又拥有一颗跟她那轻佻的外表完全不搭、能让成绩名列学年前茅的聪明脑袋。总归一句话就是个十分可靠的家伙。
下周即将举办体育祭,下个月也还有一场文化祭。她该不会是精力充沛地努力处理着这两场重要活动的相关事项吧?若真是这样的话,那我非得对她刮目相看——
“就是收集校内所有谣言传闻的崇高使命!不知道这一带流传着什么有趣的梗呢?有没有啊?像是明明有真命天女存在,却又脚踏两条三条船的……啊,这里就有一个。”
“哪来的‘这里就有一个’啊啊啊啊啊!!”
“嗯~~?要不然真相是什么呢~~?”
藤堂非但毫不畏惧我的怒斥,反而还咧嘴发出坏心眼的嗤笑声。
这家伙也太难缠了吧!先逼我不得不开口吐槽,然后再拿这些回应当作把柄,试图套出我的真心话……
果然有自诩为校内头号八卦王的本钱啊。
“……唉,既然对收集丑闻那么感兴趣的话,那你干嘛不加入新闻社?”
我没回答她的询问,而是选择岔开话题。
这人常常明知故犯……应该说是为了乐趣而行动。即使现在和她坦承事实,她搞不好也会加油添醋以败坏我的名声,还是不要理睬比较好。
藤堂大概是对我没上当一事感到不甘心吧,她先轻轻“啧”了一声,才接着说道:
“哎唷,我没兴趣啦。如果要写什么‘某某同学参加某某大会荣获冠军’之类的文章,就一定要写些歌功颂德的美言美语对吧?这一点也不符合我的作风啦!我也对那种规规矩矩的无聊撰文不感兴趣,能吸引我的就只有丑闻、丑闻啦!”
“……你的兴趣还真低俗耶。”
“哈!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嘛——现代最重视的就是情报战。唯有掌控情报者才能掌控全世界!具体而言,就是抓住其他人的把柄再……呵呵呵呵呵……”
藤堂非但丝毫不觉惭愧,反而还抬头挺胸,紧紧握拳强调自己的主张。
呜哇。坦白讲实在有点倒胃口。还真亏薰有办法跟这种家伙成为好朋友呢。薰果然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
“耶,你又跑来参观啦?”
薰靠在窗框上探出身子,一脸开心地出声跟我们打招呼。看来社团活动时间似乎是在我与藤堂闲聊之际不知不觉结束了。
……唔,那个,该怎么形容才好呢。
若是和明日香学姊或希优小姐相比,她的分量的确算是还好,但若就年龄而言,她的尺寸却是十分雄伟;再加上……该怎么说呢,她现在的姿势有着提托的效果,真教我视线不晓得该往哪摆才好。
嗯,老实说就是胸部啦!应该也要有女孩子的自觉吧,实在太没防备了。
“嗯,不知不觉就跑来啦。”
没错,真的只是不知不觉罢了。原本只打算趁回家前绕过来瞄个一眼的我竟看到入迷,时间也在不知不觉之间超过了晚上六点。
“话又说回来,如果有什么能够高明地展现演技的诀窍,麻烦传授几招给我好不好。这样我也可以在开信司玩笑时做个参考。”
我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要我当面称赞她,实在会觉得有点难为情。
我本来只是打算随便抛出一个话题罢了,不过话一说出口,这才发现自己的内心想法似乎很容易被身旁亲友给看穿。
不过,就算先问起来放着也不会吃亏吧。
薰先是有点意外地眨了眨双眼,接着露出有如天使般的柔和微笑神情。
“喔,只要变成女人就好啦。女人是优秀的说谎专家,所以俗话才会说——女人是天生的最佳女演员啊。”
斩钉截铁地讲完这句话之后,薰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情似地“啊”了一声,随后板起脸孔。
她接着抬头挺胸,以日中无人的神色嗤笑着说道:
“‘怀疑是一种正当心态。教会我这条真理的,正是你们这群平民。女人心根本不可靠。女人原本就是私欲的化身。’”
“啊,那是刚刚的……”
是在方才那场戏里头——跟薰演起对手戏的角色所说的台词,但有经过少许修改就是了。老实说,薰的演技远比那个社员高明多了,我还差点吓得缩起身子,这股压迫感非同小可。
在巧妙地空了一拍后,薰语调凝重、威严十足地说出最后一句结语:
“‘绝对不能相信女人。’”
“欢迎光临。小数~~……弟!”
砰!
白开水从朝着桌面重放的杯子里飞溅而出,在桌布表面形成斑斑水渍。
我胆怯地抬头往上瞄,只见留着一头微卷长发、身材可媲美写真女星的美丽女子,露出了非常温暖的微笑。
……但她的嘴角好像有点僵硬,眼神也毫无笑意。
这个人是海原希优小姐。在我以前打工的海滨茶馆是个王牌女服务生,如今呢,则是这间咖啡厅——卡里奥斯特罗的招牌女服务生。虽然她是个上班至今还未满一个月的新人,却已经大受欢迎,据说有超过二十人成了老主顾,都是冲着她上门光临的。
“就算明日香出门参加修学旅行,你也不该堂而皇之地跑来这间店搞外遇啊。”
同时,她也是明日香学姊的好朋友。
呜呜,我就是怕被误会才会来这里啊!有哪个笨蛋会挑选这种——真命天女从小就是常客,而且还有好朋友在里头工作的店面当作约会地点啊!
我以为她这种善解人意的女性,应该能体察到我这点小小用意的……
“哦哦……这个人就是五号情妇啊?”
“她才不是情妇!”
我气急败坏地对着悄声低喃的藤堂大吼。
看她一脸揶揄的模样,八成又是在开我玩笑吧,但我还是忍不住吐槽了。
可恶啊。我明明就是为了扑灭那种风声才造访这间店的耶!
据说学校里流传着我到处拈花惹草的不实谣言,我实在是很想终结这种风声。毕竟谣言总是会被人加油添醋。再这样下去,我甚至有可能会因为受到这些流言蜚语的迫害,落得遭到明日香单姊及沙耶姊教训的下场。
藤堂是所谓的八卦王……换句话说,这家伙也可称作是个超巨大的情报源。
我打算请这家伙委婉地释放出‘我跟我身旁的女孩子们终究只是朋友,至今尚未跟任何人发展成所谓的男女朋友关系’这则情报,以便在谣言愈滚愈大之前先控制住局面。
毕竟我确实也还没跟任何人交往嘛。
“那你们就是情妇六号跟七号啰?”
希优小姐声调冷淡地提出询问。
呜呜,这是怎么回事?明明都还没点圣代来吃,却已感受到一股刺骨寒意了。我该不会是踩到什么地雷了吧?
“对啊——我是唔唔唔——”
“你给我安静一点啦!”
见薰兴致勃勃地准备自报名号,我立刻伸手捂住她的嘴巴。
她绝对会说些“我是被甩的前女友”或“情妇二十八号”之类的恐怖玩笑。这我早就学到教训了。
还好有成功制止她胡说八道,总算可以稍微松一口气了。呵呵,这阵子我每天都过着饱受误会的悲惨生活,多少也会有所成长啊。
“……原来你真的劈腿了,我得拍张照片传给明日香才行。”
“怎么会!?”
我应该有成功阻止灾难发生啊!
“话说,你干嘛这么随便地触摸女孩子的嘴唇啊?”
“哇啊啊!”
我连忙收手跳开。这下可糟糕了,我平常把她当同性死党看待,想不到这下反而自掘坟墓!
但我还能怎么办!?毕竟除了捂嘴之外,我就想不到制止她发言的手段了。
总觉得好像愈描愈黑了,这是为什么啊?
“咦?我是不是曾在什么地方见过你呢?”
希优小姐凝视着薰开口询问。
啊啊,经她这么一提,薰跟藤堂她们啊,以前曾经去我与希优小姐打工的那间海滨茶馆拜访呢。
明明只见过一次面,却能将对方的容貌烙印在脑海中,希优小姐真不愧是服务业的专家。
听完我的说明之后,希优小姐“哦哦”地拍了下手。
“原来是那个时候的……但是,怪了?若是道样的话,我应该也有见过旁边那位女孩才对啊,嗯……”
之后,希优小姐仍频频侧首露出狐疑神情——
“喂——希优啊。把这盘料理端给客人好吗?”
“啊,好——我这就过去!我都忘了,现在可是工作时间呢。”
听见店长呼叫,希优小姐轻吐舌头说了声“糟糕”。
随着用餐时间将至,卡里奥斯特罗也会有很多客人上门消费。眼下确实不是适合跟我们闲话家常的状况。
“总之,这次姑且先放你一马,只是你可不能害明日香太过操心唷?”
希优小姐竖起食指轻戳我的额头,随即转身跑回厨房。
嗯~~看来我还是一样被她当成小孩子看待呢。
“希优?你割伤食指了吗?但你怎么还一脸笑嘻嘻的啊?”
“我没事,请店长用不着挂心。”
“哈哈哈,看来这就是酸酸甜甜的青春喔?”
“店、店长!?”
店长与希优小姐在厨房内好像有说有笑的。而且……真让我讶异,希优小姐居然还表现出惊慌失措的模样。
竟有办法将希优小姐玩弄于股掌之间……
店长不愧是个成熟稳重的成年男性啊。
“呜呜,严重超支了啦……”
我倒甩变得轻飘飘的钱包,泄气地怨叹着。
其实在九月初,希优小姐因为欠了我将近一万圆,便说要负责抵销相当于这笔钱的用餐费,结果,这笔垫款似乎在上次用餐后就刚好用完了。
既然这样,那希优小姐为什么没在上次顺便通知我一声啊……但话又说回来,没有好好计算额度的我也有错啦。
不对,如今仔细回想起来,我总觉得自己吃掉的餐点金额一定有超过一万圆。搞不好希优小姐还用员工价帮我打过折了呢。终于恍然大悟的我,顿时觉得自己没有立场抱怨。
这一切都是我的人品不佳所致啊。
“感谢招待!”
“阿数,连我那份餐点也让你请客,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没事没事。”
虽然我嘴上说得轻松,可是连我也很清楚自己的表情变得有点僵硬。
好像快被薰这个演戏专家看穿了……但是啊,若是只请藤堂却不请薰,就会显得自己十分小气,我才不想被那样看待。
想笑我打肿脸充胖子就尽量笑吧!
“我都付出这么昂贵的代价了,你可得乖乖散播真相喔?”
“OK、OK,就说我会照圣代的价码好好完成任务嘛。只不过所谓的人类呢,比起真实,会更情愿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事物唷——”
“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啊哈哈——我得跑一趟横町处理点事情,先闪人啰~~”
藤堂唰地举手敬礼,然后也没回答我的问题,就这么快步奔离现场。
话说,横町那边不就是风化闹区吗?天都黑了,一个女高中生还身穿制服跑去那种地方,不会有问题吗?到时就算被警察拦下辅导也不干我事喔。
“哼,那家伙总有一天会踢到铁板的。”
“呵呵,她那是在关心你啦。”
“哪里有关心的成分在啊?她一听到有人请客就疯狂加点,根本毫不手软耶!”
不是说很在意体重吗?减肥计划又摆到哪里去了啊!?
我实在是很想很想拿这两句话呛她。但我至少还知道,对女孩子来说,体重话题是禁忌中的禁忌;再加上这半年的经验,让我已经知道自己根本吵不赢女孩子,所以才选择闷不吭声。
“阿数还是一点都没变呢。”
薰开心地轻笑数声。嗯,尽管有种被瞧不起的感觉,总觉得这时不该吐槽她,所以我便沉默以对。
“话说,你和藤堂在国中也是读同一间学校对吧?”
突然想起此事的我,就直接脱口询问,顺便闲聊起来。
“不止喔,我们从国小就腻在一起啰!”
“哦~~原来您们从小就认识啦。看样子你们俩实在很合得来呢。”
“因为小贵跟我是同类嘛。”
若说我感到意外,或许对薰有点没礼貌吧,但她说这句话的语调却是相当罕见地沉重惆怅。
只不过这语调稍纵即逝,薰立刻换回一如往常的开朗淘气表情。
“我现在虽然这么开朗外向,小时候却是个超级爱哭鬼喔——喏,你也知道的,小孩子虽然可爱,却也同样地残酷。”
“因为小孩都拥有无法区别是非善恶的一面啊。”
在大都会区里,有很多小孩都怕昆虫,不过当我一口到外婆住的乡下地方,却是随处都能看见毫不在乎地扯断昆虫的羽翼、或将昆虫截肢的小男孩。那些小鬼头甚至还会基于“螯虾的螯很帅气”这种无聊理由,把虾螯扯下来玩呢。
天真无邪的心态实在非常可怕。
“尤其我那两个老哥对待我的方式更是过分。不过站在当事人的立场来说,好像真的纯属‘玩耍’就是了。”
“……嗯,像这种被霸凌的人明明记得一清二楚,出手霸凌的人却早已忘得一干二净的状况,确实是时有所闻呢。”
啊,这让我想起藤堂好像也曾说过她有哥哥。或许她以前也吃过这方面的苦头吧。毕竟她们俩似乎是“同类”嘛。
附带一提,我也渡过一段遭到“暴君”统治的悲情年幼岁月喔!
看来我们三人还真是拥有一个意外的共通点呢。
“呵呵,然后啊,当我某天一如往常地遭到欺负的时候,英雄突然现身了耶。”
“英、英雄?”
国中时代的黑历史立刻自我脑海中一闪而过,脸颊也随着微微抽动不止。
“嗯,他边大喊‘不准欺负女孩子!’边举拳冲向那群欺负我的坏孩子。虽说结果当然是寡不敌众惨遭围殴,他却一再地起身反抗,最后反倒是欺负人的那群坏孩子怕了他,惊恐地一哄而散呢。”
“嗯……?怎、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咧……”
“嘻嘻……”
薰露出看向远方的目光,面带微笑。
露出有点怀念——
却又显得有点寂寞的神情说道:
“真是……一点也没变呢,阿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