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拉拉A发言:
「重要的是要先整理问题。」
「是吗?那个问题有难到需要整理吗?」
库拉拉B反驳库拉拉A的意见。
「这个问题是很难没错。不过,我也觉得没必要整理就是了。」
库拉拉C一脸镇静地批判。
「整理问题很重要喔。可是,我很怀疑这样做能不能找出解决之道就是了。」
库拉拉D如此讽刺。
「说到整理嘛,这个房间很干净呢。跟我的房间差真多呐。」
「基本上就是把事情都丢给别人做的人生嘛。」
库拉拉E跟F争辩着这种事。
「重要的是!我都还没吃到梅珍的美味料理呢!还有雷冯的大碗公料理!两边的欲望都想满足啊!」
「恢复体力的欲求对武艺家而言相当重要,但对女性来说又是如何呢?」
库拉拉H安抚如此强调的库拉拉G。
叽叽喳喳。
叽叽喳喳。
大量的库拉拉围着圆桌散布着这种状声词。
这里是库拉拉的脑袋内部。
那边的圆桌会议场。
如今,库拉丽贝·隆斯麦亚正面临重要议题而痛苦挣扎着。
这是将她的脑袋视觉化后的光景。
※
脑内会议举办前。
那一夜的库拉拉神清气爽。
她在小队战中与雷冯对决,甚至一对一跟他单挑。
那是正式的一对一决斗。
不惜追到洁尔妮的她,达成了自己的目标。
问题虽然堆积如山,今晚心情却很开朗。
不,是曾经很开朗。
过去式。
库拉拉……库拉丽贝·隆斯麦亚。
她是支撑古连丹王族体制的三王家之子,如果不离家出走来到洁尔妮的话,就会承袭亡故祖父之位成为隆斯麦亚家的当家。再经过二三十年,她或许会成为古连丹的女王。
这就是库拉丽贝·隆斯麦亚这名人物。
然而,她并不是到现在才后悔自己失去王位继承权而使心情罩上阴霾。
甚至可以说,到现在为止她都不曾对王位感到兴趣。或许这是身为三王家之人的个性吧,愈是优秀的武艺家,对王家的兴趣就愈淡泊。
「唉……」
在公寓的庆功宴与安慰会举行到一半时,库拉丽贝躲进厕所里,然后叹出了心中的阴郁。
光是叹气,根本无法让心情变轻松。
梅珍与她的朋友们准备了无数料理,而且都非常美味。那是快乐的短暂时光。
因为这是庆功宴同时也是安慰会之故,所以在场之人除了雷冯与妮娜等人的第十七小队外,也有库拉丽贝隶属的第十四小队。其他还有梅珍的朋友与住在同一栋宿舍的房客,会场相当热闹。
「我这是在干嘛啊?」
库拉丽贝一边听着第十四小队队长辛从墙壁另一边传来的傻笑声,一边如此低喃。
她对假笑感到厌倦,所以才躲进厕所里。
可是,她也不能在这里待太久。如果让大家担心的话,那这样做就没意义了。
「……回去算了。」
比赛后觉得很累这个理由最具说服力吧。库拉丽贝跟雷冯演出了激烈如厮的战斗,所以大家肯定都能接受这个说法。
实际上,库拉丽贝体内仍残留着战斗的感触,所以她一点也不想睡。不过,没人明白这种事。
「就这样做吧。」
用自言自语支持自己的想法后,库拉丽贝试图起身……
她试着这样做,却做不到。
她想要离开这里。
「嗯——」
「不,跟他之间还有着什么吧?」的念头,若有若无地飘在她心里。
虽然完全没有根据,但这种心情却紧紧附在库拉拉心灵的某个角落,干扰着她回家昀决心。
平常的话,她会把这种感觉视为单纯的留恋,然而……
「我是怎么了?」
这次有些不同。
不一样的理由就在口袋里。
「嗯——」
好烦恼。
拿出来的物品是小指头大小的小瓶子。
有一个不正经的人。
库拉丽贝听妮娜这样说过很多次,她说那个人是使用自己的技术取乐的无聊人士。
库拉丽贝觉得对方大概是研究者之类的货色,果然正如她所想,据说那个女性从事的就是跟药学有关的研究。
然而,她并未因此对那个女性产生兴趣。
从妮娜口中听到这件事后,她只是「喔!」的一声结束了话题。
有这种人存在啊——然后结束了话题。
然而,那个人是妮娜之前住的那栋宿舍的宿舍长,搬到这栋公寓前,库拉丽贝也曾经被这个人物照顾过一小段时间。
那个人就是赛莉娜。
她很不正经,要小心才行——妮娜曾这样提醒过库拉丽贝无数次。
所以,库拉丽贝完全没想过要使用她给的东西。
「明明是这样才对……」
库拉丽贝眺望着用指尖捏住的瓶子。
药瓶是搬来这里前拿到的。
问题是……
「为什么我要把它带来这里呢?」
这件事。
不正经的人给的药。
要使用在不正经的事情上面的药。
为什么要在今晚的此时此刻将它带来这里呢?
「这个药呀,是污染兽生态研究的一环中制造出来的哟。」
库拉丽贝记得赛莉娜是这样形容这瓶药。
她想起当时的事。
「这个药会作用在神经系统上,可是污染兽的神经有太多很难说是生物的部分存在,真的很困难呢。」
「是喔?」
也许是被赛莉娜缓慢的说话方式影响吧,库拉拉也用悠哉的动作眺望着放在掌心的药瓶。与其说是药瓶,倒不如说是小时候拿到的那种玩具香水瓶。
「也就是说,这是毒药?」
「嗯~能做出药效那么强的东西就好了。研发出驱除剂的话就方便了呢。」
驱除剂这个字汇让库拉拉脑袋浮现出杀虫剂的画面。只要喷一喷就能轻松赶走污染兽!……如果这种未来实现的话,武艺家会有什么下场呢?
「这次做出来的药可以作用在神经上,使污染兽动作变迟钝……哎,就是这种程度的东西罗。」
「喔……」
「顺带一提,把它稀释一百倍的话就会变成安眠药。」
「……啥?」
「稀释七十倍的话,对武艺家也有效哟。」
「啥?」
「很有趣吧?」
赛莉娜将那对细眼眯得更细,朝表情愕然的库拉拉露出笑容。
回想起那件事后,库拉拉凝视瓶子。
「真的是不正经的人呢。」
那对眼睛有着看穿库拉拉的眼神。
库拉拉现在有了这种感觉。
把这瓶药交给库拉拉会变成怎样呢?赛莉娜看透了这个结果,所以才把药交给库拉拉。
这个人不正经,而且很有趣。
库拉拉并未对赛莉娜说出自己来到这座都市的目的。库拉拉虽然这样想,但赛莉娜却把这瓶药交给了她,所以这表示赛莉娜看人的眼光厉害无比。
「意思果然是……现在就是用它的时候晒?」
她把药瓶捏在指尖,总觉得侵入指尖的坚硬感彷佛诉说着这个答案……
「不不不……没这种事吧。」
她忍不住低喃。
就在此时,敲门声响起。
「啊,什么事?」
「库拉拉?你还好吧?」
「啊~……哈哈哈,我没事啦。」
「是吗?那抱歉。」
「不会啦,对不起。」
「嗯。」
声音的主人是妮娜。
「呼……」
感觉到她离去后,库拉拉轻轻叹气。
「…………哎呀呀,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快点出去不就好了吗?
只要离开这里,看是要跟别人讲话,或是说自己累了要回房休息都可以,总之采取行动就对了。
到时候,只要把药丢在这里就行了。
丢下它,然后冲掉,这样就结束了。
明明就只是这样而已,为什么做不到呢?
「呜啊啊啊啊啊!」
库拉拉抱住头。
她也不晓得自己想怎么做了。
※
因应而生的就是这场脑内会议。
「请大家肃静!」
库拉拉A对着叽叽喳喳吵不停的库拉拉们用力拍响圆桌。
「大家不想解决这个问题吗?」
库拉拉A焦躁地问道。
她们只是在吵闹而已,完全感受不到有心要解决问题。
「咦~」
「也没差吧?」
「应该说这才是问题吧?」
「出不了厕所是一个问题呢。」
「会就这样关在别人家的厕所里吧。」
「总之先离开厕所不就好了吗?」
「要从厕所毕业(笑)。」
「就是没办法毕业才像这样开会吧!」
库拉拉A继续用力拍着圆桌。
「大家觉得要怎样才能离开厕所呢?」
「拉出来不就行了?」
「拉什么?」
「在这里说这种事好像会违反善良风俗耶。」
「哎,意思就是让她在厕所做正当的工作罗。」
「啊啊,这个形容方式不错呢。」
「那就这样做吧。」
「就下腹部的层面而论,只要努力就行了吧。」
「大家明白这样对身体比较好吧!」
只有库拉拉A一人在大吼。
对她们而言,自己引导出来的话题走向一点也不好笑。
「现在是怎样啊?」
库拉拉A瞪大眼睛环视脑海内的库拉拉们。
「你们没意愿解决现在这个问题吗?」
「咦~?」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对呀,因为已经没救了。」
「你们这些人……」
库拉拉A抱住头。
除了自己以外的脑内库拉拉们都没有干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唔~?」
也就是说,库拉丽贝本人差不多已经死心罗?
不,她只是死心然后走不出厕所而已,所以这个想法并不正确。
「既然如此,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呢?」
库拉拉A对她们提问。
「咦~?」
「天晓得~?」
「就这样待在厕所也不错啊。」
「这个嘛。」
「迟早会有人闯进来吧。」
「那样就很难看了呐。」
「……知道的话,就稍微认真一点思考吧。」
她们的反应让库拉拉A很无力。
看样子这些脑内库拉拉们中,只有库拉拉A代表解决问题的意志。其他人由于意志不明确之故,所以行动也停滞不前。
也就是说,库拉丽贝本人方寸大乱,变得无法动弹。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库拉拉A如此大喊,向毫无干劲的同胞提出诉求。
库拉丽贝本人无法动弹,所以要替她整理乱成一片的想法,然后找出她真正想做的事。
只有库拉拉A能做到这件事。
「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再次下定决心后,库拉拉A凝视脑内库拉拉们。
她们都是存在于库拉丽贝心中的各种想法幻化成的拟似人格,包括自己在内。在她们几乎都没表现出意志的状态下,库拉丽贝本人也无法取得行动的指标。
既然如此,库拉拉A现在能做到些什么呢?
「要尽可能增加支持者才行。」
可是,怎么做才能达到目的?
「真头痛呢。」
库拉拉A拥有解决问题的意志。
然而,要思考怎么做才能解决问题的话,光靠库拉拉A一人的思考能力并不足够。
支持者增加就表示库拉丽贝本人的思考龙力倾向库拉拉A这一方,这么一来肯定就能发现解决方案。
「结果我是象征『发生什么事都不屈服的强轫意志』呢。」
一个人嗯嗯嗯的理解了这件事后,库拉拉A再次望向同胞。
那么,要怎么做才能将她们变成同伴呢?
这个问题毕竟还是得靠自己解决才行。
思考半晌后,库拉拉A如此说道:
「各位,受困在别人家的厕所,是绝对不能发生的状况。」
「算是啦。」
「对呀。」
「可是呐。」
「还是有可能发生呀。」
「这是为什么呢?」
「在这个世界上,或许这种愉悦时有时无呢。」
「发现新世界罗。」
「原来如此。」
「不不不不……」
思绪又试图转往其他方向,应该说它试图前往的方向跟自己想要的事物完全背道而驰。
库拉拉A连忙阻拦话题的流向。
「让雷冯看到这种光景你们也无所谓吗?」
「这个……」
「有一点……」
「太进阶了呢。」
力挽狂澜的行动似乎是成功了。库拉拉A放心地叹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库拉拉A感到脑海里闪过上天的指示。
「没错,就是雷冯!」
库拉拉A大声主张着自己灵机一动想到的事。
「什么?」
「雷冯?」
「说到雷冯,今天这一战不错呢。」
「虽然输了。」
「心情很清爽呐。」
「也很不甘心。」
「一直想这样好好打一场耶。」
「幸福的时光。」
在库拉拉A的诱导下,脑内库拉拉们露出了陶醉的神态。
果然就是这个,库拉拉A确定了这件事。
面对雷冯时,脑内库拉拉们就无法保持混乱的态度。因为库拉拉A也是如此。
「既然如此,我们就应该离开这里吧?这也是为了避免雷冯对库拉丽贝本人产生『厕所女』的印象。」
「说得也是。」
「果然没错。」
「被这样讲有点……」
「可是,难道他真的没有『喜欢厕所女』的属性吗?」
「从刚才就这样,你反调会不会唱得太过火了一点?」
「没这回事啦。」
「我打算在这边表决!」
库拉拉A大喊。
「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立刻离开厕所,这也是为了不让雷冯产生『厕所女』的印象。赞成的人请举手!」
这里潜藏着某种不稳定的暗潮。有如被这种危机感推动似的,库拉拉A一口气对脑内库拉拉们提出诉求。
「果然还是……」
「厕所女有点……」
脑内库拉拉们纷纷举手赞成库拉拉A的提议。
赞成票瞬间就破半数,库拉拉A松了一口气。
「那么,离开厕所吧。」
「好~」
异口同声的意见直接传到库拉丽贝本人那边。
「好。」
她的声音也播放在脑内,打从刚才起就一直映照着厕所墙壁的「库拉丽贝主观视点萤幕」动了起来。
在萤幕里,库拉丽贝站了起来,而且准备把手伸向门扉。
就在此时——
「请等一等呐。」
如此说道的是,从刚才就一直在说煽动话语的一人。
「为什么?库拉拉H?」
库拉拉A一边暗自提防,一边对她提出问题。
「就算离开厕所好了,然后要怎么做呢?」
「这……」
「是要回去吗?还是要使用那瓶药呢?如果要使用的话,用完后又要怎么做?」
「唔唔唔……」
接二连三的问题令库拉拉A沉默了。
「无视本人躲在厕所里的根本性理由,到最后还是会僵在某个地方吧?」
「这……这个,是这样讲没错啦……」
会议场发出骚动声。
「也是呢。」
「不决定要怎么做,那就没辙了呐。」
「嗯~」
「怎么办?」
以库拉拉A为中心集结的脑内库拉拉们也开始乱了方寸。
「这样的话……」
焦躁的库拉拉A望向萤幕,库拉丽贝的动作果然也停住了。
「厕所女的称号确实很不名誉,可是我们也不能一直无视这个问题。原本的我们——库拉丽贝·隆斯麦亚根本不会用拖延战术吧?」
「咕唔唔……」
库拉拉H堂堂正正的大道理让库拉拉A完全无法辩驳。
很正确。
真的很正确。
正如她所言,库拉丽贝·隆斯麦亚就是这种人。
只要想做某件事情,而且又发现实现目标的道路,库拉丽贝就会头也不回地往前直冲。她就是这种人。
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从古连丹离家出走来到洁尔妮。
「既然如此……你打算怎么做呢?怎么做才正确?」
无路可退的库拉拉A丢下这句话。
让库拉拉H发言很危险。
明明有这种预感,库拉拉A还是说出了这种话。
「问题的重点是药。」
库拉拉H流畅地做出断言。
「因药的存在而感到动摇才是问题的重点。」
「说得也是。」
「嗯嗯。」
「那么,为什么我们会动摇呢?」
「天晓得?」
「是为什么呢?」
「这么一说,为什么会这样呢?」
「唔唔。」
脑内库拉拉们纷纷说道。库拉拉A发出沉吟,却也不由自主地思考起来。
她也不晓得答案。
可是,总觉得很难放弃这瓶药。
这瓶药里面似乎有着某种未来。
「意……意思是你知道答案罗?」
「当然!」
库拉拉H如此断言,她的身影让库拉拉A不由自主地看入迷了。
为何库拉拉H这么充满自信?
库拉拉A明明只有「非想办法解决问题不可」的使命感。
「是为了使用这瓶药,向雷冯进行最后的挑战!」
库拉拉H紧紧握拳如此叫道。
可是不知为何,她的拇指从食指与中指之间探出了脸。
而且,所有脑内库拉拉们当然都能理解这是什么意思。在这边的她们虽然象征着各种想法,不过到头来毕竟只是库拉丽贝一人而已。
因为她们拥有相同的知识。
「这实在是太离谱了!」
库拉拉K满脸通红表示拒绝之意。
「怎怎怎怎怎……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呢!」
「为什么呢?安眠药、雷冯,梦寐以求的战斗得到实现,却还是感到郁闷……考量到这些要素,就只能推导出这个答案。」
「怎么会……」
「武艺家之战结束后,接下来是男女之战!」
比起库拉拉H慷慨激昂的言论,其他脑内库拉拉们的反应却是各有不同。
有人像库拉拉K一样满脸通红,也有人露出兴致勃勃的表情。这样想的话,却也有人态度冷淡地看两者相争。
虽然还有萁他细微的差异,但大致上可以分成这三种反应。
也就是赞成派、反对派,以及中立派。
然后……说到库拉拉A嘛——
「唔,原来如此。」
她很佩服。
对她而言,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度过这个难关。在这个节骨眼上,要用什么手段达成目的都无所谓。
毕竟库拉拉A只有「非想办法解决问题不可」的意志。
「既然无法舍弃,那就把它拿来用就行了。要用的话,用得有效率就行了。」
库拉拉A大声表态赞同库拉拉H的意见。
「怎样呢,各位?」
然后,她向同胞如此问道。
「我在此时此刻宣布,『男女最终决战』正式开始!」
这是怎样的作战计划,在那瞬间也传至其他同胞心中。
毕竟到头来她们还是同一人。
※
叽叽喳喳讨论苦思后……
「唔唔唔唔唔……」
库拉拉终于打开门了。
「唷,库拉拉。在身上沾满厕所芳香剂的味道后要去哪里呀?」
「呜呜呜!」
立刻被旁边的辛以开朗口气这样开玩笑,库拉拉都快哭出来了。
「开玩笑的,你没事吧?」
「没……没事啦!」
「哎,我还以为你要不是在哭,就是肚子真的很痛呢。」
「啥?」
「既然没有哭,那就是肚子痛罗。你吃太多了呢。」
「什……才不是!」
辛边笑边离去,库拉拉气鼓鼓地对他大吼。
「而且哭是怎样啊,哭这种事……」
库拉拉一边碎碎念,一边环视周围。
最初的吵闹声已经收敛不少,现在四周流动着温和的氛围。这里的组成人员有妮娜的第十七小队成员以及辛的第十四小队成员,以及梅珍与她的朋友们,还有另一人——这栋宿舍的房客。
没有任何一人离场。
在温和氛围中,大家跟自己要好的人开心地聊着天。
妮娜与库拉拉四目相交,而且朝这边送来担心的眼神。对妮娜挥挥手报以笑容后,她露出了松一口气的表情。
对妮娜挥动的手满是汗水。
(那么……)
库拉拉在心中低喃。
(雷冯在……)
这里比洁尔妮平均的公寓空间宽敞许多,却也没有这么宽敞,所以聚集了这么多人还是会感觉很拥挤。
库拉拉也立刻找到了雷冯。
他在跟小队的链金钢技师谈话。
名字是……
(咦?)
「呃……」
怎么搞的,想不起来。
明明住在同一栋公寓,却很神奇地想不起对方的名字。
「哎,算了。」
身穿连身工作服的他到底是谁,库拉拉干脆地放弃思考这件事,开始考虑作战计划。
怎么做才能让雷冯睡着呢?
这就是问题所在。
方法有两种。
将雷冯一个人带离这里,然后让他喝下安眠药。
或是先让所有人睡着,接着再把他带回家。
采用前者的话,就要将他带离这里……至少要先离开这个房间一次才行。
采用后者的话,就必须让大家睡着才行,这也是为了不让旁人起疑或是干扰。
没有人可以帮忙。一边努力找人帮忙,一边思考要怎么迷昏雷冯(在药理层面上)的做法比较积极。
「那么……可是……要怎么做呢?」
她还没想到方法。
既然想不到单独把雷冯带离这里的方法,就应该思考要怎么一口气让大家睡着,这样做比较恰当吧。
然而,这样做也不容易。
库拉拉一边走向第十四小队聚集的地方,一边思考这件事。她完全想不到好方法。
「这样行不通吗?」
就在库拉拉打算用这句话与苦笑替自己搞不太懂的情感做结时,她发现了那个东西。
幸运之神似乎没有舍弃库拉拉。
那个东西就是被摆到房间角落的小型机帜。
是空气清净饥。
是因为有很多人来才被拿出来的吗?或是它平常就在这里呢?库拉拉走过去确认,只见它亮起运转灯不断排出空气。
它也有加湿功能。
看到闪烁的缺水灯号时,库拉拉觉得幸运之神正认真地激励着自己。
「梅珍同学。」
「怎么了?」
库拉拉叫住正好经过的梅珍。定晴一看,她端来了新的料理。
一边对还在做菜的她略感愧疚,库拉拉一边反射性地编织话语。
然而,她的口气并不焦躁,而且也很平静。
「水已经没了,我来加水吧?」
完全就像是要实行自己刚刚想到的善意举动似的。
「啊,抱歉,那就麻烦你了。」
「不会。」
如此回应后,库拉拉取出给水盒走向盥洗台。
她在没人可以看见的位置加入水。
当然,她并未忘记在水里面加入一滴药。
「有东西忘在房间里,我回去拿一下。」
如此说道后,库拉拉在外面度过了整整一小时,然后回到这里。
「…………」
她用手帕掩住嘴巴,小心翼翼地开门。
不晓得药是否产生了效果,房间里十分安静。
不知怎地,库拉拉蹑手蹑脚进入了室内。
在客厅里,大伙都有如瘫倒似的倒在原地。
「!」
虽然这是自己所为,库拉拉还是有心跳停止的感觉。梅珍的记者朋友离自己最近,把手放在她嘴边确认呼吸气息后,库拉拉松了一口气。
不过,还不能大意。库拉拉屏住呼吸接近空气清净机,动作迅速地取出给水盒。
确认厨房排风扇还有在运转后,库拉拉总算有了「接下来是……」的心情。
「接下来是……」
她仍然用手帕遮着嘴巴,一边如此低喃。
下一个阶段。
心脏剧烈跳动到会痛的地步,这种感觉令库拉拉目眩,她找到雷冯,然后将他抱起。
她准备将他抱起。
为了将他抱起而伸出手臂。
那双手停止了。
库拉拉发现了。
发现有视线正凝视着自己。
「…………」
「…………」
脸颊上有麻痹感,是被某人凝视着的感触。库拉拉慎重地望向那边。
梅珍在那边,她的另一个朋友也在那边,还有另一人。
那个人看着库拉拉。
娃媞·蕾看着库拉拉。
「…………」
「…………」
她仰倒在梅珍旁边,脸朝向这边。
她的眼睛张得大大的。
在那个瞬间,库拉拉的思绪停止了。
※
脑内会议场再次吵闹地骚动起来。
「为什么药只对那个人无效啊!」
库拉拉H发出愤怒的叫声。
「话说回来,那个人似乎不是人类吧?」
「啊……」
「这么一说——」
「的确是。」
库拉拉H冷静地如此说道后,大家顿时恍然大悟。
「话说回来,她好恐怖喔。」
「连眼睛也不眨耶。」
「她没有呼吸,这样真的算活着吗?」
「真要说的话,她有必要呼吸吗?」
「赛莉娜学姊不是说对污染兽也有效吗?」
「因为稀释所以没效吧?」
「那么,她在做什么呢?」
脑内库拉拉们的疑问开始凝聚,视线也朝萤幕集中。
娃媞张大眼凝视着库拉拉,察觉库拉拉发现自己的行为后,她缓缓闭上眼睛。
「嘶——嘶——」
库拉丽贝的耳朵听见了她的鼻息声。
那是毫不做作,极自然的鼻息声。
「……呃,不过这是故意的吧?」
如此大叫的是库拉拉A,不过这却是脑内库拉拉们的共同想法。
「她到底想怎样啊?」
「嗯!」
库拉拉C如此低喃后,所有人都发出沉吟声。
名为娃媞·蕾的人物明显不是普通女性。在洁尔妮这里知道她是世界之敌的人,除了库拉拉之外就只有妮娜而已,而且双方的实力差距更是压倒性的大。
将她的秘密告诉别人的瞬间,洁尔妮就会被毁灭。
她是这样宣布的,而且库拉拉也明白以她的实力做得到这件事。
所以,库拉拉一直很小心不要去干涉娃媞。
就这样,妮娜与库拉拉两人只能不甘心地旁观着娃媞的所作所为。
幸好她并未造成肉眼所及的破坏。可是,也不能因为看不见就断言什么事都没发生。
所以,两人只能过着胃痛的每一天。
这样的娃媞看着库拉拉。
居然因为把心神放在其他事上面而忘了娃媞的存在……
「多么严重的失态啊。」
自己兴大家的粗心大意令库拉拉A叹息。
「不,还有一丝希望!」
如此主张的是,那个库拉拉H。
「为什么你会这样想呢?」
「因为她到目前为止什么也没做。」
库拉拉H如此断言。
「在肉眼所及的部分她什么也没做,肉眼所不及的部分就不晓得了。可是,所谓的肉眼所不及就表示至少她现在不想进行会直接造成破坏的行为。事情不就是这样吗?」
「哎,大概吧。」
或许是。
或许不是。
就是因为事情尚未明朗,她才会这么焦躁。
「嗯嗯,很焦躁呢。」
库拉拉H大大地点头。
「不过,只是因为焦躁就一直烦恼下去而动弹不得,这难道不是愚不可及的行为吗?」
「呜呜!」
为什么呢?
为何库拉拉H可以做出这么强而有力的发言呢?
库拉拉H如此说道后,以库拉拉A为首露出迷惘态度的脑内库拉拉们渐渐恢复理性。
库拉拉H拥有这种程度的力量。
真是不可思议。
库拉拉H拥有的副人格观点究竟是什么呢?
一边想着这种事,库拉拉A一边发问:
「那么,现在要怎么做呢?」
「这还用说!」
库拉拉H果然毫不迷惘。
「当然是继续进行作战!」
从库拉拉H的态度,不难想像她会说出哪种话。
然而,以毫不动摇的态度如此宣布,确实也能带给他人勇气。
「我相信她不会动。她应该是为了表示自己不会动,所以才跟大家一样倒在地上,而且还装睡!」
「喔喔~……」
库拉拉H高举拳头如此坚称的身影,令脑内库拉拉们心醉神迷。
「来吧,现在就是我们达成目的的时候!」
库拉拉H的宣言统含了脑内库拉拉们的意志。
※
嘿!
没发出声音,而是在心里大喝一声后,库拉拉下定了决心。
娃媞醒着。她明显在装睡,在闭起的眼睑后方窥视着这边。
就算明白这件事,事到如今也不能停手了。
「到了这个地步!」
库拉拉以压低的嗓音释放出决心,一边背起雷冯,然后小心翼翼地离开房间。
就算药效发作,也不能小看武艺家的自卫本能。身体因为某种状况而感受到危机,然后进行解毒……武艺家的肉体就是有可能发生这种事。
娃媞似乎没有追上来。
库拉拉将意识从背后转至怀中的雷冯身上,轻手轻脚地朝自己的房间移动着。
为了打开自己的房门,库拉拉焦急地抽出钥匙。钥匙偏偏在这个时候勾到口袋。库拉拉用力抽出钥匙,把布料扯出一道裂缝。
扯裂布料的特殊声响助长焦躁感,几乎令脑袋沸腾。
「真是的!真是的!真是的!」
就算为了赌一口气也不能发出声音。库拉拉在脑海里狂吐烦躁情绪。
在现实之中,她极安静地行动着。
打开门后,她直接前往寝室,轻轻将雷冯放在床上。
雷冯睡在自己床上的光景令库拉拉头昏眼花,还差点就这样失去意识,不过她还是勉强撑住。
总之先把打开的门扉关起来,然后上锁,而且也扣上门链……接着,库拉拉以总算大功告成的心情回到寝室。
「……没醒过来吧?」
她悄悄窥视寝室。
雷冯平静的鼻息声传入珥中。
他还在睡。库拉拉松了一口气,然后如此低喃。
「那么……」
※
「接下来是重头戏了!」
库拉拉H很亢奋。
其他脑内库拉拉们也受到感染而亢奋着。
然而不知为何,到了这个关头上,库拉拉A却很冷静。
这是为什么呢?
看到沉睡中的雷冯的那一瞬间,她产生一种「咦?」的心情。
「好像有什么事不太对劲?」
这个低喃声并未传至同胞耳中。它只回响在库拉拉A耳中,以库拉拉A专属的疑问之姿停留在她的胸口里。
可以无视这个疑问吗?库拉拉A感到焦躁不安。
必须做些什么才行。
库拉拉A代表的就是这种不着边际的使命感。
就算无人赞同,她也必须想办法处理这个疑问。
「我在介意什么事呢?」
自己是看到雷冯后才变成这样的,所以原因肯定在他身上。
然而,现在的这种情况,应该是脑内库拉拉们全体的意见。
不……
全体意见——这个字汇并不正确。库拉丽贝无数副人格观点幻化而成的就是脑内库拉拉们。根源虽然相同,却无法完全呈现全体意见这种字眼。
到头来,还是跟现实世界一样采用多数票决。
多数票决——意思就是也有人投反对票。
库拉拉A头一个受到库拉拉H影响而变成赞同者,所以她完全忘了这件事。
「该不会……」
想起这件事后,库拉拉A环视四周。
脑内库拉拉们几乎都集中在萤幕那边,不过四周也零星散布着没这样做的人。
库拉拉A靠近其中一人。
「怎么了?」
库拉拉G讶异地看着走过来的库拉拉A。
「你反对吗?」
库拉拉A坦率地问道。
「与其说反对,不如说看不顺眼吧。」
库拉拉G也坦率地回答。
「看不顺眼?」
「你不晓得吗?」
被如此反问,库拉拉A一时语塞。
自己看漏什么了吗?
「我们是来这里干嘛的呢?」
「……咦?」
这……
库拉拉G这句话让库拉拉A想起一件事。
她下意识地望向背后。
脑内库拉拉们挤在萤幕前方,一边旁观本人渐渐缩短与雷冯之间的距离,一边高举拳头祈求幸运之神眷顾。
顺带一提,拇指夹在食指与中指的中间。
不知为何,库拉拉A的眼睛望向库拉拉H那边。
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只要略做思考,脑内库拉拉们里的任何一个都能想起这个答案。
然而,库拉拉H却主张了那种事。
库拉丽贝当然也有这种欲望。就是因为本人有这种欲望,脑内库拉拉们之中才会出现赞同者挤在那边。
连库拉拉A都曾经是那个集团的一员。
可是,有某个地方不太对劲。
「嗯~~~~?」
就是因为曾经是赞同者,然后又脱离了那个集团,所以才能明白这个关键。
库拉拉A眯起眼睛看着库拉拉H的背部。
「…………啊。」
她看见了不应该存在的事物。
「……………………………………………………拉链?」
库拉拉H的背部有一条拉链。
如果是衣服的话还好理解,拉链在衣服上面的话还好理解。
然而,那条拉链却在后脑勺上面。
「…………」
库拉拉A默不作声,偷偷靠近库拉拉H的背后。库拉拉H她们注意看着萤幕,没发现库拉拉A朝这边接近。
库拉拉A静静将手伸向库拉拉H的拉链。
她一口气将它拉下。
跟大家一样的库拉拉身影一分为二,软软地坠向地面。
然后,出现在那儿的是……
「啊,师父!」
库拉拉A如此叫道后,库拉拉H……不,师父特洛伊亚特把头转了过来。
「为什么!」
为何特洛伊亚特会在这里?
不过发出叫声后,库拉拉A立刻明白了理由。
「啊,你是被师父感化过头的人格。」
成为徒弟后,库拉丽贝立刻憧憬起特洛伊亚特的生活方式,但师父阅女无数的行为却令库拉丽贝敬而远之,而且也立刻鄙视起他。
所以,库拉拉A才会认为脑内库拉拉们之中负责景仰师父人格的人已经灭绝了。
「想不到居然还苟延残喘地活在这里!」
居然苟延残喘地活着,而且还在这种关键时刻发挥了影响力。
「呼哈哈哈哈哈哈哈!既然穿帮就没办法罗!」
特洛伊亚特一边长笑一边跳跃。
「想不到居然会被这种东西操纵!」
「赶出去!快把他赶出去!」
「等等!」
「呼哈哈哈哈哈哈啥哈哈!」
察觉自己被煽动后,脑内库拉拉们发出杀气追了过去。特洛伊亚特逃跑了,刻划在脑内库拉拉们的师徒力量差距,让她们无法捉住特洛伊亚特。
「我是不会消失的!我是不会消失的啊啊啊啊啊!」
「给我消失啊啊啊啊啊!」
特洛伊亚特以戏剧性的口气大吼,脑内库拉拉们也配合地做出回应。这就是师徒的影响力。无论是好是坏,她们似乎都必须顺从他的行为。
也许是视破本尊身分的特权吧,库拉拉A脱离师父的影响,独自一人留在萤幕前方。
「…………」
她一个人仰望着萤幕。
自己的手,还有透过指缝看见的天花板占去了萤幕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