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看不见,虽然无法触摸,它却非常重要。
只要想到这件事,胸口就会涌现一股热意,心口就会感到紧缩。
她想好好珍惜它,小心地保存它。
想把它深深埋藏在心底。
就像在收藏很重要很重要的宝物一样,在宝箱上面加上大锁。
很小心,很小心的……
※
生活的地方变近,就表示相处在一起的时间变多吗?事实并非如此。
自己开的蛋糕店一大早就很忙碌,为了得到新商品的灵感,她在傍晚时四处找寻食材或是观摩其他店家的次数也变多了。既然如此,待在学校里的时间就自然而然变成了两人能碰到面的时间。
「也就是说,情况跟一年级时差不多罗。」
「呜呜……」
在米菲的结论下,梅珍只能发出哀吟。
现在是午休时间。只有米菲跟梅珍一起吃午餐,娜尔姬被叫去做都市警察的工作了。
「不,相处的时间反而还变少了吧?」
儿时玩伴环顾教室四周。在无法反驳她的情况下,梅珍也跟着回过头。她的视线前方是雷冯的座位,但座位上却没有半个人。
最近雷冯似乎在忙一些事情。先不论短暂的下课时间,午休时他几乎都会外出而没待在教室。
「不晓得是表情还是眼神,不觉得雷顿最近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吗?」
「嗯——」
梅珍含糊带过,但她也有这种感觉。她跟米菲一样,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这种感觉。
雷冯找到了努力的方向——要这样说的话,或许可以用这种方式形容,梅珍却也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
应该说那件事并不有趣,或是他太拚命呢?
「……他在烦恼某件事?」
「啊,搞不好喔。」
米菲对梅珍的轻声低喃用力地点头。
「他感觉起来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呢。我觉得雷顿平常表现的跟以前一样,事实上好像也跟过去一样悠哉。是说,他一年级时就因为打工或是其他事情而没什么空,最近我却觉得他的眼神变得不一样了。嗯——果然很奇怪呢。」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啊?」
雷冯是武艺家,而且还在集合众多武艺家的武艺科中,隶属于聚集精锐而成的小队之一,第十七小队。
即使在那些人之中,他还是以个人战技立于顶点的人物。
看到这样的他如此拚命,不免令人担心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将发生。
「这个嘛……会长的态度并没有什么大改变,所以我想应该不是这样吧。」
米菲有在做记者的打工,所以很清楚这一类的情报。
「就算刻意保密,只要看那些大人物的举止或是表情,就能隐约感觉出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一回事,不过我看学生会那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呢。」
「是吗?」
米菲的话让梅珍松了一口气。她觉得搞不好又会发生跟去年年底一样的大骚动,所以相当不安。
可是,比起这些事情,更重要的是……
「雷顿他,不要紧吧?」
光看去年,雷冯做了那些事,露出烦恼至极的模样后,好像还受到很大的伤害。
他是不是在心里藏着不能告诉别人的某种烦恼?如果这件事跟学生会无关,就是某种私事罗?
「没办法帮他什么忙吗?」
梅珍试着把话说了出来,但她也不晓得自己能替雷冯做些什么。
「你之前觉得跟他相处的时间会变多吧?」
「我没这样……」
被米菲挖苦似地问道后,梅珍露出困扰的表情。
如果说自己没这样想的话,那梅珍就是在说谎了。然而,事实上梅珍也一直四处寻找着可以开蛋糕店的店面。虽然她略微适应了与陌生人的相处,却不认为自己也能成为一名能正面应对许多客人的店长,事实上她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想开一间蛋糕批发店。
找不到适合的店面也是事实。
只不过她之所以找不到店面,也是因为地点必须限定在与儿时玩伴一起住的公寓附近。
只要有心搬家,就能找到适合的店面。既然不是以招揽客人为主,地点选在偏远场所也无所谓。
可是这么一来,就得搬到对米菲与娜尔姬而言并不便利的地方。
可以的话,她并不想离开她们。
事实上,这种心情也阻碍了她找寻店面的行动。
所以在庆祝雷冯搬家的宴会上,虽然是在现场气氛感染下做出的决定,梅珍还是下定决心要一个人住。就算到了现在,她还是认为自己做了一个能顺便解决店面问题的最佳抉择。
至于蛋糕店方面,在前来打工的店员,也就是住同栋公寓的娃媞·雷的帮助下,生意进行得相当顺利。
然而,梅珍却觉得自己与雷冯碰面的机会比以前更少了。
「这个嘛——虽然只过了一年,不过很多事情都变了呢。」
也许是懒得继续开玩笑吧,米菲以认真的脸庞如此低喃:
「连交到我手中的业务责任都大了一些,娜尔姬应该也是这样吧。」
「嗯。」
梅珍也有了自己的店。举例来说,如果想在故乡做这种事的话,一定要花更多时间存钱才行。不过,学园都市的体系中存在着明确的制度,可以支援学生做他们想做的事,所以才能这么快实现这个梦想。
只要有意愿,想做任何尝试都行——这就是学园都市的理念。
所以,有目标的学生们立刻就会变得很忙。
梅珍是这样,米菲与娜尔姬也是如此。
雷冯或许也是这样。
「可是呀——」
「嗯?」
米菲的话让梅珍抬起脸庞。
「雷顿做的事好像很重大呢,不觉得他一点也不乐在其中吗?」
「……或许吧。」
梅珍同意这一番话。这句话与雷冯不同于平常的表现一拍即合,令她感到这个答案绝对不会有错。
「如果是这样的话,对雷顿来说是好事吗?」
「或许吧。」
米菲点点头,两人有好一会儿没任何话题地吃着午餐。
(可是……)
梅珍不晓得雷冯在做些什么。
而且她觉得似乎还有另一个更大的隐忧。这件事不是雷冯正在做什么,而是与雷冯做了这件事后所产生的其中一个结果有关……
这种只能说是预感的小小不安,有如棘刺般深深插入梅珍的心口,怎么拔也拔不掉。
※
说到梅珍担心着的雷冯正在做些什么嘛,他正在训练中。
他在校舍的屋顶上。
这是一边使用杀刭,一边凝众刭流的训练。所谓的抹消气息,指的也就是不让刭的流动漏泄到体外。在这种状况下凝聚刭流虽会让体内累积多余的热能,不过如果能在制造刭流时不产生这些多余的热能,那就是最有效率的链刭法。
只要提升凝聚刭流的速度,出招速度也会跟着变快。
追加连弹的速度也会提升。
既然无法期望链金钢性能有显着的提升,就只能重新审视刭流的使用方式。现在这种使用的方法虽然也会对链金钢造成异常沉重的负荷,但至少已经不会再发生一招都无法使用就弄坏链金钢的情况了。
雷冯不是没有干脆不要用链金钢,直接使用刭技就行了的想法。
可是,链金钢的材质特性与内部构造,让它能以有效率的方式变换刭流。无视这种能力发出刭技的话,就只能使出像是冲刭般的单纯技巧。
现在才这样做虽然有点迟,不过这种技巧还是有它能派上用场的时候。可是,也不能光靠这项武器进行战斗。
「我实在是很笨手笨脚呐。」
这种念头忽然浮现脑海,雷冯叹了一口气。
只要是与武艺相关的事,不论是哪一方面,雷冯都能以小聪明补足他的弱项,甚至可以说他从未想过这一点才是问题的症结。雷冯认为自己的强项就是遇到危急状况时有很多方式可以应对,但事实上每种应对方式的数值却也因此变低。
大部分的天剑继承者,在紧急时能采用的应对方式并不多。然而,在为数不多的应对方式中,却隐藏着极为庞大的力量,而这也是他们有资格成为天剑继承者的理由。
雷冯很在意吉尔托雷说自己是「只会耍小聪明的小鬼」。
如果有人要雷冯选一项自己最拿手的武技,那他果然还是会选刀术吧。然而事到如今,雷冯并不想将战斗风格改变成排除钢丝技巧的战法,因为雷冯觉得钢丝技巧已经以它自己的方式变成了他的血肉。
然而,如果有人问雷冯能否靠这种钢丝技巧对抗林戴斯的话,他也会感到困扰。
「总之……要先强化连弹,再来要是有扩大刭路的方法就好了呢。」
雷冯决定着当下的目标,但他此时却又叹了一口气。比起链金钢,他更想突破肉体本身的刭流极限。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扩张刭的通道,也就是刭路,不过根据一般的说法,这种事不管怎么训练都没有用。
「好不容易才找到头绪的……」
雷冯再次叹气。
眼前出现了什么。
那是在之前的任务中遇到的无人都市和一位名为吉尔托雷的老武艺家。
那个老人是妮娜的曾耝父……似乎是比她的祖父或是一般的曾祖父还久远的血亲。
那个人试图来到洁尔妮,但雷冯与妮娜成功阻止了他,途中还跟更来路不明、可能是污染兽的怪物发生战斗。
即使发生了这种事,妮娜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然而,雷冯开始有了另一种想法——也许她不是「不说」,而是「没办法说」?
「对你来说,这个想法或许还满聪明的呢。」
事后向菲丽说明这个想法时,她说出了这样的话。
「我很在意在途中出现的怪物。根据你的叙述,它不只可以自由变化形态,每颗微粒物质还具备独立的判断能力,这些微粒有可能以众合成一只怪物的形态,进行群体活动。」
「……啊。」
雷冯几乎听不懂菲丽的艰深解说,不过「群体」这个字眼却让他想起一只污染兽。
「贝希默多。」
过去在古连丹的时候,雷冯仍是天剑继承者的那个时候,曾跟林戴斯还有萨瓦利斯联手对付过一只老性体,德尔波妮当时似乎就是这样解释那只污染兽的。
「原来如此,既然有这种前例,那之前出现在那边的怪物就极有可能是这种存在。既然如此,我们也必须设想这种存在以微粒物质的形态,潜伏在洁尔妮监视的可能。」
「怎么会……」
「现在的状况无法百分之百否定这个推论。」
菲丽如此断言,雷冯手中也没有能否定这种想法的根据。
「既然有可能遭到监视,我们也不能做出轻率的行动或是发言呢。」
「啊……没错。」
「那么,我们要尽可能避免谈这件事。」
「好。」
「我们正处于一边观察都市与队长的状况,一边累积力量的时期呢。」
菲丽的这句话,让雷冯过着默默练功的日子。
这种事要做到何时才行呢?
在不晓得答案的情况下,都市不知不觉间就进入了夏季带。
雷冯不是不焦躁。然而仔细想过后,雷冯也发现这件事可以从另一种角度来看。这种重压其实跟在古连丹时那种不晓得污染兽何时会袭击而来,只能每日锻链武艺的情况一样。
这么一想后,雷冯的心顿时平静了下来。在走投无路的心境下做事,只会不断重复失败,这一点雷冯已经从去年发生的种种事件中得到了教训。
「重点是怎么去想。」
雷冯一边凝聚刭流,一边如此低喃。在不让这栋校舍的武艺科学生发现自身刭流的情况下能凝聚多少刭流,这就是自己现在的课题。
一边使用杀刭一边制造刭流,跟在气球里面灌空气很像。杀刭就是气球,而刭流就是空气。在气球强度的容许范围下,可以不断将空气灌入其中。气球虽然会变大,但只要气球没发出破掉的爆裂声,就不会有人察觉到气球的存在。
也就是说,在不让气球破掉的情况下能灌入多少空气?要用什么样的速度灌入空气才适当?能否提升气球本身的强度?雷冯一边想着这些事,一边让气球涨大。
一边使用杀刭一边制造刭流,指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怎么去想……」
他再次低喃。
妮娜被卷入了某种问题,而且目前已经得知这个问题相当重大。
然而,问题本身并未露出真貌。
可是,只要用自己过去待在古连丹时的心态,从另一种角度看待这种情况,就能出乎意料地顺利消除这种焦躁。老性体的能力形形色色,彼此间也有着极大差异,所以经常会遇见遭遇到对手后才晓得敌人实力的状况。
仔细想想,不知道敌人虚实的状况其实根本很平常。
妮娜在这里。那么,敌人或许有一天就会出现在这里,或者是妮娜有一天会离开这里。
「如果那样的话,我只要跟着去……」
他如此喃道。
低喃后,一个小小的疑问浮现心头。
那个问题是,为何自己要做到这种地步呢……?
自己有必要为了妮娜做到这个地步吗?
「该怎么说呢?」
他不是很懂。
然而,雷冯却也没办法就这样舍弃妮娜。光是浮现这种想法,就让他感到内疚。
是因为自己太好心吗?
「她对我有恩呢。」
刚来到洁尔妮时的自己,完全丧失了身为武艺家的自信。虽然并非故意,妮娜还是强硬地把雷冯留在武艺家这个角色上面,也因此发生了许多事。结果,许多死结都解开了。
虽然也发生了新的问题,但那些都是雷冯自己的问题,妮娜并不是原因。
就是因为有妮娜在,雷冯才能保持武艺家之姿。
「不可能放弃她。」
雷冯再次低喃。
「……不过,什么事也没发生。」
话虽如此,自从那座无人都市的战役过后,季节已经完全转变了。在那之后没出现明显的变动,甚至没有污染兽来袭,时光就这样极平稳地流动着。
或许这才是学园都市的日常生活吧。然而,对于在古连丹长大,之前又过着动荡日子的雷冯而言,这种和平时光也让他感到有些焦躁。
「可是,其实这样才是最好吧?」
不习惯这种温馨台词的人其实只有自己吧?这种不安瞬间掠过雷冯心头。这并不是因为雷冯正在为了某件大事做准备,而是他出生的环境使然。
不过,现在还有一件事要担心。
是菲丽。
两天前,她表明自己要挑战德尔波妮的遗产。
在那之后,她一直没离开房间。
「她那样没问题吧?」
一想到这个,他就觉得紧张。
为了慎重起见,菲丽有把房间的钥匙交给雷冯保管,所以他会悄悄过去看菲丽的状况。
菲丽睡在床上。
就算开口叫唤也得不到回应。她的呼吸很安稳,脸色与体温也很正常。
菲丽说,德尔波妮的遗产是她的战斗经验。
雷冯从未听说念威操作者之间可以像机械资料那样交换经验。所以,这种事或许只有德尔波妮才做得到。
然后,正因为是菲丽才有办法接受她的经验吧。
既然如此,也只有菲丽才能进行解析与继承它的挑战。
而这个举动会带来何种结果,也只有菲丽自己晓得。
不管是成功,或是失败。
「快的话可能一下子就结束了。可是,如果时间拉长,脑内的时间感觉与现实世界的时间感觉可能会产生极大误差。这么一来,我有可能会进入长时间的睡眠状态。」
挑战遗产前,菲丽提到了这件事的危险性。听到这一番话时,雷冯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他甚至出言阻止菲丽挑战。
然而,菲丽并未停手。
「我虽然期待德尔波妮所拥有的情报是现在这个问题的关键,但既然她说那是战斗的经验数据,或许也不能对这件事抱持过大的期待吧。」
「既然如此……」
「可是,光是能得到她身为念威操作者的经验,就十分有挑战这件事的价值了。」
菲丽这么一说,雷冯无言以对。
这样说是没错。
因为,雷冯从未听过有哪个念威操作者在德尔波妮之上。打从雷冯懂事以来,她就一直以天剑继承者的身分守护着古连丹,也经历过数不尽的战役。
菲丽说能得到这种经验。如果雷冯是念威操作者,无论如何都会想要得到它吧。
可是,菲丽她……
「对了,菲丽不是想放弃念威操作者的身分吗?」
「现在是可以放弃的状况吗?」
「…………不。」
「既然无法放弃,我就要以顶点为目标。关键的必要之物近在咫尺,就算多少有一些风险,我觉得也有一试的价值。」
雷冯无法继续反驳菲丽的话。
所以,雷冯现在才会既担心又焦虑。他甚至无法好好集中精神维持杀刭,还对在脑中不断打转的回忆自言自语。
「不过,我觉得还是住手比较好吧。」
他试着对自己回顾的过去记忆如此低喃。残留在脑袋里的记忆残渣以想像力做出后续发展,因雷冯这句话而皱起眉心的菲丽浮现在眼前。
连想像出来的菲丽都觉得自己无药可救。
「说的也是。」
如果要这样讲的话,当初不要请菲丽帮忙就好了。如果什么都不对菲丽讲,那她或许已经从武艺科转进一般教养科了。
从哥哥的束缚中解放的现在,为了能真正挑战新事物,她或许会那样做。
阻碍她的人是雷冯。
「啊啊,真是的!」
就是因为自己讲了那些话,菲丽才会帮到这个地步。
如此一想后,产生的罪恶感让雷冯感到相当难受,心头也同时浮现「自己做这种简单的训练真的好吗」的疑问。做这种程度的训练,得到这种连进步都称不上的进步真的好吗?他忍不住想自问。
雷冯无法停止自责,面对现今仍在睡眠状态中挑战遗产的菲丽,他感到更愧疚了。
然而,他又没有其他能做的事。
「……队长之前也是这种心情吗?」
雷冯指的是他刚认识的妮娜。截至去年为止,由于武艺大会成绩不振,洁尔妮保有的超硒矿山数量因此减少,都市的存绩也面临危机。为了想办法解决这种困境,妮娜成立第十七小队不断奋斗,以不同于最近的感觉拚命锻链武艺。
目的地明明就在那里,却因自己力量不足而无法抵达。当时的妮娜,全身都渗出了这种焦躁感。
感觉就像无法达成的某种目标一直在那里。它不在已成为雷冯主轴的高强武艺中而是在别的地方,它让雷冯感到焦躁,却又不告诉雷冯他该做些什么。
去年的妮娜,有如被非做些什么才行的使命感追赶似地,一股脑地朝前方猛冲。
就像去年的妮娜一样,现在的雷冯也觉得自己非得做些什么才行。
除了增强身为武艺家的实力外,雷冯还觉得自己必须做一些其他的事。
可是,他还不晓得自己该做些什么。
雷冯必须变强,因为他已经决定自己要帮助被卷入某个重大事件的妮娜。
「……只是这样吗?」
所以自己要变强。
雷冯很清楚最后还是会回到这个结论,但他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正在思考这件事。
「唉,我这个人实在不够果决呐。」
雷冯一边训练,一边叹了一口气。无法明快做出结论的暧昧感一直寄宿在他心中。挡在妮娜前方的谜团,以及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究竟是什么昵?
这件事也跟古连丹有关吗?
换句话说,也跟莉琳她……
「…………唉。」
愈想心情愈沉重,连集中力都中断了。
「午休时间马上就结束了呢。」
这么一说,雷冯这才发现自己没有吃午餐。自从在上课时想到这个训练方法后,他就忍不住想快点尝试,所以才会空着肚子练到现在。
「啊啊,怎么办呢?」
而且他好像把便当忘在教室里了。
「现在去拿不晓得来不来得及?」
从这里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位于学生会大楼中央的时钟塔。
雷冯看了看时钟,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现在过去拿的话,担任讲师的学长有可能会刚好走进教室。
「不,总之先去福利社买一些东西,便当等放学后再吃吧?啊啊,可是福利社搞不好都被搬光了。」
考虑到二年级校舍附近的餐听与福利社的状况后,雷冯发出沉吟声。在学园都市这里,不止顾客是学生,连店家也是学生。在上课时间营业的店家并不多。
既然如此,干脆跷课好了……这个选择让雷冯心生抗拒。只要来到闹区,也是可以找到正在营业的店家,因为他们的客层是上课时间比较自由的高年级生。只不过身为低年级生的雷冯于上课时间在那种地方用餐的话,很容易引起他人的注目。
「唉……只能忍耐了吗?」
虽然可以在下一节下课时问吃东西,不过一想到必须饿着肚子听课,雷冯就感到沮丧。
「……咦?」
就在此时,雷冯发现到有某人走上这个屋顶。他以调息训练法提升的听觉,听见了走上楼梯的脚步声。
是听过的声音。
「梅珍?」
从脚步声判断,她似乎走得很急。
她总不会是过来找自己吧?雷冯虽然这样想,但还是很在意这道脚步声,所以他解除维持至今的杀刭,并且将凝聚起来的刭流缓缓释向空中。
这么一来,就能在不被其他武艺家发现的情况下,处理掉这些只能射出体外的刭流。
脚步声抵达了屋顶。
「啊,雷顿,你真的在这里呢。」
「咦?」
梅珍露出吃惊的表情。不过被她这么一说,雷冯也吓了一跳。
「咦?你在找我吗?」
「嗯。因为你把便当忘在教室了。我以为你马上就会回来拿,结果没有呢。」
梅珍手中的便当包让雷冯眼睛一亮。
「哇,谢谢你。我忘记拿便当,正在想该怎么解决午餐呢。」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对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呀?」
雷冯对松一口气的梅珍如此间道。
从梅珍的口气判断,她知道雷冯在这个地方。
可是直到刚才为止,雷冯都在杀刭的状态下进行训练。
应该不会有人感受到他的气息才对。
「是娃媞告诉我的。」
「娃媞吗?」
娃媞·雷,是今年的新生、住同一栋公寓的住户,而且也是在梅珍店里工作的店员。
「可是,她怎么会知道呢?」
她是一年级生,在这个时间应该没理由出现在二年级的校舍。
「我正要去外面找你时,刚好遇见了她。所以她告诉了我这件事。」
「喔。」
雷冯点点头做了个样子,却无法理解。
「我在哪边被看到了吗?」
雷冯虽然在意这一点,但或许这并不是值得深究的事。就算气息不会被别人感觉到,也不表示身体可以隐形。或许她只是刚好看到自己罢了。而且她也有可能是来二年级校舍办事时,正好看见雷冯走上屋顶准备进行训练。
总之,现在的雷冯以食欲为优先。他在原地坐下,准备吃梅珍带来的便当。
「今天的便当是雷冯做的吗?」
「因为我晚餐做太多了,便当里几乎都是我利用剩下的材料做的菜。」
自从在公寓过着半同居生活后,雷冯与梅珍替大家做晚餐的机会也变多了。
雷冯在做菜时,本来就有偏多的坏习惯,所以餐桌上经常会像这样出现剩菜。不过雷冯几乎都把那些剩菜弄成隔天的便当,所以并未出现吃不完而把菜倒掉的情况。
「最近很少替你准备便当,真是抱歉。」
「怎么会呢,本来就是我去年太依赖你了。」
只要有空,梅珍现在还是会替雷冯做便当,但次数已不像一年级时那样频繁了。
「你现在也很忙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梅珍每天早上似乎都忙着处理蛋糕店的工作,期望她像以前一样替自己准备便当,根本就是错误的想法。
「不过令人惊讶的是,梅珍还是有替我做便当呢。你真的好厉害。」
「那只是我替自己做便当时,顺便多弄的啦。」
「这样还是很厉害呀。」
这是雷冯的真心话。梅珍认真地面对自己想做的事,也没逃避自己不拿手的事。梅珍一年级时只敢躲在儿时玩伴背后,现在却变成了一个人独居,还有了自己的店。
「梅珍很厉害,怎么可能不厉害呢!」
「没有啦……」
梅珍满脸通红地沉默了下来,这就是打从一年级起所看到的那个她。
然而,在蛋糕店工作时,梅珍的眼睛却会散发出不同的光辉。她心无旁骛地做着这件辜,散发出打从心底享受这种感觉的气息。
这让雷冯非常羡慕。
雷冯打从一年级时,就非常羡慕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的梅珍。而这样的她还确实地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雷冯不只感到羡慕,也像自己的事一样替梅珍感到高兴。
「我也要加油才行。」
「我觉得雷顿很努力呀。」
「谢谢。」
梅珍能这样讲,雷冯感到很开心。
可是,变强的训练虽然重要,却不能只把眼光放在上面。
「重点是为了什么而变强吧。」
梅珍歪头露出困惑表情,雷冯对她露出微笑。
就在此时,宣告午休时间结束的钟声响起,两人慌张地离开了屋顶。
※
雷冯的夸奖让她相当高兴。
可是,他若无其事说出的那句「我也要加油才行」的低喃,感觉起来似乎相当沉重。
「怎么了吗?」
现在已经放学,梅珍在自己的店里面。这家店主要的业务是把甜点配送到签约的店家,虽然这些工作早上就会做完,却不表示店里的工作这样就结束了。店里也附设了内用区,也会有客人上门。
梅珍这家店的名气,在仓库区工作的学生之间传了开来,所以虽然为数不多,还是有客人会过来买蛋糕,或是直接在这里用餐。
不过,此时此刻店里没半个客人的影子。
连有空就会过来玩的公寓住户或是儿时玩伴们都没有过来。
所以,梅珍无所事事地发着呆。就在此时,娃媞对她问了这样的话。
「呃?啊,咦?」
「外面打扫完了。」
「啊,对……对不起。辛苦你了。」
「不,没关系,反正我很闲。重要的是,店长怎么了吗?」
娃媞虽然很漂亮,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口气也很严肃,所以一个不小心就会觉得她有些强硬。
「呜呜,对不起。」
梅珍已经习惯了她的态度,所以平常并不会想到这个地步。不过,在工作中发呆的内疚感,让娃媞散发的压迫感变得更加沉重,而这股压力也几乎压垮了梅珍。
「请不用介意。重要的是……」
「咦?啊。我说了什么吗?」
「不,店长看起来好像在沉思某件事呢。」
「咦?啊,那……那个……我在想新作品……」
梅珍试着找了藉口,却愈说愈小声。
然而,这种理由对娃媞这名少女来说根本行不通。
「不,感觉起来似乎不是这样。」
「咦?没……没这回事……啦。」
「不,这不是店长在想新作品时的表情。店长在想新作品时……」
说到这边,娃媞突然卸下平常的冷淡表情。她放松脸颊的力量,嘴巴也略微张开,然后露出虽然望着斜上方,却不是在看天花板的恍惚眼神。
该怎么说呢,这个表情看起来有点……呆。
就在梅珍这么想的瞬间,娃媞又恢复了平常的表情。
「……如果这种表情持续十分钟以上的话,隔天有七成的机率会出现新作品。」
「啊!」
先不管表情,一想到自己露出这种脸孔时居然被别人看见,梅珍就羞到想死掉算了。
「所以店长刚刚想的并不是实验品。」
「……嗯,你说的没错。」
梅珍有如彻底投降般微微举起双手。
「……是不能说出来的事情吗?」
「唔!……」
「如果是的话,那我就太不小心了。抱歉。」
「……这件事有点难启齿啦。」
嘴上虽然这样说,但因为话说了出口,舌头便想把这件心事编织成话语。
即使望向门外,看起来似乎也没有客人会进门。
梅珍说出中午发生的事。
雷冯似乎正暗中计划着某件事,表情也不同以往。
而且他好像会离开这里前往远方。
「前往远方吗?」
「啊,我不晓得理由。嗯,我自己也搞不太懂呢。」
梅珍也对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语感到困惑。
然而,她并不想否定这种看法。不如说,这种想法轻轻进入了梅珍的心房,就这样嵌了进去。
没错,她就是觉得雷冯好像要前往远方。
「啊,我想他应该不是要离开洁尔妮啦。」
没错,事情并非如此。
「……该怎么说呢?」
梅珍自己也没办法说明得更清楚。只是看见雷冯,她就会浮现某种奇妙的寂寥心情,所以她才用「雷冯要前往远方」的方式来形容这种感觉。
「啊……」
「怎么了?」
梅珍想起米菲中午说的话。
「是这样吗?」
很多事都变了。就像梅珍有了自己的店一样,就像编辑部交给米菲的工作责任变重了一样,就像娜尔姬在都市警局的工作变多了一样。
雷冯也朝着某个方向改变着。
「……我该不会不希望他改变吧?」
或许如此吧。
「可是,这实在……」
「……店长。」
「啊,对不起。」
梅珍沉浸在思绪之中,完全忘了自己正在跟娃媞讲话。
「店长的脸色看起来很差,真的不要紧吗?」
「咦?是吗……?」
「还是休息一下比较……」
「说的也是,反正现在也没客人,我就坐一下好了。」
「我去替店长泡一杯饮料。」
「嗯,麻烦你了。」
用笑容目送娃媞走向厨房后,梅珍来到了内用区。
(我不希望他改变。)
怱然冒出来的这句话,让白天刺上心房的幻想棘刺变得更大,钻得更深。
梅珍只觉得目眩,就像感受到那种痛楚似地。
今晚轮到梅珍做晚餐。
娃媞坚持梅珍今天应该休息一天,她却一直说自己不要紧。结果,娃媞难得帮忙了梅珍做菜。
「要做什么菜呢?」
「这个嘛——」
梅珍说出菜单后,娃媞跟平常一样面无表情地点头说「我明白了」后,动作敏捷地从冰箱中拿出食材。
「那个……」
「请店长负责调味就行了,其他的交给我处理。」
「谢……谢谢你。呃,可是这样没关系吗?」
「与其说我是为了店长,倒不如说如果不这样做我会于心不安。」
「……对不起。」
「不用介意。」
穿着围裙的娃媞一边讲话,一边流畅地排好食材,然后拿出菜刀处理它们。
两人就这样顺利地准备着晚餐,而料理完成的速度让梅珍吃惊地瞪大了双眼。
「好厉害。」
「我参考了店长在厨房时的动作。」
「咦?可是我在店里的厨房只做过蛋糕跟甜点耶……」
「基本上都是一样的。」
「喔……」
梅珍只能发出赞叹。
「虽然我之前就这样觉得,不过娃媞真的很厉害呢。」
「没这回事,我只是擅长模仿别人罢了。调味的部分这样就行了吗?」
「呃,啊……嗯,再加一点点盐就行了。」
「按照店长的喜好,我以为这样就差不多了。」
「嗯。可是雷顿他们是武艺家吧?他们的运动量很大,所以——」
「原来如此。」
「就是这样,那就麻烦你了。」
被娃媞盯着瞧让梅珍觉得很不好意思。为了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她露出了笑容。
「我晓得了。」
娃媞听从指示,完成了料理。
菜做好后,娃媞将厨具收拾到梅珍得拚命道谢才能表达谢意的程度,接着就二话不说离开了室内。
「唉……我做事也能像她一样干练就好了呢。」
看着这样的娃媞,梅珍打从心底产生了这种想法。她不但长相端丽、成绩优秀、运动神经也没有问题,而且还很会做家事。
她顶多只有态度冷漠的缺点,而且这也只是因为她缺乏表情,事实上她的内心很温柔。
「……唉,加油吧。」
是要对什么加油呢?连梅珍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她还是自然而然涌现了干劲。
就在此时。
「你在做什么!」
「呀啊!」
门扉另一端传来的急迫声响,让梅珍身子一缩。
「…………怎么了?」
没弄错的话,声音的主人是妮娜。
「队长,怎么……?」
接着传入耳中的声音虽然闷闷的,但说话的人是雷冯。
之后不再有声音传入室内,所以梅珍怯生生地靠近门边,打开门扉。
楼梯转角处上演着那幅光景。
「咦?」
应该是从楼下走上来的雷冯与妮娜,抬头望着楼梯的转角处。
而娃媞的身影就站在楼梯转角处,怀中还抱着菲丽。
「队长,请你冷静。」
妮娜身上仍散发着杀气,雷冯满脸困惑地对她开了口。
「我怎么冷静得下来!」
然后,妮娜发出判若两人的怒火,狠狠瞪着娃媞。
到底发生什么事,现在又是什么状况?梅珍再次望向娃媞。
娃媞单脚跪在地板上,怀中抱着昏过去的菲丽。她的脸庞跟平常一样面无表情。
「……罗斯学姊身体不太舒胀地走下楼梯,接着就在这里昏过去了。我只是想照顾她而已。」
「对啊,难道队长认为娃媞做了什么吗?」
「可是……这家伙是!」
这家伙是什么?然而妮娜却露出咬紧牙关的表情沉默下来,听不到后面的话语。
就在此时……
「哇啊!你们在做什么呀!」
是偶然吗?新加入的人物发出有如要冲过来的叫声,毫不犹豫地从后面架住妮娜。
是库拉丽贝。她脸色大变地对妮娜开口:
「等一下等一下啦,你太冲动了啦,妮娜。」
「可是!这家伙把菲丽!把菲丽……」
「不要紧的。什么事都没发生,都没发生啦!是这样对吧?」
最后那句话是对着娃媞说的。
「当然。罗斯学姊的体温与脉搏处于足以维持生命机能的正常状态,但身体似乎处于极度疲劳的状态,最好立刻送医比较妥当。」
「你看!你看!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唔,咕,呜呜!」
「雷冯,请把菲丽学姊接过来吧。」
「啊,啊……嗯。」
雷冯一脸困惑地爬上楼梯,从娃媞手中接过菲丽。
是的,就在这个瞬间。
梅珍忘了现场到底有多异常。
此时的她,眼中只有那张侧脸。
雷冯的侧脸。
是他从娃媞手中接过菲丽,然后低头俯视菲丽的侧脸。
他担心地凝视着菲丽。
这明明是他平常的反应,但在此时此刻,在这个瞬间浮上他脸庞的表情,乍看之下虽然跟平常一样,却让梅珍产生了截然不同的感觉。
这只不过是误会一场,是自己胡乱猜测吧?
只是自己想太多了——做出这种结论真的好吗?
不过,就算傲出这种结论,又想藉此瞒过谁呢?
瞒过自己吗?
骗人的。
有如被棘刺插进心房的剧痛愈来愈强烈。
如果这种痛楚无法消失,那说什么话都毫无意义。
「怎么办?」
什么事怎么办?对象又是谁?
回过神时,梅珍已回到房内。她并未逃回房内,只是在那之后的经过她都没有真正看进眼里罢了。
她记得为了将菲丽送医,雷冯等人去了医院那边,只有娃媞留在这里。库拉丽贝替妮娜道了歉。
梅珍呆呆站立,看着楼梯转角处上演的某种戏码,最后只剩下她一人。
餐桌上摆了用保鲜布盖着的晚餐。料理的丰盛度与室内的空虚成对比,梅珍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些菜。
「啊,晚餐……怎么办?」
梅珍试着问了出口,答案却没有立刻出现。
取而代之浮现心头,并且在脑海里不断打转的是刚刚上演的那幅光景,是雷冯凝视菲丽的侧脸。
「为什么……?」
到底是什么让自己如此震惊?自己到底看见了什么?
不,自己清楚得很。
自己不晓得真相——将这样的藉口摆一边,承认从自己心中浮现的事实吧。
雷冯俯视菲丽的眼神中,似乎有某种特别的情感。那不是给朋友或是同伴的眼神。他看着菲丽的视线中,隐藏着在这之上,或是不同种类的情绪。
她是这样觉得的。
「是我想太多,对吧?」
自己的答案实在是太不现实了,这让梅珍产生一种被彻底击溃的感觉。
两人从去年起的种种互动,都看在梅珍眼中。梅珍知道菲丽对雷冯有意思,因为她本人向梅珍坦承了这件事。
所以,只要菲丽待在雷冯身边,梅珍就会很没有安全感。为了想办法克服这种感觉,梅珍以自己的方式努力至今。然而,她并没有想过要排除菲丽这名情敌。她认为自己没想过这件事。
她并不是想跟情敌公平竞争,只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这样想罢了。
……或许,这只是因为梅珍甚至不敢对他人抱持敌意吧。即使如此,她还是敢拍胸脯保证自己并不憎恨菲丽。这应该是一件值得夸奖的事吧?她如此心想。
可是,这或许只是因为菲丽没大胆地向雷冯发动攻势。
换句话说,菲丽对恋爱这种事也很晚熟。也就是因为这样,梅珍才会觉得自己根本没必要慌张吧。
梅珍不晓得自己该做些什么才好。至少也要让雷冯知道自己的长处。如此心想的梅珍努力展示着厨艺,但光是这样似乎还是不够。
时间不断流逝,每一刻都在变化。
在这些变化中,是否只有梅珍一人被抛在原地呢?
所以,事情才会变成这样?
「不是我……想太多吗?」
菲丽只有一件事让梅珍感到害怕,也让她羡慕。当然,菲丽还有长得美丽以及成绩优秀等等令梅珍感到羡慕的许多优势,不过最让她羡慕的还是菲丽与雷冯之间的亘动。
她能够待在雷冯最能活出自己的地方,也就是战场上。这是梅珍绝对做不到的事,而对雷冯来说,菲丽肯定会变成非常值得信赖的存在。
可是,就算心里明白,梅珍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
「……我什么都做不到。」
身为普通人的梅珍,没办法上战场。她不晓得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填补这个空缺。
「我什么都做不到吗?」
那张侧脸不断浮现在眼前。菲丽失去意识时,雷冯俯视她的侧脸。不管梅珍怎么想,都不觉得那张脸孔浮现的只是担心同伴的表情。
雷冯被菲丽吸引了?
或者是……还要更进一步…………………?
咚咚。
敲门声差点让心脏停止跳动。
「……咦?」
回过神,已经过好一段时间了。敲门声有些迟疑地再次响起,梅珍慌张地走向门扉。
「啊,对不起。你该不会睡了吧?」
是雷冯。
「咦?没……没有。没这回事。」
「太好了。你辛辛苦苦做了晚餐,却白白浪费掉了。」
「没关系啦。啊,进来吧……菲丽学姊没事吧?」
「嗯,跟娃媞说的一样,她只是有点疲劳而已。」
「……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这回事啦。因为学姊好像也在做一些事情呢。」
「喔……」
学姊好像「也」。
梅珍已经神经质到会在意这种小事的地步了。为了不让雷冯看出心事,梅珍努力装出担心的表情,这样的自己让她感到相当悲惨。
把雷冯带进客厅后,就算再不愿意,摆在餐桌上的菜还是映入了眼帘。
「对了,吃晚餐了吗?」
「还没呢……」
「那你就在这边吃吧。」
「可以吗?」
「嗯,我现在去热菜。」
梅珍以为雷冯会因为不好意思打扰自己而回去,但他并没有这样做。连在这个节骨眼上都没勇气开口叫他回去,梅珍不禁怨恨起这样的自己。
「队长要我替她道歉。」
「咦?」
「就是她没能过来吃晚餐的事,还有对娃媞大吼的事。」
「就算对我这样说,我也……」
「是这样没错啦,我想队长只是希望我替她说一声吧。」
「我想也是。不过,妮娜学姊是不是也发生什么事了?」
「你果然也觉得怪怪的吧?」
按照这种说法,雷冯也不知情罗?
「队长好像在生娃媞的气。梅珍,你有听说队长跟娃媞吵过架吗?」
「没有耶。」
梅珍没听说过妮娜与娃媞之间发生过不愉快的事。
「是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妮娜的举动让雷冯陷入沉思,现在根本没办法问他菲丽的事。
菜重新热好后,梅珍与雷冯一起吃着。她从未经历过气氛这么尴尬的晚餐,也不觉得自己能吃下那么多。
然而,面前却摆着大量还没热过的菜。一定要想办法解决它们才行。
「对了,关于这些菜——」
就在梅珍思索着如何是好时,也许是察觉自己的视线吧,雷冯开口说了话。
「咦?」
「刚才回来时,我跟队长还有库拉拉谈过话。明天早上因为调课的关系,所以武艺科多出了几节空堂。」
「嗯。」
「所以她们打算向校方借野战场,让我们三个一起进行实战训练。」
「啊,你想用这些菜做成到时候要用的便当吗?」
「对对对!可以吗?」
「嗯,可以啊。可是我一个人搬不过去呢。」
「对喔,抱歉。我会帮忙拿过去的。」
「嗯。」
话到这边就结束了。
用完餐后,雷冯表示自己要洗碗。好不容易把他请回去后,梅珍总算放松了精神。
然而,回响在胃部的不快并未跟着消失。
「怎么办……」
梅珍低喃。
就算喃喃自语,也无法让事情出现转机。可是除了把心情说出口外,梅珍也想不到任何方法能拿掉压在心上的大石。
※
行动判断出现了失误。
该不该加以修正呢?娃媞躺在自己房内的床铺上思专着这件事。
她想的是自己接近菲丽的事。
要说是偶然,确实只是偶然而已。
娃媞知道自从那一天起,菲丽就一直在自己的房内睡觉。娃媞有试着对菲丽进行诊断,却没看出她有生病的迹象。可是,明明没使用药物,睡眠时间却超过了健康身体所需要的长度。既然出现这种异常状态,娃媞决定继续监视菲丽。
她不希望这栋公寓因发生不幸意外,对人际关系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总之,菲丽没有生命危险,所以娃媞决定无视这件事,但娃媞却没料到自己走出梅珍房时菲丽会刚好醒来,还自己离开房间走下了楼梯。
这是一种梦游状态吧。在楼梯上撞见娃媞后,菲丽就忽然昏倒了。
这件事发生在楼梯上也很不巧。如果菲丽不是在楼梯上昏倒的话,娃媞就多出了置之不理的选项。她知道妮娜等人就在附近正要返回这里,所以可以做出这种选择。
然而,如果菲丽滚下楼梯,因此受到重伤的话,事情就不妙了。
就结果而论,娃媞接住了菲丽,然后被妮娜看见了这个举动。
知道自己真面目的妮娜看见了这个举动。
所以,妮娜才表现出那种态度。这个判断很正确,而娃媞也不希望妮娜做出这种反应,所以才尽可能避免接触她的同伴,结果却还是——
「事情进行得并不顺利。」
没办法让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
然而,她也因此取得了意料之外的反应数据。
是梅珍。
娃媞的意识集中在这个可能会对今后带来重大变化、平常没有的反应上。
「怎么了……她因什么事而动摇吗?」
与菲丽接触的那个场面,让梅珍表现出动摇的态度。
可是,娃媞不晓得她动摇的理由。在那个场面之中,有任何因子会导致梅珍变成这个样子吗?
「是雷冯靠近菲丽的关系?」
可是,那两个人经常一起行动。事到如今就算看到他们接触的画面,也不会构成动摇的理由。
「……有某种我不了解的因素吗?」
或许这是身为非人类,被创造出来的机械人偶——奈米生化机械所无法理解的事情吧。
「既然如此,这就是我非知道不可的事情罗?」
娃媞如此自问。如果自问自答的话,答案就会是「既然如此判断,就去学习」。
学习的方式是?
「必须提高观察的密度……」
自己必须进一步取得何种数据呢?在日常生活的行动中,娃媞无时无刻都在观察着体温、呼吸、心跳、脉搏、脑波这一类她所能取得的各种生物数据。除此之外还必须收集何种数据呢?现在的娃媞并不晓得这个问题的答案。
「意思是接下来的领域,不是光靠数据就能理解的事物吗?」
生存本能与经验建构了脑内的神经网路,人类的情感只不过是受到这种存在左右的化学反应,恋爱情愫也只是为了促进遗传因子扩散的反应。
「既然如此,替代品应该要多少有多少。」
并不是非那个人不可。
只要男女凑成一对,就能制造小孩。
只是要留下双方的遗传因子,不管对方是谁应该都无所谓。就留下或是获得优秀遗传因子的意义而论,与其彼此争夺、独占优良品种,共同拥有的方式应该比较有效率,尤其站在女性的角度来看更是如此。对男性而言,留下自身遗传因子的机率也会因此提升,所以这种做法并不是一件坏事。
如果法律制度与建构人际关系时产生的伦理观否定这种想法,并且让人类觉得这样想是错误的话,那对人类而言,生存本能这种能力或许就浪那么重要了。
「也就是因为这样,本尊与复制品之间的壕沟才会变深。」
对出自机械人偶之口的话语来说,这句话的意义实在太过深远,它扩散在简朴的寝室之中,然后消失。
※
雷冯虽然去了医院,但菲丽仍在沉眠。遗产到底有没有成功解析出来呢?雷冯无法从持续沉睡的菲丽口中得知她取得了多少成果。
医疗科的学长说,只要她恢复意识就用不着担心。
也就是说,他们对这种沉眠状态束手无策吧?
雷冯担心得不得了。可是,菲丽跟雷冯说过这件事不会有生命危险,要他不用担心。
「就算她这样说,我也做不到呐。」
在妮娜的请托下,雷冯替她把话带给了梅珍,之后又回到医院。
雷冯先回到了自己房间,甚至还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可是当他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换好衣服来到了这里。
「……就算我待在这里,她也只是在睡觉吧。」
医院正面的大门已经关闭了。在医院的建地内,雷冯沿着建筑物的墙壁走着,找寻是否有哪里没关上窗户。
三楼那边有一扇。雷冯使出杀刭,从那里悄悄溜进医院。雷冯与妮娜受伤时,曾在这间医院接受过治疗,所以就算灯光昏暗,他还是晓得室内大概的情况。
菲丽住在个人病房内。雷冯趁巡房护士不注意,偷偷进入了病房。
菲丽果然还在睡。
在黑暗之中,雷冯靠着从窗外射进室内的淡淡夜光看着菲丽的脸。虽然不能说她睡得很安稳,却也没有难受的表情,也没有变消瘦。
她只是沉睡着。
「……不要紧吧?」
是成功解析了遗产,因为过于疲累而沉睡吗……菲丽曾暂时清醒过一会儿,所以情况或许也有可能是这样。
或者,她至今仍在分析遗产?
「她还在战斗吗?」
不管情况为何,都不会改变她战斗过,或是正在战斗的这件事。
而且菲丽的举动与其说是为了自己,倒不如说是为了雷冯。
「……真沉重呢。」
虽然必须对行动负责这种道理天经地义,雷冯却不愿因此让某入陷入险境。
「队长果然厉害呢。」
带领着部下战斗,还必须前往危险场所的妮娜,在战场上总是承受着这种重担吗?
不,不只是她,其他小队长也一样。不只是武艺家,连卡利安或是都市警察佛梅德都一样。只要是站在上位者,不管位阶大小都必须承担这种重担。
「菲丽也很努力,所以我要更加油才行。」
要变得更强,更强才行。
要升华连弹这个技巧,开发不会对链金钢造成负担的刭技。
雷冯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目标,可是……
「好像还差了一点呢。」
还少了某种东西。
「我明天要跟队长和库拉拉进行稍微激烈一点的训练喔。」
不知为何,雷冯说话的语气变了,就像在跟菲丽交谈似地。
「她们似乎借到了野战场。过程我不太清楚,不过好像是因为上次那场任务的人情,所以才借到了野战场。虽然出面交涉的人好像是辛学长就是了。」
两人正在寻找训练场地的事,藉由库拉丽贝之口传到辛的耳中,所以他代替她们向哥尔尼欧进行了交涉。
「队长变强了,加上库拉拉当然也很强。我觉得跟她们两人交手,或许能从中得到某些灵感也不一定。」
这是雷冯的心愿。
然而,这里面也隐藏着他想做到这件事的强烈心情。
「为了不输给菲丽,我会努力的。」
如此宣示后,雷冯从病房的窗户跃向外面。
※
接着到了隔天,到了午休前的上课时间……
雷冯等人在野战场。
「……所以这也算是顺便进行实验,没关系吧?」
「啊,喔。」
来到休息室时,哈雷早就等在那边了。他突然说了这样的话,将新的青石链金钢塞到雷冯手中。
「外表与重量平衡等都跟之前一样,不过到在里面奔驰的感觉或许会稍微不同。」
「是因为之前讲的回路吗?」
「对对对,就是变换回路。奇利克也做了一些研究,不过好像赶不上这次的训练。」
「喔。」
虽然使用刭流的感觉或许会改变让雷冯感到有些不安,不过他也希望链金钢的强度能有所提升。所以,既然哈雷付出了努力,自己就应该跟以前一样接受他研究的成果。
更重要的是,这样下去,雷冯在战斗时还是必须思考链金钢坏掉的可能,所以他必须拥有能即时适应链金刚细微不同的能力,他干脆地做出了这个结论。
「反正我以前也是这样走过来的。」
「什么?有让你介意的地方吗?」
成为天剑前,雷冯曾向不同工匠订制过链金钢。来到洁尔妮后,开发者虽然只有哈雷一人,但雷冯也使用了青石、复合、简易型复合、以及它们的改良版本等各式各样的链金刚。
「不,我只是有点紧张而已。」
昨晚发生了那种事,再加上急着完成连弹这个招式,所以雷冯有些焦躁。
「我懂我懂,在做新尝试前总是会觉得有点焦躁不安吧。」
「是这样吗?」
「对呀。」
哈雷这么一说,雷冯也觉得或许事实真是如此。在古连丹涉入地下比赛时,或许他也像现在这样敏感。雷冯当时觉得那是因为自己内疚的关系,而情况恐怕也是如此,不过事实上他也尝试了新事物。
「果然还是跟现在不一样吧。」
「咦?」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对下意识发出的低喃发出苦笑后,雷冯离开了休息室。妮娜与库拉拉应该在别间休息室准备着吧。
雷冯来到野战场上。
他望向观众席,那边可以看见夏尼德与妲尔洁娜的身影,以辛为首的第十四小队成员则是坐在其他地方。
他们没有参加这次的训练。
「她们说这是一场特别的训练……」
两人并未告知雷冯训练的细节。
然而,妮娜已经能灵活使用废贵族之力,而库拉丽贝既是天剑继承者迪吉利斯的孙女,也同样是天剑继承者特洛伊亚特的徒弟,如果能跟她们自由使用整座野战场训练的话,光是这样应该就能得到一些启发,所以雷冯并不是很在意。
夏尼德挂着往常的笑容朝这边挥手。雷冯朝他举起手臂,环视了这座野战场。场上仍残留着之前进行小队对抗赛所留下的破坏痕迹,却不是雷冯他们第十七小队与第十四小队的比赛。时间虽然晚了一些,但今年的小队对抗赛已经以缓慢的步调开始了赛程。
雷冯他们的第十七小队已经历了数场战斗,而且没什么大问题地维持着连胜。
「啊……」
在这段时间内,雷冯复原哈雷交给自己的链金钢进行确认。就在此时,妮娜等人的气息从对手入口处进到了场内。
「意思是说,队长与库拉拉要联手跟我对战?」
是这么一回事吗?
雷冯并不介意.却觉得既然这样,提早告诉自己是这种训练也无所谓吧?
就在他如此心想时,念威端子靠了过来。
(雷冯,听得见吗?)
是妮娜的声音。
「啊,是的。」
菲丽还在医院,它是第十四小队念威操作者的端子吧。
(接下来就要开始训练了,比赛形式是由我与库拉拉对抗雷冯。)
「我明白了。」
事情果然是这样。
然而,妮娜的下一句话却让雷冯吃了一惊。
(关于你的武器,我已经跟哈雷说过一声,请他解除了钢丝的封印。)
「咦咦?」
(我有取得武艺科长的允许。话说回来,封印它的措施是前学生会长个人的命令,所以现在已经失效了。)
「啊,是这样吗?」
(可是,武艺科长有重新下令,武艺大会与校内比赛时还是不能使用钢丝。)
「说的也对。」
如果是哥尔尼欧,一定知道钢丝的威力有多惊人。而且,钢丝并不像其他武器那样容易加装安全装置,被禁用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
「可是,使用钢丝的话……」
(嗯,我们已经有万一会受伤的觉悟了。)
「话是这样说没错,不过钢丝造成的伤害可不是普通的……」
钢丝虽细,不过只要专心看,也不是完全看不见。然而,想在粉尘满天飞舞的武艺家高速战斗中看穿所有钢丝的攻击路径,除了靠动态视力外,也必须掌握窍门才行。
如果无法看穿钢丝的攻击路径,就算只让它稍稍擦过身体,也会因此造成重大意外。如果被钢丝擦过脖子,甚至有可能会因此当场毙命。
妮娜的实力变强了,而且身边还有库拉丽贝。老实说,如果这两人能发挥联手的实力,雷冯也有可能被她们击败。之所以解开钢丝的封印,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吧。然而,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如果碰到什么状况,雷冯也有可能会无法及时收手。
考虑到有可能发生意外的话,干脆把钢丝列为禁招,战斗起来还比较轻松。
(我已经有这个觉悟了。)
(如果能让我体验到之前手臂被斩断的感觉,我是无所谓喔。)
不只是妮娜,连库拉丽贝也这样说后,雷冯下定了决心。
「让你立刻体验到当时的感觉不容易呢……」
当初是为了拯救莉琳与妮娜,雷冯才做出了那么大的觉悟。
现在的觉悟中无法找到当时的沉重心情,却有着不一样的强韧。雷冯是这样想的,也渴望相信这件事。然而,这并不是能轻易斩断他人手臂的强韧。
不过,现在的重点恐怕是另一件事。
「既然队长你们不介意。」
自己不能输给菲丽的努力。
还有吉尔托雷那句「就让老夫看看你能做些什么吧」的话。
雷冯随波逐流地在学园都市里过了一年。在这一年间,妮娜变强到令人刮目相看的地步,也得到足以匹配那股强悍力量的链金钢。她也开始参与那场雷冯等人尚未知晓的战争。
妮娜前进的速度是如此之快,雷冯几乎快被她抛在身后。
「因为对我来说,这场战斗似乎也不轻松。」
雷冯已经被莉琳抛下了。
可是,他并不希望一直处于被抛下的状态。妮娜面临的这场战役,应该与莉琳还有古连丹的战役都有关系。
「我会全力以赴。」
为了让雷冯在学园都市维持住武艺家之姿的妮娜。
也为了在古连丹继续支持着自己的莉琳。
雷冯不能让自己在这里被众人抛下。
(很好。)
妮娜透过端了傅来的声音听起来相当满意。
(比赛开始的信号由夏尼德负责,他会配合时机发出信号吧。)
「好的。」
做出回应后,雷冯使出杀刭。他听见坐在观众席上的夏尼德「喔」了一声。
配合下课时间进行的那个不被他人发现的训练方式,似乎能增加刭流释出体外时的锐利感。这种状态虽不适合用来一口气制造大量刭流,但还是有它可以派上用场的地方吧。
而且,这么做也可以令对手难以判读自己的位置。
雷冯以杀刭状态凝聚刭流,一动也不勤地留在原地。不过,他再次确认了哈雷交给自己的新链金钢的状况。
哈雷说他调整过变换回路。的确,到在链金钢里面奔驰的感觉好像不一样了,不过这并没有让链金钢变得难以使用。
对于将武器有如自我肉体般使用着的武艺家来说,链金钢的变换回路就等于是神经或是血管般的存在。
雷冯没有对新的神经产生抗拒,就这样渐渐适应了它。
「……好。」
低喃声传出,夏尼德也同时发出枪声。
雷冯以杀刭状态奔向野战场中央。
在另一边,巨大刭流有如火柱般喷向上空。
这种刭流的气息是妮娜。
「是全力啊。」
雷冯不由自主地如此低喃。
跟他在无人都市感受到的气息一样,妮娜肯定解放了废贵族之力。
妮娜的气息支配了整座野战场。
「无法判读库拉拉的动向。」
她应该也使出了杀刭。不过更重要的是,妮娜的气息实在是太巨大了,感觉起来就像是要涂掉一切似地。
「她们已经可以合作了?」
只是这样的话,只要在战斗前先排练过战术就行了。雷冯在意的是她们接下来,以及在这之后会采取的行动。
雷冯一边奔向中央,一边以钢丝状态重新展开青石链金钢。他将简易型复合链金钢以基础状态拔出剑带,将它紧紧握在手中。
朝中央移动的雷冯,将奔跑路径从直线改变为锯齿形。钢丝虽然已经展开,雷冯却没有将刭流贯入其中。雷冯一边奔驰一边让钢丝垂在地面上,让它们到处纠结。
妮娜发出的巨大刭流仍然充满了整座野战场,撼动着空气。相对的,库拉丽贝的刭流却维持着沉默。
「会怎么出招呢?」
雷冯轻轻低喃。轻微的低喃声会被脚步声盖过去,更何况雷冯有如划线般四处散出的钢丝,正不停拨响着周围的草木。或许声音发出的方式会害雷冯的移动路线被她们看穿,但妮娜朝四面八方散射出的刭流波动也制造出了其他的声音。
如果对低喃声产生反应,表示库拉丽贝就在附近,但看样子情况似乎并非如此。
或许她发现了雷冯,只是没采取行动?
妮娜以略快的步伐朝野战场中央移动。这么一来,雷冯就必须与跟自己一样使出杀刭的库拉丽贝比赛,看谁能抢先一步判读出对方的动向。
「而且我这边还有时间限制吗……」
妮娜之所以用这种不疾不徐的步调前进,应该是为了不漏看潜伏在自己附近的敌人。所
以不可能穿过她身边绕到野战场另一侧,这样想比较安全。
更何况在妮娜身后,库拉丽贝可能正使用化链到布置着陷阱。考虑到这一点的话,让妮娜就这样走到野战场边缘并非良策。
就确保自己的安全领域这层意义而论,妮娜走到野战场中央花费的时间,也就是雷冯能专心找出库拉丽贝的时间限制吧。
找不到库拉丽贝,雷冯就必须在有隐忧的情况下与妮娜战斗。
「啊啊,真的是……」
雷冯忽然停下脚步如此叹息。
他想起刚入学时的事。从那时到现在,只不过经过了一年又多一点的时间。当时的妮娜在洁尔妮的武艺家中虽然是位居上位的强者,但到头来也只是那种程度的武艺家罢了。
她为了拯救穷途末路的洁尔妮而不断奋斗,却因为力量不足而烦恼、焦躁。
这样的她,如今已成为有可能超越雷冯的强者了。虽然她使用了废贵族这种绝不寻常的手段,但这种事根本就不重要。
能不能灵活运用到手的力量才是重点。
而妮娜能灵活运用这股力量。
从那时到现在,只经过了一年又多一点点的时间。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雷冯的实力就被妮娜追上,还随时都会被超越。
「受不了呐。」
雷冯心中浮现既高兴又不甘心的复杂情绪。
妮娜终于抵达了野战场中央。
雷冯没能找出库拉丽贝。她是根本没尝试找出使用杀刭躲起来的雷冯,还是一直在妮娜背后努力布置着陷阱呢?
「…………好吧。」
雷冯也做好了觉悟。
他一口气解放自己用杀刭封闭起来的刭流。
被解放的刭压以雷冯为中心刮起强风。
这股气流与妮娜的刭压互相冲突,在中央地区瞬间产生一道气旋,散向整座野战场。
雷冯展开简易型复合链金钢,率领着暗苍色刀身冲向妮娜。
「唔!」
妮娜举起双铁鞭,站立原地摆出防御架势。从表情判断,她看得见自己的动作。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虽然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妮娜没多久前根本看不清雷冯的动作。
「真的…………是!」
「唔!」
雷冯接近妮娜,横扫刀锋释出闪击,而这一招被挡下了。是金刚刭。雷冯从全身放出冲刭化解反射回来的冲击波,接着在一刹那问上演以武器互相斗力的戏码。
相对于雷冯单手持刀,妮娜则是双手都持有武器。在刭量差距消失的情况下,应该认定以内力系活刭强化肉体的差距也会跟着消失。
也就是说,雷冯在这种状态下跟妮娜比蛮力一定会输。
「唔喔喔喔喔!」
「咕!」
雷冯的身体被推向后方,刭流也开始朝铁鞭集中。因担心武器被破坏,雷冯退向后方。
更何况,在还没找出库拉丽贝到底在哪里的情况下,雷冯不能把时间都用在妮娜身上。
妮娜集中精神准备发出招式,雷冯看准这个瞬间收回自己的武器。招式落空让妮娜的身体顿时失去平衡,雷冯虽然想趁隙追击,但库拉丽贝还是让他心生戒心,所以他真正退向了后方。与妮娜拉开距离后,雷冯利用尘土掩去身形,再次使出杀刭。
他本来打算立刻移动,不过留在原地也有可能让对方误判自己的位置。
妮娜一动也不动地留在原地。似乎决定无论如何都要等自己先行动再说。
「……真奇怪呢。」
雷冯忍不住低喃。妮娜居然还这么从容。
而能这么从容十分可嶷。
库拉丽贝没有动静。
妮娜留在原地的理由是什么呢?
在这场战斗中,雷冯只跟妮娜对打过一次,但妮娜却没有顺势追击,这一点令雷冯感到很介意。按照她的个性,一旦跟对手进行肉搏战,应该会想继续打下去才对。
既然妮娜没这样做,就表示在原地迎击雷冯就是她们的作战计划罗?
库拉丽贝正在布置陷阱,这一点可以肯定。
「…………这样的话,就是在队长背后。」
可是,如果过去妮娜背后侦查的话,她就会采取行动吧。
「不,只要行动就行了吗?」
既然到现在都无法发现对方的意图,继续猜测彼此的战术也毫无意义。
「上吧。」
下定决心后,雷冯有了动作。
当然,雷冯并未鲁莽地冲向妮娜。他将握在左手,呈现钢丝状态的青石链金钢接在简易型复合链金钢的刀柄,接着将刭贯入先前刻意不贯入刭流的青石链金钢之中。
雷冯利用了刚才那阵冲突所产生的强风,所以不只是他这一边,连妮娜那一边的野战场都有钢丝。钢丝几乎布满了整座野战场。
就在此时,他将刭流贯入钢丝。
雷冯一边注意着链金钢强度,一边将操作钢丝时根本不需要用到的大量刭流贯入钢丝。
「唔!」
尘土另一侧传来妮娜的低吟声。
她当然会有这种反应。
因为现在的情况,就跟雷冯的气息瞬间占据整座野战场一样。就像妮娜的巨大刭压隐藏了库拉丽贝的身影一样,雷冯原本的位置也因这个举动而变得暧昧不明。
雷冯在原地没有移动。他持续将刭流贯入钢丝,静静观察着事情的发展。
妮娜与库拉丽贝会如何判断?
这次时间拖得愈久对雷冯愈有利。
「库拉拉!」
妮娜大吼。
「上吧,这样下去会让他编好阵形!」
「正确答案。」
雷冯轻轻低喃,回应了库拉丽贝传来的声音。散布在整座野战场的钢丝,一边藉着过多的刭流供给混淆雷冯的位置,一边大动作地移动,编织着林戴斯直传的缲弦曲。由于供给的刭流过剩之故,不管是谁都能清楚感受到它们的动作。
钢丝的动作就是对两人的恐吓。
此外,钢丝另一个代替感觉器官的能力特性,接收到两人刚才的对话,找出了库拉丽贝的位置。
她就在妮娜的正后方。
是打从刚才就在那边,还是讨论完战术后才移动到那边的呢?
「她们也打算做些什么呢。」
雷冯也跑了起来,跑向妮娜她们。
陷阱已经布好了。
「接下来……!」
就看哪一方布置的陷阱更胜一筹了。
这场训练变成了这种形式的战斗。
雷冯撕裂尘土,穿越烟尘后,眼前是妮娜与库拉丽贝。她们的想法都跟雷冯一样。
双方都笔直地冲向彼此,互相冲突。
「喔喔喔喔喔!」
妮娜的吼叫声撼动着战场。她将两柄铁鞭交叉在胸前,高高跃起冲向雷冯。
雷冯以毫厘之差闪过宛如炮弹般的突进。
「喝!」
雷冯钻过铁鞭挥空产生的空隙,穿越缠绕在铁鞭上的刭压接缝处,接着冲向后方。
库拉丽贝就在那里。她的异形之剑——蝴蝶炎翅剑散发出到光,拖曳着赤红线条逼近雷冯。
这一击也被雷冯避开了。他有如要趴在地面般掠过低空,穿越至两人身后。
那里是妮娜她们至今为止待的地方,是库拉丽贝布置的陷阱正中央。
「来吧……」
如此说道的人是雷冯,他对库拉丽贝发出呼唤。
她布置了何种陷阱?
会发生什么状况?
而在这种局面下妮娜会采取什么行动?
雷冯必须见证这一切。
他必须向她们展示自己能避开这一切。
必须向她们展示自己能超越这一切。
为什么?
为什么她们会联手战斗?
为什么她们能默契十足地战斗?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雷冯似乎能看见其中的意义和企图。
「……会怎么样呢?」
这只是普通的低喃。然而,雷冯相信这句话会刺激到库拉丽贝。
「要上罗。」
正如雷冯预料,库拉丽贝的眼神变了。与其说是要出手阻止,妮娜敛起表情,做出了觉悟。
观察两人表情的变化后,雷冯也改变了刭的流速。他将流进钢丝内的刭流修正成最适当的大小,并且将多余的刭流转变成活刭,将运动能力提升至极限。
他要接下攻击,要接下攻击给她们看。
雷冯提升刭流,进入准备使用连弹的状态。既然他无法像林戴斯那样瞬间编成阵形,缲弦曲就只能发动已经准备好的部分。
而雷冯新创的链刭技巧——连弹一旦决定好攻击方位,就不能改变了。
如果判断错误,就会造成很大的损失,也有可能因此步上落败之路。
这只不过是一场训练罢了。
然而,根据结果不同,这场训练或许会对雷冯造成重大的影响。就算这只是训练,也不表示输掉这场比赛也无所谓。
重要的是,雷冯是否可以贯彻自己的意志。
「……她们能配合彼此的呼吸。」
不同小队的人能做到这种事情。
这就表示库拉丽贝知道妮娜面临着什么问题,变成了与她一起面对这个问题的同志。
「这样的话……」
刭流发出咆哮,刭压挖开地表,令沙土飞场。钢丝散放着光芒,一边上下起伏,将阵形导向完成阶段。
雷冯举起简易型复合链金钢的暗苍色刀身,摆出将它扛在肩上,又像要把它藏在背后的架势。以刀柄互连的青石链金钢钢緜,有如火焰般冉冉摇摆着。
妮娜动了。
库拉丽贝迎面而来。
寄宿着巨大刭流的两柄铁鞭猛袭而来。刭在体内来回奔流,至今仍未爆发。妮娜似乎打算近距离释放刭技。
在她背后,库拉丽贝发动了潜藏至今的刭技。被埋入各处的刭流爆发了。为了转变成出招者指定的招式,它们产生化链变化,显现在雷冯面前。
这是外力系冲刭化链变化——升曜光辉。
野战场发生爆炸,并且从那里溢出了光芒。这些光芒并未像昙花一现般消散在空气中,而是从地面飞向空中,变成跟人头差不多大的光球,接着就这样停留在原地,同时散发着强烈光辉。
光球有无数颗,染白了野战场。
库拉丽贝停下步伐,从正在突击的妮娜身边离开了。为了引发新的变化,她露出集中精神的神情。
「这是……」
雷冯知道什么招式会袭向自己。
这是特洛伊亚特的拿手招式。他会根据出招时的心情改变招式名称,所以它有时候叫做light up,有时则叫昆卢遮那。这是利用改变空气密度制造出的透镜,将高度压缩的刭流所放射出来的特殊波长可见光凝聚成光束的招式。
她使用这招的威力不如特洛伊亚特吧。
所以光球的数量才这么多,而这些数量也代表着另一个意义。
这是要让雷冯无处可逃的数量。
杀气包围了雷冯全身。要逃过从全方位射出的光线攻击,就只能在它击发前移动。
然而,唯一的安全空间前方却有着妮娜。
不行动的话,雷冯就会遭到夹击,然后被两人的刭流压扁。
是要暴露在无法回避的光束乱击之中,或是迎向即使成功闪避,余劲还是隐藏着莫大威力的一击呢?
一旦迷惘,就会同时挨上这两招。
不……不论采取何种行动,都会有进一步的陷阱等着自己吧。
「既然如此……」
雷冯早就做好觉悟,也早已决定自己的行动。所以,雷冯才四处散布钢丝,编织阵形,重叠着连弹。
雷冯……没有动。
他没有解除持刀的架势,也没发出要采取行动的气息。
雷冯看着两人迷惑的脸庞,感受到冲向自己的妮娜与库拉丽贝即将发动刭技的气息后,也解放了自己布置的策略。
外力系冲刭变化——缲弦曲·雪崩崩落。
「喝呀呀呀呀!」
活刭冲刭混合变化——雷迅。
妮娜也几乎同时发动了刭技。她的存在有如化为光芒般,看起来就像变成了怒涛的雷光。巨大声响与光芒穿透全身朝后方飞驰,冲击力也跟着掠过身边。有如要压碎全身的重压迎面扑向雷冯。
在妮娜背后,光芒炸裂了开来。库拉丽贝的升曜光辉放出了无数道凝聚光束。经过凝聚的高温,无庸置疑地以光速袭来。高热光束本来应该没有质量才对,但雷冯每挨上一发,身躯也会跟着剧烈晃动,这也许是因为瞬间上升的热能让空气膨胀的关系吧。雷冯的背部又热又刺痛,鼻端也传来头发烧焦的臭味。
然而,雷冯的脚在这边,手臂在这边。
身体也在这边。
他毫发无伤地站在这边。
「什!」
妮娜吃惊的脸庞近在咫尺。在她背后,库拉丽贝也惊愕地瞪大双眼。
雷冯的四周被雷迅与升曜光辉产生的光芒覆盖,视觉几乎派不上用场。
然而,两人可以看见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们清楚得很。
雷冯周围布满了钢丝。看见这幅光景,妮娜与库拉丽贝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缲弦曲·雪崩崩落。将钢丝有如蜘蛛巢穴般密布在保护对象四周,并且在表面张开一层防御刭膜,藉此分散一切攻击力量,就是这招刭技的功用。
而有如蜘蛛巢穴般的钢丝分散了刚才的攻击,将这些能量传向野战场的每一个角落。
对坐在观众席上观战的夏尼德等人来说,妮娜她们释出攻击的同时,整座野战场看起来就像爆炸了一样吧。
「那么……这么一来……」
妮娜她们的策略已经用完了吗?妮娜虽然只使用过一次雷迅,不过从自己上次跟库拉丽贝战斗的状况判断,刚刚那一击应该用去她所有的伏刭了。
就算伏刭没全部用完,她们被钢丝分散的攻击能量,肯定也会引爆埋伏在野战场的其他刭流。
「接着是。」
雷冯还有灌入简易型复合链金钢内的刭流。他使用连弹同时累积两股刭流,按兵不动地保留着两招刭技。
一招是雪崩崩落。
还有另一招。
「能撑过这招,赢的人就是你们了。」
进入视线范围内的细小碎片是因连弹而崩碎的青石链金钢。雷冯如此低喃,然后释放了另一击。
天剑技——静一闪。
他以上段架势向下挥出闪击。
有如将布满爆炸声的空气吞没似地,刀身静静地释放了刭流。
从刀身解放的刭流,行进速度异常缓慢。
「什……?」
摆出防御架势的妮娜不由得发出困惑的声音,这肯定是她第一次看见这么慢的冲刭。
在极重视速度的武艺家战斗中,根本不可能出现这么慢的招式。
「快逃!」
库拉丽贝大吼。
妮娜正在犹豫该不该迎击,听到叫声后,立刻退向后方。
然而,她却无法逃过这一招。
「没用的。」
雷冯低喃。他手中的简易型复合链金钢开始崩碎。然而,链金钢虽然坏掉,却不表示招式会因此消失。已经释放出去的招式,会按照既定的方向一直奔驰下去。
最慢速的刭技追击着不断后退的妮娜。
看到这幅光景后,雷冯复原了最后一根链金钢……也就是复合链金钢。
「这是什么啊!」
妮娜发出了叫声,她疑惑地大声惨叫。
妮娜不是一股劲地笔直退向后方。因她的招式余波爆碎了地面,野战场成了沙漠。为了不被野战场绊倒,她一边注意着脚步,一边来回逃窜。
雷冯释放出的冲刭就追在她身后。
「这招的速度之所以那么慢,是因为它的刭流密度高得吓人的关系。然后它的诱导性能还应用了化链刭!」
「是那个吗!」
妮娜似乎有印象。
雷冯想起来了。武艺大会开始前举行过队长间的对抗赛。妮娜跟哥尔尼欧对战时,也体验了相同的招式。
「像是丝线的东西……」
妮娜寻找着黏在自己身上的化链刭细丝,她马上就会找到吧。
这个刭技是专门用来对付老性体的技巧,而不是对付武艺家的招式。同样是天剑技的霞楼,是利用浸透刭从内外同时进行破坏的技巧,而静一闪则是用来破坏外壳的特化技。藉由蛇流附加诱导性能的极沉重攻击,可以确实破坏出招者锁定的目标。
然而,它的速度却相当缓慢,所以不适合应用在与武艺家的战斗中。
事实上,库拉丽贝已经发现了蛇流的细丝,并斩断了它。失去目标后,静一闪缓缓坠向野战场的地面。
「还没……结束呢!」
雷冯挥出化为巨刀的复合链金钢,投出追加威力的连弹。静一闪的连弹果然也很沉重,所以雷冯利用刀身将它投了出去。
连弹与移动至上空的静一闪会合后,刭技的重量也跟着增加。因蛇流被斩断而失去推进力的刭技,顺应着这股重量开始坠落。
而刚才用连弹追加的刭流,不等静一闪坠落就引发了爆炸。
「什!」
「呜哇!」
爆炸声掩去两人的惨叫声。
「那么,会怎么样呢?」
考量到使用天剑技所需要的刭量,即使是单纯的爆炸也有极强大的威力。
不过,爆炸的威力并未集中在两人身上。冲击力毫无目标地散向四周,对她们造成的实际伤害其实并不多。就是因为这样,雷冯才刻意看准她们来不及防御的空档,然而……
爆炸平息,满天飞舞的土尘也渐渐变薄。
野战场的每一寸土地,都看不出原本的地貌了。
「她们两人……」
发生了这种规模的爆炸,连雷冯也跟丢了她们的气息。
然而,只要她们采取动作,雷冯就不会错失这股气息。
「……出!」
现了。
在右边。
用复合链金钢的巨刀会来不及防御,雷冯在原地蹲低身躯。
赤红色斩线掠过头顶。
是库拉丽贝。
雷冯没有追击就这样掠过的库拉丽贝,而是一边确认她的位置,一边寻找另一道气息。
他还没找出那道气息,巨大的刭压就先推开了尘土。
「……她来得及使出金刚刭呢。」
雷冯认为自己看准了妮娜来不及发动金刚刭的时机,但她的防御反应却比雷冯所知道的又快了一些。库拉丽贝的动作之所以这么快,就是因为她把妮娜当挡箭牌,藉此保存了自己的刭流吧。
「……哈哈。」
雷冯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这下子自己输了。
这句话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脑海中。
使用了连弹,甚至牺牲两根链金钢才布置成的连续技,被她们两人漂亮地挡了下来。雷冯知道自己在终盘时的攻击有些天真。然而,这就是雷冯现阶段的实力。
妮娜变强到了这种地步,甚至能配合库拉丽贝反射性地使出没有排练过的攻击。
跟她联手的人,是不同小队的库拉丽贝。她们是在哪里找时间偷偷训练的呢?
这种不起眼的踏实努力,让两人的实力几乎凌驾在雷冯之上。
不过……
「我还有武器。」
雷冯手中仍残留着复合链金钢。
「还有能动的身体。」
雷冯毫发无伤。既然为了胜利而设下的策略落空,就该承认落败退出战斗。雷冯明白这样做比较聪明,此时此刻的他却不想做出这种选择。
「即使如此,我还是可以战斗。」
并不是只要选择聪明的作法就行。面对现在的她们,做出这种选择一点好处也没有。
「彻底地打一场吧。」
雷冯如此决定。
库拉丽贝再次掩去气息,妮娜则是一边凝聚刭流,一边接近自己。
雷冯举起复合链金钢的巨刀。
不管情况怎么演变,他都要战斗下去。
用这种决心。
※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旁观着这场战斗。
回过神时,才发现时间一下了就过去了。
连过来告知已超过野战场使用时间的工作人员,都因为看到这幅光景而无法作声。观众席上的其他人明明都有课要上,要不然就是有其他事情要做,但谁也没有从座位上站起。
梅珍也一样。
受到雷冯的请托,梅珍把昨晚的菜做成便当,然后把它们带到这边,结果她就这样在原地看呆了。
雷冯在野战场上战斗着。他以妮娜还有库拉丽贝为对手,上演着一场极激烈的战斗。
身为普通人的梅珍虽无法理解武艺家问的战斗,但她从未缺席过第十七小队的对抗赛。
所以,她多少还是懂一些。
妮娜变强了。虽然是与库拉丽贝联手,但她们两人竟然能压制住自己觉得具有压倒性力量的雷冯。甚至可以说,雷冯拚了命才勉强维持住势均力敌的战况。
看到这幅光景,让梅珍的价值观开始崩塌了。
雷冯很强。梅珍曾经以为,在这座学园都市上肯定没人能赢过这股力量。
这种想法与事实一点关系也没有,她也明白这只是女孩子的幻想。
在开学典礼的骚动中,雷冯帅气地拯救了梅珍。他当时的身影,要让梅珍产生这种幻想可说是绰绰有余。就算雷冯在不能对任何人明说的战斗中受到多重的伤,梅珍的这种幻想都不曾崩塌过。
然而,这种想法却开始崩塌了。
本来应该只能追着雷冯背影的妮娜,如今却跟他上演着一场近距离的白热战。这幅光景,即将摧毁梅珍心中的幻想。
「……雷顿。」
在观众席上的梅珍,不可能晓得雷冯脸上挂着何种表情。三人在飞扬的尘土缝隙间时而出现时而消失,又会突然出现在任何一处,光是要追上他们就已经很辛苦了。
然而,即使如此,就算几乎看不见战况,梅珍还是明白,她明白了那件事。
梅珍的幻想,如今已经崩塌了。
「学姊不要紧吧?」
「嗯,嗯。」
梅珍一个不稳,帮忙搬便当过来的娃媞伸手撑住了她。梅珍连说谢谢的心思都没有了。
状况持续变化着。
「……就算这样有什么不好吗?」
她不自觉地低喃。
连自己都快要跟以前不一样了。明明只敢躲在儿时玩伴背后的她,如今却一个人独居,也有了自己的店。
周围的人事物也会发生变化。就算雷冯与妮娜之间的实力差距发生了变化,即使这件事让人震惊,应该也不致于令自己晕眩才是。
「不对,不是这样的。」
梅珍不能允许的并非变化本身。
她不能允许的是包含在变化里面的因子。
「……不能…………允许?」
自己浮现的念头再次让梅珍产生脑袋被重殴的感觉。不能允许。多么傲慢的话语啊。他人的变化让自己不快,所以无法允许吗?这实在太……
然而。
「我不能允许什么?」
梅珍不明白这件事。
不,她很明白。
梅珍不懂细节,不懂自己讨厌哪个部分。
然而,梅珍却明白自己对那件事的感觉,知道自己是如何看待它的。
他离自己愈来愈远了。
他就要前往远方了。前一阵子的感觉愈来愈接近现实,渐渐成真。
就是因为有这种想法,梅珍才会浮现「不能允许」这种字汇。
「可是,这毕竟还是……」
一种傲慢。就算雷冯真的会离开,梅珍也无权阻止他。
可是,离这件事发生前……
应该还有时间。梅珍曾经是这样想的。还有五年才会从洁尔妮毕业。
只要一步一步,确实地走向前方就行了。梅珍曾经是这样想的。她曾经以为离开儿时玩伴的庇护,慢慢试着表达自己的心情就行了。
「来不及了。」
事情或许就是这样吧。梅珍不晓得雷冯前往远方的感觉,会以何种形式呈现在现实之中,不过如果雷冯跟字面上的意思一样真的要离开学园都市的话,那梅珍变化的速度就会追不上雷冯了。
也许在自己能表露心情前,雷冯就已经不在这里了。
「这件事……」
她无法允许这件事。
「可是……」
既然如此,又该怎么做才好呢?
野战场的战斗仍然持绩着。
战况实在太过激烈,所以梅珍根本不晓得现在的情况变成怎样了。可是,这种激烈的战况是在至今为止看过的小队对抗赛中绝不可能出现的。
这就是变化。
而这种变化跟这场战斗所带来的不安一样,似乎都意味着对雷冯等人而言,学园都市这种地方已经太过狭窄了。
所以,她才会浮现雷冯即将离去的感觉。
结果,战斗在这之后又持续了数小时,等到战斗结束时,天空已经染上一抹红霞了。
「对不起,害你特地拿便当过来这边。」
「不会,没关系。」
全身疲软,瘫在休息室内的雷冯这样道歉,梅珍除了如此回应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雷冯的脸庞被汗水与泥巴弄得黑漆漆的,连战斗衣也变得破破烂烂。
至今为止,梅珍从未拜访过战斗后的休息室。
「就算是我……也没办法立刻吃下这些呢。」
「嗯,这也没办法呢。」
雷冯背靠着柜子,一动也不动地坐在地上。他弯着腰,全身无力又笨重地坐着。至今为止,梅珍从未看过他这副模样。
现在的他就是这么累。
「……如何呢?」
「嗯?」
「这场……比赛。」
「啊啊……嗯。」
雷冯听懂话意后浮现的表情,让梅珍心中一惊。
沾满泥巴又疲累至极的脸庞所渗出的满足表情,又让梅珍产生了被推开的感觉。
「虽然也有失败的地方,哎,我应该算是尽力了吧。」
这样下去不行。
「……可是,在这之前都是雷顿比较……」
「是啊,也会发生这种事呢。」
「这种事是指……?」
「……就是普通人身上不会发生这种事。不过,就算普通人身上不会发生这种事,也不表示不是普通人吧?」
「……雷顿?」
雷冯果然很累了。她如此心想。
他的心跟身体都很累了。所以明明跟自己有关,他却没有发现那些事。而他或许也发现了自己根本没必要发现的另一面。
可是,这一点又促进了雷冯的变化。
「我虽然没这样想过,不过,我想我以前大概是太自负了。如果我曾用冷静又客观的原则说出极傲慢的意见,那就太丢脸了。」
「没这种事!雷顿是……!」
「……小……小梅?」
梅珍不由自主地大声了起来,雷冯瞪圆双眼。
「雷顿……很厉害,真的很厉害喔。因为雷顿救过我一命。」
「那件事……」
「就算对雷顿来说不算什么,对我来说却是……」
梅珍打断了雷冯的话。没什么了不起的。梅珍知道他要这样说。可是,就算这件事不算什么,对梅珍而言却已经变成非常重要、珍贵、不想失去的回忆了。
它已经变成了这种存在。
「所以……对我来说,雷顿是……雷顿是……」
「小梅……?」
自己打算说什么呢?梅珍发现自己招来了不得了的发展,所以她感到很困惑。
可是,这件事已经停不下来了,不是吗?
梅珍的心灵变化与成长,或许赶不上雷冯准备迎接的变化。
按照常理来说的话。
既然如此,此时此刻,就算要勉强自己……
就算会心痛,就算会难受痛苦,就算无法好好表达,也必须在此时此刻敞开心门,让雷冯看到自己的真心。
如果不这样做,或许自己会再也无洼表达心里的感觉。
「我……我对雷顿……对雷顿……」
所以,自己只能开启心门。
这个心情非常、非常重要,跟宝物一样珍贵。
这是只想收藏在宝箱中,不想让任何人看见,只属于自己的心情。
然而,不能拿出来看的宝物,跟没有是一样的。如果宝箱不能开启,无论是谁都无法得知里面是不是真的有宝物存在。
然后,如果钥匙弄不见的话呢……?
弄丢心灵的钥匙。
如果那道身影消失,如果雷冯从眼前消失的话,宝箱还能继续装着宝物吗?
想到这里,梅珍已无法……
「我对雷顿……对雷冯——」
「小梅……?」
「我喜欢雷冯。」
所以,自己要打开这个宝箱。
从宝箱中解放自己最重要、最珍视的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