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刭流,也就是所有人类体內都具有的流动能量。
血液的流动,向神经传导情报的电子讯号流,以及流过脊髓的骨髓液……
错综复杂的思考奔流。
所有流动能量中,有如余波般生成的產物就是刭流。
然而世上卻诞生了一种人,能夠大量制造出这种有如余波般,从生命活动现象中產生就某种意义而言可說是多余之物的能量。
刭流可以大幅強化肉体能力,或是变換成对外界造成直接破坏的能源。
这是在污染世界裡生存的人类因求生本能所產生的新能力吗?
抑或是人类缓缓被污染物质侵蚀而出现的異变……
人类将这种能力称为上天的恩宠,尊崇著它。
然后刭流之力昇华为武术,将这种技巧一点一滴流传至世界各处都市需要花费长久光阴,在那段期间內也有许多都市成为污染兽的饵食。
「呼!」
短促的呼气声从耳际通过。雷冯一边确认通过的感觉,並同时收回拉开的姿势对应那股气势。
靴子的鞋底就突然出现在眼前。
「哇……」
雷冯弯下腰闪过如同冲刺般被释放的踢擊,就在前发被风压卷起的瞬间,他有如向前方倾倒似地钻入对方怀中。
他从背后感受到踢擊已经变換为后腳跟踢擊,对方锁定的目标是雷冯的背骨。雷冯提升速度从膝关节內侧压住使出踢擊的腳並将掌心压上对手胸口,同时以腳跟扫向轴心腳。
「呜哇……」
红色头发一边飘散著,对方以背部倒向放著缓冲垫的地板。
夸张声音在体育馆中回响著。
「不要紧吧?」
雷冯将手伸向倒在地上的对手。
「呜……我还以为刚才那一招会得手呢!」
「嗯,只差一点。」
「还真敢讲耶!你只把速度提升到差不多能刚好避开的程度吧?就是因为这樣我才会失误的!」
一边整理乱掉的头发,娜尔姬露出狡猾笑容。
「话說回来,雷顿啊……你是不是忘记我是女生了?」
「咦?」
雷冯还沒低语露出不解神情,就想起自己将手放在娜尔姬胸部上的事。
「的确,我承认自己胸部不大的事实,但是你沒有任何感觉让身为女性的我有点……」
「啊,不……沒有那回事!那只是因为身体擅自配合做出了动作……」
雷冯对著以怀恨眼神瞪著他的娜尔姬慌张地辩解著。这麼一說不能好好享受手中若有似无的软绵绵触感好像有些可惜,不不不!怎麼可以想这种事情啊……
娜尔姬对著那副樣子忽然露出笑脸。
「开玩笑的,我知道啦。」
「真……真过分……」
「哎,可是……既然摸到女性的胸部,也要付出相对的代价。这是身为男人的礼仪。」
「这是真的吗?」
「沒错。哎,话說回来,我也不想这麼简单就让別人摸……」
娜尔姬边讲边环视体育馆。
雷冯也追著她的视線。
现在是武藝科专属的格斗技课程。到处都是与雷冯他们相同的一年级生被踢或被打倒在地上,体育馆中充满巨响。担任练习对手的是三年级学生。一年级生果然还是很难跟三年级学生对打,现场几乎沒有一年级生胜利的姿态。
虽是一年级卻是小队成员的雷冯,因为所有人都对他敬而远之不敢与其对招,便与娜尔姬一组互相练习。
「雷顿的队长大人是不是有什麼问题?」
两人的视線前方是妮娜。妮娜以两名一年级生为对手,面对果敢进攻的两名一年级生,妮娜冷靜的应对著。
「看起来是这樣吗?」
「是的。该怎麼讲呢,有一种心不在焉的感觉。」
「果然沒错。」
雷冯也这樣觉得。
「你有什麼想法吗?」
「只有最近比赛那件事而已。」
「啊啊……输掉比赛的确打擊很大。」
几乎所有小队队长都是四年级以上的高年级生,在那些人之中妮娜仍是被归类在低年级的三年级学生。低年级生之所以被允许以队长身分成立新的小队,全是因为妮娜实力出类拔萃之故,然而她並非只是想成为队长才成立小队。
妮娜想以自己的力量打破洁尔妮现在的僵局。
換言之,她想在下次武藝大会中亲手取得胜利。
所以上次输掉比赛的事,对妮娜造成了打擊吧……
「嗯——」
虽然雷冯是这麼想的……
「怎麼了?有什麼不对吗?」
「不,我是这樣认为啦……」
但他也觉得似乎不是那麼一回事。
虽然无法明确說出原因,但雷冯卻隐約感到事情並不只是如此简单。
那只是一种內心觉得介意的暧昧感觉,不过他怎麼想也不认为会是输掉比赛这麼单纯的理由而已。
「喂,那边的人,认真一点练习!」
「啊,对不起!」
雷冯反射性的道歉,在那裡的是三年级学生。`
有三个人。
而且那三人背后,有数名一年级生像是围观似的站著。
一年级生们以好奇目光看著雷冯。
那三年级学生则是……
「请问有何指教?」
「那边就是第十七小队的王牌小子吧。」
连一眼都不看向提出质问的娜尔姬,对方以挑衅的眼神望著雷冯。
「嗯……」
一边消极回应,雷冯记得他们的这种态度。
「有事找我……是三个人吗?」
「唔……」
带有恶意与挑衅的轻视态度……以及隐藏在其中的嫉妒。
夹杂在四周空气中的负面情感,对雷冯而言真的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在古连丹成为天剑继承者之前,还有之后都是一樣。
对年少者的侮辱,觉得能夠获胜的轻视心态……再来则是被乳臭未干的小孩超越时,所產生的嫉妒心理。
「我是无所谓啦。」
「雷顿……?」
娜尔姬虽然发出惊讶的询问,但她马上察觉到某事般的跟雷冯拉开了距离。
「你沒有拿剑,可以吗?」
三人之中的一人发出痉挛般的笑声。
「沒关系。现在是格斗技课程,沒有拿剑是理所当然的事。」
「你很自负嘛!」
「並不是自负,再怎麼讲这只不过是课程罢了。」
「这不就是自负吗?」
想维持绅士态度到底的他,差不多也到极限了。
雷冯感觉到言语跟感情在自己体內的距离不断拉大。
他只是淡淡地给了一个机械式的回应。
虽然以言辞随意敷衍,试图蒙混过关,但雷冯不觉得之后的情況会有所好转。
既然如此,自己只能接受了吧。
可是就算接受对方的挑衅,雷冯也不认为之后的状況会变好。
「我沒有自负,这是事实。」
就算这樣他仍是开口回应。
「……我明白了。」
判断恶意已转化为怒气的围观人群们,倒吸一口气的声音传入雷冯耳中。他们默默凝视著三名三年级生分別移向雷冯正面以及左右两侧。
雷冯连架势都沒摆,只是倒退一步移动至能将三人完全纳入视野的位置。
「那麼……」
当正面那位——从刚才就一直讲著话的三年级学生如此低语之际,左右两旁的两人已经冲到了雷冯的身边。
「要上啰!」
他们俩以內力系活刭強化肉体,留下直立状态的残像接近至极近距离,两人朝雷冯使出拳头与踢擊。
宛如子弹般刺出的拳与有如大鎌刀般橫扫空气的踢擊,並沒有命中雷冯。拳头与踢擊只是穿破了虛无大气……雷冯的身影也是残像。
「啧!」
三人寻找著雷冯的身影。
雷冯在空中。
高高跃起地雷冯回转的身躯,他同时踢向张设在体育馆天花板的钢筋,接著急速飞降。
在放置缓冲垫的地板上发出沉重冲擊声响,雷冯已经出现在三年级学生的正前方了。
「什麼!」
他们那惊讶表情近在咫尺。雷冯伸直缓和著地冲擊的膝盖站了起来。
「呜!」
以流畅地动作的其中一项,将拳头埋进三年级学生的心窝处。
他完全不管瘫软的学生,雷冯绕过正在倒下的三年级学生与剩下的两个人面对面。
那两人因雷冯的著地声而转过头,然后看到同伴倒下去而吃惊地睜大了眼。
雷冯果然还是沒摆出架势。他看都不看那个倒下去的三年级生,有如要将剩下两人纳入视野一角似地悠然而立。
极近距离中,倒下去的三年级学生在地板上发出了单调的声响。
在那个瞬间,雷冯消失了。
他只是看起来像消失而已。实际上,剩下的那两人根本追不上雷冯的动作。
连残影都沒有留下,雷冯以被微风拂动的靜谧,瞬速移动至两人的极近距离,然后依序将拳埋入他们的心窝。
「咳啊!」
「呜!」
在吐出短促气息后,两人倒下了。
一年级学生们的欢呼声沸腾而出。
雷冯呼出一口气,和缓面无表情的脸孔。
「我觉得那樣做不太好。」
「咦?」
今天的午餐也是梅珍準备的便当。
一边感激地吃著便当,就在米菲一个人拚命讲话的时候,娜尔姬的话插了进来。
因为只有早上有课,所以四人稍微出远门,他们来到了邻近一般教养科高年级生宿舍的餐厅。
这间餐厅有露天广场,並且朝著养殖科所使用的淡水湖延伸。
因为有最低消费之故而点的果汁排列在桌上,四人各自从摆放在中间的野餐篮裡取用梅珍亲手做的料理。
一边眺望覆盖整面视野的湖色风光,一边用餐,这樣的感觉十分新鲜。湖的远端有一整片果树园,再过去一些还有农业科的农田延伸开来。这裡沒有高耸的建筑物,天空有如与树木融合为一体了。
「我是說,你在体育课时对三年级生的态度。」
「啊……」
「咦?沒差吧?」
消息灵通的米菲在雷冯他们把这件事讲出来前,就已经知道体育馆中发生的事了。就在她跟梅珍讲解来龙去脈时,娜尔姬說出了这樣的话。
「因为不管怎麼想,他们都是嫉妒嘛。」
「那樣讲是沒错。我並不是說因为他们是学长,所以要故意要输给他们。只是我觉得有必要替对方留点面子。」
因为来的时候是过了用餐时间,所以餐厅的人並不多。娜尔姬讲话时看起来一点都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嗯~~?举例来說的话呢?」
「例如不要同时对付三人,而是一个一个单挑之类的做法。」
「这樣……吗?」
可是自己不就是一个一个与那些学长们分出胜负了吗?
「咦~~他们不会接受这种事的啦,因为对方不是小队成员吧?」
娜尔姬对米菲的话点了点头。
「或许他们不会接受吧。不过比起一囗气收拾掉三个人,还是让对方主动提出要求比较好。以那种方式決定输赢的话,雷顿还比较像坏人。」
「啊……」
被这麼一讲,或许真是如此也不一定。
「雷顿也许不在乎旁人的批评,但身边的朋友卻多少会感到困扰。」
說罢,娜尔姬看向梅珍。
「……我……我不会在乎喔。」
梅珍慌张的挥著手。
「嗯,对不起。我沒想过这件事。」
「……哎,虽然这种說法很严厉,但我只是不喜欢別人讲自己朋友的坏话。」
「嗯,谢谢妳。」
雷冯率直的对娜尔姬点头道谢。
「算了啦。雷顿又沒有错,所以也沒必要那麼介意吧?」
「……沒错。雷顿不需要介意。」
「……谢谢。」
雷冯道了谢,梅珍满脸通红的垂下了头。
不过自己的那种态度确实有问题吧。正如娜尔姬所言,雷冯就算与人树敌也无所谓……甚至可以說他对那种事根本毫无兴趣。雷冯只是想立刻解決发生在眼前的小小麻烦罢了,至於事后会有什麼后果,他完全不晓得。
雷冯觉得自己就是这种态度。
为什麼会用这种态度呢?
这种事毋须询问,也用不著烦恼。
因为问题会沒完沒了。
在古连丹得到天剑继承者的地位前,雷冯遭遇过一大堆掺有那种嫉妒与侮蔑的比试。
对自己提出挑战。
因为自己是小孩而被侮辱。
认真的一一面对所有反应,这也太过愚蠢了,而且打从最初雷冯甚至不知道娜尔姬口中的那种应对方式。虽然觉得在多少有些成长的时候,採取能稍微避开爭端的态度也不错……
……到头来自己还是体悟到,孩童时代总是用拳头解決一切的方法比较省事。
现在的雷冯已经会反射性地有那种感觉。
到目前为止,他对於这种态度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因为他不晓得周遭的人会有什麼想法,而且也觉得孤儿院的大家都对自己很強的事实感到高兴。
光是这樣就夠了。
可是正因为如此……
「說到这裡啊……」
米菲话锋一转,让雷冯停止了思考。
「今天来这裡又是为了什麼呢?不,虽然我也打算找个一天要来这裡啦……」
今天說要来这裡的人是娜尔姬。养殖科旁的餐厅在女学生之中很有人气……最初告诉大家这项情报的人理所当然是米菲,而雷冯也听她說过总有一天要来这裡的话。
但是雷冯也对娜尔姬今天突然說出这种要求,而感到有些古怪。
因为平常說出这种事的人必定是米菲。
「呃,其实啊……」
正好吹过的风儿扬起了红色秀发,娜尔姬难以啟齿地撩了撩头发。
「我有一件事想拜託雷顿。」
「特地来这裡?」
面对米菲的发问,娜尔姬果然还是支吾地回答道:
「嗯,不过也不是非得来这裡不可就是了。如果雷顿答应的话,我就可以直接把那件事提出来讲……啦。」
「……会很累吗?」
「有时很累,有时也很閒。有辛苦的时候,也有完全不辛苦的时候。但是肯定只有时间是会被佔用掉的。」
「简直像是谜语嘛。」
「說得也是,这樣一点也不像我呢。」
說完娜尔姬靜靜叹了口气。
「……难道是帮忙娜姬打工吗?」
梅珍开了口。娜尔姬脸上流露出苦笑。
「嗯,沒错。」
帮忙娜尔姬打工,也就是帮忙都市警局的工作。
「我吗?」
意想不到的话题走向让雷冯对娜尔姬提出确认。
「我並不是要把你从小队中挖过来,才刚入队的我不可能有那种权限。只是武藝科似乎有提供给都市警察临时动员的名额。我也是加入后才知道的,那个临时动员名额现在似乎还有缺人。」
「要叫我加入吗?」
「嗯……因为我与雷顿认识的事,被上司知道了。他要我跟你讲看看,一年级就成为小队队员果然引人注目呢。」
「可是我也要做清扫机轮部门的工作……」
「我当然晓得,所以我不会勉強你的。既然被称为临时动员,就表示不知道什麼时候才会被叫过去,而且薪水也沒好到那种程度。我明白拜託生活已经很不规律的你做这种事很沒有道理,但是……」
看到娜尔姬困扰地扭曲著表情,让雷冯感觉到裡面一定另有隐情。虽然不明白原因,但如果沒有雷冯参与的话說不定她会感到困扰。
或许不是这麼一回事。
只是雷冯知道如果不答应娜尔姬,根本听不到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脈。
「我知道了,我做。」
如此答覆后,露出最惊讶表情的人是娜尔姬。
「……可以吗?」
「嗯,娜尔姬……当然还有另外两位妳们都对我很好。只要有我能做到的事,我都在所不辞。」
「不……到了这个地步我再这樣讲似乎也有点奇怪,不过你可以考虑个两、三天再回答我也不迟啊。」
「沒关系啦。打扫机轮部门的工作还有小队训练,我想只要对方了解应该就沒问题。」
「这我会想办法的,毕竟是我有求於你。」
「嗯。那麼这件事就說到这裡。」
雷冯对著仍然感到內疚的娜尔姬拍拍手掌结束了话题。
想不到,居然会在当天就被要求出动。
「抱歉!」
「沒关系啦。」
雷冯对身边感到愧疚的娜尔姬报以苦笑。
两人在位於都市外围的住宿设施那一侧的大楼上方,俯视著地面。
娜尔姬在都市警局的上司是养殖科的五年级学生,名字叫做佛梅德.卡连。身材虽然矮小卻拥有结实体格的他,在雷冯被带到的研究室中神经质地检视著水质。
「啊,是你……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雷冯觉得他的脸看起来虽然难以亲近,但实际上骨子裡卻沒麼难相处。他以如同木工或是铁匠般的粗大手腕慎重的将燒瓶放回桌面的姿势,看起来甚至有些亲切。
「虽然有点快,不过我想借用你的力量。」
「是的。」
瞬间在脑海中浮现的困惑,並沒有出现在他的脸上。雷冯心想,娜尔姬无法隐瞒的难处就是这个吧。
「我想把详情一一对你說明,今天可以空出时间吗?」
「我今天要去机轮部门工作,如果你可以想办法处理的话,我是无所谓。」
「好,那边就由我亲自去交涉。酬劳方面虽然不能說很优渥,不过我还是会付的。当然除此之外都市警局这边也会提供报酬。」
「不……用不著这樣……」
「不管怎麼讲我们的本分毕竟是学生。在学生生活出现不便的状況下,一定要付出相对代价才行。
雷冯的顾虑被轻易否決掉了。`
「而且对於从旁夺取学生努力成果的家伙们,一定要做出断然的处置!」
佛梅德如此明白地說著时,脸上浮现无法加以掩饰的怒意。
然后雷冯他们就在夜空下,从大楼上方监视住宿设施。
「话說回来,这种东西也能当做生意呢。」带著意外心情,雷冯沒有将目光移开住宿设施的如此低语。
住宿设施旁边就是洁尔妮通往外界入口的流浪巴士车站。
多数利用者均是要前往其他都市的人,原则上,下一班流浪巴士过来前他们就住在这边,除此之外在这裡的人几乎都是在都市间移动做生意的商队。虽然偶尔也会有如同无根浮萍般的真正旅人来访,但这种人卻极为稀少。
毕竟都市內部是学生的区域,所以旅人们的自由会受到某种程度的限制。住宿设施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準备的。
「情报不管在任何时候都很重要,沒有人教过你吗?」
一边玩弄掛在肩头的绳索,娜尔姬如此說道。
「还好啦,因为我在家乡时,总是会调查什麼时候会有东西出清打折呢。」
「呃,我觉得这跟我想說的事不太一樣……」
「这很重要喔,因为如果不这樣做的话,会有很多小孩沒办法过年的。」
「…………」
一边感受身旁哑口无言的氛围,雷冯想起佛梅德的话。
雷冯他们监视的是,眾多住宿设施中的其中之一。
一组商队約在两週前就住进了那裡。
在住宿者名冊中他们被分配到「商队」的类別,是隸属於设籍碧坛都市——鲁鲁库莱夫的流通企业维尼斯雷夫公司的商队。
实际上,维尼斯雷夫公司的商队前来洁尔妮的目的,是为了在以洁尔妮商业科为中心的营业窗口贩售数座都市的新闻资料与小說漫画,另外还有流行杂誌与电影等娛乐情报。相对的,洁尔妮这边也会同樣的卖出新闻资料与洁尔妮制作的娛乐情报,以及农业科培育出来「已经发表过」的新品种作物种子。
然后商队一行人便在住宿设施停留两週。
「这件事本身並不奇怪,因为下一班流浪巴士还沒到。不过……」
流浪巴士並沒有固定的抵达时间。每辆巴士都自由地橫越在都市之间,因此不可能定出行程表这种东西。为了搭乘前往目的地的巴士,有时甚至要等上一个月。
「不过那些家伙的目的不是买卖普通情报。」
一星期前,农业科的研究室遭到入侵。调查后发现农业科资料库有被非法存取的跡象。
「被带走的资料是未发表的新品种作物基因配置表。在学园都市同盟发表前做出这种行为,可以說完完全全违反了同盟法。」
「但显示他们是犯人的证据在……?」
资料晶片非常小,最小的晶片甚至只有指甲般大小。正因如此隐藏的方式可說是无限多,而且那团商队做为商品而带来的物品也是资料晶片。隐藏树木最好的场所就是森林——虽然沒有到这种程度,即使他们持有证物,但要找出来也极为困难吧。
「我们握有证据。虽然对方也让监视系统失去效用,但就算能欺骗机械,也无法瞒过活人的眼睛。」
有目擊证人存在。
「今晚为了要回被盜取的资料,以及防止对方复制档案走私资料,所以我方的交涉人会前往那栋住宿设施宣佈沒收所有资料系统的商品与所有物品。」
每座都市都有自己的律法。虽然也有学园都市同盟之类跨都市组织所执行,适用於广大区域的法律,但实际上那些法条的拘束力仅在适用都市內部有效。
而且洁尔妮沒有监狱这种能长期留置罪犯的机构。学生犯罪只有停学或退学两种选择,对於利用住宿设施的外地人只能強制他们离开都市。然后像这次一樣与企业或某种组织有所牵连的情況下,只能将事件报告给该团体所在地的都市政府以及该团体本身。至於罪犯们是否会在那座都市得到新的处罰,这边无法加以干涉。
然而都市只要沒有流浪巴士停靠,就算是一个封闭场所。再者罪犯如果是外地人的话就不可能会有地方躲藏,因此大致上他们都不会做无谓抵抗並服从都市警察的指示。反抗的话就是死刑与強制驱离……也就是說比起被丟到荒芜的大地,这种待遇要好的太多了。只要不再靠近那座城市,罪行也会消失不见。
不过……
佛梅德苦涩地扭曲著表情。
「本来可以这樣顺利进行的,但流浪巴士卻在最坏的时机抵达了。」
「出发时间是?」
「补给与整装要三天,虽然让管理的人以延长手续之类的手段试著爭取时间,但他们明天早上就要出发了。」
知道有退路的话,对方就很有可能会试图強行逃离。
不,他们应该会这樣做吧。
「今晚就是胜负的关键。」
「啊啊……如果早点发现目擊者的话,說不定还有一些空间。算了,后悔也沒用了。问题是,行使公权力时对方有多少战力。虽然无法掌握武藝家的人数,但絕对不会连一个人都沒有吧。现在都市警局的武藝科学生中,与人实际作战过的家伙很少。託前阵子那件事的福,所以或多或少累积了一点对怪物的实战经验……不过說到认真跟活生生人类战斗的经验,还是小队员比较好。」
「但既然如此就算不是我也……」
「不,非你不可!」
佛梅德露出狡狯笑容,拍了拍雷冯肩头。
「我对你期望很高喔,新人!」
雷冯抚摸著被拍的肩膀。虽然並不特別感到疼痛,但他卻有一种佛梅德的期待就附著在那裡的感觉。
雷冯觉得,这种感觉也不坏。
然而心中某个角落的自己,无法肯定的說出这是舒服的,也是事实。
(被某人期待我会觉得困扰吗?)
虽然试著自问原因为何,答案卻沒有出现。
「抱歉!」
住宿设施周围暗中配置了都市警局的机动部队,而两名交涉人也朝向住宿设施前进。
就在事态马上就要有所改变之际,娜尔姬如此說道。
「什麼?」
「我居然拜託你做这种事。」
「沒什麼啦,我都說沒关系了。」
「不,因为……这种交涉太卑鄙了!竟然利用认识你的我……」
「有什麼关系呢,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事都用不著介意。梅珍的便当很好吃,虽然感激但老是接受她的好意我也会內疚。能以这种方式还人情我也很开心喔。」
「不对。雷顿也许不知情,但小队员不需要接受都市警局的临时动员令。这不是小队员该做的工作。」
雷冯这才了解佛梅德那句「非你不可」的话裡有什麼含意。原来如此,他认为什麼都不知情的自己比较好使喚吗?
雷冯感到佛梅德印在肩头的手掌感触消失了。
话虽如此,他也沒有特別厌恶的感觉。
「这实在很奇怪,力量应该在必要时使用在必要的场所。如果这裡需要小队员,小队员就应该在这裡尽一份力量才对。」
事实上,就算主要任务是负责跟污染兽战斗的天剑继承者,有时也会接受警方委託出动维持治安。天剑继承者中虽然有人力量強大到只能跟污染兽战斗,但其余的人都会尽可能地接受警方请託。
像小队员这种拥有权利的武藝家,对行使力量的地方有所好恶这种事,这让雷冯觉得很不自然。
「雷顿……」
「而且他们也会确实提供报酬,所以娜尔姬妳就不要再介意了。」
「是吗……說得也是。既然如此……」
娜尔姬放松紧繃的脸孔,眼中闪出少许恶作剧似的光芒。
「便当的人情就好好还给小梅吧。放假时找她两个人一起出去玩就可以了,最近她好像有什麼烦恼,你就听她讲讲心事吧。」
「嗯嗯……」
「不行吗?」
「不,是可以啦。不过要带小梅去哪裡她才会高兴啊?」
「她还有很多餐厅沒去过。我叫小米帮你选一间灯光好,气氛佳的店,剩下的你就自己看著办啰。」
「这就是我最烦恼的事耶。」
不管怎麼說,自己跟女孩子两人出去玩的经验只有莉琳一人而已。而且当时雷冯完全沒有意识到莉琳是異性,而且双方也还沒到情窦初开的年纪。
什麼地方会让女生开心这种事,他从未认真思考过。
「加油吧!」
娜尔姬对著雷冯的叹息声笑道。
激烈声响从住宿的建筑物裡迸射而出。
两人繃紧脸孔望向住宿设施。
门被撞开了,两名交涉者有如混在门扉碎片似的从室內滾出。雷冯双目捕捉到鲜血飞舞的画面。
一边踢散门扉碎片,五名男子迈步而出。写在文件中的人数是五个人……这就是全部的人了。其中一个手提著一只旧行李,裡面应该装著资料晶片沒错吧。
雷冯慎重地观察那五个人。
「五个人都是。」
「全部吗?」
「嗯,而且都是高手。」
雷冯的目光沒有放过五个人体內奔驰的刭流光辉。他知道,粗野的內力系活刭正在对方体內咆哮著。
娜尔姬虽然也瞇起眼睛凝视,卻看不出什麼所以然。
「这下子不妙了。」
即使如此,她仍沒有怀疑雷冯的话。
「包围设施的机动队员中有五名武藝家。虽然人数相同,但是……」
「嗯,我们还是快点动身比较好。」
就在谈话之际,设施周遭的机动队员们已举起警棍摆出架势包围商队的那五个人。
「不准抵抗!」
一名看起来像是队长的学生发出吼声,一面走向那五名武藝家。
相对的,商队那五人则是一脸从容地眺望著机动队员们。
他们手中握著的鍊金钢沒有逃过雷冯的双目。
「我先走啰。」
「拜託你了!」
跟娜尔姬讲过一声后,雷冯从原地一跃而下。
在雷冯降落至地面的数秒瞬间,商队那五人已有了动作。
他们将刭流送入鍊金钢,並将其复原。裡面有剑、枪以及弯刀,五个人手中全是接近战斗用的武器。
身为普通人的机动队员发出骚动声。
有如乘著那股音波似地,那五个人动了起来。
对武藝家而言,他们的动作並沒有特別迅速。然而他们手中的武器,实际上卻有著能夠切肉断骨的刀刃。
相对於对方的武力,我方所有人员手中仅有警棍。虽然跟鍊金钢一樣,根据使用方式不同也能拥有毫不逊色的威力……
洁尔妮的鍊金钢武器,基本上都装有能抑制杀伤能力的安全装置。如果有刀锋的武器就会移除刀刃。不会有人死亡的战斗,这是维持学园都市健全性所不可或缺的重点。
然而这点在现场卻造成了決定性的差異。
沒有和能夠砍入血肉的刀刃有过对战经验的学生,与赌命战斗过的商队武藝家,双方的动作果然还是不同。
「呜哇!」
学生们心裡想的只有不让身体被逼近的白刃伤害这件事,动作也变得僵硬起来。为了自卫将警棍拉近身躯,卻遭到钻过空隙的白刃袭擊,鲜血从一名学生肩头喷出。
「呀啊!」
发出惨叫滾倒在地的人不只那名学生。
其余四人受伤部位与程度虽然各有不同,但大家都被砍到或刺伤身体某处而倒在地上。
此时,雷冯落地了。
打算就这樣直接冲进流浪巴士车站的五人,看到飞身进入现场的雷冯,全都惊讶地睜大双眼专注戒备著。
但他们並沒有停下奔驰的腳步。
雷冯从剑带中抽出鍊金钢,然后将它复原。
青石鍊金钢的剑身承受刭流,在夜色中划出一道苍蓝色剑痕。
以复原的剑对著试图钻过去的五人挥出。身边最近的两人,用著对雷冯而言可說是迟缓的动作高高地跃起避开了这招。
然而雷冯的目标打从最初就不是这两个人。
雷冯腳边发出轻响。
把手被切断的手提箱滾倒在雷冯旁边。
「啊……!」
刚才手中还拿著手提箱的男人发出叫声。
雷冯快速地将手提箱踢向后方。手提箱在地面上滑动,然后在某名机动队员腳边停下。
「你这家伙!」
五人都停住了腳步。有如不让他们过去后面似地,雷冯高举起长剑摆出架势。
看樣子,那只手提箱中装有目标资料晶片的判断无误。
「当小偷可不是什麼好事。」
简单說完后,五人沉默地朝雷冯一湧而上。
雷冯缓缓将斜举的剑尖转至正前方。
以內力系活刭高速朝这裡接近的五人,各自拉开距离朝雷冯逼近。
雷冯急速转动置於正前方的长剑,並且将刭流释出。
在前面的三人跳起来闪过了沒有实体的外力系冲刭。
剩下的两人在哪裡?
连转动视線的空档都沒有,在前方带头的一人著地的同时,由上而下劈出斩擊,雷冯朝后方跳了开来。
下个瞬间,那人背后有如细胞分裂般的出现另外两人,並且分別袭擊雷冯左右两侧。
雷冯蹲下闪过橫挥大刀,以剑卸去长枪刺擊。
三人配合著躲藏起来的两人包围雷冯。
剩下的两人在……
「喂!怎麼了!?」
发出叫喊声的是刚才手拿手提箱站在正面,看起来似乎是老大的男子。
因两人沒有任何动靜而焦急望向后方的男子,表情抽搐了起来。
在不知不觉间,那两人已倒臥在路上。「怎麼可能……」
「我早就知道所有人不可能一起冲过来对付我。」
「该不会,你这家伙……」
「由谁负责什麼任务,我一看就晓得了。就算做假动作也沒用。」
最初的冲刭不是被躲过,而是刻意让对方避开。
被闪开的那个动作裡面,释放出了第二波冲刭。
外力系冲刭变化招式——针刭。
被凝缩成固体的两道冲刭擊向两人胸口,让他们当场昏倒。
「而且……」
雷冯看了后方。
「!」
商队三人也望向那裡,然后惊讶地瞪大了眼。
手提箱已经不在那裡了。
是被机动队员拿到后面了吗……不对。
雷冯将视線从那边朝上方移动。
住宿设施的屋顶。
娜尔姬的身影就在那裡。
她右手握著绳索一端,左手则抱著被绳索紧紧捆著的手提箱。
这是娜尔姬的捕缚术。
「我不会还你们的喔。」
「可恶啊啊啊啊啊!!」
怒吼声四散,男子们朝雷冯一湧而上。
雷冯仍是毫不焦躁地将刭流注入剑身。
因刭流而化为肉体一部分的剑身感受著空气流动。朝这边逼近三人身上的杀气与剑气扰乱了气流,雷冯有如要让空气沉靜下来似地以剑尖来回抚动虛空,然后突然释放出撕裂空气的一斩。
这是外力系冲刭的变化招式——涡刭。
随著这一斩,雷冯正面的大气也有了新的动向。气流在一瞬之间停止,下个瞬间则开始剧烈旋转。
被形成漩涡的大气绊住腳步,三人的身躯浮向空中。
被吸入气旋內部的三人,在裡面被狂乱冲刭持续擊打全身。一面被漩涡蹂躏,一面处身於有如被无数小型爆裂物攻擊的状況中,三人的身体就这樣在半空中四处弹跳。
就在眾人都屏住气息凝视著这副光景的过程中,雷冯高举长剑然后向下挥落。
空气突然停止了。
有如将所有噪音吸入的动作之后,最后响起的是失去意识的三人掉落地面的寂寞声音。
「你做得太棒了!」
佛梅德打破了鸦雀无声的沉默。
他已经从娜尔姬手边接过手提箱确认著內容物。一脸茫然的机动队员也因为佛梅德的声音而回过神,並开始逮捕商队的那五个男人。
「所有私人物品全部沒收,连衣服也一樣,除了水与食物外全都沒收!不要漏掉任何东西。让他们穿上囚服並盖上犯罪印记后,立刻将所有人押至流浪巴士裡面。」
依据佛梅德的指示,机动队员从捕缚索上方以刀子将衣服割裂。衣服本身虽然並无用处,但考虑到他们有可能会将资料晶片缝在衣服裡面,所以队员们下手毫不手软。
娜尔姬将视線从夜空下被剝得精光的男人们身上移开。
雷冯一边注意著男人们,一边确认手提箱裡的东西。
「在裡面吗?」
「天晓得,不全部确认看看是不会知道的。哎,应该不会有错吧。」
然后佛梅特狡狯的笑道:
「有这麼多资料晶片,到底可以卖多少钱呢?」
这句话令雷冯讶異的张大双目。
「那个眼神是什麼意思啊?虽然不晓得这些晶片是他们以正当买卖取得,或是偷窃收集而来,总之是沒办法物归原主了。既然如此卖掉至少能成为洁尔妮的利益,这应该是正确的做法吧?」
这樣讲的确沒错,不过能老实不客气的說出这番话让雷冯感到愕然。
「想到要让在洁尔妮的所有学生吃饱的话,财富这种东西再多也不夠用。」
「喔……
「哎,阿尔塞夫同学你今天立了大功,报酬方面我会多少加一些的。」
說罢佛梅德就混进了调查成为碎布的男人们衣物的机动队员之中。
雷冯被佛梅德的态度所压倒而呆立原地,此时娜尔姬拍了拍他的肩膀。
「抱歉,他就是这种人。」
「不……嗯,我觉得他不是坏人啦。」
娜尔姬皱著脸看著佛梅特亲手调查变成破布条的衣服。
「或许吧……那种重视金钱的方式与大刺剌的态度,我实在很难決定是好是坏。」
「我也不晓得。」
莫名能夠了解佛梅德心情的雷冯露出苦笑。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满不在乎吧。虽然在会被认为是厚脸皮的危险境界線上遊走,但佛梅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很卑鄙……不,就算被当成卑劣之人,他也毫不在意吧。
这就是事实,雷冯有下如此断言的确信。
他跟以前为了维持孤儿院营运而拚命赚钱的自己很像。
只不过,自己隐瞒到了最后一刻。
之所以有所隐瞒,是因为內心感到愧疚。
(如果能变成他那樣,我也会有一点不同吗?)
虽然忍不住这樣想,哎,恐怕还是不行吧。假设性的话說再多也沒用,而且正因为无法成为那种人,才会有现在的自己存在。
(反正我也不讨厌现在的自己。
自己……应该說际遇才对吧。
现在有能开心聊天的朋友,也不像以前那樣感到情绪紧繃。
自己不是沒渴望过这种良好环境。
(不……现在有压力吧。)
还有小小的烦恼。
(嗯……)
学姊今晚是怎麼度过的?
她到底有什麼烦恼?
就算仰望夜空也不会有答案,有的只是洒满星斗的无垠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