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响起。
刚刚在念书正想歇一口气的时候,敲门声正好响起,让梅珍有些慌张。
「来……来了。」
绊到自己的脚差点跌倒的梅珍来到走廊上,然后走向窗户。
她确认了窥视窗,站在那里的人是娃媞。
「请等一等。」
打开门锁后,只见娃媞手中拿着晚餐的盘子。
「我来还盘子了。」
「明天再还也可以啊。」
「还有我有事想请教学姊。」
「嗯?」
「如果不会打扰的话。」
「不会啊,请进。」
娃妮很少说这种话。所以梅珍把她请了进来。
「我去替你倒点饮料。」
「不…………好的,那就麻烦你了。」
「?」
娃媞的模样与平常不同。她虽然还是跟平常一样没有半点表情,却连梅珍也能感受到这之间的差异。
梅珍看着乖乖坐在客厅的娃媞,一边准备泡茶。
「来。」
「谢谢学姊。」
把茶放在娃媞面前后,梅珍自己也坐到沙发上。
「…………」
那么……
该怎么办呢?
坐在娃媞身边,梅珍整个人都僵住了。
在这种情况下要怎样说话才能引导娃媞,让她顺利说出烦恼呢?
毕竟梅珍从未做过这种事。
「……可以讲了吗?」
「咦?啊,是的!」
就在梅珍困扰时,娃媞主动开了这个口。
「请……」
梅珍觉得自己有些可悲,一边请娃媞把话说下去。
「我想说的是,我来到这座都市前的事。」
「嗯。」
「我是被制造出来当替身的。」
「…………」
「是为了代替已失去之人而制造出来的东西。」
娃媞一开始就说出不得了的开场白。
梅珍感到讶异。她或许能说出「怎么会……」这一类带有难以言喻的愤怒与困惑情感的话语,或者说她只能说出这种话。
可是,梅珍把那些话忍了下来。
在惊讶的最深处,冷静的部分要梅珍好好看着娃媞的脸庞。它在诉说某些话语,要梅珍好好看着娃媞跟平常一样既冷静又平淡,或说是不表现任何情感的表情。
内心的冷静声音说,梅珍应该静静看着她的样子才对。
所以梅珍什么也没说。
梅珍把茶放在桌上,伸直背脊,望着娃媞有如冰一般的端整脸庞,看着她的眼眸,继续倾听她接下来的话语。
娃媞继续说道:
「可是我却没办法成为替代品。我在这一点得到的评价很低。是的,我大概让主人失望了。」
讲到这边时,娃媞暂停了一下。她并没有口干舌燥,也没有为了湿润口腔而喝茶,或是露出舌头。为了找寻下一句话的紧迫沉默,从微微开放的唇瓣滚落而出。
「……幸好,我的任务不只是当代替品。在这件工作上面我的评价很不错,所以我才能活得像我自己。
可是,光是这样我还是不满足。我这种存在是在何者为重的情况下被制造出来的,只要看主人的失望表情就一目了然了。至于另一边的工作,就算不用我做也无所谓。即使做这份工作的是其他人,恐怕也会得到一样高的评价吧。
我追寻着我之所以是我的评价。
我想以主人真正渴望我做到的事,赢得真正的评价。」
她的表情没有改变。
她的口气没有改变。以漂亮的音色,没有多余抑扬顿挫存在的淡漠嗓音,有如在念书本似地诉说一切。
可是,不是只有如此。应该是吧,大概。
为什么?
听到这些话,让胸口痛了起来。这种疼痛虽然轻微,梅珍却有一种愈来愈痛的威觉。
娃媞每吐出一个字,以淡漠语气堆积话语时,这种感觉就会更强烈……
她那副不苟言笑的表情深处,是否正要产生某种情感呢?
梅珍忍不住如此心想。
「可是,这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主人已经不期望我在那个部分有任何进步。如果主人不对我抱持任何期望,我就做不到这件事。
然而,我无论如何还是想追求这个部分,想在这边求进步,因此我决定违背主人的命令。为了达成我的、我被制造出来的目的,我决定背叛主人。」
梅珍忍住了惊讶的叫声。痛楚不断增加,刺向了胸口。娃媞以淡漠声音每堆叠一个字句,沉重感就会确实地变重一些。
无法掌握前因后果的状况下,实在不能说梅珍听得懂她想表达的话。
即使如此,痛楚仍然传向自己。
「因此,我背叛了主人。明明知道主人面临穷途末路的处境,我却视而不见。因为我非这么做不可。只有这样做才能得到那个事物。我判断自己无论如何都需要它。」
「…………」
梅珍感到难以呼吸,甚至想叫娃媞不要再说下去了。
淡淡的,没有太大的抑扬顿挫,简直就像在念书似地。
她就这样说着话。
却令人感到痛心。
梅珍完全无法理解这些话语,可是从里面渗出的某种情感,却让梅珍觉得心痛,让她体会到这种感觉。
梅珍有一种预感,听着这些话语时胸口感受到的痛楚,将会变成难以承受的事物。
虽然想叫娃提停下来,梅珍仍是制止了自己的心。娃媞面无表情的面具底下,正要涌现某种事物。
为了娃媞,梅珍想要承受这份情感。
「我认为自己做得很正确。为了达成我的目的,为了活得像我,为了变成主人期望的那个正确的我,我必须知道很多事。我有很多事情必须学习。没办法学会这一切的话,就必须藉由体验与实验摸索,找出解答才行。
舍弃主人是非做不可的事。失去是何种感觉,为了知道答案,对我来说,最适合放弃的对象就只有主人而已。
然而,这么做真的能让我成为主人期望的那个我吗?我已经失去确认这个答案的手段了。
只要仔细思考就能明白。可是,我还是这么做了。为了完成我的目的,我失去了完成目的的理由。我做了愚不可及的事。可是直到现在为止,我还是认为只能这样做。
正确的事到底是什么呢?如果我什么都不做,或许我就不会失去主人。可是,这么一来我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我期望的那个我,成为主人期望的那个我。
只有这件事我做不到,就算到现在我还是这样想。」
如此说完后,娃媞沉默不语。
闭合的唇瓣或许不会再开启了吧?梅珍如此心想。她想说的话结束了,应该可以这样想才对。
然而,某种预感却告诉梅珍话语尚未结束。
娃媞应该还有话想说。梅珍静静等待她再次开口。
然后,她开启唇瓣。
「……我知道了丧失事物的感觉。我丧失了自己的目的,失去了前进的目标。抵达目标的过程持续进行着,可是无论我多接近目标,最后都只是白费功夫。
我该去哪里才好呢?做什么才好呢?
怎么做才好呢?
我已经一无所有,也无处可去了。我已经知道时间一分一秒前进的过程毫无意义。即使如此,我还是只能这样做,我没其他事情可以做。
我应该想得到主人的认可,应该想告诉主人『我已经变成你期望的那个我了』,可是却……可是却……」
就是这个。梅珍心想。在有条有理的故事之后,来访的是没有终点的低喃。不像娃媞会说出口的话,就是她最想说出口的心声。
抱怨、懦弱话语,两者皆是的这句话、完全不像她会说出口的话,肯定就是她想要吐露的心声。
梅珍不晓得为何娃媞事到如今才要说这种话。就算对这件事追根究柢也没用。
现在,娃媞说出了这件事,梅珍则是听着这些话。
是拿出勇气的时候了。
「娃媞……」
梅珍极自然地将娃媞拉过来,紧紧拥住她的头。
「没关系,没关系的。」
「梅珍,学姊。」
「无处可去的话,接下来重新寻找就行了吧。不知道要做什么的话,只要接下来找到目标就行了。不要紧的,因为你在这里,很有精神地活在这里,要重来几次都行。」
「…………」
「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在呀。」
「学姊。」
「我很喜欢你喔。」
梅珍没漏看娃媞听到这句话时的表情。
「非常谢谢你。」
从梅珍身边离开后,娃媞如此说道。
「我明白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会说出这样的话。」
「娃媞……?」
「你告诉了我答案。就算失去心爱事物,还是可以重新站起来。就算无法回到过去,也可以继续活下去。
你告诉了我,这就是所谓的人类。」
娃媞如此说道。梅珍听不太懂她在说些什么。只是,她说这些话时的表情,让梅珍无法移开目光。
「非常谢谢你。因为你对我说出这些话,我才可以继续走下去。」
「咦?」
「再见了。」
娃媞如此说道的瞬间,梅珍的眼皮突然变重。她的意识蒙胧,力量也不断脱离身体。
「娃媞……」
她还在那边,在朦胧视野的另一端凝视着梅珍。
她又浮现了那种表情吗?
娃媞的端整,因太过端整而无法移动的表情有了动作。
那真的只是一点点,极细微的变化。
不过,她的表情还是动了。
是笑了,还是哭了呢?她既轻淡又虚幻,生硬地摇动脸庞,让梅珍看到了那个表情。
「非常谢谢你,能遇见你实在是太好了。」
模糊意识中传进了娃媞的声音。
「等一下……」
这么一说,她似乎说了「再见」这个字眼。如此心想的梅珍伸出手臂。
然而,她的手臂却没有抓住任何东西。
下次清醒时,梅珍已经躺在被窝里了。
她以为那是梦。
然而,那并不是梦。
隔天早晨,不管梅珍怎么等待,娃媞都没有来店里。
*
它一直以若即若离的距离潜伏在一旁。
这是战场都市阿玛顿。在上次的战斗之后,它就没再接近过洁尔妮。话虽如此,它也没有远离洁尔妮。
阿玛顿保持一定距离,跟在学园都市洁尔妮后面,跟着它四处走动。
在放眼望去什么东西都没有的都市中央,吉尔托雷坐在木椅上喝着茶。大大的遮阳伞撑在老人头顶上,一旁的桌上,和风小糕饼之类的甜点井井有条地摆放在盘子里。
吉尔托雷将状似陶器的杯子放回桌面,杯内空空如也。
接着,放置在桌上的茶壶动了,把茶倒进了杯子之中。除了吉尔托雷外,这里没有任何人,茶壶是自己动的吗?
动的是有如将一部分桌子解开般伸长的一根触手。这根触手用它的身躯缠住茶壶的把手,往空杯中注入茶水。
将和风糕饼放入口中的吉尔托雷再次拿起茶杯。以飘着水蒸气的茶冲去口中甜味的老人,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某个点。
点的前方是洁尔妮。
「唔。」
他如此低喃。
有如枯木般的老人,以寄宿着压迫感的锐利眼神望着洁尔妮。即使身躯已经老朽,他仍然是一名强大的武艺家。
「阿玛顿,准备好了吗?」
老人如此发问,他没有从椅子上移动身躯,也没有移动视线。只有一根从桌子伸出的触手微微摇摆着。
触手不会说话,发问的吉尔托雷凭感觉捕捉它的反应。
「那么……」
吉尔托雷放下杯子站了起来,桌上仍放着冒着蒸气的杯子。当他站起来时,桌椅还有遮阳伞都发生了变化。桌椅沉入地面,伞被收起后,果然也是沉入地面。
接着,它又变回雷冯与妮娜当时看过的那座空无一物的都市。
起身后,吉尔托雷单手举至胸口附近,竖起食指。
「要去罗。」
他缓缓挥落手臂,就像指挥家告知乐团开始演奏似地。
就在这个瞬间。
空气罩上方窜出电光。
漏电般的难听声响与快速闪烁的光芒,大规模地发生在自律型移动都市的上空。
光芒照亮吉尔托雷的身躯,令人感到目眩。
光线离开后本来应该恢复原状才对,展现在眼前的却是一望无垠,令人感到有些阴暗的都市。
不,不是没人。
距离吉尔托雷略远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人。
「你以为老夫会放过你吗?」
那个人有如蹲在地面般待在那里,吉尔托雷以冷淡口吻对着她发问。
「老夫已经理解你们是何种存在了。至于要如何应付你们,难道你还认为我们会采单靠武力的方式吗?」
老人一边说,一边将两根铁鞭握入双手。
「这座战场都市的空气罩,会发出令你们感到困扰的特殊波形,所以你那些躲在外面的分子们绝对无法接近这边。」
「……上次的战斗只是欺瞒行为,目的是为了降低我的警戒等级吧?」
「事情就是如此。」
那个人站了起来,吉尔托雷做出回应后叫出她的名字:
「蕾娃媞。」
「…………」
站在那边的人是雷冯他们刚见过的「蕾娃B」。两者完全相同,不管是容貌,穿的衣服,还有一切的一切都跟「蕾娃B」完全一样。
然而,站在这里的人不是「蕾娃B」。
她是蕾娃媞,是「蕾娃B」的本体,也是直到刚才为止还在学园都市洁尔妮的娃媞的真实姿态。
这名女性穿着与武艺家战斗衣相似的防护衣,站起身来时,身上缠带着极为冰冷的氛围。
开启的唇瓣编织出语气平板的话语:
「吉尔托雷·安多克,可以请你不要碍事吗?」
「你觉得老夫会答应这个请求?」
「不行吗?」
「不行吧。你得死在这里。」
「是吗?」
蕾娃媞没有动。
可是,吉尔托雷却举起了复原的双铁鞭。
「既然如此,我只好来硬的了。」
「老夫会突破你试图执行的命运。」
蕾娃媞与吉尔托雷都淡淡地丢出话语。
然丽,刹那之后诞生的威势,只能用极激烈这句话来形容。
激烈冲突爆出的火焰舞上战场都市。
*
今天也即将平安地过去了。
然而,即使想松一口气,妮娜也做不到。
雷冯与菲丽都不在这里。被无止尽的不安补上去的那个事实,紧紧缚住妮娜的胸口。
娃媞并没有动任何手脚。哈雷说得很明白,两人搭乘两轮机动车离开了都市。
可是,哈雷也不知道两人有什么目的。他们是为了什么而离开都市,她与库拉丽贝两人想破头也找不出答案。
「那些家伙……」
妮娜想要发怒。不过,雷冯他们做出这种行动是谁的责任?一想到这,她就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可恶!」
自己不能说出实情,让妮娜感到相当懊悔。如果自己有力量能在他们担心前就想办法解决这件事……妮娜试着这样想,但她却没有这种东西。
是自己做错选择吗?她忍不住这样想。虽然被娃媞威胁,或许还是有某种方法可以传递情报吧。她不由自主地这样想。
然而,一切都已经太迟了。雷冯与菲丽为了追寻某个事物离开都市了。
「换个角度想,洁尔妮外面或许还比较安全呢。」
库拉丽贝说了这种话,但妮娜就是没办法率直地接纳这个意见。
不安愈来愈强烈。
至今为止为了赶开这种不安,妮娜一直想变强。她认为自己成功了。藉着与库拉丽贝一起训练,她达到凭一己之力绝对无法达到的境界。废贵族附身虽然让妮娜的刭力变强,却也因此需要更确实的控制力。就这点而论,她与库拉丽贝的训练可以说是相当难能可贵。
虽是两人齐上,她还是在比赛中成功打败了雷冯。
妮娜确定自己变强了。
然而,这还是没消弥她对娃媞的警戒以及恐惧。事到如今,她仍然无法涌现自己有办法作战,有办法战胜的心情。
这里产生的新的不安,折磨着妮娜。
至今为止的努力不是白费功夫吗?妮娜觉得这种不安踩住她的影子,还试图抓住她。
妮娜只能不断在内心鞭策自己,说不会有这种事,然后跟库拉丽贝一起过着每天训练的生活。
战斗的日子正在接近。它明明正在接近,却不晓得何时来临。
既然不知道是何时,当它真的来临时就只能惊讶了。
「……咦?」
当妮娜吐出因许多不安互相重叠而成的焦躁时,她感受到了那种感觉。
某个东西摇动着空气。
妮娜感觉有某种看不见的事物在身边混入空气中,似乎还轻轻抚过了妮娜的背部。
或许能把这种感觉当成自己太敏感,或是随便敷衍过去。
然而,妮娜并没有敷衍。
刚才发生了某件事。虽然没有掌握明确的证据,妮娜的行动还是很快。她立刻把家居服换成制服,然后冲出房间。
「妮娜!」
妮娜在走廊上与库拉丽贝会合。现在明明是晚上,她却也穿着制服。
「有点怪怪的。」
「你果然也这样想吗?」
两人将脸庞凑近彼此,压低声音交谈。以紧张感十足的声音互相确认后,两人极自然地凝视某一个点。
那是娃媞房间的方位。
以眼神点头示意后,两人动作迅速地前往房间。
两人在房门前拉长耳朵,探察着里面的情况。
「如何?」
「没有声音。」
怎么办?库拉丽贝以眼神寻问。妮娜没有任何犹豫。不只是自己,连库拉丽贝都感应到了什么。
既然如此,这就不是太敏感的问题。
妮娜无言地破坏门把附近,强行进入了房间。库拉丽贝也无声地跟在后面。
「她不在呢。」
「果然发生状况了?」
「怎么办?」
「要找到她才行……」
「可是,如果她采取行动的话,有可能已经不在这里了。」
「咕……」
妮娜等人没有移动的手段。两人明明决定如果那一刻真的来临,就算赌上性命也要阻止娃媞,结果却白白放过了这个机会。
如果娃媞逃出去,那妮娜她们就没辄了。这种不中用的心情与悲惨的感觉灼烧着妮娜。
「真拿你们没办法呢。」
「……咦?」
「什么?」
两人望向彼此的脸。她们都觉得自己听见了陌生的声音。
就在两人准备同时开口发问时,视线突然变暗。
「这是……」
「移动?跟之前一样?」
当时被吉尔托雷拉过去的那种感觉紧紧包裹着两人。脚底的感觉渐渐消失,流质物流向某个方向的触感包裹着全身。
「可以把她带到那个身边吗?」
是谁?
「喔喔,你往这边走。」
那个声音再次传入脑中。
「咦?等一下,咦……」
「库拉拉!」
库拉丽贝惊讶的叫声转眼间就退向遥远彼方。连妮娜呼喊她的叫声也没在任何地方回响地消失了。
「不好意思,我不想在你的命运里继续伸出援手了。接下来的事,你那边的负责人会想办法接手吧。」
听起来相当自暴自弃的声音也渐渐消失。
被丢下了。妮娜有这种感觉。
「什!」
妮娜没再发出声音。激流捉住妮娜不肯松手,她却没有因此呼吸困难。然而,自己会变成怎样,接下来情况会怎么滇变,之后又会怎么样,这种未知的恐怖捉住了妮娜的脚。
妮娜伸出手臂。虽然不晓得要伸向哪里,总之妮娜还是把手伸出去了。
有人抓住她的手。
「呜!」
黑暗世界里突然出现光亮,耀眼光芒令妮娜眼光目眩。
发光的是,伸手抓住妮娜手臂的某个人。
「……修奈帕尔?」
眼睛已经习惯光亮。
抓住妮娜的其实不是手,而是近似鸟脚的某种物体,而抓住妮娜手臂的人是修奈帕尔。
「为什么……?」
「……因为吉尔托雷停下脚步了。」
「咦?」
「太晚叫你过来了,快一点。」
妮娜没时间说话。流动的速度变得更加激烈,妮娜只能紧闭双眼忍受这种感觉。
从空间得到解放时,比修奈帕尔还眩目的光芒包围着全身。
是太阳?不,现在应该是晚上。
这次包裹妮娜的光芒是火花。
或是烟火呢?
不管是哪个,都不是可以仰着头以雀跃心情观赏的风景。
妮娜屏住呼吸。或者说她可能发出了声音,却被支配现场的恼人金属摩擦声抹去了。
空中正要降下一个巨大物体,无数触手则采取防御动作不让巨物得逞。
两者互相碰撞发出的不协调音符响彻四周。
这里是以前曾经来过的,曾祖父的都市。
发现这件事后,妮娜立刻找寻他的身影,一下子就找到了。
「曾祖父大人!」
吉尔托雷在跟某个东西战斗。他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边,是没注意到妮娜的叫声,或是刻意无视呢?
曾祖父的背影就在妮娜的视野中。
「发现不让奈米微型机器接近的方法,真的很了不起。就算那只是暂时的成就。」
现场明明充满不悦耳的吵杂声,为何还是能听见她的声音?
站在吉尔托雷对面的人,是娃媞。
不,是蕾娃媞。那不是妮娜熟知的娃媞。两者的身高略有出入,服装不一样,连脸孔都比妮娜知道的还有女人味。
她舍弃了娃媞这个假名,变成了蕾娃媞。
「速战速决的判断也很不错,因为我们奈米生化机械的战斗很容易会演变成长期战。」
所以,为何只有听见蕾娃媞的声音呢?
吉尔托雷没有移动身体吗?
「曾祖父大人!」
妮娜叫道。
可是,妮娜的声音却被不和谐音吞噬,甚至没能传进她自己的耳朵,只有愿该这样说过的感觉虚无地残留了下来。
应该冲到吉尔托雷身边才对,应该要去帮忙才对。身体这样命令着。妮娜复原了链金钢。废贵族梅尔尼斯发出咆哮声呼应。是听觉麻痹了吗?连不和谐音也听不见了。
在无音之中,妮娜发出吆喝。
「如果你的身体状况完善,这个作战计划或许就会成功吧。」
妮娜冲向吉尔托雷的背影。
然而,这个动作却被某个东西阻挡。
「什!」
阻止她的人并不是蕾娃媞。
而是触手。从部分地面分解后出现的触手,在妮娜面前层层交叠挡住她的去路。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妮娜的脑袋乱成一片。这些触手应该是曾祖父的同伴。明明应该是这样才对,为何它要阻止妮娜,不让她去帮助曾祖父呢?
「请你们退下!我要在这里决一胜负,我要阻止蕾娃媞。」
跟曾祖父一起。
然而触手并未从那边退开,不仅如此,甚至还团团围住妮娜,表现出无论如何都不让她过去的态度。
「你没有计算到自己的身体状况,人类的肉体是有极限的。」
为何只有蕾娃媞的声音传来这边,妮娜已经知道这个秘密了。
触手发挥传声管的功效,将她的声音传至妮娜这边。
「……这是什么意思?」
妮娜充满怒意地瞪着触手。
蕾娃媞淡淡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吉的内容,必须尽快冲到曾祖父身边才行。
然而,阻止妮娜的却是曾祖父的同伴,也就是这座都市。一想到以前自己可以跟触手沟通,妮娜更是无法原谅它现在的反应。
可是在这个状况下,妮娜的怒火对事态的发展一点影响也没有。
「你活太久了,这就是你的败因。」
蕾娃媞的低喃将为两人之间的僵持划下旬点。
妮娜的位置距离两人很远。
这一点她也晓得。
吉尔托雷膝盖跪地。他趴向地面,两手的钢鞭也落至地面。
「曾祖父大人!」
他倒地了。
「我要走了。」
不和谐音消失了。正要突破天空的某个东西,形状崩溃后就消失了。火花消失,天空再次取回了黑夜。
「蕾娃媞!」
妮娜大吼。自己的声音传进了耳中。
她冲向前方。
在妮娜的威势面前,触手包围网轻而易举地被吹飞了。
蕾娃媞对倒地的吉尔托雷看也不看一眼,就这样转过身。
「等一下啊啊啊啊啊啊!」
就算发出吼声,她也没有停下脚步。
妮娜还没抵达那边,她就连身影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接下来只剩下一片无声的静谧。
留在这里的只剩下倒地不起的曾组父、过分安静的都市,以及失去发泄对象只能抱着怒火的妮娜。
「曾祖父大人!」
然而,现在不是气到发抖的时候。妮娜冲向倒地的吉尔托雷身边。
「……修奈帕尔这家伙,居然多管闲事。不,不是吧。」
将吉尔托雷抱起来后,他微微睁开眼皮如此低喃。他的嘴角流出鲜血,脸色发青,脸色愈来愈差。
「那家伙只是正确地完成自己被赋予的使命吧。」
「曾组父大人,我立刻去求救!」
「不用了,已经没救了。」
「怎么会!」
「你知道老夫几岁吗?蕾娃媞说的没错。非机械的肉身不管用任何手段,都无法逃过生死大限。在这种限制面前,老夫败给了她,就只是这样而已。」
「我不要,我不要这样。」
「不要说这种任性的话。」
吉尔托雷轻轻叹气,然后笑着说道:
「你小时候,老夫有送过布偶给你。你想说自己跟当时相比,一点成长也没有吗?」
「我没有,我没有变啦!我不要曾祖父死掉!」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事。老夫会死掉。可是这不是因为战败,是老夫的大限到了。」
曾祖父的手轻触妮娜的脸颊。
妮娜大吃一惊,曾祖父的手是湿的。
是血。
「听好了。这次会输,全是因为老夫的关系。如果是你……」
「曾祖父大人……」
「这次没有布偶罗。」
如此说道后,吉尔托雷的身体发出微光。
「吉夏雷、天德利姆、法兰苏达。」
他呼叫了三个名字,妮娜以前也听过的名字。
梅尔尼斯说这些电子精灵跟妮娜体内另一只电子精灵一样。跟妮娜曾经救过,也救了妮娜性命的无名电子精灵一样。
这三只电子精灵现出它们的身影,身上缠绕光辉降落在吉尔托雷与妮娜面前。
一个看起来是骄傲自大的少年。
一个看起来是跟妮娜同年的好胜青年。
一个是有着沉稳气质的妙龄美女。
还有……
「阿玛顿。」
吉尔托雷呼唤这个名字。
地面发出震动。就在妮娜如此心想时,都市一部分开始分解,接着形成触手,然后这些触手聚集形成一棵巨大植物。
触手聚集而成的茎部前端生出了一枚花蕾。这枚花蕾立刻膨大,开出一朵赤红色的花。
这朵花的中心有一名少女。
身穿花瓣衣裳的少女,以一对有着妆容的眼眸落下滚滚泪珠。
在哭的电子精灵不只阿玛顿。
骄傲自大的少年,大概是吉夏雷吧,握紧了拳头。
好胜的青年,天德利姆咬紧牙根。
妙龄少女,法兰苏达压着嘴边。
它们有的忍着愤怒,有的在哭泣。
「……从此时此刻开始,这些家伙就是你的东西了。」
「曾祖父大人,您在说什么啊?」
「这些家伙既是个体又不是个体。是仙莺都市出生的电子精灵中,放弃成为都市的电子精灵们集结而成的姿态。随你的器量,它们就能制造出多少力量。一切都由你来决定。」
「曾祖父大人,不是的,事情不是这样的。」
「老夫已经没有办法好好使用这些家伙了。可是,如果是你,如果是你的魂魄的话……应该有办法承受聚集而成的觉悟与力量……」
「不是这样子的!」
妮娜大吼,她想说的不是这种事。
继承它们所代表的意义,也就是……
「曾祖父大人的生命……」
它们不就是延长曾祖父寿命的电子精灵吗?曾祖父虽然使用了人工冬眠这种方法,不过不就是因为有它们的力量,他才能把寿命延长到这种地步吗?
「延长寿命这件事并没有意义,延长寿命后想去做什么事才有意义。」
吉尔托雷不为所动。
「老夫已经做不到这件事了。既然如此,就没有独占这些力量的理由。聚集而成的意志与生命,不能用来做这种事。」
老人的眼神刺向妮娜,轻抚脸庞的手抓住她的肩。
「就交给你了。」
「曾祖父大人,我……」
「觉得自己太弱,就变强吧。心灵变强不需要时间,只要有觉悟去做就行了。」
「我不要曾祖父大人死。」
「这不可能呐。」
吉尔托雷立刻回答。
「会死的东西就会死。只是硬去延长的生命到此告一段落罢了。老夫只是晚几步去找跟老夫同时诞生,然后比老夫早一步死去的那些人罢了。」
握着肩膀的手松脱了。
「这些家伙就交给你了。」
曾祖父浮现笑容,然后望向妮娜,望向电子精灵。
望向阿玛顿。
然后,望向自己的手。
他握住拳……
「太遗憾了。」
如此低喃。
「真希望在最后一刻不是让你背负重担,而是用这双手…………」
他如此低喃。
「………………………………!」
从怀中消失的某种事物,让妮娜朝天际发出了不成声的呼喊。
*
「您还是被彻底拯救一下比较好。」
卡利安临去前留下的话语,有如诅咒般紧紧吸附在莉琳胸口不肯离去。
被彻底拯救?把自己从哪里救起来呢?
自己明明是拯救者。
从现在的状况,从必定会到来的世界危机中拯救人类。
「……没错。」
莉琳如此低喃。
卡利安一定是误会了。或者说,他难得想错了。莉琳现在需要的,不是救赎。
不……
莉琳没有迟钝到不明白卡利安在说什么的地步。
然而,莉琳确实也无法反驳。就算他不给自己任何机会辩解,莉琳也无法反驳,或是将这番话当成不重要的耳边风。她的心做不到这件事。
既然如此,就斩断一切给他看吧。
就是因为莉琳这样想,所以她才向女王建言,请女王赐予他那样东西。
赐予他天剑。
赐予他沃尔夫修丁之名。
「这样好吗?」
如此问道的人是露夏,莉琳拜托她在典礼前将天剑调整成海亚专用的武器。
莉琳自己前往露夏的工作室拜托她接下这项工作。她是莉琳长大的孤儿院的学姊,也像姊姊那样可靠,她还自立门户成为链金钢技师,现在专门负责调校鲁伊梅的天剑。
她跟鲁伊梅之间还生了一个小孩。
就在莉啉享受着小婴儿的触感时,露夏说出了这样的话。
「我没办法决定要怎么处置天剑喔!」
「是吗?」
她的眼瞳目不转睛地盯着莉琳。莉琳虽然因为姊姊的视线而全身僵硬,但在怀中扭来扭去的麻痒触感,却让她自然而然笑了出来。
「你是没有权力决定天剑要给谁,不过啊,两把天剑中要给哪一把,这种事你应该能插嘴吧?」
「我不会做这种事啦。」
莉琳虽然这样说,露夏却直盯着她看。莉琳无法承受这道视线,不由得低头望向婴儿。
「事实上天剑这种东西,不管由谁来拿哪一把都差不多。这东西啊……」
如此说道后,露夏用手指轻抚面前的箱子。里面装的是基础状态的天剑·沃尔夫修丁。
「就算我偷偷用鲁的卡兰特掉包,大概也不会有人发现吧?」
「怎么会……」
「不,我不是开玩笑的,我真的这样想喔。」
「……是吗?」
莉琳如此反问,露夏大大点头。
「你想想。天剑是代代传承下来的链金钢。它不用替换素材,只要像这样调整设定,就可以将它交给适合的武艺家使用。普通的链金钢明明有青石、红玉等那么多种类呢。」
「嗯。」
「天剑是只需要调整设定,就能让任何人使用时满意到没话说的武器。它就是这种方便到不行的道具。在德尔波妮大人之前,明明没有念威操作者成为天剑继承者,天剑却也可以适用于念威,现任天剑耶儿丝摩也能毫无问题地使用它。也就是说,这东西没有个别差异。或者说,天剑有的就只有它是个方便的道具的事实,以及十二个名字而已。」
「名字。」
「那么,即使如此,你还是觉得将这家伙给人也无所谓吗?」
「当然。」
莉琳立刻回答。如果她不立刻回答,露夏也许又会说些什么。如果可以,她不想听。
「……哎,我也跟那家伙说了一大堆很了不起的话。所以我也不想把你逼得那么紧。」
当然,那家伙指的就是雷冯吧。莉琳很想听看看露夏对雷冯说了些什么,可是一旦自己上勾,或许又会想到其他多余的事,所以莉琳只能保持沉默。
「长大后你就晓得了,莉琳。」
「晓得什么?」
「大人也是会犯错的。」
「…………」
「不管是谁,都是用自己累积的知识与经验这种偏差标准去看这个世界。我们只能用这种方式看世界。以这种形式只能得到属于自己的答案,把这种答案套用在他人身上的话,完全适用的机会可说是少之又少。」
「那么,意思就是没办法给他人意见罗?」
「哎,与他人全然不同的知识与经验,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得手,到头来几乎所有经验都能共通吧。」
「既然如此……」
「虽然不是完全不同,却也无法完全相同。唉,总之这是你的决定,所以我也无法强硬地反对。我只是想说……你真的不后悔吗?」
「我没有后悔啊。」
「……那我就不再多说了。下午海亚·沃尔夫修丁·莱亚要过来,你也要过来吗?」
「不用了。」
莉琳接到的命令,就只有将天剑交给露夏。
连露夏也担心着类似的事。
认识莉琳与雷冯、知道两人现况的人,大家都不约而同想着同样的问题,还一有机会就向莉琳提起类似的事。
被看穿真心也无所谓。
然而……
她还是想说一句话。
那就是,大家误会了。
欺瞒包覆着心情,甚至让莉琳骗过自己,让她骗了自己。
莉琳是在夏季带的那天夜里,在德利欧斯夜袭她之后发现这件事的。
是目送他被送往医院后发现这件事的。
不一样,她如此心想。
虽然很像,却不一样。
如果是普通关系的话,或许不会产生这种误会。然而,莉琳与雷冯不同。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普通。
所以才会误解,才会误会。
在这种情况下,又出现了特殊状况。不可能的真实横跨在两人之间。
之所以想用真实替换误解,或许是因为知道这件事的关系吧。
莉琳如此心想,雷冯或许也有这种误解。而许多看着这样的两人的人也产生误解,然后误解就这样扩散下去。
「可是,这样就够了。」
莉琳如此心想。
有人需要知道真实吗?没有。唯一必要的是,莉琳期望的状况会继续维持下去。
「敌人快点过来吧。」
莉琳的心愿就只是这样而已。
天剑继承者海亚·沃尔夫修丁·莱亚诞生了。空下来的天剑又补了一个空位,这个事实才重要。
「只剩一个。」
尚未决定持有者的天剑只剩一把。
是天剑继承者先凑齐十二名,还是那边先采取行动呢?
原本莉琳以为敌人还在天空的另一边,想不到它们已经来到自己身边了。知道这件事后,莉琳的心情就变焦躁了。
因为她知道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对方就在洁尔妮那边。
快点过来。
打从知道的那一刻起,她就有这种想法。
快点离开那座都市,她总是这样心想。
所以莉琳早就等不及感应到这个感觉了。
「陛下!」
在自己房内感应到这股触感后,莉琳立刻冲进王宫。
「啊啊,我知道啦。」
爱尔榭拉也感受到了。在她身边,沙耶静静地伫立在一旁。
「……到头来连一次都没凑齐到十二人吗?」
女王乎中握着尚未决定使用者的天剑。
「干脆我自己用算了?」
「这个主意或许不错喔。反正不能顺利撑过这次战争,就没有下一次了。」
回应自言自语的人不是爱尔榭拉也不是沙耶,而是第三者的声音。
「要用坏它也行罗。」
「谁?」
虽然传来声音,却看不见身影。
喵……
不知不觉间,大厅出现黑猫的身影。
「利格扎力欧……」
面对爱尔榭拉大吃一惊的表情,莉琳如此低喃。
「利格扎力欧?啊啊……」
爱尔榭拉似乎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所以她毫不在意地接受了会讲话的猫。
「那么,有何贵干?」
「基本上我还算是想帮忙,所以我把候补人选带来罗。」
「候补人选?」
「没错。」
黑猫在语气上点了头。
然后,黑猫后面的风景产生歪斜,接着从那边吐出了某个东西。
「呀啊!」
某人发出惨叫,滚倒在大厅地板上。
「痛痛痛痛痛……这里是哪里啊?」
在那里的是一名身穿洁尔妮制服的女孩。
「库拉拉?」
「咦?啊,陛下……?」
两人以相似的表情看着彼此。听到爱尔榭拉这样叫后,莉琳可以推测出这名女孩就是从隆斯麦亚家离家出走的女性,库拉丽贝。
「唉~……哎呀,也好啦。」
爱尔榭拉深深叹了一口气后,将手中的东西抛给她。库拉丽贝反射性地接下那个物体,脸上还是挂着状况外的表情。
「哎,灵活地运用它吧。失败的话就是死路一条罗。」
「咦?咦?」
在这个瞬间,她变成了天剑继承者——库拉丽贝·诺耶兰·隆斯麦亚。不过,她脸上却挂着不知道自己已变成这种身分的茫然表情。
虽然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可是,这件事连莉琳也不在意。爱尔榭拉没有夸饰这件事,她把意识集中在尚未解决的事情上面。
「那么,要立刻进行调整才行呢。」
「这件事已经解决了喔。只要把天剑设定成跟这女孩拿的链金钢一样,就行了吧?」
黑猫插嘴说道。
「哼,既然如此,那这样就行了。那么,再来只剩下迎击罗。」
如此低喃后,爱尔榭拉一个人步出大厅。
在门扉对侧,传来她大吼「紧急集合」的声音。
「你不是说过自己不在乎吗?」
留在大厅的莉琳向黑猫发问。
黑猫喵了一声,相对的,它额头的宝石发出光芒。
「之前你这样讲过,说这件事与你无关。」
「没错。你们的生死与我无关。无论事情会怎么演变,都不关我的事。我不是没有复仇或是仇恨这种感情,但我发泄的对象并不是那些机械人偶……」
「既然如此……」
「哎,也许我想找到属于自己的解答吧。」
「解答?」
「无论怎么模仿,同样的东西都无法得到第二次,也无法加以重现。」
「…………」
「就是为了展示这种事,才把事情准备到这个地步吧。」
黑猫如此低喃,在它身旁的库拉丽贝露出吃惊表情。
「是吗?」
莉琳停止理解黑猫的话。就算去思考黑猫的话语代表何种涵义也没用。莉琳舍弃心中那个虽然明白道理,却还是把话问出口的自我。
「因为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嘛。」
自己到底是谁?因何而迷惘?这种事根本无关紧要。
「我只能彻底转动你策划的命运之轮。」
莉琳隔着眼罩抚摸疼痛的眼睛。
这一天,灾厄降临到了古连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