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饵摆在面前的话,会怎么做?
(我)明白了。鱼钩被那家伙藏起来了。无论看上去多么诱人,无论散发出多么香的味道,那家伙只要一上钩就完蛋了。铁定隐藏了玄机。只要去养殖湖旁边的垂钓食堂,就可以搞清楚了。因为被养殖所以不知道警戒,肥嘟嘟的家伙们很轻易地就咬上了客人们扔进水里的鱼钩。它们没有逃到河流的勇气和那样的毅力。毫不怀疑地就将嘴伸向诱饵。
被钓上来会怎样?
那还用说。被剁了煮。
可以饱餐一顿了。
现在在我眼前的,确实是这样的场景啊。
[真伤脑筋]
[被你伤脑筋的我正伤脑筋]
那是放学后在餐厅听到的对话。那时(我)享受完汉堡包和煎鱼的边边,正喝着碳酸果汁。
我——艾德.德隆对第二个人的声音很敏感。
声音从邻桌传来。是靠着墙壁的桌子,(和我的桌子)之间隔开了,所以没有注意到。恐怕,(他们)在我将食物囊收胃中的时候到的。否则应该注意到了。
要说理由,因为那是菲丽前辈的声音。
一瞬间在想小队的练习怎么样了呢。我亲眼看到一个班的雷冯拒绝了班级同学的游玩邀请,走向练武馆。
不过,那无所谓。
问题是,现在这个瞬间。菲丽前辈在邻座,而且好像正在烦恼着。
[请不要那样说哟]
哭着央求的是坐在前辈对面的女性。因为我坐在过道边,所以可以瞥见她的身影。是个黑发,感觉有点阴郁的孩子。穿着一般教养科的制服。好像是二年级学生。她们是什么关系呢?朋友?前辈的同班同学?
[不,无论别人怎么说我都会拒绝的]
[我们不是朋友嘛]
[是朋友也好其他也好,我可不想陪上次没尝到苦头的你,做你感兴趣的极不可思议的事。]
[不会吧~]
说起来,伤脑筋的是好像这个女性吧。是和她商量烦恼的事情?还是想被卷入其中呢?
(首先,得多了解点情况……)
我极其自然地,装作吃饱了后背靠在沙发上,侧耳聆听。
[最初,为什么规定你必须一个人去呢?]
[所以,不是说了么]
[没说噢]
[诶,不可能啦]
[没说。只是突然说“请陪我”噢]
[诶,那样的吗?]
[是的]
[哎!好奇怪。嗯]
[算了,请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解释了的话,你就会陪我么?]
[不,那连百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没有]
[呼哈]
女生趴到了桌子上。怨恨地注视着菲丽前辈,总觉得那眼神……相当有迫力。
被那样的眼神盯着,即使是前辈,一定也很为难。
[那,就不跟我解释了么?]
前辈淡淡地说。但是,念威操纵者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这我是知道的。因此,光凭声音还无法判断。前辈一定有什么烦恼。一定在烦恼着。烦恼着呢。幻想三段活用。不,是事实啊。
[那个呢,不是已经放暑假了吗?因此想要在同好会举行活动,我就被指名为预检员了。]
[你一个人?]
[不,还有几个候补,要我去看其中一个(同好会),啊,其他同好会团)也是有人(去看)的哟。虽然有,可是他们因为身体不舒服啦有工作啦不能去,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那么,加油]
[嗯。不要那样说,陪我吧~菲丽不也是同好会成员么]
说什么。菲丽前辈入同好会了吗。那可没登上粉丝俱乐部的会刊呢。糟了,那可是珍贵的情报。
[……再见,我要训练了]
[刚才不是说休息的么~]
[我改变主意了]
[那对我说的话,也改变吧]
[那不可能]
咯噔,嘶噜噜,听到了什么声音。从(映在)间隔的影子里,看出前辈站了起来。那么,嘶噜噜的声音是?也许,是坐在过道边的黑发前辈紧紧抱住了菲丽前辈。
可恶,真令人羡慕。我也想那样轻松地触摸到前辈。
哎呀,要是那样做,或许是犯罪呢。
[求你了。我能拜托做那种事的,只有菲丽了]
[…………]
喔,前辈止住了。
[即使那样说,我也很为难]
啊,觉得(菲丽的)语气变弱了。容易心软吧?可恶,果然萌啊。
可是果然前辈在为难。虽然不想做,但因为无法不顾烦恼的友人……所以很迷茫。
再不快掌握局势的话就要崩溃了。
快说吧!我。拿出勇气,抛弃羞涩。
站起来!我。退去脸上的羞红,冷静,很帅气。
说句[要是可以的话我来帮忙]吧。
快!
[…………]
哎呀哎呀哎呀!不要在那里打住啊!自己对自己吐槽。可恶!可是无法动弹。两腿发抖。紧张吗?别开玩笑。我是这么点事就退却的男人么?当然不是了。应该能行。去试试。弯着腰能干吗。快,去啊。我。现在就是时机。
[……啊]
[…………啊]
站起来的我,与抱着黑发前辈的菲丽前辈四目对视。
[…………你们、好]
[呃,你是雷冯的同班同学,那个?]
[是的,我是艾德]
[……你好]
[是,你好]
[…………]
[…………]
糟了,无法强颜欢笑了,对话无法继续!
话说回来,对话在菲丽前辈式的问候中结束了。没有发展吗?不,一定结束了。肯定结束了。可恶,真不愧是菲丽前辈。毅然诀然。
[……那个?]
[是。抱歉,前辈。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
啊,说出口了。我,说出来了。真厉害。虽然已经做好觉悟了,但没想到能这么干脆地说出来。是那个吧。所谓觉悟啊紧张什么的,到了那种情景下,就会起作用的呢。太好了,我往大人的阶段迈进了一步。
[哈啊?]
菲丽前辈歪着脑袋。仿佛不太明白。
[那个,那样……]
啊啊,可恶,看到那张脸,又紧张了。但是已经停不下来了。在这里举步不前的话就确定是胆小鬼了。我要加油。我要加油。
[那个,那么,因为前辈好像在烦恼着什么,所以我想,要是可以帮忙的话……]
说出来了呢!
说了。我说了哟。能说出来了。太棒了,万岁。这就是胜利。这样我就赢了。源自哪里呢?知道吗!总之我赢了!
[啊,不要紧]
[……没关系,吗?]
[是的。没有问题]
[是……吗]
……………………………………………………………………………………………………输了。
[嗯,为了你着想,还是不要帮忙的好]
[诶?]
[哎哎哎……请不要那么说哟]
[不是,不要将无关的人卷进来比较好吧]
[那,将相关的菲丽前辈卷进来也可以的吧]
[这么果断很讨厌]
[那样的话,这个人就可以了]
[诶?]
手臂被使劲抓住了。被黑发的前辈。失去了平衡。忍住,但是那时,我注意到了手臂上的触感。
喂喂喂喂喂喂喂喂…………………………!!
喂,喂喂,嘿我。嘿!我!你到底多大?你究竟、多大了啊?说说看。也十六了吧,不要轻轻一碰就倒了。不是[啊,好柔软]哟。
冷静哟。不要表现在脸上。会被当作变态的。啊啊,不过,与前辈太靠近了呢。稍微有点廉耻心啊警戒心啊比较好噢。怎么说呢,不应该有嘛?不,等下。实际上也许不是那样的。男人所不知道的女子的未知的领域,也许就是那个。或许看上去也是这样的。怎么回事。是天堂啊。就是说这里是乐园啊。哈利路亚(Hallelujah赞美上帝语,表示喜悦、感谢之意)。虽然不知道话语的意义,但总之相当哈利路亚。
[我、和这个人去。去传说中的废弃医院]
理性和本能的战争中,在理性处于绝对不利的时候,这个前辈那样说道。
所以,我并不是很明白前辈所说的意思。
于是,虽然总觉得不太明白,但决定和黑发前辈两个人,就两个人去那里了。
也就是说菲丽前辈不在那里,
哎呀,真不赖。我虽说是菲丽前辈的粉丝,但也只不过是粉丝,那并不是恋慕之心吧?所以前辈有烦恼,我能尽举手之劳的话,那就是我的夙愿?菲丽前辈要是不在那里的话,前辈不在那里,我才能帮得上忙?
不过…………为什么是废弃医院?
黑发前辈叫艾丽。艾丽.古莲斯坦因。
总觉得,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在哪里来着?想不起来。
[呼、呼、呼……]
说着,艾丽前辈走到我身边。虽然不太理解,但看得出来她很开心。瀑布似的黑发雀跃般摇曳,黑色的瞳孔着实闪烁着快乐。
我们现在在黑夜中前进。是没有人气的道路。寂静的是夜,那里的某幢建筑里有人居住着。只不过,黑夜中这里没有喧嚣的场所。因此毫无人气,空余寂寞。
路灯略少些,几乎没有从建筑物里洒落的亮光,回过神来的时候,感到已经被黑暗吞没了,我想是我心情的问题。想念。希望和她相遇。
废弃医院。
为什么残留那样的东西令人讨厌呢?
终于到达。耸立在我们面前的是没有一丝光亮的巨大的灰色建筑物。
大门那边本应刻着医院的名字,可是为什么被取下了呢。
[呼呼呼,因为这里老化了所以在五年前就迁移了,可是,为什么现在这个旧病房还没被破坏,也没有计划再利用呢]
[哈啊……]
听着前辈的解释,我无力地点点头。
我和前辈手中拿着手电。现在路灯亮着所以还用不着开。
然后,我现在戴的帽子里,不知为何被安装上了小型摄像机。我窥视到前辈背着的包里也有同样的东西。也就是说,我拍摄前进的方向,而前辈拍摄我的后背。
好像一切,都是前辈所属的怪异爱好会的会长借给我们的,
[呼呼呼……要是有了这个,回头可以确认先前没有注意到的东西呢]
可以的话,我一辈子都不想再去注意没有注意到的东西。
可是,因为前辈以同好会活动的名义来这里的,也就是说是最喜欢干这种事的人。
多么难应付的人啊。
[呼呼呼,试胆会是男女一同前来的,对吧?不不,倒不如说是闲得发慌的男子们为了满足按耐不住的冒险心而来的嘛]
[没没没,没做过这种事]
[可是,看嘛……]
艾丽前辈打开手电看着指示的方向。之前一直隐藏在围墙里没能看见的部分——面向里院的墙壁,在手电的圆光照射的壁面上显示出油漆喷雾器描绘的涂鸦。
[瞧!那样的,虽然不知道是打算沉浸于着艺术气息中,还是不画就无法抑制住欲望,或者是感到在这么恐怖的地方还能涂鸦的自己很酷呢,总之目前来看是有人进入了哟]
前辈的手电移动了,能从医院的窗户看到里面。涂鸦好像延伸到荒废的内部。
[……前辈,语句恶毒得令人意外呢]
[哎?呼呼呼、是吗?不过,我不讨厌这样的废墟艺术哟。因为营造了一种复古的气氛。比起追求高尚,袒露出卑微低俗的感情不是更合适么。更好的并不是高尚啊低俗啊,而是拒绝理解人类智慧的感觉。]
说着,又移动了手电。
没有玻璃。好像全都卸下了。虽然上面粘着木板,但其中有几个,特别是一楼附近的木板几乎都被拆了。进行试胆会的一伙人大概从那里进去的吧。
干得不错。
老实说,我吓得直哆嗦,却拼命想制造出恐怖的气氛。
一边拼命想,一边回忆前辈们在餐厅的对话。重要情节完全脱落的对话。正因为彼此都知道所以是省略了的语句。怪异同好会、纳凉试胆大会的预先检查——废墟探访。
真不愧明白,没发出声呢!我倒想主张大点声。
不过,说出来的话是因为我……
所以不能逃避。那样做肯定被当成胆小鬼。艾丽前辈告诉菲丽前辈,我就从雷冯的同伴同学降级到没志气的家伙。
只有那个,希望她饶了我。
可恶,实际上,不是了解艾丽前辈的嘛。
对于涂鸦的言语,该不会只有我震惊了吧。
[那么,我们就进去吧]
前辈将照着废弃医院的手电光转向我们前面。
前面是被木板、锁链和锁牢牢封锁的入口大门。
最终,要进去吗?
[啊,不过,要进去的话只能从那边的窗户进了,可是,前辈,你的裙子……]
前辈正因为回过一趟家换了便服。穿着只能形容为华丽的黑色连衣裙,很不适合爬上窗户。
[啊啊,那个的话没关系呢]
前辈从连衣裙的口袋掏出一把超大的钥匙。总觉得像是游戏中潜入地下迷宫的那样的钥匙。
[……那是什么?]
[呼呼呼,那把锁的钥匙]
[为什么会有那样的东西?]
[同好会的会长,是有这个门路的]
明明是不法侵入,却堂堂正正地拿到了钥匙……那是怎样的门路呢!?
(前辈)非常不理解的莞尔一笑粉碎了我淡淡的期待,前辈将钥匙插进了锁里面。
嘎嘎哧,咯哩咯哩……
连接锁的内部结构和入口大门的把手的锁链锈迹斑斑。阻碍了(钥匙)转动,发出了那样的呃声音。周围没有其他声音,所以那个声音听上去很响。
嘎呛。
发出那样的声音后,锁链掉落了。入口的大门打开了。感到一阵暖风吹过。她的黑发轻轻飘起,所以那绝不是错觉。
[呼呼呼,快进去吧]
她回头看我,眼中浮现阴郁的笑意,我的背肌僵住了。
[是、是]
但是,脚动了。
我们的脚踏进了医院。从入口处吹出的风带着暖意,可是进去之后凉气袭人。我和艾丽前辈都穿的短袖。下意识地伸手抚摸手臂上出现的鸡皮疙瘩。
[呼呼呼,正适合乘凉呢]
看着手臂上浮现出的鸡皮疙瘩,艾丽前辈开心地嘀咕道。
不,我想没有人想贪那样的凉哟。
虽然那样想,可是怪异爱好会是个也发行杂志什么的大型企业同好会。只要有策划,就会有期待活动的人。
唔……所谓社会真难琢磨呢。
哎呀,大家一起干的话不是很享受么?我也觉得也许人越多就越能尽情享受恐惧带来的快乐。……不,那会成什么样呢?尽管这样还是匆匆看到了恐怖系的娱乐数据,简称娱乐数据。
…………哦呀?
现在,脑中有点困惑。应该是娱乐数据的一部分。
但是,为什么会担心那个呢,怎么也想不起来。
[嗯?]
[你在做什么呢?去里面确认一下吧]
艾丽将手电的光朝向深处,回头对我说。
我慌慌张张追上了前辈。
我帽子里安装着的摄像机啊,前辈后背的(摄像机)啊,这样的安装方式,大体上很明显是以我走在前面为前提的。
不,因为安装的时候,我说了我会走在前面。
不,因为会说的吧?决不能对女孩子说“因为好恐怖所以请你先走”,是吧?
可是现实是,艾丽前辈让我作了向导。
安装在我帽子里的摄像机一定是为了跳过废墟,连续拍摄行进中的艾丽前辈的背影的。
……等下哟。
也就是说,在前辈身后战战兢兢走着的我全被拍了进去?
也,也许那很讨厌。
呜哇,事后这绝不会作为笑料吧。
糟了糟了糟了。
[前辈,我走前面噢。因为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好,这样,得意的前辈就会自顾自地先前进了。感到会这样发展。
我真聪明呢!
啊啊真是的!连这样的事都没想到的话,来真的就很恐怖了!
虽然说在建筑物里面(没有灯)是理所当然的,可是没有电灯一片漆黑,只能依靠手电的光,要是真发生了什么也不会知道。
窗户也被木板压扁了,一楼以外(木板)没被剥掉,所以一旦上了二楼就真的变得一团黑了。尽管如此,涂鸦还是零星般散落在那里。地板上堆了一堆东西。床啊护士站啊门诊室啊,就着原样腐朽了。不料正感到莫名其妙的时候椅子倒了,轮椅也倒了。
真恐怖————————!!
以上全部是我的心声。真可恶。
明明是那样的,可为什么前辈却一直这样开心呢。
[呼呼呼、呼呼呼……]
一直听到背后传来那样的笑声。我在脑中自言自语,使自己不去在意那笑声。顺便也不去跟前辈搭话。我知道光在背后到处移动。然后接着,在抿嘴笑的空隙中嘟囔着“这里呢?这里呢?”
那个人绝对是真心在找寻妖怪啊幽灵啊灵魂啊什么的。
为什么能做那种事呢,真的难以理解。
我只在心中呐喊,走在我前面吧。
希望艾丽前辈的期待落空,千万别冒出个什么来。
(她的期待是)出现些什么,以及发生些什么。
不知道哪个愿望强烈些。心情不能置换成数值。
话虽如此,要是加法式的感情和减法式的感情很完美地中和的话,留下的会是什么呢?
那不就是说,要看这个废弃医院的真面目了么?
咳嘿嘿嘿嘿……
[……诶?怎么了?]
我回过头去。觉得前辈说了什么。
[诶?发生什么了?]
[没,刚才前辈有说什么吗?]
[呼呼呼?没有,我什么都没说噢]
[哎?那么,刚才的是……?]
[呼呼呼呼。听到什么了吗?]
[话说回来,前辈,你不兴奋吗?]
[呼呼呼呼呼。那不是当然的嘛。因为也许终于有情况了呢]
[啊……果然是幻听。肯定是幻听噢]
[呼呼呼呼呼呼。不,没那种事。我没听到而你听到了。即使有那样的怪事也不足为奇。因为怪异]
[我、不像前辈那样渴望怪事!]
咳嘿嘿嘿嘿……
[嗖!]
幻听!我很想相信是幻听,可那个声音比刚才更清晰地传到了耳朵里。
[呼呼呼呼呼呼呼!我也听到了呢]
咳嘿嘿嘿嘿!
笑声更大了……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于是我这里的笑声也变大了,我夹在其中,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惶惶恐恐。
咳嘿嘿嘿嘿!
不过,这么恶心的笑声,怎么听都觉得不吉利。
[呼呼呼呼呼呼……!]
前辈更加亢奋,总觉得我这里也弥漫着奇怪的气氛。
老实说,两边都恐怖。
两边都恐怖,可以的话,我想逃出这里。
[前辈!]
因为想到到底还是不能那样做,所以我拉住前辈的手,沿原路奔跑。
[情况不妙,我们快逃吧]
[诶、诶诶……不要]
被拽走了,却还发出了惋惜声。
没有手电的话连自己的手都看不见,我拉着前辈的手奔跑。奔跑。
咳嘿嘿嘿嘿!
声音从后面追了上来。我也许大声尖叫了。也许没有工夫来尖叫。总觉得很无厘头。总之,我拼命地跑,心想唯独不能放开这只手。
因为奔跑所以握着手电的手剧烈地晃动着。撕裂黑暗的光线上下左右乱动,无法很好地确认前进的道路。不过,那是刚才跑过的路。这样继续跑下去就应该没问题的。
咳嘿嘿嘿嘿!
总之,跑啊跑啊……就快到台阶了,下了台阶,再跑一点的话就该到入口了。到了一楼的话,外面的光能够透进去,就不会像这里这么黑。
不要紧,只要逃到外面就好了。
在那个拐角转弯的话,就是楼梯……
[啊!]
惊叫的,大概,是我。前辈也许也说了什么。但是,我没听到。没听到。脑海中突然一片空白,无法思考,无法感受。
只是,双脚着地的感觉不知何时消失了,只感觉被什么,很大的力量拽了起来……
啊,我要掉下来了。
那样想着,不久之后,我就失去了意识。
头好疼,我睁开了眼睛。
[好暖……]
我很惊讶,周围一片漆黑。一摸脑袋,后脑勺肿了个包。疼也是应该的。
[哎?哎?哎?]
慌慌张张看了下周围。感觉被突然丢进了黑暗之中,毋庸置疑,那是拜昏迷所赐,迷迷糊糊地回忆发生了什么。
这里还是在废弃医院里。
[…………啊]
看到手上亮着的手电,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从走廊拐弯,下楼梯的时候,脚踩空了。于是我就从楼梯掉下来失去了知觉。应该是那样的。
那么,前辈呢?
[前辈?]
我抓紧手电,照了下周围。是楼梯的平台。因为很狭窄所以立刻明白了状况。
立刻知道周围没有一个人。
[前辈?]
又一次,我大声呼唤。
还是没有回应。
趾尖碰到了硬硬的东西。我往下一看。
掉在那里的是前辈背的包。
[…………]
明明已经进入了暑热期,医院还是很冷。那股寒气突然从我堆积了一些脂肪的身体里将热量夺走了。
好讨厌的感觉。
[诶?前辈?]
不安。呼喊声徒劳地回响之后消失了。
那个,奇怪的笑声没有再传来。
怎么回事呢。我混乱了。抓紧楼梯的扶手,在狭窄的楼梯平台上来回踱步。
[扔下我回去了吗?]
有那种可能。虽然前辈享受那个奇怪的笑声,可终究是女性。(看到)我昏迷之后,于是她改变主意逃走了,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要是那样的话,我希望可能的话她跑去都市警察厅。不闻不问回到自己房间的话,我就太伤心了。
[那样的话,我也回去就行了吧?]
我稍稍冷静下来,不再那么混乱了。整理好心情。
但是,(前辈)真的回去了吗?
现在还是感到讨厌。那个笑声。追上来了的。要是前辈逃掉的话,那个笑声不会对昏迷的我做些什么嘛?
我想起了那个故事,只因为带回掉在医院的病历,就被催促归还,多次往返于空无一人的门诊室。那种时候,明明不想想起来的。浑身打颤。
但是,现在的我没有变成那样。
那个笑声,只是威胁吗?
谁的恶作剧?
要是恶作剧,就无法理解为什么对昏迷的我弃之不顾。
不……那个想法,下意识地将恶作剧实施者是前辈认识的人作为了前提。如果是有人知道前辈今晚来这里,而(故意实施)怀有恶意的罪行呢?
要是这样,包就这样扔在这里作何解释呢?
前辈被那个奇怪的声音带走了,这不是最妥当的嘛?
我不好的预感,不就是这个吗?
比起灵魂啊怪异啊,这才更具现实感。
艾丽前辈不是能跟菲丽前辈相媲美的美人。性格也奇怪。
但是,在知道确实能够瞄准(目标)的情况下,即使有人去干也不奇怪。废弃医院,人烟罕至,是个绝好的场所,在这种情形下,好奇者自个儿跳进来,即使变成那样也是自作自受,有那种想法的坏家伙存在也不奇怪。
[要是那样的话……]
我想象着,身体再次颤抖。
去警察局……我立刻浮现出这样的想法。可是,从这里跑到警察局,说明情况,再来解救……那么做不就来不及了嘛?
我不是别无选择了么?
[骗人的,对吧……]
全身汗出。立刻又冷了,夺走了我的体温。
我不是武艺者。即使作为一般人也不擅长打架。打架还是我小时候干的事。那时也没有赢过。讨厌恐怖的东西,不想靠近强势的人们。
那样的我,能干什么呢?
但是,这种情形下,也许在我烦恼的时候,前辈就会遇到不幸的事。也许会遭遇不测。而并不会出现英姿飒爽的英雄。
我只有去做。
握紧手电。我的体温被吸掉了,手电传来硬硬的触感。
我,行动了。
总之,先上楼梯。朝奇怪笑声传来的方向前进。只凭借手电在暗夜中行进,心里果然还是很没底。但,没有刚才那么害怕了。我很确定自己要做什么。根本没有闲暇去害怕看不见的东西。
要是和我预想一样的话,即使听到前辈的尖叫也不会感到奇怪,可是没有听见。或许她被威胁不许发出声音。一想到这些,不得不加快速度了。
一路小跑,到处寻找。不在这层就换一层,还不在就再换一层。
不过,全然看不到前辈的踪影。也好像没有其他人的气息。
自信磨灭了。或许,想得太过了吧。
没有我想象的那些不良人们,而实际上那个奇怪的笑声,是从炼金科啊养殖科啊逃出来的像变种鸟一样的家伙,是它的叫声之类的,不是也有可能的么?
以前不也发生过因为巨大鸡从养殖科逃出来而引起骚动的么?
也有那样的可能。
那样的话,前辈就是安全的。真是那样的话,前辈也就会扔下我,逃出这里了。
比最初最坏的考虑要好多了。不可思议地,我没有感到寂寞、没有感到难过,倒不如说抱着这样的希望继续寻找前辈。
继续寻找,意识到了。
我想是因为我能稍微冷静点了。所以我想我意识到了。
楼越爬越高,油漆喷雾器的涂鸦少到能够清楚地看明白了。
我现在在的楼层,没有一幅涂鸦。
各科的门诊室,以及其专科检查楼早就废弃了,我在的那层楼,现在是住院患者使用的病房。很奇怪走廊也不乱,只是,积满了尘土,踩上去沙沙作响。
奇怪啊。为什么这里保持得如此井然。
来这里进行试胆会的人们为什么没有走到这里呢?
在这所医院,值得看的东西,想看的东西,从这层楼上去就没了吗?
这所医院有那样的东西吗?不过要是有的话,我想在来这里的途中,艾丽前辈并没有向我说明。
可是,前辈对那样的事只字未提。
只是,大概五年前以迁址为理由就那样搁置了,未再使用。
只听到了那样的话。
为什么没被破坏呢?这是常有的事,要是想拆毁的话,一定会因为发生事故或者因为其他理由而中止,倒没有听说那样的事。
遗忘的恐惧,现在再次苏醒。
[哎哎哎哎哎?]
虽说寒冷,但那股寒气一直到达心底,止不住地发抖。不,发抖是因为冷吗?还是因为恐惧呢?
[不,不是,绝对不是……]
嘀咕着,又前进了几步。还没有确认前辈是否安全。只是清楚好像没有不良分子。
至少,得转完所有的楼层……
[前、前辈!]
大声呼喊,寻找前辈。不过还是没有回应。
回应的是。
咳嘿嘿嘿嘿。
再次,听到了那个声音。
异常地尖锐,刺激心中脆弱之处的声音在整个走廊回响。
听得很清晰。
最初,声音若有若无,感觉很微妙,渐渐声音靠近,音量抬高,而现在不同,声音突然强烈地响彻整个走廊。
[嚯]
我缩起身子。声音在走廊广泛传开,不知伸向何处。
但是,为什么我还看着那里呢。在走廊的前方,并排着几个与其他稍稍不同的很大的滑动门。大概,那不是之前的普通病房,一定是单间的,我的眼睛没离开过一扇门。
咳嘿嘿嘿嘿!
刚才的那个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
前辈大概在那里吧?
还是不在那里呢?
要是在的话,怎么做好呢?
不在那里的话,又怎么做好呢?
我知道无论作出哪种思考,结果都是,不打开门确认里面的话就没有意义。再者,打开了的话,前辈在不在都没有关系,在那里的东西的命运一定就向我袭来。
是不是怪异和灵魂啊。
总之,我只能感觉到那声音是不吉利的。
但是我还在前进。
咳嘿嘿嘿嘿!
笑声仍然断断续续地传来,仿佛在吓唬我,仿佛在引诱我,让我感到不可思议。其中,我清楚知道的只是不吉祥。即使相关联,也不会成为像样的东西。
尽管那样,我还在前进。
因为,还没找到前辈啊。
我打开了门。
那时的我,也许想到是有些奇怪。从普通的试胆游戏,到失去意识,然后看不到前辈,想象种种可能,好担心,在短时间内,原来的胆量就很小,却还装模作样,鼓足了不使用就这样让它生锈的勇气,因此那些生锈的部分在异常情况下还是起作用的吧。
也许,只是被这个废弃医院的气息搞得发狂。
因为就是那样的,对吧?
要是真心寻找前辈的话,难道不是应该首先从一楼的入口处找,并且先确认前辈是不是真的从这个医院出来的吗?
门开了。
蔓延在那里的东西,超出了常规。
窗户和其它的一样被木板堵着,所以这个房间应该是一片漆黑。
不过,不是的啊。
这个房间充满了光。淡淡的、绿色的光。充满了就像把脸扎进长满青苔的水槽里那样的色调的光。
因为是病房,即使是单间也不是那么宽敞。从门那里几乎可以一览整个房间。
前辈在。
并且还有些别的。
并且、并且……
房间里是墙壁、地板、天花板。那个被刻写在房间里,刻写在构成了这个空间的所有平面上,连放置着的床的架子也不例外。
很不清楚那是什么。也有语言,也有徽章。
光粗略一看,无法判断那是什么。
只是,被记录、被刻写。
“更好的不是所谓的高尚和低俗,而是拒绝理解智慧的感觉”
看到废墟涂鸦的时候,前辈说的话。
前辈……在这里的不正是原封不动的话吗?
但是前辈背对着我,正注视着什么。啊,那些很清晰。
在房间深处的东西。站在前辈面前的东西。
是奇怪的人形的影子。
咳嘿嘿嘿嘿!
那个影子,发出那样高亢的声音。
虽然是人形,但那绝不是人。从木棒一样的身体里突出来的肩膀,到扩展得非常大的五指,显然看得出有手。
为什么只有眼睛的部分缺了影子的黑色,透着周围的光呢?
那只手,尖锐的五指指端,仿佛要生出凶恶的爪子。
的确,那个影子并没有映在墙壁上。犹如从地面上产生那样,映在空中。不,那样表达贴不贴切呢。总之那个作为平面的存在,挡在前辈的面前。
咳嘿嘿嘿嘿!
抬高了那高亢的笑声。
我一言不发,久久站立,把注意力转向了那个手指。虽然因为周围的古怪(情形),我脑中晕乎乎的,但是总之那里有眼睛。
那只手就像真正的利器那样锐利。
为什么前辈无法从那里移动呢?
难道说,这个影子动了什么手脚?
要是这样的话,果然要帮忙。
但是……
糟了,我完全吓住了。
脚动不了。虽然想向前迈出,但身体全然没反应。
老实说,真的很恐怖。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房间里,尽管那样还(在意)密密麻麻写着的东西。绿色的光。然后这个影子。所有的都出乎意料,所有的都超出了我的常识。也不知道怎么做好。不,一定要逃。带着前辈。
可是,要那样做的话,就得更加深入这个房间。
好恐怖。
要是流氓们要干的事的话,就会明白。我想会变得非常惨痛,但那种疼痛尚在常识范围内。还不至于被杀掉。只是一个劲儿地挨打被踢。
但是,这个怪物不是流氓。也不是人类。完全不知道它会做什么,能做什么。它的下场该不会像恐怖系列娱乐数据的登场人物那样吧,我一想到这,就什么也做不了。身体的障碍能在医院治疗。但是,心理的障碍即使在医院也很难(治愈)。
逃跑。非逃不可。逃离这里,哪怕早一刻也好。要是为了逃跑的话,也要不顾前辈……
不顾?
事到如今?
因为无法不顾前辈而来这里的,却要抛弃前辈吗?
来到这里?
影子动了。举起手。将锐利的手指张得足够大。
打算挥向前辈吗?为了抓住她吗?为了劈开她吗?
[前辈?!]
我叫了出来。叫着,飞奔到房间里面,抓住前辈的后背,狠狠地拽住了。是因为忘我了吗,与其说前辈的身体被我轻易地拉到跟前,不如说我被那股气势操纵了,摔倒了。
我放下前辈,作出保护前辈的样子。
影子会怎样呢?现在也许正要挥下它的爪子。
[前辈,快点逃!]
虽然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但是总之闭上眼睛叫喊好了。
传到了耳朵里。
[算了,即使你觉得是怪异也没关系]
是前辈的声音。
[所谓怪异,所谓灵魂,被口头流传,但是正因为谁都无法触摸到真相,所以才是怪异、灵魂。]
前辈?
[真出现了的话,那已经只是现实了。所谓怪异,所谓灵魂,当它漂浮在现实和幻想的夹缝间的时候,就有了它真正的含义。]
现实和幻想的夹缝间……我曾经听说过这句话。是娱乐数据。是恐怖系列的娱乐数据。
确实,从一个都市奔走到另一个都市,也就是在探寻着那个都市的怪异、灵魂讯息啊。那里没有怪物。只是,一边用可怕的声调谈论与那些讯息相关的传说,一边巡回在那些场所。虽然单纯,但是说书人也很拿手,完全会让人产生自己就在那里的错觉。虽然不出名,但在我待的都市娱乐数据系列深受好评。
那个说书人的名字好像是“怪奇卿”诺依曼.古连斯坦因。
古连斯坦因……和前辈的姓一样。
那,前辈是怪奇卿的女儿?
[很遗憾。你已经只有现实。]
正在前辈说那些话的时候,我感觉到强烈的冲击,意识渐渐远去。力量从手臂消失,要倒下了。倒下之前前辈在,我只知道我的头压在了她柔软的身体上。
接着,在意识完全丧失之前听到了前辈的话。
[但是,作为现实,这个世界不该有你的容身之处。永别了……ABRACADBRA………………]
在嘀咕着什么。
但是为什么总觉得那不是现实的语言呢。总觉得是让人感到非常不现实的,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是超过了理解智慧那样的语言。
接着,是前辈的笑声。
醒来的时候,在楼梯的平台上。
[呼呼呼、不要紧吗?]
前辈窥视者我,发出意义不明的笑声一边询问道。
[诶?哎呀?我……]
前辈的脸靠得很近。混杂着对那个状况的惊讶和恐惧之情。换句话说就是混乱地看着前辈和周围。
不觉得情况奇怪吗?
[呼呼呼,好惊讶。你突然抓住我跑出去,于是就从阶梯上掉了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诶?哎哎?]
从阶梯上掉了下来?那样说的,哎呀?那么说也许……
[那个,我和前辈,呃,没去上面一层住院患者用的房间吗?]
[没去哟。不是现在正准备去吗?]
……是梦啊!?
哇,好丢脸。只有在梦中才显露出勇气啦牺牲自己之类的值得尊敬的品行啊。是自我满足噢。是装英雄噢。而且,明明是在梦中没能成为英雄,奇怪的是,在现实中还是太难过了。
[啊、疼疼疼]
是从阶梯上掉下来的原因吗,后背和后脑勺好痛。头一碰,就会长出个包。
[没问题吗?呼呼呼,看来今晚没戏了呢。回去吧?]
[诶?可以吗?]
[呼呼呼,其他地方也是有候补地的,事已至此,想开点。]
[嗯,总觉得对不住。没帮上忙。]
[呼呼呼,没关系的哟]
站起来一看,头上长了包不说,后背也相当地疼。那副样子还继续试胆游戏的话会很痛苦。前辈放弃了真是帮了我大忙。
[不要紧吗?]
[不要紧]
[呼呼呼……]
到达一楼的入口,我松了口气,有种好像吃了亏那样的心情。留下那样恐怖的回忆,却只是梦,那也太过分了。而且现实是以丢了面子而告终……
作为男人,太娘了。
哈哈哈……
后背的疼痛和镇静下来的心情让我弓着身体步行。
[不过,那时的你还是有点小帅的哟]
[诶?]
[呼呼呼……]
我看着前辈。但是,前辈只是浮现出平常的暗笑,不告诉我听漏的话。
[痛苦的话,借你肩膀?]
[不用了,不要紧]
最后也要装门面,我忍受着疼痛继续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