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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五章 分歧点

这是我写的第四封信了。但我还没收到你的回信,我开始担心起来,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收到信。

老实说,我的心情有点低落。

拥有梦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凝视将来的目标,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觉得自己似乎慢慢有所了解。

我觉得……那些事情既单纯又发着光辉,就好像来自于用尽一切方法也看不到的洞穴底部,无论怎么做都无法伸手触及到、极度绝望程度的那种地方。

变成好朋友的同学们,那些从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抵达的地方飞奔而出的人们,身上也闪着光辉吧。

你也是如此散发着光芒。

那时的我,一点也不了解你为什么能够如此努力做着那么无聊的事。因为拼了命想要生存,就因为太过拼命的缘故才无法发觉这点。

是什么事物驱使我走到那个地步的,我觉得说出来就变成逃避了。是转嫁责任的行为,实在太难看了。

现在的我,完全不觉得你的目标无聊。倒不如说,我十分羡慕。

我也可以抓住它们吗?抓到那个在最底部而完全无法触及的东西……那个甚至无法确定是否存在的事物。

我整晚都在烦恼该不该寄出这封信,因为内容实在太不中用了。

不过,我还是决定把它寄出。我想听听你的看法,不用把它想得太难,我只想听听你现在到底想说些什么而已。

因为写了信,所以想要读你的回信呢。

你的梦不论何时都是那样耀眼,请不要失去那个梦想。

给亲爱的莉琳·马菲斯

雷冯·阿尔塞夫

妮娜粗鲁的在走廊上用力踏着步伐。一名看起来像是学生会成员、怀中抱着文件的路过女学生被那副尊容吓了一跳,连忙把路让了开来。

她会受到惊吓也是理所当然的。端整额头与双颊上沾满砂土、梳整服贴的纤细金发脏污不堪,连武艺科配给的战斗服都破烂不堪。以这种状态还能满脸愤慨地走在都厅学生会的学生并不多见。

妮娜正发着火。虽然她不是很清楚自己因何而怒,总之她正在发脾气。

对心中怒意根本没有任何怀疑的她,在比赛后就以这种情绪为原动力来到了此处。雷冯在比赛结束警钤响起的同时昏倒在地,之后就被医疗科的学生们用担架抬走。因为刭的流动没有任何异常,妮娜认为他应该只是失去意识而已。

「这是怎么回事?」

忿恨地低声吐出这句话后,妮娜使劲槌打着学生会长执务室的大门。

「进来。」

妮娜在回应声传出前就迳自推开了门。

眼前的办公桌那边除了露出苦笑的卡利安外,连武艺长梵希都在现场。认出梵希的身影让妮娜稍微回复了冷静,并在原地停下步伐。

「武艺科三年级,妮娜·安多克要进来了。」

「请。」

没有停下苦笑的卡利安如此说完后,就这样接着说出了赞美:

「恭喜你初战告捷。」

欲盖弥彰的言辞令妮娜柳眉倒竖。

「……那是怎么一回事?」

「嗯?你指的是?」

「雷冯·阿尔塞夫的事。会长应该知道,他不是一个普通人物吧?」

「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仔细想一想,整件事实在太奇怪了。开学典礼那件事做得的确漂亮,但在那之后连确认他的实力都没有,您就把雷冯转到了武艺科并推荐他为我的小队成员。在那个阶段时,认为整件事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的人应该不少吧。不过,在那之后您什么也没做……就会长的个性而言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你也接受了雷冯啊,这不就表示那件事让你也很佩服吗?」

「我之后测试过他了。」

妮娜清清楚楚的说了出来。

她不但让菲丽把雷冯带到训练场,而且还测试了他的实力。虽然无法感受到那时的雷冯根本不想使出实力,但妮娜还是认为他的实力只要加以训练,一定可以胜任小队队员。

虽然那个判断根本就是误认。

问题根本不在于训练后就能变强,而是他根本不需要训练。

刚才的比赛让她见识到了雷冯的实力。针刭与旋刭……那种威力,绝非一朝一夕就能练就而成的。

「说得对。」

卡利安旁边的梵希点头称是。他瞥了一眼正要转播第四场比赛的萤幕,然后又移回卡利安身上。

「您刚才说话的态度,就好像知道雷冯·阿尔塞夫是何方神圣一样。您事前就知道他这个人了吗?」

卡利安无奈的摇了摇头。

「其他都市的情报,可没那么好弄到手喔。」

卡利安虽然这样讲,但两人望向他的怀疑视线仍没有半点动摇。

「我是在偶然情况下,才知道他这个人的。」

卡利安高举双手表示自己投降了。

然后,他开始说道:

「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间学校的?」

「当然是搭流浪巴士。」

卡利安对发出冷哼表示不屑的梵希摇了摇头。

「搭乘流浪巴士是理所当然的。我们一般人要在都市间往来仅能依靠流浪巴士,我想说的是,移动路线。」

「移动路线?」

「没错。所有流浪巴士都会回到交通都市约尔得姆,再从约尔得姆出发。只有约尔得姆的意识能够掌握所有移动中都市的正确位置。可是也不一定就能直接从约尔得姆来到这边,有时候也要多绕过几座城市才行。」

妮娜点了头,因为她来到洁尔妮前也经过了三座城市。

「那么,会长路过了古连丹吗?」

卡利安对妮娜发出的问题点了点头。

「我一共花了三个月来到洁尔妮。就在途中,我为了等巴士在古连丹逗留了两周左右。因为古连丹经常进行武艺比赛,所以在那里等待的时间一点也不无聊。而且我很幸运,刚好看到了决定天剑继承者的重要比赛。」

「天剑是……?」

妮娜提出问题,视线也望向梵希。因为梵希看起来似乎也不知情,所以她就等待卡利安开口继续说明。

「那不光只是授与枪壳都市古连丹十二名武艺最优秀之人的称号……也能得到某种特别的东西,不过身为外人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一边看着只说出这些话就停下来的卡利安,妮娜想像着接下来发生的事。

雷冯就在那边,不会错的。既然卡利安为了入学而搭上了流浪巴士,就表示那是五年前发生的事。

想到此处,妮娜突然察觉某件事。

五年前?……那个时候的雷冯搞不好还没满十岁!

「怎么可能……」

「我知道世上有所谓的天才。不过连我也为他的表现大为感动,而且也惊讶的说不出半句话。虽然我没有武艺天分,但我可以确定所有人都可以理解发生在现场的震惊景象。」

不知是否满十岁的孩子,拖着长剑极其轻易地打倒比自己还大的大人。

「不只是我,在会场的所有人们都因这个事实而大感惊讶。发生的事实就是异常到这程度,这也是想当然耳吧。毕竟那种乳臭未干的小孩,居然在武艺最为盛行的古连丹里站上高位君临整个武艺界。

所以我无法忘掉那个名字。那个名字出现在申请奖学金的论文里面时,我绝不可能漏看。他在洁尔妮如今的状态下来到这里时,我甚至觉得是救世主降临了。同时,我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会离开古连丹,而且希望入学的科系还是一般教养科。不,我对他进入一般教养科这件事完全不觉得惊讶。因为对他来说,早就不需要请别人指导武艺了。话虽如此,我还是对真正的原因感到在意。所以我进行了调查,而调查结果就在开学典礼前一天送到了我的桌上。」

「所以……」

妮娜感到口干舌燥,她吞了一口口水,试图消去异物黏住喉咙的感觉。

对了。

妮娜突然了解,自己为什么会生气。

她现在懂了。虽然拥有强悍实力,但雷冯在训练时根本没拿出实力过。这点也就算了。真正不能原谅的事,在两人初次以武器对战时,雷冯故意输掉了比试。明明可以轻松击倒妮娜,但雷冯却不这么做而是刻意输给了她。

妮娜觉得对自己而言,可说是唯一的武艺受到了污蔑。

话虽如此,也许事实真相并非如同表面所见。

妮娜略微压抑怒火,冷静的思考起来。或许面前微带亢奋表情的卡利安,反倒让妮娜冷静了下来也说不定。

对雷冯来说,武艺究竟是什么?也许他不喜欢吧。如果喜欢的话,就算没什么可以学习,应该还是会进入武艺科,不是吗?

(这么一说……)

她想起来了。就在机轮部门从事打扫工作的两人一起吃宵夜时,雷冯确实说出了这样的话吧?

『武艺不行,因为我已经失败过了。』

后来虽因找寻电子精灵而分心忘了有这回事,但仔细想想那句话的涵意却是相当深远。

失败了?

到底是什么事?

在故乡古连丹站上武艺顶峰的雷冯,究竟犯下了什么样的错?

「他……」

卡利安开了口,妮娜反射性的想捂起耳朵。

想要听。

不过,也许自己不应该听这些事。如果知道的话,说不定就不能让雷冯待在小队里面了。或许,自己的心无法原谅他的行为。

就在想法左右摇摆心意彷徨之际,卡利安把话说了下去:

「他自己污辱了天剑继承者的名声。」

只要在保健室里醒来,似乎就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我又来了……」

雷冯起身后立刻理解自己做出了什么行为,强烈的自我厌恶让他抱住了头。

头部到处都是闷闷的抽痛感,雷冯摸了摸头,发现上面起了许多肿包。

「呜……」

他一边发出叫声试图摆脱疼痛,一边将视线延伸至保健室里面,雷冯看见长椅子上面放着东西。那是一个大篮子与三个像是女生会使用的包包。当他望着这些东西时,吵杂喧闹声从走廊那边渐渐接近,然后门就这样被推了开来。

「啊,雷顿起来了!」

手上拿着纸杯的米菲大声叫道,梅珍与娜尔姬则理所当然似地站在她的后面。

「怎样怎样?没问题吧?话说回来,雷顿你很厉害嘛,我吓了一大跳。」

雷冯对满脸兴奋朝这边走过来的米菲露出苦笑,然后从床上重新坐了起来。

「想不到你居然强到那种程度,那两招真的很厉害喔。」

连娜尔姬也说出了这种话。不,正因为娜尔姬是念武艺科才会这样说。雷冯脸上的苦笑又加重了。

看见雷冯的神情后,娜尔姬的表情似乎有点变化。

「……你不要紧吧?」

雷冯伸手接过梅珍递出来的果汁。对干渴的喉咙而言,水果口味的果汁可说是求之不得。雷冯有如要让果汁完全渗入体内似地啜饮着纸杯中的饮料。

「谢谢,我舒服多了。」

稍微能喘口气的雷冯道了谢,梅珍唰地俏脸生晕。她慌张的低头,边从床边小跑步移动到了长椅子那里。

「……呃,如果你肚子饿的话,我有做便当……」

「啊,谢谢。」

雷冯走到长椅子旁,朝打开的篮子里面望进去。里面分隔成两个部分,一边是三明治,另一边则是用包装纸包装起来,像是饼干之类的烘培甜点。

「我的肚子刚好饿了。」

从早上开始就一直胃痛,所以雷冯根本没有食欲。现在那些感觉全部消失的他看见篮子里面的东西,才好像想起自己也有胃似地饿了起来。

他抓起一个三明治咬了一口。感受着刺向脸颊一带的窥视目光,雷冯两口将三明治吞下去后,以果汁将它冲下喉咙。

「真好吃。」

梅珍紧张的表情马上绽放出笑容。

「呃……」

想再伸手拿东西吃的雷冯感到有些犹豫。

「我们还不饿,你全部吃完也没关系喔。」

「嗯嗯嗯,全部吃掉吧。」

既然娜尔姬与米菲都这样说,而梅珍也点头表示同意。雷冯就不客气的把手伸出去拿了另一个三明治。

「那我去买一下果汁。」

「唔,我也一起去。」

两人突然站起来的举动,让坐在自己旁边的梅珍脸色大变。

「……呜,你们两个!」

「别担心啦,我会连你们的份一起买回来的。」

面对慌张挥着手的梅珍,娜尔姬沉着地说道。

「啊,没错没错。队上的人说要好好庆祝一下呢,我们也有被邀请喔。」

「啊,嗯,我知道了。」

稍微想起比赛所发生的事让雷冯的心情猛然一沉,不过现在还是要以食欲为优先。发出含卤蛋似的敷衍声音点头回应后,娜尔姬她们就离开了保健室。

变成两人独处的瞬间,梅珍突然失去了沉着态度。坐在雷冯身旁的她就这样在膝上慌张地玩着手指,视线也不停在四周移动。

吃完第四个三明治,总算让肚子安定下来的雷冯察觉了梅珍的奇怪举止。

(啊,她很怕生吧?)

吃着三明治的雷冯,不知怎地也尴尬了起来。娜尔姬与米菲明明知道这件事还把梅珍单独留下来,实在太坏心了。

「对不起,让你费心准备便当。」

「……没关系,这算是谢……谢礼。」

「谢礼?」

「……因为你救了我。」

想起在开学典礼发生的事,雷冯摇了摇头。

「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根本没想过要搭救梅珍,只不过是身体擅自动起来而已。

事情真的只是这样子罢了。

「……可是,我还是得救了啊。」

「那么我就诚心接受你的好意吧,不过几乎都被我吃完了呢。」

这个笑话让梅珍发出轻笑声。雷冯感到不好意思,又抓了另一个三明治。

「……雷……顿,你真的很强呢。」

吃完最后一个三明治的时候,梅珍低声的说出话。

「不……没这回事。」

即使想要否定,雷冯仍发现心里有另一个无法完全否定的自己。他了解自己在武艺这一方面拥有超凡实力,而且结果也是如此。他拼命试着去隐瞒这一切。虽然不明白学生会长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但由于看起来似乎没有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所以雷冯也认为事情总会有办法解决才对。

然而那些愿望,都因为今天的比赛而成为泡影。

这里肯定有来自古连丹的学生。今天的比赛会让那些原本以为自己认错人的家伙,确定雷冯就是天剑继承者吧。

「……真的很强。我看见了,像那样立刻击倒两个人……」

在观众席上的大萤幕似乎映照出了雷冯的影像。

「……可是,为什么你不立刻打倒他们?」

预期总有一天会面临的问题像这样摆在雷冯面前。此时他才察觉到沾染在自己衣服上的土壤气味。虽然医疗科的人在把雷冯放到床上前尽可能的拍去了砂土,但光是那样并无法将脏成那副德性的衣服给弄干净。雷冯试图让头脑运作的同时,也想起头上那些疼痛的肿包。

(在地上滚过头了吧。)

在场上时头被撞得乱七八糟,思考也跟着困难起来。雷冯想像着妮娜被痛击的情况,比起隐藏自己的实力,更加不能允许那种事情发生。

「我本来不想赢的。」

所以他老实地说出了一切。

「其实我一点也不在乎修练武艺的自己。我并不是因为喜欢才开始练武艺,也没有人鼓励我这么做。我只是因为有那个必要才去学武艺的。

而且武艺对我已不再是必要之物,所以我放弃了它。」

坐在瞪大双眼惊讶不已的梅珍旁边,雷冯如此低声说道。

如果……更习惯怎么放水的话,说不定就能更漂亮的输掉比赛。雷冯是这么想的,可是雷冯无法在战斗中放水。只要手执武器……就算并非全力以赴,雷冯也总是认真的战斗着。这与对手的强弱毫无关系。在那种行为里没有混杂其他情感,只是为了取得胜利后的结果,认真的战斗着。

「我有说过自己是孤儿的事吧?」

梅珍有些尴尬的移动着视线,并点点头。

「我们的院长是一个金钱观念很差的人,他老是为了钱而烦恼。只要看到伙食愈办愈差,就可以猜到院长又赔钱了,因此我一直很害怕有一天会没东西可以吃。」

就在那时,他与剑术相遇了。

「被说拥有剑术才能的我,决定要以这项天赋赚钱。我出场了各式各样的比赛,也赚了不少奖金……」

然后当自己回过神时,已经成为天剑继承者了。

也许梦想成为天剑继承者的人,听到他说这种话会气得发狂吧。然而对雷冯来说这就是真实,他也只能从天剑这个词汇里找出这种程度的价值,这只是他达成自己目标的一个过程罢了。

「多亏那些奖金,院里的经济也好转了。大家都很感谢我。」

「……所以你就决定不再修练武艺了吗?」

「嗯,因为已经存够钱了。虽然不凑巧地没剩下我的学费,不过那也是没办法的。这次只要用其他方法来赚钱就可以了。」

「……你没有半点的留恋吗?」

被这么一问,雷冯露出极自然的笑容点头。

「嗯,虽然我根本还没决定要做些什么……」

「……你一定会找到的。」

有点害羞的轻声说完这些话后,梅珍缩着肩膀让身躯变得更小了。

「可是……」

梅珍就这样望着地板,然后又轻轻补上了一句话:

「……刚才的比赛……虽然很厉害……可是我觉得你有点狡猾。」

「咦?」

「……既然决定要故意输掉比赛,为什么又赢了?」

「……」

虽然想说自己是因为脑袋被撞的满头包而意识混沌,但转念一想又把话吞了回去。因为这个理由不但很逊,而且雷冯也觉得这种事似乎不该让梅珍知情。

「……雷顿有自己的想法,比赛输赢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懂……不过,既然决定要输,我觉得还是要输掉比赛比较好。比到一半才突然改变心意认真起来……我总觉得不是很帅气。

……至于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嘛,我没办法好好说明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喜欢做甜点,也不知道该怎么找出兴趣,所以也不能给你任何建议……」

停了半拍的梅珍有如将空气整块吸入似地做了一个深呼吸后,把话继续说了下去:

「……不过开学典礼时的雷……顿,真的很帅。我想要看到像那个时候的雷顿。」

说到这里,梅珍始终低垂的脸庞变得绯红,然后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雷冯什么也没讲,只能不断摇着头。

接着与回来的娜尔姬她们稍微聊过一下后,大伙决定在晚上的庆祝会之前各自行动。

雷冯回到宿舍将脏掉的战斗服脱掉,然后去大澡堂那边淋浴。

全身清爽回到房内的雷冯望向放置在桌面上的纸包。

那是梅珍给的烤饼干。

「我不太喜欢吃甜食呢。」

因为没办法拒绝她的好意,所以雷冯原封不动的把它带回来。

用单手托着纸包并将它打开,被禁闭的甘甜气味一涌而出抚动着鼻腔。虽不明白原因为何,但它闻起来好像梅珍的气味。因为喜欢做甜点,就算在制作美味蛋糕的咖啡厅里做着不拿手的女侍工作,也想学习制作方法的梅珍身影浮现脑海。雷冯想起略微低着头、脸颊有些泛红偷看着自己吃三明治的她。

他拿了一块饼干放入口中。

「……好甜。」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不过雷冯并不讨厌甜味在舌头上方散开的感觉。疲累时吃甜食对身体有益,实际上雷冯也有一种糖分渗到身体内部的感觉。

「啊啊……」

雷冯抓着纸包,在原地瘫坐了下来。拨开掉在眼睛前方的头发,他凝视着地面。

他对梅珍说了谎。

说得更正确一点,他只是隐瞒了对自己不利的部分。没有人会因为这种行为而受到伤害。雷冯觉得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但他却对只想维持良好形象的自己感到厌烦。

而且他也觉得那副虚假形象被毫不留情的识破了。比赛时的自己确实很不中用。明明没有赢的打算,比到一半却为了胜利而展开行动。就好像是为了大出风头而刻意隐藏实力一样,实在是太难看了。

而且赢了之后,自己又打算要怎么做?

要回去修练武艺吗?

不要。

那么……

「我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知扪心自问过多少次的问题,不管多少次也要问。自己舍弃了武艺,那么他除了武艺外还拥有什么?

除了武艺外,能发现其他的东西吗?

什么都没有,他只是想做些什么罢了。连梦想都没有的走在眼前那条没任何阻碍的道路上的自己,只想靠自己确实地找到该前进的道路并试着走上去而已。

他连自己该往哪边走都还没决定好。

雷冯为了发掘这点才来到这里。然而也许能发现兴趣的微小期待,却不被这座学园的状况,以及知道自己底细的学生会长所允许。

雷冯又抓了一块饼干抛入嘴里,甜味在舌头上散了开来。她应该知道雷冯不是很喜欢吃甜食吧,梅珍做的低糖饼干非常好入口。

这种体贴让雷冯的心又痛了起来。连这点都能做到的她,在烘培甜点时的心意充斥雷冯整片胸口。

梅珍眼中那个「帅气的雷冯」究竟是什么模样?

「好甜啊,真是的……」

雷冯不断喀哩喀哩的吃着饼干。

对抗赛的第二天也平安无事地进入尾声,时间来到了深夜。

娜尔姬单手拿着手电筒走在野战场附近。她胸前别着都市警局的徽章,剑带上挂着变化成警棍的炼金钢。一名武艺科的学姊走在旁边,两人一同巡视着夜晚的洁尔妮。

「那个第十七小队的一年级生是你的同学吗?」

「是的。」

看到学姊眼底发出好奇心的光芒,娜尔姬脸上泛起了苦笑。

到了夜晚由于多数人都移动至闹区之故,所以野战场周围也冷清了起来。话虽如此,仍有试图在人烟稀少的场所,达成特定目标的不检点情侣,与企图从事非法实验的炼金科与工业科学生,所以还是不能大意。

即使如此,还是无法改变闲暇的事实。

在闲扯时学姊把过去发生在炼金科的异臭事件,以及用机械科制造的自动机械来进行的地下赌博比赛当作话题说了出来。在听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就谈到了前述的会话。

「他还真厉害呢。就算在武艺科,也很少有人能把到修练到那种程度呢。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天晓得……因为他本人也不常提起这些。」

与其这样讲,倒不如说雷冯身上有一种不想提起往事的气息。昨晚在庆祝会上满天飞舞的各种问题,也全被他暧昧的表情敷衍了过去。

「只知道他好像是古连丹出身的。」

「古连丹吗?啊,原来如此。不过就算是古连丹,也不是大家都会武艺。啊,这么一说……」

「怎么了?」

「去年有古连丹出身的武艺家来到这边。不过那个人完全不行,在共同训练时可是惨不忍睹呢。」

娜尔姬对着压抑笑声的学姊露出不解表情。

「请问……是什么地方惨不忍睹?」

「啊,我还没说呢。说到刭的训练嘛,既然进入武艺科,一定要做过内力系或外力系其中一方的基础修练吧?但是那女孩却老是夸耀自己会使用刭,甚至还说在古连丹这种程度只是基础而已。可是实际对招时,她的程度却低到不行,其他女孩轻轻松松就解决掉她了。结果那女孩才半年就休学了。那时大家虽然认为古连丹的程度也不过如此,但看过昨天的比赛后,果然不是这么一回事呢。」

「请问,从古连丹来的学生很少吗?」

「嗯?这个嘛。就我所知只有那个女孩吧?古连丹这几年好像一直离洁尔妮很远。就算要去学园都市,也是找近的地方比较安全,所以古连丹的学生可能不多吧。这么一想,说不定那女孩也是认为,距离古连丹远的地方比较不会使用刭吧?」

娜尔姬横目看了一眼说完后再次发出轻笑的学姊,陷入了沉思。

话题中那个不中用学生的例子,不是也可以套用在雷冯身上吗?娜尔姬有了这种想法。

如果要去学园都市求学,应该尽可能选择较近的场所。这么一来可以减少以流浪巴士移动时,所发生的危险。虽然无法持续掌握移动都市的正确位置,但交通局那边有凭借流浪巴士抵达的天数与方位推测出附近都市大致位置的资讯,只要提出询问他们就会告知。就连娜尔姬她们,也是靠着这种方式调查并缩小候补范围,最后才选择了洁尔妮。

(雷顿刻意选择了遥远的场所吗?)

她觉得有这个可能。雷冯认为同乡愈少愈好,才选择这里吗?虽不明其由,但娜尔姬感觉这个推测很接近事实。隐瞒着某些事情的雷冯,绝不希望身旁有可能知道自己底细的人存在。所以他才故意选了一个距离家乡十分遥远的地方。

这么一来的话……

「唔?」

「……怎么了?」

走到前方不远处的学姊回头望向突然陷入沉默的娜尔姬。

「不,没什么。」

娜尔姬摇摇头后,立刻从后面追上了学姊。

(什么问题都没有。)

这么一来的话……这件事里面会有什么问题吗?不,没有。

这就是娜尔姬想出来的结论。

人类只要活着,一定会有难过或是丢脸到想要抹消过去的回忆。在这种时候,逃出让自己回想起不好记忆的场所并没什么不对。

(哎,那也要看情况来决定就是了。)

她在意的不是雷冯本人的事,而是梅珍那边。她很明显对雷冯有好感,只要愈亲近雷冯,就愈有可能会触及他想隐瞒的事实。不,已经触及到了吧。如果两人要在一起的话,娜尔姬不希望两人发展出那种害怕触及伤口的见外关系。

在这个节骨眼上,梅珍会怎么做呢?

(如果是她的话……)

没问题的。虽然想这样想,但娜尔姬却办不到。

(惨了,说不定她会很沮丧。)

她渐渐担心了起来。

从小时候起,梅珍从就总是躲在三人中最高大又会打架的娜尔姬背后。以最快的方式抓住欺负弱小之人的把柄,并要阴招报复回去是米菲最喜欢做的事,所以那些家伙都对她敬而远之。

会打架的娜尔姬与擅长收集情报的米菲,个性软弱的梅珍就是在这两人的守护下长大。

可是她也不是光被守护而已。

因为最喜欢做甜点,所以专门负责吃的娜尔姬与米菲都屈服在梅珍亲手制作的甜点魅力下。如果玩笑开得太过火就会没甜点吃,所以两人在梅珍面前都抬不起头。

即使如此,她还是很少离开三人的小圈子与外界接触。自从来到学园都市后,主动去咖啡厅打工的举动,可说是一大进步。但娜尔姬并不认为梅珍能就这样与自己及米菲以外的人,建立人际关系。

她非常担心。

(唔,怎么办才好呢?这么一来,干脆我先对雷顿逼供算了?如果内容太过灰暗,说不定小梅真的会陷入低潮呢。可是要怎么做?对方虽然个性软弱,但实力可是在我之上耶。事到如今,还是诉诸于公权力吧?随便捏造一些不利证据威胁说要逮捕他吗?)

娜尔姬脑中的想法,因为过度保护的心态而愈走愈偏激的脚步再次放慢。走在前面的学姊回过了头。

此时……

「呜哇……」

学姊失去平衡瘫坐在原地。

地面在摇动。

「怎么了?」

激烈的摇动让娜尔姬在原地跪了下来。周围的建筑物与行道树,都因这阵令人无法站立的剧烈摇晃而发出悲鸣。附近的路灯仿佛随时会倒下来似地猛烈摇动着,灯光也狂暴地不停抖动。

「发发发……发生什么事了?」

似乎是初次体验到地面摇动的学姊满脸惊恐地紧抓着摇动的路灯。

「这是都市地震。也许是地面不平,或是都市脚步没踩好的关系……」

「咦?……是喔。」

对方花了半晌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像这样过着普通生活总是令人容易忘记这个事实,但自己所居住的都市总是无时无刻在真正的大地上不断移动着。

在娜尔姬小的时候,约尔得姆曾因为陷入地盘薄弱的土地,而造成了比今天更强烈的都市地震。也因此受到了很大的损害。

过了一阵子后摇动渐渐停止,娜尔姬起身环视四周。看样子似乎没有地方发生火灾。因为此处距离闹区与住宅区很远而听不见那里传来的骚动声,但那边肯定乱成一团了吧。

娜尔姬忍不住想起米菲与梅珍的事。这个时间的她们,应该在宿舍熟睡着才对。

「没发生意外的话就好了。」

宛如要将如此低语的娜尔姬心愿打碎似地,警钤激烈地响了起来。

妮娜从昨天开始心情就很差,虽然她觉得这是因为雷冯隐藏实力害的……

雷冯与妮娜在附近刷洗着管线。在无数粗大管线交缠会合的机轮部门深处,以刷子除去污垢,还边涂上可以防止生锈的涂料。

雷冯单手拿着装有涂料的铁罐与刷子,他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背后的举动,几乎让神经发出叽叽叽的运作声。背后的妮娜正默默地用刷子洗着管线。

雷冯觉得刷子磨擦铁管的声音,简直就像在苛责自己似地刺耳。

「呜呜。」

即使忍不住发出叫声,妮娜仍然毫无反应。雷冯的胃又痛了起来。

(我做错了什么事吗?)

虽然自己也想得到答案,但雷冯仍忍不住考虑起其他的可能性。

昨晚,在庆祝会场集合后妮娜就怪怪的。先把连出席都没有的菲丽放到一边,虽然夏尼德与哈雷等人跟雷冯打了招呼,但妮娜却是一副不想跟雷冯讲话的样子。她只简短说了一句「辛苦你了」,然后就独自坐到了一旁。

她果然因为自己隐藏实力的事在生气。

不管怎么想,原因果然只有这个可能。就算是雷冯也知道自己的得意项目被身旁之人,而且还是根本不想努力的人所超越,一定不是什么舒服的感觉。那就像是拼命努力的成果遭受嘲笑一样难过。

「请问……」

这样下去是无法打破僵局的。雷冯转过头来,朝着妮娜的背发出叫唤声。刷子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干嘛?」

妮娜没有回头,就这样放下手中的刷子。

「你在生气吗?」

(呜哇,我这个笨蛋!)

雷冯脱口说出自己也大吃一惊的率直言语。虽然想不到更好的台词,但应该还有其他话题可以选择吧。想到此处雷冯不由得对自己的笨拙感到既吃惊又无奈。

「……没有。」

雷冯以为妮娜会大吼而缩了缩脖子,但她却只有低声说出这些话而已。

「我没有理由生气,只是……」

雷冯知道妮娜叹气,肩膀垮下后,她回头望向这边。

妮娜的视线微微避开了雷冯双目。

「我有点后侮让你加入小队。」

「咦?」

「我可以说是被学生会长的谋略所骗吧,事实上这么说一点也没错。对抗赛迫在眉睫,又没有人使用到的程度让我满意。就这点而言,你正面承受了我的冲刭,所以我才觉得只要以后好好加以锻练,你应该可以胜任小队攻击手的任务。就算在对抗赛中落败,在正式武艺大会来临前总会有办法变强的。

只是你真正的实力,远超过我的估计就是了。」

「不,没这回事……」

「学生会长没有说谎吧?你就是什么天剑继承者吧?」

下意识说出的话立刻遭受对方否定,哑口无言的雷冯只能屏气。妮娜露出尴尬表情,明显的将视线从雷冯身上移开。

「学生会长告诉你了吗?」

「没错。」

妮娜点了头。

「学生会长把他所有知道的事全说出来,而我只能祈祷它们不是事实。」

带有询问意味又仿佛在恳求些什么似的眼瞳,让雷冯将屏住的气息再次吐了出来。他感到全身虚脱。那不是想在原地瘫坐下来的感觉,而是某种紧绷情感突然中断,如同身体重量突然消失的感觉……也许可以称这种情绪为绝望吧。

(一切都结束了……)

究竟是什么东西结束了,雷冯并不明了。他只是感到不对任何人诉说,并将其弃置在古连丹的某物又回到了身上。一直以来逃避的事物追了上来,并且追到了自己。

「呐,跟我说这一切都是谎言吧。」

妮娜的口气有如在恳求似地,而雷冯的反应也表示了一切都不是谎言。

她原本就不觉得学生会长的情报是骗人的。

沃尔夫修丁……从知道那个赐与十二位天剑继承者的名号的那一刻起。

所有人都责备自己,说这是一件坏事。然而却没有人能好好解释这种行为到底有多坏,只是一股脑地指责那件事有多坏。

僵硬表情渐渐消失。

啊,以前的自己又回来了。妮娜的表情有如罩上一层寒霜。看到现在的自己,妮娜必定有了这一切都不是谎言的确信。

「真的是这样吗?」

「是的。」

雷冯点了头。

「嗯,我在古连丹参加了被禁止的赌博比赛,也因为这样污辱了天剑继承者的名誉而被放逐。」

妮娜的脸部肌肉一阵抽搐,而雷冯仅是淡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为什么?」

「为了赚钱。」

他知道自己的才能可以换算成金钱。所有大会都会提供优胜奖金,雷冯便是以此为目标锻练武艺,一次又一次的获得胜利。

即使如此,普通大会的优胜奖金不过是微薄的小钱罢了。

不断胜利的结果,虽然让自己成为天剑继承者,并侍奉着身为古连丹支配者的亚尔莫尼斯陛下。但他的俸禄仍是相当微薄,而且紧急出动所发放的特别奖金也不是什么大数目。

「为了养活孤儿院的同伴们,我需要很多钱。」

如果只要自己生活,或是养活极普通家庭的话,这些钱可说是绰绰有余吧。

可是孤儿院里有许多孤儿。为了要给予所有孩子们完整的教育与衣食无缺的生活,那一点钱绝对不够。古连丹有许多孤儿,不光是师父所经营的孤儿院,还有古连丹全部的孤儿院……为了养活自己的同伴,光靠那些钱是绝对不够用的。

明明只要赚钱给养育自己长大的孤儿院就行了,但雷冯却认为必须为了所有孤儿院存钱才行。他自己也不明白是为了什么。如果一定要加上某种解释,大概是因为对雷冯而言,所有被称为孤儿之人都是自己的同伴吧。

所以自己赚的钱不够。

「在那时,我知道了一件事。就是拥有高额奖金的赌博比赛存在的事实。」

妮娜的表情细微地动摇了一下。

她也觉得这是玷污武艺的行为吧。多数人都把武艺看作是为了从外敌手中守护都市而存在的神圣技艺。

以武艺为志业的人,特别会有这种根深柢固的观念。

神圣技艺,绝不能被人类的欲望玷污。

然而反过来说,正因为它神圣而不可侵,因此也有人会产生想玷污它的想法。在对抗赛中偷偷下注的学生们,大多是因为沉浸在近似祭典的气氛里,才会犯下平常不会做出的严禁行为。

不过跟这些学生比起来,还是有人在精神完全正常的情况下,顺从欲望做出这种行为。也有许多人们无法满足以礼仪开始以礼仪结束,充斥美好运动精神的正常比赛,因而醉心于满是血腥味的疯狂战斗。

像这种被禁止的比赛,也因为这些不可告人的理由而提供了巨额优胜奖金。

然后雷冯发现了那种比赛的存在。有所察觉后,他便接近举办比赛的人。一边利用天剑继承者的权威加以胁迫,再提供对方以自己强大实力做为商品的想法。

如果是普通比赛的话,自己与对手哪边会赢观众一目了然。但是如果能欣赏天剑继承者毫不保留的实力,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把自己所拥有天剑继承者那绝对强悍的刭当做杂技表演,并向观众收取金钱。

「可是这种情况维持不了多久,这种赚钱方法顶多只是要小聪明罢了。」

杜绝天下悠悠之口绝非易事。在不知不觉间,雷冯双手沾染恶事的谣言在古连丹愈传愈开,最后也传至亚尔莫尼斯的耳中。

「结果我就从古连丹被放逐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有如要将心中焦躁全部吐尽似地,妮娜狠狠撂下了话。

妮娜的那种愤怒,也就是古连丹众人对自己所发出的怒火。在那些人中有身为养父的师父、其他天剑继承者、甚至还有孤儿院的同伴们。

即便如此,雷冯仍是无法理解。

「为什么是理所当然的事呢?」

「什么?你这家伙……」

「刭是为了在这个世界求生存的人类所得到的重要宝物。或许真的是这样吧,因为有它,我与古连丹的众多孤儿们才能不再为食物烦恼。为什么大家非得要将这种行为污名化呢?」

他真的无法理解。

「我最后之所以会被陛下从古连丹放逐,就是因为某个武艺家威胁我的关系。」

「威胁……?」

她不知道这件事吧。妮娜脸上浮现困惑神情。

「那个人参加了决定天剑继承者的比赛。他给我看了我参加赌博比赛的证据,并且威胁我说如果不想让这件事传出去,就故意输掉比赛把天剑让给他。」

天剑继承者一共有十二名。如果有人要成为天剑继承者,就一定要与已经成为天剑继承者的人比试并取得胜利,或是在天剑继承者中有人死亡后的比赛中获得优胜。

那个人指定要与雷冯进行比试,因为他拥有以剑术之外的方式取得胜利的手段。

但雷冯并没有接受对方的胁迫。天剑继承者的身份在赌博比赛中非常重要,所以雷冯无法舍弃这个名号。

所以他想要杀死对方。只要对方死亡,至少那个秘密不会被公开。

雷冯打算以一招决定比赛胜负,他有这个自信。虽然对手也不是省油的灯,却误以为雷冯会在比赛中放水。只要趁对方大意使出致命一击就能确实取得胜利,雷冯认为自己能确实除掉对手。

然而,他却失败了。

雷冯浑身解数的一击只削去对方的一条手臂,而比赛也以对手无法继续战斗的形式划下句点。

然后因为那个武艺家的告发,雷冯的所做所为终于在古连丹传了开来。

「我并不觉得那个人很卑鄙。」

雷冯对着哑口无言的妮娜如此说道:

「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必须豁出全力,他只是这么做罢了。而且在最后大意了。事情就只是这样子而已。」

而且雷冯在最后关头解决对手的方式也太天真了。

为了生存必须拼命,雷冯也觉得自己拼命到了毫无意义的程度。只不过,当时尚有驱使他做出这些行为的事物存在。

就这层意义而言,雷冯对学生会长试图利用自己的做法并不感到愤怒。为了让都市生存下去任何事物都可以加以利用的态度,与以前的雷冯可说有其共通之处。

只不过,他将关注目光集中在自己想要舍弃的事物上,让雷冯产生了一种复杂的感觉。

「以上所描述的就是我这个人。你觉得我很卑鄙吗?」

古连丹里的所有人都责备雷冯,辱骂他是卑劣者。

妮娜也会这样吗?雷冯以抹消感情的表情等待着她的反应。

他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即使明知这种痛苦仅是幻觉,却无法摆脱它的雷冯只能任疼痛折磨。

为何,会感受到这种疼痛?

不,以前自己就体验过这种痛楚了。那是陛下给予的处罚。亚尔莫尼斯是拥有超绝刭流的天剑继承者所侍奉的人。雷冯在亚尔莫尼斯面前无法做出任何反抗,只能乖乖的屈服。

其余天剑继承者、官员们、以及师父都凝视着那副丑态。不管是谁望向雷冯的目光都冷淡异常,那时侵蚀全身的激烈痛楚于雷冯体内再次复苏。

然后妮娜开了口:

「你……很卑鄙。」

下个瞬间,激烈震动朝雷冯两人猛袭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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