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框模型状的光芒勾勒出巨人的轮廓。
那巨人简直就像是从电脑的程序中飞出般的神秘存在。
麻中蓬正在那巨人的身体中愕然地站立着。
他现在驾驶的霸王杰农,是由霸王战士、霸王飞翼、霸王击车、霸王潜艇四台机体合体诞生而成的。
换言之霸王杰农和霸王战士,绝对不可能同时存在。
因另一只霸王战士出现而进入呆滞状态的蓬,被异常剧烈的晃动拉回现实。
总而言之现在必须先集中精力对付怪兽。蓬将手中的蓝色霸王战士放在他脚边,朝着固定在约是他腹部高度的半空中的机器伸出手去。
那是台由一根操纵杆和多个按钮构成的设备,长得就像是个上了年代的外接电脑控制器。不过这台设备的尺寸,还是比起一般的外接电脑控制器来得要小。
蓬、梦芽、历、失马四人,就是使用装备在他们各自的内部空间里的这台霸王控制器Dyna Controller来操控霸王杰农的。
让人联想到恐龙口腔内部的内部空间中,设置在内部空间墙壁上如牙型的三个物体亮了起来。那三个物体化作副显示屏,映出梦芽、历、失马的身姿。
显示屏中映出的失马,正凝视着他自己那台犹如屏幕一般的控制器中投影出的字符串。
【霸、王、杰……农……。确实,这就是这家伙的名字。】
失马重新认识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巨人那线框模型状的轮廓便染上颜色,获得实体。
闪耀着深红色光芒的龙人,化作撕裂黑暗的火焰现身。
然后蓬的内部空间中的主屏幕内,映出了怪兽的全貌。
那是只人型怪兽——不,应当用人类进化史中的类人猿来形容它才比较合理。
怪兽长着远比它双脚还要巨大的手臂,给人的感觉如肉食动物般凶猛。
它眼睛的上侧和下侧长着两根黄色的线条,那两根线条正不规律地发着光,散发出异样的气息。
它那浅蓝色的身体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光,仿佛要将周围的黑暗全都吸食进去一样,毫无统一性可言的黄、红、绿三种颜色的光正不间断地在它的身上来回游走着。简直就像是混沌Chaos化身般的体色。
看到长相如此凶狠的怪兽,蓬大吃一惊。
「那怪兽,什么情况啊……」
在大楼与大楼之间盛气凌人地跨步前进的怪兽叫做拜亚拉普达。
而这只怪兽,是蓬等人从未见过的怪兽。
虽说蓬也并没有完全记住,自己和同伴们曾和哪些怪兽战斗过。
有利用瞬间移动能力展开攻击的怪兽。有在道路上乱涂乱画的怪兽。有能让地面变成像无底的沼泽一般不断起伏的怪兽。总之都是些非常强的怪兽……
蓬也只能勉强记得,对怪兽采取了怎样的攻击,与怪兽是怎样战斗的。
至于外表的话,蓬只记得个大概。
但是完全没见过,和记得个大概是有区别的。
「果然,并不是时间回溯……」
蓬不由得自言自语到。
讽刺的是,与蓬他们对峙着的那只怪兽,决定性地证明了出现在蓬他们身边的事态,不仅仅只是时间穿越那么简单。
而在蓬困惑的时候,失马似乎已经掌握了当下的状况。
【霸王杰农……!】
失马操作着霸王控制器,高声念出战斗开始的口号。
【【陷阵冲锋Battle Go——!!】】
失马,以及听到失马开口回过神来的蓬两人大声喝道,霸王杰农在他们喊出战斗口号的同时开始奔跑。
理所当然地,梦芽和历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倒不如说,反而是失马对立刻能跟上自己节奏的蓬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但他马上就想起来,蓬知道这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所以失马露出了个安稳的笑容。
霸王杰农朝前突进的步伐因剧烈的晃动被迫停下。
临街而立的一幢大楼失去平衡,重重地朝地面落去。
霸王杰农慌忙地伸出双手,如同斗牛一般阻止着大楼往下坠落。因反作用力的缘故,霸王杰农的巨大的脚后跟沉入地面,震碎了泊油路。
大质量物体间的激烈对抗,使得周围的砂石和粉尘被震得腾空。冲击波卷起,停在道路上的车辆如同纸屑一般不断翻滚。
就在此期间,屹立在拜亚拉普达背上的振动波器官正持续发着光,在夜空中扩散起了光之波纹。
混沌使者粒子——那波纹化作无数的光粒子扩散,附着在周围的建筑物上。
于是这次,就连霸王杰农背后的建筑物也开始动了起来,开始横冲直撞。
简直就像是靠自力推进行走一样。动起来的大楼卷起大量的沙尘,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在大楼前进方向上的林荫树和小轿车都被无情地碾碎。
随着背后的大楼靠得越来越近,霸王杰农双手撑着的大楼所施加给它的坠落力度也越来越强。
「不好!」
虽然蓬也很震惊,但他还是操控着霸王杰农,先用左手顶着前方的那栋大楼,随即伸出右手顶住背后朝他袭来的另一栋大楼。
【哦哦……蓬你真厉害啊,你这不是很会操控霸王杰农吗!】
「失马哥,你比起夸我不是更应该想想该怎么办吗!!」
蓬大声地呼唤着显示屏另一方感到佩服的失马。
仅靠一只手撑住大楼的外壁是无法支撑起整栋大楼的,霸王杰农的双臂将大楼外壁的窗户和建筑材料尽数击碎,双臂陷入大楼内部。它已经无法让大楼的下坠停止,霸王杰农被大楼左右夹击,即将被压扁。
【欸……什么情况,我该做些什么……!】
「……南同学!!」
听见梦芽颤抖着发出声音的蓬奋起,霸王杰农从即将被压扁的状态中站立而起,挥动双臂,终于是能向前进。
这就如同遭遇雪崩之后强行凭借身体的力量划开积雪一样,是一种本不可能成功的逃脱法。这是唯有具备超强力量的霸王杰农才能办到的强体力活。
击碎大楼,拨开瓦砾,霸王杰农从大楼之间逃出的那个瞬间,又有其他的大楼正面朝霸王杰农袭来。
霸王杰农甚至无法再用手撑住这次袭来的大楼,而袭来的这栋大楼砸在了它身后那栋它刚从其中逃出来的大楼身上,那栋大楼被击得粉碎。
【大、大楼和大楼,相互吸引在了一起……!?】
正如历在显示屏上看到的那莫名其妙的场景时所注意到的一样,拜亚拉普达的能力不止是让大楼能坠落、自力行走那么简单。
硬要说的话,大楼和大楼之间正相互吸引着。就像磁铁那般。
所以大楼之间靠得越近,彼此间的吸引力就会越强,突进力也会相应地增加。
但是,打个比方好了——用磁石摩擦钉子,钉子会变成磁铁。这是在小学的理科课上就学过的东西。
可钉子是用针之类的含铁的东西做成的物质,所以才可能变成磁铁。说的极端一些,就算再怎么用磁铁摩擦火柴,火柴也不会获得磁性。
而且即便铁磁化了,与磁石相比,磁铁的磁力也是微乎其微的。不论建筑材料中含有多少钢材,都不可能获得能让数十米的建筑物之间相互吸引的磁力。
然而,怪兽的能力就是将不可能化为可能。
让数万吨的大楼飘浮,将物体二次元化,使街道自身掀起波浪。
这只怪兽,已经超越了物理法则,能让所有的物体都磁化。
不……或许原本,这种现象用磁化来形容就是不适合的。
它拥有的只是单纯的,能将所有事物「吸引在一起」的能力……真是不可思议的现象。
遭受质量暴力猛攻的霸王杰农浑身上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因为是在立正的状态下被大楼所压迫,所以已经不能再向刚才那样靠蛮力突破。
【可恶!】
失马焦急地开口。从内部空间内所看到的外部景色,已被染上一片漆黑。霸王杰农的身体陷入连一丝缝隙都找不到的大楼中。
霸王杰农的每名驾驶员都能够在一定程度内操控它,但在最初的战斗中,操控是基本全部交给失马一人负责的。
可是为了发挥出它真正的力量,必须得由四人齐心协力操控。
与怪兽最初的那场战斗中,霸王杰农之所以能够解放它真正力量·霸王暴龙——是因为四人的心意合一了。
然而现在,并不能期待这个情况出现。因为失马、梦芽和历都回到了互不认识的状况。
显示屏中的那一侧迸发出紫电。因为无法承受不断积累在它身上的大楼的攻击,霸王杰农受到了巨大的伤害。
「……我必须得做点什么……我现在可是,操作最熟练的那个人啊……」
蓬的脸颊上留下一滴汗。
如果在这样封闭的状况下强行发射光线或导弹,那么就连霸王杰农自身也会被卷入其中的。到底该怎么样才能从这困境中逃出生天呢——!?
他脸上的汗珠滴落之后——蓬如同被那滴汗珠所指引着一般,朝着向内部空间的地板投去视线。
这里,还有另一只霸王战士在。还有剩余的战斗力在。
已经没有时间再给自己犹豫了。究竟是死是活——这只蓝色的霸王战士,很可能成为打破战局的关键。
蓬毅然决然地握住蓝色的霸王战士,将其举起并大声高呼。
「访问模式Access Mode,霸王战士!!」
无情的寂静将内部空间包围。
蓬手上的霸王战士,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仍旧是人偶形态的那个尺寸。
「不这不是完全用不了吗!!」
就在蓬出声对蓝色的霸王战士抗议之时,强烈的震动感向他袭来。他一不留神摔了个屁墩儿。
这下就能肯定了,这东西就是个搞不懂的存在。蓬再次将蓝色的霸王战士放在地板上,然后他再站起身来紧握住控制器。
【等下啊,我,是不是该对这个情况做些什么才好……!!】
历慌乱的声音让蓬更加急躁。
这时的蓬因为注意力转向了历那边,所以他并没有发现。
被他放在地上的蓝色霸王战士,眼睛中亮起了光。
压力不停地在增加……冲击断断续续地袭来……现在,霸王杰农周围的那些建筑群,也一定是正在挨个相互牵引着——为了将霸王杰农压扁。
这让人联想到为了击败体格占优势的马蜂,无数的蜜蜂围成球状蜂拥而至,采用自杀式攻击,利用热量和压力埋葬马蜂的战术。那些献身的蜜蜂一点也不感到害怕。
相互吸引的大楼相继压在霸王杰农的身上,堆积在它身上的压力也如山一样大。
终于,就连内部空间内也开始响起嘎吱嘎吱的声音。
再这么下去没多久,霸王杰农就会被压坏吧。
【——呜……】
透过显示屏,蓬听见显示屏另一方的梦芽因害怕而发出的屏住呼吸的声音,蓬一边发出呐喊,一边操纵起了控制器。
就在这瞬间——霸王杰农的全身被灼热的火焰所包围。
压住霸王杰农全身的那些大楼的外壁,由于超高温而被熔化、坠落。
抓住这个瞬间的蓬,将霸王杰农身后的推进器全部打开并进行喷射。高温化的建筑材料如同飞沫般四处飞散,飞上了外界。
这就是所谓的人在危急关头会使出全力么……蓬有那么一瞬间安下了心来。
与此同时,倒在地面上的蓝色霸王战士眼睛中的光,也悄悄地消失了。
拜亚拉普达从眼中射出两道光线,那两道光线朝着在空中的霸王杰农冲去。
光线攻击的目标是霸王杰农跳跃至空中顶点的地方,是那红色巨体在夜空中静止的瞬间。是一次时机绝妙的攻击。
失马闭上双眼,聚精会神,紧握住手中的控制器。
【霸王杰农……你到底是什么!在我们被干掉之前,让我看看你的答案!!】
如同是在回答失马这发自内心的疑问一般,霸王控制器再次投影出发光的字符串。
霸王杰农一边喷射出火焰一边分离。霸王战士、霸王飞翼、霸王击车、霸王潜艇四台机体,在夜空中起舞。
千钧一发之际,怪兽发射的光线穿过了原本霸王杰农身体所在的地方。
蓬的记忆被这一场景所刺激。对啊……和最初的那只怪兽战斗的时候,也是这么一个,就要被怪兽所刺穿的瞬间。
会死的——必须得活下去。
作为人生存之本源的这个念头使得四人心意合一,于是在机缘巧合之下,他们解放了霸王杰农的真正力量。
四台机体这次再度被火焰所包围,组成另一个合体,也是真正合体的阵型。
霸王战士背后的上颌与胸口的下颚展开,形成巨大的头部。它的手臂收纳折叠,两脚则是回转变形成粗壮的手臂。
霸王潜艇的船体分为两半,机体再从中间部分弯曲,变形成野性之足,与霸王战士的腰部相连。从它足部伸展开的爪子将浩瀚的天空撕裂。
霸王飞翼则是与霸王战士的背部相连接。飞翼的副翼从主翼中被抽出,合体后的机器人宛如翼龙一样勇猛地朝天空展翅飞翔。然后霸王击车的前保险杠向前变形,击车本体作为连接部件与它合体,成为它的巨尾。
这副威风凛凛的模样,正是过去这颗星球的支配者,作为帝王君临的最强恐龙——
合体强龙霸王暴龙DYNA REX,它发出的逆袭之呐喊轰动了整个天空。
拜亚拉普达也毫不畏惧地放射出混沌使者粒子。
这次它想用四栋大楼同时进攻压倒霸王暴龙,但同样的招式对霸王暴龙不再适用。
霸王暴龙除了拥有霸王龙的勇猛之外,它的背上还兼备着翼龙之力。
它充分发挥出远超人型状态的飞翔力,从飞翼中喷射出推进能量。一瞬间它就飞上了最高空。霸王暴龙差一点就被击中,而它脚下那相互吸引的大楼正因碰撞而发出轰隆的声音。
霸王暴龙着地,落在拜亚拉普达眼前,随后便用它那强大无比的咬合技·暴龙钢牙Rex Fang咬住了拜亚拉普达。
紧接着霸王暴龙便以自己的脚为中心轴进行360°旋转,使出增加了离心力的一击将拜亚拉普达打上高空。
霸王暴龙的嘴内收束起了必杀火炎。
失马以仿佛自身的口中也能喷出火炎般的猛烈气势大声喝道:
【看招!必烧大火炎……暴龙炎啸Rex Roar——————!!】
霸王暴龙口中吐出强力猛烈的火焰,那火焰化作炎柱高耸入云。
火焰击中了无法动弹的、漂浮在空中的拜亚拉普达。
怪兽的身体被击穿,化作灰烬。
▼
被霸王杰农击败的拜亚拉普达身形爆炸,而爆炸所引发的爆炎,正静静地朝天空升起。
在远离战斗地点的大楼上操纵着怪兽的十驾,对于这场战斗的结局有些吃惊。
「那个红色的家伙,到底是什么玩意。是怪兽吗……?」
从他的侧脸上窥不见战败的屈辱,取而代之的是他流露出的充满好奇心的疑虑。
而在操纵这只怪兽的十驾身旁的鬼蛇,试了好几次想要对霸王杰农进行操控,但很快就以失败告终。
「不行,果然抓不住啊。」
当霸王杰农变成长得更像怪兽的姿态——霸王暴龙时,鬼蛇想要以此为契机再次对它进行实例控制,但结果仍旧和之前一样。
「如果不是怪兽的话,那它会是什么呢。这个时代的兵器吗?」
就连对战斗基本没兴趣的貉也有些疑惑。
十驾也好,鬼蛇也好,貉也好——聚在一起的这三个人,做出了仿佛是第一次见到霸王杰农般的反应。
他们和失马一行人一样,似乎是失去了某段时间内的记忆。
沉眯起眼睛,用上刻薄的眼神瞥了一眼他们,随后用其他人无法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道:
「……你们马上就会想起来的。」
十驾突然回过头去,沉则是像逃避十驾的视线那般瞬间抬头仰望天空。随后,沉慢慢地转过身,朝屋顶的出入口处走去。
「……」
十驾朝着沉投去了有些惊讶的视线,但也还是跟上沉的脚步。
「我饿了。」
貉也紧随那两人其后,她早就对红色巨人的话题失去了兴趣。
只剩鬼蛇一个人抱着自己的胳膊,有些焦急地看向夜空。他终于是回过头去看向自己的同伴们,然而他身后已再无一人。
他「啧」地砸了咂嘴。
你们这也太不当一回事了吧。至少,在因怪兽爆炸而引发的火焰完全消散之前,你们都得一直看着,将这场景深深印在脑海里吧。
「下一次可不许这样了啊啊啊啊——————!!」
鬼蛇话音未落,他的面前便发生了巨大的爆炸。
有个巨大的什么东西从天空中落下,朝着屋顶猛烈袭来。
是因霸王杰农的攻击而被炸裂的怪兽拜亚拉普达的身体碎片。鬼蛇完全没注意到这玩意从天上飞了过来。
该说是死神很中意鬼蛇吗,不知道为什么在每次怪兽的战斗结束之后,他本人都会面临着生命危险。
不对,不管怎么说他每次都是九死一生,倒不如说是被死神所讨厌了吧。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现在的他连每次都会遭遇到这种事的相关记忆都已变得模糊不清了吧——
「……我还以为死定了咧。」
就这么盯着刺入自己身旁地面的怪兽的爪子,鬼蛇发出了安心的声音。
▼
击败怪兽的霸王杰农再次变回了线框模型状的光之轮廓,如同融入夜空那般消失了。
下一个瞬间,失马和蓬、梦芽、历四人便站在了河岸边上。
失马不可思议地低下头,看向变回手掌大小尺寸的霸王潜艇。
「这东西,还能变小的么……」
从桥畔旁的散步道的前方,有个人正在向他们这边跑来。是千濑。
「前辈!」
千濑微喘着气,伸出手呼唤着历。
这么说来在最初的战斗过后,千濑也是很快就跟这边汇合了。
失马将视线移到站在千濑身旁的历身上,随后又移到蓬和梦芽的身上。
「多亏有你们才能打倒那只怪兽……谢谢了啊。」
说完这句话后,失马立刻用手臂挽住蓬的脖子,他要是再靠近一点,自个的脸就要和蓬的脸蹭到一起了。
「特别是蓬!你小子太厉害了。毫无疑问有当怪兽操控者的天赋。」
「没有啦……所以说,我都不知道驾驶过多少次了啦……」
蓬将自己的脖子从失马的手臂中抽出,说明解释道。
「对哦……你说你有差不多两个月左右的未来的记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吗。」
看着跟不上他俩话题的梦芽、历和千濑,失马提议到。
「总之,你们今天都很累了吧。蓬,明天再把你知道的情况和我们详细说一说吧。」
「好的。」
蓬立马答到。确实,要说那些事情的话还是别在今天说,明天说会比较好。
这世上若是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那也只能认为是怪兽的所作所为导致的。
那么既然已经打倒了怪兽,明天日期会正常前进的可能性也是有的。如果是那样,失马哥他们的记忆说不定也会恢复的。
那些复杂难懂的事情,在确认完最新情况后再谈也不迟。
「是要说刚才那只怪兽的事情……以及霸王杰农的事情吗?」
千濑有些提心吊胆地开口发问到。
察觉到一丝违和感的蓬转过头去看向千濑。
最初的那场战斗过后……这个时候的千濑,还是如此警戒着失马吗。她这态度倒是让蓬感觉挺新鲜的。
「那只怪兽是被什么人给操控了。大概,是怪兽优生思想那帮危险分子干的好事吧……。他们和我一样,都是怪兽操控者。他们肯定,还会再犯事的。」
失马一边点着头一边开口,千濑对此还是表示很担忧。
「就是说怪兽还会再出现的意思吗?」
「为了应对那种情况,你们每个人都要参与操控霸王杰农的训练。」
失马将霸王战士递给蓬,将霸王飞翼递给梦芽,将霸王击车递给历。
蓬忽地开始偷看其他人的反应。
霸王杰农初次和怪兽战斗——的那个时候他并没有去在意——那时,千濑也伸出了双手。
什么都没被托付的千濑,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空无一物的双手。
千濑那略显寂寞的侧颜,不知为何给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
蓬在自己的床上盘起了双腿,用着严肃的表情瞪着自己两只膝盖底下的东西。
床单上摆着红色和蓝色的两只霸王战士。
红色的那只,是刚才他再一次从失马手上接过的霸王战士。
然后蓝色的那只,是他之前放到背包里的那只霸王战士。
是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有两个霸王杰农的分件这件事还是个谜,究竟为什么这东西变了颜色呢。蓬从来没想到过会发生这种事情。
「这个东西绝对很不妙啊……」
是因为没什么血气所以显得脸色发青吗——虽然蓬并不会这么想,但想了一圈,霸王战士变成蓝色的理由,蓬只能想到些消极的缘由。
还是跟失马谈谈该怎么做比较好吧。
不行啊,说到底失马也好不容易才恢复到刚明白霸王杰农的事情的状态。
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跟他坦白说「我手上还有一只霸王战士,并且是蓝色的」,恐怕他也只会陷入混乱状态,没法给出自己一个适当的回答吧。
「总之先把其中一个给藏起来……」
对于随身携带两个霸王战士这件事蓬有些忌惮,于是他下了决定。
手掌大小状态下的霸王战士乍一看只是普通的机器人玩具。即便放在桌子上,进入房间的老妈应该也不会觉得这是个什么可疑的东西随手扔掉。「蓬,你对这种东西产生兴趣啦?」,说不定她还会这么问自己。
在自己的房间里如何处理霸王杰农的各分机,是因人而异的。梦芽会将霸王飞翼随手丢在读完的杂志旁,历甚至会把霸王击车当做泡面压,随意到了极点。
关于这点,蓬有着一种自觉,他认为自己的立场是保管失马重要物品的人,所以还是有着最基本的防盗意识。
他总是把红色的霸王战士放在空调的顶上,但这次光这么做是还不够的。所以蓬拉开壁橱,将蓝色的霸王战士藏到壁橱外看不见的顶柜里头。
蓬在自己的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将蓝色霸王战士严加封印。
▼
袭击城市的怪兽,以及与怪兽战斗的谜之红色巨大机器人。
记录它们战斗的照片和视频,通过网络之海瞬间便在世界范围内扩散开来。
对于大楼、住宅、道路等自己的生活圈被破坏的那些人们来说,怪兽毫无疑问是他们的噩梦。
可是对于没有直接关系的其他人来说,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比这更能让他们心潮澎湃了。
毫不夸张地说,怪兽的存在对他们而言是最棒的娱乐消遣。
怪兽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再次出现呢。
怪兽下次又会出现在哪一个地方呢。
他们对着被电子世界所记录的怪兽和巨大机器人,投去了热切的目光。
于是又在某处,传来了新事物诞生的声音。
▼
霸王杰农初战后的第二天早上。
蓬从床上缓缓坐起。
他拿起自己放在床头柜的眼镜并戴上,再接着拿过放在枕头旁的手机。看到手机屏幕的瞬间,蓬那张刚起床的脸就瞬间蒙上了一层阴霾。
「……果然还是没变啊……」
果然,屏幕上映出的日期仍旧是七月十五日。正因为蓬每天都会看手机的待机画面,所以这种违和感非常明显。
怪兽被打倒了,最迟过了一个晚上世界就会恢复原状——这个小小的期待也落空了。
「难道说昨天的怪兽什么也没做吗……」
蓬边焦急地叹了口气,边下了床。
七月十五日是上学日。如果时间继续这样下去不恢复原状,就会一直无休地不停上学了。
怀揣着忧郁的心情,蓬开始收拾自己,准备上学。
也许是因为心情很沉重的缘故,今天上的课蓬完全听不进去。对蓬而言,这段漫长的时光就如同被拷问一样,实在是太折磨。
为了寻求心灵的庇护所,蓬将视线移向了窗户旁边的那个座位——那个与坐在走廊旁的座位完全相反的座位,他看向坐在窗户旁座位的梦芽。
但就在蓬看向她的一瞬间,梦芽也微微回过头来看向他。就像是察觉到了某种不祥的预感那般。
蓬想着,这下完了。又要被她用那种眼神看着了……那时的她还不能信赖他人,也不能从她的眼神中读懂她在想什么,如果她转过头来又用着那种眼神看着我……我一定会非常难过的吧。
然而,看向蓬的梦芽的眼神——意外地带着些温柔感。
她的眸子像是在和蓬说话一般,她的视线又像是想从他身上寻找点什么东西那般。和昨天相比,确实是有些不一样了。
虽然她的变化不过是细微的一点点,但接受了这份细微变化的蓬能够明白她的确不一样了。
感到害羞的蓬虽然想移开自己的视线,但却错过了时机。梦芽也不打算将自己的视线从蓬身上挪开。
尽管教室里还在上着课,但两人却完全不顾,就像是在比谁先移开视线一样,他们两人仍在对视着。
当然啦,率先投降的肯定是蓬。
▼
历靠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千濑则是正在用手机确认现在是几点。时间刚过正午。
「前——辈。今天下午的训练,我可以跟着一块过去吗?」
「啊~……可以啊?」
千濑懒洋洋地出声询问着历,躺到床上的历敲击笔记本电脑的手没有停下来,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真羡慕啊~只有你能驾驶机器人。如果再多一个分件就好了呢~」
因为千濑嘴里正吃着百奇,所以她开口撒娇的声音也略显含糊。
可不论千濑有多么羡慕历,历也绝对不会提出「那你代替我驾驶霸王击车吧」——这种提议的。
确实历是个已经三十三岁却还宅在家的无业游民,但他也很珍视千濑,他也有着不想让千濑遭遇危险的,这般作为成年人的气概。
但是,历的真情实感全用在这上面了,剩余的日常生活,也因他有点懒而被冲抵干净。
他今天上午除了吃饭和上厕所之外,都没下过床。
「啊。这视频拍下了霸王杰农……」
散漫地看着网络新闻的历,在那之中发现了拍下霸王杰农视频的相关新闻。
「怪兽也拍了超级多——」
趴在历背上的千濑也看向电脑的画面。
「……我这算不算在间接意义上,被当成新闻报道了呢……」
「这个姑且需要讨论一下……但是前辈,你不上新闻报道才是明智之举哦。」
历似乎是有些浮躁地正对着电脑屏幕发着牢骚,千濑则是将事实摆在他眼前。
而且如果驾驶机器人与怪兽战斗这件事情被全世界都知道了,很明显会变成一件麻烦事。对于这点,历心里也清楚。
千濑又看了一眼时间。虽然距离刚才还没过十分钟,但她迫切地想参加『训练』的心情已急如焚。
「蓬哥他不是说知道未来会发生些什么吗?想听他说很多很多故事啊。」
「说是未来吧……不也就两个月后发生的事么。」
「但是呀,那时候的自己变成怎么样了呢,果然还是很在意嘛——」
千濑的发言很孩子气,很充满着希望。而作为大人的历的回应是——
「就两个月,能有什么大变化。」
「你这话说得还真是挺现实的啊……」
不过,一边咬碎着嘴里的糖果,一边小声嘀咕着的千濑,她所说的这句话才包含着深刻的现实感。
因为自打她懂事以来,历和历的房间都几乎没怎么变过。
也正因如此,千濑总会来到这里,因为在这个房间里度过的时光对她而言,是那么地惬意——。
▼
体感超级漫长的一天终于结束了。放学后。
于鞋柜处换上自己的鞋的蓬被朋友淡木搭话。
「蓬,你今天也要去打工么?」
蓬半条件反射般打算回答「嗯」,以打工为由拒绝朋友的邀请,却在嗯字的音才刚发一半的时候忽然停住,开始进行思考。
在他思考的时候,泥、兰香,以及金石三人慢慢走向他身边。
「要去吃炸串么,金石说想去吃。」
兰香指了指站在她身旁的金石,补充说明道。
「嗯,我去。」
这下反倒是邀请蓬的淡木,看到蓬同意面露讶异。
「太出人意料了你……」
蓬被泥这么一说,也只得苦笑。
确实,每天的这个点几乎都轮到蓬打工出勤,所以他也经常拒绝朋友们的邀请。
而且事实上,他们邀请自己的那一天自己本就应该去打工——但是,蓬有一个想法。
昨天他去打工的时候,自己的名字没有被写在排班表上,他却依旧得出勤。
也就是说,蓬要想知道自己在七月十五日这一天需不需要出勤,得出勤了才知道。
那么不如今天就反其道而行之,不去打工试试看。有一试的价值。
因个人主观因素旷工什么的,蓬是一次也没想过自己居然会这么做……但现在是紧急情况,没办法了。
虽然这样有风险,可能因为旷工这一结果遭到打工组长的夺命连环call,但这也没办法。
金石将双手交叉在身后,走到蓬身旁。她带着担心的眼神对蓬问到:
「今天打工那边没问题吗?蓬君。」
「嗯。但我中途可能会有点事得走,即便这样你们也可以接受的话……」
「好呀好呀。我们会配合你的时间安排的啦。」
兰香毛躁躁地推了推蓬的肩膀。
「蓬君,如果你时间赶不及的话,去吃别的也可以。」
金石仍旧有些担心地询问他的意见。
为了让她放心,蓬夸张地挥了挥自己的手。
「没事,完全没问题。我最喜欢吃炸串了。」
「啊——」
泥像是突然明白了些什么一样点了点头。
跟这些从初中开始就在一块儿玩的朋友们一番沟通交流之后,蓬终于是松了口气。蓬在五月份的时候跟他们关系就很好了,所以果然,从他们身上察觉不到什么特别严重的违和感。
可是……越在和他们聊天时感到安心,蓬就越对这个让他和梦芽逐渐升温的关系突然清零重置的世界充满愤怒。
就和他本人说的一样,蓬掐准时机就和朋友们分道扬镳了。
其实在霸王杰农和怪兽初战后的第二天,蓬并没有去参加操控霸王杰农的训练……不过,为了破局,打开当下的状况,蓬得尽可能地和失马他们进行交流。
▼
远离市中心,无人知晓的溪谷。
对于蓬而言,这座溪谷是他非常熟悉的『霸王杰农训练场』,但是对于失马等人而言,他们在体感上就好像是第一次来到这座溪谷那般。
和淡木那些朋友们分别的蓬,与聚集在河岸旁的失马等人汇合,那之后他们便一同乘坐霸王飞翼去到那座溪谷。在训练正式开始之前,有些事情需要全体成员一同进行商量。
蓬将他本就和失马等人已经认识了两个月,以及他察觉到了日期被固定在七月十五日这一天,还有恐怕除了他自己以外每个人的记忆都回到了五月份的那时候——的这些事实再次讲述给失马他们听。
尤其是世界被固定在七月十五日这一天的这码事——因为日期不再变动这一概念,蓬本人也尚未对其有着透彻的认知,所以在解释这个问题的时候费了很大的劲。
虽然从一脸严肃样的梦芽脸上看不出她什么反应,但她果然对此还是半信半疑。
反倒是抱着自己双臂的失马好似有些佩服那般连连点头。
「原来如此吗——。我们已经驾驶着霸王杰农,和怪兽战斗过许多次了吗。」
「虽然我昨天也说过这话,但是失马哥你立马就相信了我说的话,这真的没问题吗?」
「哎呀,我也不认为你在撒谎就是了。」
失马并不是盲目轻信,他也有他相信蓬的确实证据。
蓬推测是怪兽的力量引起了时间回溯,然后想到了如果打败那只怪兽的话,那么一切都会恢复原状。
「如果怪兽消失了,那么那只怪兽所使出的能力也会随之消失。这就是所谓的规矩。但是,在这个时代生活的人应该是不可能知道这条规矩的。」
这就是让失马感受到蓬所说的话是真实的确实证据。
「时代……这么说起来失马哥,你昨天是不是说了什么五千年之类的话……」
梦芽觉得这是个好机会,随即将自己的疑问提出。
「啊,这么说来我好像还没和梦芽你们好好说过。」
失马依次看向蓬他们。
「我是——五千年前的人。」
梦芽等人都做出了十分惊讶的反应。
失马是五千年前的人这件事,原本是蓬从十驾口中听说的。那时除了失马以外的他们四人还聚在一起讨论过,但始终无法确定这是真还是假。
可一旦从失马本人口中听到这句话,众人便会觉得即不可思议,又具有说服力。
「我曾死过一次,然后在现代复活了。蓬大概是知道现在我活着是为了什么。」
在失马的视线催促之下,蓬客客气气地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是为了在这个复活的世界中……找到那个对失马哥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对吧?」
虽然蓬知道那个重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现在还不到和大家挑明的时候。
「一点没错。所以如果这个是你凭直觉猜到的话,未免也太可怕了。」
失马嘴角上扬,笑了起来。
而在他身旁的历不知何时开始弯下腰听他们谈话。
不知道历这算体力差还是习惯,每当别人交流的时间稍微长一点,他总会蹲下身子来。
「那么蓬君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这件事,也是真的喽。」
梦芽以沉重的语气开口,蓬则是微微点头。
没有察觉到这边的气氛有些沉重,千濑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
「蓬哥,那这下我们优势岂不是很大!你应该都知道我们接下来会对战怎么样的怪兽了吧?」
听到千濑高兴的声音,这边沉重的气氛也变得开心了起来。话虽如此,蓬对此并不持乐观态度。
「……真是那样就好了啊……可这一切好像并不是时间回溯啊。昨天出现的那只怪兽,和我所知的那些怪兽都不一样。」
如果出现的那些怪兽都和过去一样,那么怪兽的弱点和攻击方式他都了若指掌,在战斗中很容易占据上风。比如说那只通过张开翅膀进行瞬间移动的怪兽,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但是在高兴之前,如果还和昨天一样,从未见过的怪兽继续出现的话,自己就无法活用获得到的战斗经验了。也就是说,绝不能让战斗变成『难度极高的新游戏』状态。
「不过,蓬君对霸王杰农操控得很熟练倒是货真价实的。我觉得这点很可靠哦。」
「是啊。」
历满不在意地说出关心的话语,而失马也表示认同,大幅度地点了点头。
对于这个连蓬自己都无法相信的状况,同伴们不仅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地否定他怀疑他,反而是认真倾听他所说的每一句话。这真让他感到安心。
「但是,为——虾米会出现其他的怪兽啊。难道是历史什么的完全发生了改变吗?」
千濑无意间的一句话让蓬倍感吃惊。
「其实,这就是我最担心的……我在想,会不会是因为我在不知不觉中做了些多余的事,所以使得历史产生了变动。」
「如果担心历史发生改变,不是应该瞒着我们会更好一些吗?」
「——果然,你也这么想吗?」
「……不过,就算换作是我回到过去,也会采取一些和之前不同的行动啦!」
虽然千濑露出恶作剧成功的笑,但看到蓬老实地接受自己的插科打诨,还变得有些失落,她慌忙接上安慰的话。
「这也没办法,毕竟从蓬的视角看来,我们对他而言突然变成了陌生人,他肯定会感到不安的。话又说回来,我觉得吧,你打从一开始跟我说不就好了。」
现今的失马在体感上而言不过才和蓬认识几天而已,却处处考虑着蓬的事情,设身处地替他着想。
实在没法把眼前的这个失马和那天那个倒地不起、对蓬死缠烂打的可疑人物联系在一起。
沉默了好一段时间的梦芽,下定决心向失马发问道。
「——这真的可能吗?居然有怪兽能够将时间停止,并且还能消除人们的记忆……」
失马像是在回忆过往那般,抬头望向天空的同时小声念叨着。
「我想想我有没有操控过那种类型的怪兽……大概,是没有的。」
虽然他很快就得出了结论,但是。
「然而,对怪兽来说没什么不可能的。虽然它们各自的能力不同,但是它们只要想做什么,它们就一定能做到。这就是怪兽。」
「……原来是能办到的啊……」
听到梦芽低声回答的蓬看向她——她的侧颜,使得蓬将曾几何时在宇宙中看到的她,与现在的这个她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她那如泡沫般易逝的侧颜,在蓬的心中留下了格外深刻的印象。
脸上挂着不安的,也不止梦芽一人。
「我们要和那种东西战斗啊……。要操控霸王杰农和那种东西。」
历面带复杂的神情看着他手中握着的霸王击车。
「所以,不管出现的会是怎样的怪兽,我们都有必要进行训练。」
失马握紧他手中的霸王潜艇,梦芽和蓬也如同呼应他的动作那般紧握他们手中的霸王战士和霸王飞翼,他们都看向手中的霸王杰农分件,陷入了思考之中。
就在这时,蓬注意到了千濑正一个人背着手呆站在原地。
然后他立刻就想到了,被他放在家里的另一只霸王战士。
因为霸王战士有两个这件事把蓬吓得不轻,所以他把其中一个给藏好了。但是眼下这个情况,自己能不能把其中一个给千濑用呢。
不过话虽如此,昨天蓝色的那个完全启动不了,就算把其中一个给千濑也不过是多此一举,让她更加失望罢了。当下该做的,还是得先让大家对霸王杰农的操控熟练起来。
但不管怎样,在那之前,蓬有件事情想要确认。
「小濑。炽焰金龙GOLD BURN怎么样了?」
蓬曾将某种情况当做一种可能性来考虑过。
虽然直到目前为止,拥有记忆的人只有自己一个,但是失马他们说不定会因为某种契机恢复记忆。
比如,对他们说出些某些令他们印象深刻的事情,使他们的记忆产生动摇。蓬记得有在医疗剧还是哪里看到过,这好像是某种治疗失忆的疗法。
炽焰金龙是千濑的好朋友,亦是梦芽的救命恩龙,所以用在这个疗法上很合适。
「……炽焰金龙……」
千濑明显对这个名字有反应。
蓬将一线希望寄托于这次的诱导询问上,看千濑的反应,这应该算是『成功了』吧。
「蓬哥,你也知道黄金激燃GOLD BURN啊?」
「嗯,是千濑的朋友嘛!」
就在这时,千濑露出好似没和蓬在一个频道上的表情,一脸不可思议地歪过头。她用手指摸了摸戴在她右手手腕上的腕带。
「……朋友?黄金激燃GOLD BURN,不是个乐队吗?」
给炽焰金龙起名的人是千濑,蓬本以为起名的依据是它外表看上去是金色的Gold,然后再挑了个和霸王杰农语感比较近的词。
但是听到千濑讲出这番话,他才意识到,看来千濑是把她自己喜欢的摇滚乐队的名字当作了炽焰金龙的名字。
虽说仅凭这个情况就得出结论还是为时尚早,但对于失马他们是否还保留着之前的那些记忆的推论,蓬还是觉得持反对意见比较好。
「好嘞,训练也差不多该开始了吧!就拜托你指导我们了,蓬!!」
蓬对于自己受到教官级别的对待一事也只能是面露苦笑。
即便自己不指导失马他们,他们也很快就能进步的。不如说自己的驾驶技术才是这些人中进步最慢的。
有谁从旁边敲了敲蓬的手臂,蓬转过头去看向那个人。
「不过才两个月,咱俩就变成了可以其乐融融地谈论兴趣爱好的朋友了呢。」
一边笑着一边继续敲着他手臂的是千濑。
是刚才跟千濑说的黄金激燃GOLD BURN的话题很戳到她吗,千濑非常开心。
「哎,啊——」
这是场误会啦……蓬跟历濑两人组当下的关系还没有深入到能够讨论个人话题的地步。当然关系变好了也是事实,不过这就是所谓的距离感吧。
……虽然蓬并没有向千濑说出他的这些内心想法,只是沉默着,但一种难以言喻的罪恶感涌上他的背脊,他不由得转移视线看向别处。
他看到梦芽盯着自己。
她用上的既不是昨天那种毫无情感的眼神,也不是今天在教室里看到的带着点温柔的眼神,而是他所没见过的未知的眼神。
尽管如此,他还是能感觉得到自己以前被梦芽用这种视线盯过。是他记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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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梦芽眯起她那略带忧郁的眼睛,靠在浴缸的边缘上。
自从初次训练结束回到家吃完晚饭后,她便一直在泡澡。因为她在泡澡的同时想着很多事情,所以泡澡的时间也变得很长。
霸王杰农和怪兽——这种超级出格的非日常闯入了自己的日常,可她却觉得自己有些不可思议地,居然能适应这样的生活。仅仅花了今天一天的时间,她就充分地弄清楚了霸王飞翼这台飞行器的使用方法。
而且比起这个,她对驾驶霸王杰农的这帮人中唯一一个没有失忆的人·蓬所说的话并不感到惊讶。自己对他所说的话有一种没由来的信任。
「蓬君……」
她的轻声细语,回荡在浴室内。
她虽然不像蓬那样拥有未来的记忆,但是她总觉得这几天也有些什么改变。比起前天、昨天、今天,确实是有些什么东西改变了。
有什么东西正在流入她的脑海里。她正一点点地感觉到,自己和之前变得不一样了。
并且,她对这种变化并不感到害怕。
当然要说到变化,家人也有些变化。
梦芽的父母自从某个时间点开始就在不停地吵架,在客厅也好,在她自己的房间里也好,在浴室也好,不论在哪都可以听到他们吵架的声音。
她也有把耳机塞到耳朵里用音乐掩盖争吵声的时期,但最近她已经习惯了,即便是听到也会当做环境背景音一样接受着听。但是她今天却听不到父母的吵架声。
即便只是这样,梦芽也能感受得到有如日常被人替换般的违和感。
「怪兽……真的能够改变世界吗……?」
不知向谁发问的这句不安话语,随着热气一同消失在天花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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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僵着身子瘫坐在浴池里,带着奇妙的表情注视着浴室出入口的那道折叠门。
蓬还记得,初次与怪兽战斗的第二天,他在洗澡的时候失马突然乱入浴室,吓了他一大跳。
但是如果打从一开始就知道失马会来的话,他就不会那么惊慌失措了。
蓬专心致志地等着失马进来。
——然后过了几十分钟。
泡在浴池里的蓬脸被泡得红透透的。
「没来啊……」
他等啊等的,失马就是没出现在浴室里。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当然的。失马最初来到他家里的主要目的,应该就是来问蓬为什么缺席训练。但是蓬今天去参加了训练。
而且他冷静下来之后又在想,为什么自己非得等失马进来不可。
不如说早点泡完,早点从浴池里出来,尽量别和他碰上面不是才更好么。
话虽如此……因为蓬在这之前已经采取了和过往经历不同的行动,并对此感到不安,所以他这次想要按照他记忆中的做法来行事也是无可厚非的。
「讲真的,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
明明他仍在泡着澡,疲劳感却不断涌出。
认命的蓬将手搭在浴池的边缘上,想要快点站起身来。
然而他那刚从浴池中出现的肚子那儿却碰到了某个又尖又硬的东西。他好奇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
「哈………………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
顶着他腹部的东西是——蓝色的霸王战士。
它简直就像是浴池里头的玩具小鸭子似的在水上漂浮着。
蓬无语地抓起这位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盯着它看了又看。
蓬确实是记得自己把它给放到了壁橱里面才对。它是不喜欢呆在那吗……不,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呢。
在他感到有些不舒服的同时,他亦被某种奇妙的既视感所支配。
像这样……霸王战士像这样简直是拥有自我意识般独自一机来到自己身边这件事,以前好像也出现过。
可当蓬去回想那件事情是何时发生的时候——却想不起来了。为什么会这样呢……?
难道说自己的记忆也变得模糊不清了吗。
除此之外,蓬还很在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点。
「这东西,防水吗……」
从浴室出来的蓬急急忙忙地用吹风机吹干了自己的头发之后,开始用吹风机将蓝色的霸王战士弄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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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自从察觉到时间发生了异变开始的第三个早上。已经不知道今天是第几个七月十五日了。
这一天,蓬在听着他已经听过的课节内容时,忽然对某一节内容在意了起来。
老师为了给自己上课的内容打比方,摆出了某个悖论。
是一位名叫阿喀琉斯的飞毛腿,追逐着一只乌龟的故事。
虽说一开始阿喀琉斯是在乌龟后头的,但别说飞毛腿了,哪怕是个普通人,只要他跑起来那都可以追得上一只乌龟。可是,在这个悖论中,阿喀琉斯却永远追不上乌龟。
因为每当阿喀琉斯到达乌龟原先所在的地方之时,乌龟就已经前往下一个地点了。这样的情况反复循环,所以阿喀琉斯永远也追不上乌龟——。
既然这两者都是在连续移动着的,那么就不能按照普通的思考方式去得出结论……尽管如此,也想不出什么完美的反论。令人费解的思考实验,就是所谓的哲学了。
蓬大概是正在钻研着他过去当做耳边风的这番话,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应当去往的明天消失了……应当留下痕迹的地方也不再留有证据,人们也若无其事地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平稳地度过每一天。
蓬现在所亲身经历的这不可思议的状况,简直就像是哲学问题具象化了一般。
蓬忽然抬头看向窗边的那个方向。于是,他又跟不知从何时开始朝着他这边看的梦芽视线交汇了。
蓬是被她所提防着吗……不,看起来并不是,果然她还是给人一种想要从蓬身上找到些什么的感觉。
她究竟是在想着些什么,才转过头来看向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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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君。有个地方我想让你陪我一块儿去。」
放学后,蓬被梦芽叫到了校舍的后面,听到这番话的蓬不由得呆住。
但是他马上又想起来了,「这么说起来,那一天——」
既然梦芽有在「想让你陪我一块去」这句台词前加了附加条件「有个地方」,那蓬应该是不太可能会错意的……尽管如此,他还是条件反射般地,心情非常激动。
(译注:付き合って想必大家都知道是经典的一词多义。)
倒不如说只要蓬的时间能和梦芽一起度过,他就会非常开心。
不过,激动的心情也就持续了一瞬间。因为即便蓬不用去特意回忆,那个梦芽希望「陪我一块儿去」的地方也在他脑海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两人离开学校,走到林荫道上,确认附近没什么人之后,他们便分别取出霸王飞翼和霸王战士。
【访问模式,霸王飞翼!】
【访问模式,霸王战士!】
两台机体通过蓬和梦芽喊出访问模式的口号巨大化,恢复到原本的大小,随后便迅速合体成霸王战士·飞翼合体形态Dyna Soldier Wing Combine,飞往目的地。这个合体,也是在昨天完成实战训练的。
其实他和梦芽的沟通交流,在之前应该还是有些混乱的。
并不像现在这样,他们的关系正有要领地,按部就班地前进着——。蓬与梦芽和失马他们一同积累起来的许多回忆,就像正玩着双六棋,走到了停止格上,按照停止格上写的内容去机械地行动一样。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蓬的心里不由得感到空荡荡的。
他们降落在一望无际的废墟之上。
这里是两天前因为他们和怪兽战斗导致的,被破坏的街道。
「当时因为天黑没看清楚,原来这里这么惨啊。」
梦芽环视着周围的情况说到。她随即用上更加感伤的语气小声念叨着。
「我想要亲眼看一看这儿……」
蓬和梦芽两人,在已经被摧毁的不成样的人行道上堆积的瓦砾山中前行。
被车辆深深嵌入的大楼外墙。弯曲变形,不再发亮的信号灯。人行道被击得破碎,从地上大幅度卷起,像堵墙一样直立在大地上。
怪兽在城市中留下的破坏痕迹,不论看多少次都让人痛心。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战斗的怪兽的能力和以前不同,蓬所见的被害状况相比以前反而是更加糟糕了。
「……抱歉。」
「……你是在对什么感到抱歉?」
蓬下意识地出声道歉,而看到认真地反问他的梦芽,蓬不由得露出一个苦笑。
「嗯,我并不是对南同学感到抱歉……。但是如果我拼尽全力去跟怪兽战斗的话,这条街或许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吧。」
「为什么呢?」
「因为我知道那一天怪兽是会出现的……我本可以做得更好的。」
「很难办到吧?因为,那天出现的怪兽不是蓬君之前没见过的怪兽吗?」
梦芽所说的话并不是安慰他的话语,而是事实——即便如此,目睹到这片残酷的光景时,悔恨的念头也依旧会涌上蓬的心头。
两人再次前行的时候,蓬朝梦芽坦露了自己的心声。
「其实我,一开始是不怎么想参加战斗的……大概,我是在所有人中最没有实感的一个人吧。我都不知道我该做些什么。」
「我觉得即便是有霸王杰农,也应该把它交给国家……或是行政部门之类的,让它能够更好地发挥它的价值。」
「……是吗。可如果墨守成规,有些东西就守护不了。」
明明这段话怎么听都是责备他的话语,但蓬的心中却反而感到有些温暖。
梦芽在这里对他说的这句话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并且对他之后的行动也有深远的影响。
「正是因为南同学你带我到这里来了……所以,我才有所改变。」
「是指意识之类的吗?」
「差不多吧……还有,很多其他方面。」
对于和怪兽战斗一事的意识……大概,就是在这里产生改变的。蓬知道了,即便打倒了怪兽,一切也并不会恢复原样。
被破坏的城市,和受伤的人们……这些东西绝对不会初始化重置,而是会在他们身上留下深深的伤痕。
(译注:初始化/重置是前作《SSSS.GRIDMAN》中的设定,即新条茜操控雾之怪兽改写人们记忆并重建城市的行为。)
正因为梦芽带着蓬来到了这里,他用他的双眼看到了这里发生的一切,所以蓬在心中暗暗发誓。
他一定要从怪兽的手中,『誓死捍卫』这座城市,与活在城市中的人们。
某种意义上而言,这里是蓬的另一个起点……随着战斗的不断进行,他的视线也不止从何时开始追逐起了梦芽。真的,除了很多方面有所改变以外,蓬无法再用其他言语表达他的感受。
「……我说啊。刚才,你是不是说了是我带你来的这里?」
忽然停下脚步的梦芽,朝着蓬说出他意想不到的话语。
「我……果然,是在按照着蓬君所知道的我那样展开行动吗?」
「欸?」
「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蓬君曾看到过的;我现在所说的一切,都是蓬君曾听到过的,是这样吗?」
她简直就像是看穿了刚才蓬在注视着街道的同时思考的事情一样,蓬的内心不由得焦急了起来。
「虽然有些细枝末节不太一样……但大体上是相同的。话又说回来了,我又不可能把我在哪,跟谁说了什么全都一一记住。前几天和其他人说的话,现在回想起来肯定是蛮暧昧不清的吧?」
蓬所说的话,一半是出于真心,一半是为了安慰她所说的善意谎言。
因为梦芽对他说的每一言每一语,和他去过的每一个地方,都在他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更何况在这个地方的对谈,给他留下的印象更是非常深刻。
「蓬君感觉怎么样呢。你现在是尽可能地按你的记忆来行动吗?」
「这个嘛……嗯。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
为了尽可能地去还原自己的记忆,他甚至还等失马来跟他一起泡澡。
可是,梦芽对着满怀自信的蓬开口说出的话语却好似带着些责备他的语气。
「既然记忆都不复存在了,那应该是要重新来过吧。反过来说……正因为是要重新来过,所以记忆才会消失。」
在梦芽那微弱却包含着某种内涵的声音的引导下,蓬转过头去,与梦芽的视线交汇。
「如果说拥有原本记忆的蓬君强行地做着和之前一样的事情,那么这一切就不会重新来过,而是被你所做的一切给覆盖掉吧。」
「也就是说我所做的一切,会使得事情往更加奇怪的方向去——你是这个意思吗?」
梦芽没有回答蓬。但是,她肯定就是这么想的。
确实,引发时间停止,使得人们的记忆回到过去的,正是怪兽。
然而,如果将这一切都解释成为了让一切都重新来过,所以大家的记忆才会变成那个样子,倒也是符合事情发展的。
「我也,觉得当下的情况……有些不太对劲。但我真的,不太能够很好的表达出来。」
梦芽一边露出尴尬的苦笑,一边缩了缩自己的肩膀。
「我明明是因为下定决心要看一看被害状况,才来到这里的……然而我却感觉这里似曾相识。」
「欸……」
对于梦芽出人意料的坦白,蓬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犹如和眼前的惨状做诀别一般,梦芽的头发在空中飘动着。
就在蓬看向她那瘦弱的背影,准备朝她搭话时。
「——可我大概,直到今天早上都还没见过这里。」
瓦砾堆中回荡着不安的声音。从梦芽那不知所云的话语中,透露出她的困惑。
梦芽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被破坏的街道,走向车站。
因蓬和梦芽顺着原路返回,所以不论他们愿不愿意,这次他们都看到了身后的光景。
没遭到任何损坏的全新建筑物,以及全新的房屋。远处的道路上公交车和小轿车像往常一样沿街而行,路上还依稀可见人影。
极其凄惨的破灭和一如既往的平静相接在一起。
这两条没有障碍物在中间隔开的、相邻的街道并列在一起,它们就好像是不同的世界一样,共同存在于这个城市里。
如果能够快一点打倒怪兽,也许他们身后的惨状就不会发生了,但如果他们的动作稍微慢一点,那么他们眼前的这份安宁或许也会消失不见。
不论怎么去想,都只能用可能性IF来形容这种情况……因怪兽的攻击,两个世界就此诞生。
近在身旁,却是完全不同的世界——这同时也象征着发生在蓬一行人身上的状况。
当时,蓬在看完受灾地的被害状况后,于归途的电车上听说了有关梦芽姐姐的事情。
可是现在,他和那时一样与梦芽同乘电车回家,梦芽却没有再提有关她姐姐的事情。
蓬在无意中审视着自己,并且他能深切地感受到,他本人想要沿着同以前一样的道路走下去。
『正因为是要重新来过,所以记忆才会消失。』
少女如同呓语般低声呢喃着,她正带着毫无变化的表情看着窗外流逝的风景。
即便偶有冲突,即便偶有错过……但每一次战斗,蓬一行人的情谊都会加深,他们都会驾驶着霸王杰农,将世界从怪兽的手中守护。
他们所走过的路,没有错到需要重头再来那么严重。唯独这点,蓬是可以断言的。
那么,需要重新来过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呢。
又为什么,只有蓬一个人的记忆免于重新来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