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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传来日代千鹤心如刀割的哭泣声。
小野屋实在听不下去,扯掉耳机从座位上起身,正要离去时,却被夜明一把拉了回来。
「这是过度干涉。」
「!」
「虽然提供建议,或是关键时给予引导,是支援工作中很重要的一部份,但若是不让受试者自己去烦恼、自己主动做出任何改变,那重生就失去意义了。要记得,默默守护也是工作的一环。」
「……是……」
小野屋对夜明轻轻点头,返回自己的座位上。
【重生实验报告书 负责人 小野屋 受试者 日代千鹤】
十一月二十三日
为了报答上个月那件事受到的帮忙,在受试者友人狩生玲奈的提议下,
决定在受试者No.002海崎新太家中举办读书会,
当天日代千鹤也受邀出席。
这或许就是狩生玲奈特有的「善解人意」吧,
但日代千鹤在海崎新太的屋内,发现了他所持有的香菸与啤酒。
对于本就怀疑海崎新太是受试者的她而言,
他的辩解究竟能起到多少效果呢?
恐怕她已经从怀疑变成了几乎确定吧。
即使她心中已经确定,但只要不让第三人知道,实验就不会终止,
关于这方面应该是不需要担心,
不过也因此之故,
让她原本就对海崎新太抱持的烦恼、疑惑与想法,
同时获得了答案。
即使如此,就重生实验而言,可说是良好的倾向。
她已经有多少年没有流过泪了呢──
回到家里的日代,也没开灯就直接倒在床上。
她把脸埋进枕头,等到高涨的感情平静下来之后,突然听见手机响起「叮咚♪」的一声。
拿起来一看,原来是海崎传来的讯息。
『今天实在很抱歉。你难得过来一趟教我功课,我却对你大吼……真的很抱歉。』
「……」
海崎将讯息传送给日代之后,便靠著墙壁一直盯著手机不放。没等多久,就收到了回覆。
『我才该为了先前的无礼之举道歉。甚至没有好好道歉就径自离去……实在有太多冒犯之处,在此致上十二万分的歉意。』
看著很有日代风格,既古板又周延过头的讯息,海崎轻轻地说了一句:「太好了,她有回覆。」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而他在感到安心之后,又对日代临走前说的那句话,越来越在意。
『我只是……对海崎同学……』
她究竟是怀著什么样的想法,才会说出那句话……
海崎的手指,在手机萤幕上的键盘游动。
『当时你在临走前没说完的话,可以说给我听吗?』
「……」
他盯著这则讯息好一阵子,最后还是删掉重打了。
「叮咚♪」手中的手机响了,是海崎传来的新讯息。
『谢谢你来参加读书会。补考跟期末考,我都会好好加油!』
随后对方又很快追加了一张写著『没问题喵』的叉叉猫贴图。
日代轻轻一笑,用指尖轻抚贴图。
……真是温柔。
明明是我不好。
下次见到他时,一定要好好道歉才行。
就像抱著心爱的事物一样,日代将手机贴著额头,静静地闭上双眼。
星期一。
日代跟海崎才刚到学校,就分别被狩生玲奈跟大神和臣,问起了同样的问题。
「结果,后来怎样了?」
「没怎样。」日代这么回答狩生,「就是把你们交代的目标进度,确实让他完成了。」
「那种事一点也不重要!」狩生把手放在日代的肩上,「我不是问这个!」
等等,这个分明也很重要……
「没怎样。」海崎这么回答大神,「就是把你们交代的目标进度,确实完成了。」
「喔喔,真了不起。」
「话说你们两个,那天到底有什么企图?」
「好啦,先不管这个。」
大神与狩生又不约而同地提出相同的问题。
「就没有发生什么……其他的事情吗?」
海崎一脸苦笑地对大神说:
「什么也没发生。」
「怎么会──」
日代露出生硬的笑容,对狩生说:
「什么也没发生。」
「你骗人!!」
「咦?」
「你笑得太假了,一看就知道了好不好!?」
「才……才没有……这回事呵。」
看到日代用手指把嘴角往上推、拼命掩饰的模样,狩生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能默默祈祷自己跟大神的谋划,能让两人的关系朝著良好的方向发展。
在早上一大群准备上学的青叶学生之中,海崎发现了一个缠著格子围巾的背影,于是出声呼唤。
「早安,日代同学。」
「早安。」
「今天也好冷啊。」
光是能这样随意闲聊,就让自己顿时松了口气。
太好了。
今天她还是跟平常一样。
「期末考准备得如何?」
「嗯……差不多了。」
上次在家里举行的读书会,已经是大约两周前的事了。
那天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本来很担心隔天碰面时她会有什么反应,结果比自己想像中得更为平静。
像是……没事一样。
她放弃研究恋爱了吗……日代同学那些突如其来的奇特举动,再也没发生过了。
她不再做出「奇怪」的举动,而是回归原本「正经」的个性,照理来说自己应该要感到高兴才对……
但我总会想……是不是因为那天对她发了怒,才会这样呢?
也会担心……是不是日代同学又误会了,以为我讨厌她呢?
不然就是……该不会反而是我被日代同学给讨厌了呢?
日子就在一天天的烦恼中过去了。
之前老是自以为清高地再三拒绝她,可是一旦她不再亲近自己,却又感到失落。
真是没出息啊……
放学之后,回到重生研究所上班的夜明,询问小野屋:
「结果如何?从那天之后的日代小姐,有什么动静吗?」
小野屋垂下头,摇摇头回了句:「什么也没有。」
「她淡然到令人惊讶,没有去确认、也不再追究海崎先生的真实身份。似乎只是一个人静静地思考。」
「这样啊。」
「……我很担心。」
小野屋轻声地道出自己的担忧:
「重生的第二年。付出了这么多的努力,好不容易才找回各种情感。可是现在看起来,似乎又要变回以前那个不愿与他人深入交流的日代小姐了。」
「我想应该不会有事。」
听见这么乐观的看法,小野屋抬起头来,想听听夜明怎么解释。
「周遭的人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日代小姐至今努力走过的重生过程,还有她亲手建立的环境,一定会反过来帮助她的。我们这些大人就乖乖闭嘴,再观望一阵子吧。」
「……是。」
「毕竟是关于恋爱的烦恼嘛,与其求助于人老珠黄的欧巴桑,还是交给现役高中女生会比较适合。」
夜明这句多余的补充,让小野屋发出「啥!?」的一声,满脸怒色。
「你说谁人老珠黄了!」
「哦──?」
夜明一边戏弄小野屋,心里也抱持著同样的想法。
希望她能克服这个难关。
希望她能好好思考,找出不让自己后悔的做法。
想想该怎么度过,这仅剩的时间──
期末考结束了。大神本来以为,海崎会像往常那样垂头丧地苦著一张脸,没想到对方带著满面笑容,「锵锵──」一声,将答案卷一字排开,大神看见上头的分数,目瞪口呆。
「真厉害!只有一科不及格!?」
「怎样啊?」
「进步真大!虽然几乎都是低空飞过!」
「吵死了。」
「只要肯努力,你还是做得到嘛,新太~」
「没错、没错──」
夜明偷偷地看著开心到不行的海崎,心里也感到自豪。
【重生实验报告书 负责人 夜明了 受试者 海崎新太】
十二月十六日
期末考的成绩出炉了。
海崎新太有一科不及格。
由于是在超出他原本成绩的高中进行实验,
能够坚持到底,并拿出这样的成绩,
可说是努力与毅力的证明。
在他一步步成长的同时,离第二学期结束的日子,也一天天地接近。
上完体育课后,大神在更衣室里一边换衣服,一边称赞海崎的表现。
「真是太好了。虽然还有一科要补考,但只有数学的话,大概一星期就能解决了。」
「谁知道呢,我才考十一分。」
「你要加油喔。不然你的寒假就会跟暑假一样,也会通通花在补考上喔?你应该也想悠闲地度过圣诞节跟新年假期吧?」
「圣诞节啊……」
海崎脱著运动外套,思绪飘向远方。
「新太,你没有打算出去玩吗?」
「呜哇!听了超不爽耶,这种人生胜利组的发言。」
「咦?」
「咦?你应该会跟狩生去约会吧?」
原本还在发愣的大神,整张脸瞬间像火烧一样。
「嗯……对……」
给我当场爆炸吧,纯情的大神小朋友。海崎暗自咒骂。
「话说,你觉得圣诞节要去哪玩比较合适?」
「?」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们虽然约好了,但计画还是一片空白。既然是圣诞节,总觉得还是该特别一点才能让她开心,可是我越想就越迷糊……」
大神用求助的眼光望向海崎。
「我希望新太能给我一些大人的意见!」
「大人!?」
「你不是对女生很有一套吗?」
啊,是这个意思啊?
「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不要给我套上这种引人误会的角色设定啦,我在这方面很普通。不过嘛……」海崎露出一张猪哥脸,「你说想要大人的意见,就表示你已经下定决心要面对这次的圣诞节了吧?」他牢牢地揽著大神的肩膀说道。
「咦?」
「换句话说就是,要登上大人的阶梯之类的~」
「?」
「哎呀,大神也终于长大了呢~」即使海崎拍著自己的背这么说,大神还是一头雾水。
「??」
「别这样。不要用那双纯真的眼神看我……」
只会让我知道,自己是多么骯脏下流的大人啊。
「其实你不需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毕竟还是高中生,只要能在一起就会很开心、很有趣吧。」
「嗯……」
「狩生也是这么想的喔。因为街上想必到处都充满了圣诞节气氛,所以就算不刻意去营造,也能感受到圣诞节的独特氛围。」
「……」
「你们两个是天生一对,只要放轻松好好享受就好。」
「果然很像大人呢。」大神不禁叹服,「这种游刃有余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这很普通啦。」
「话说,你那边呢?圣诞节不准备约日代同学出去玩吗?」
「啥!?」
海崎方才的游刃有余马上就破功了。
「等等,为什么会提到这个?」
「因为,新太跟日代同学不是互相喜欢吗?」
「!?」
「狩生说绝对是这样。而且玉来同学也是,大家都这么说喔。说你们怎么不快点交往。」
海崎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
「……别乱说。我跟你们不一样,没有那么简单。」
海崎直到刚才为止的那种大人感消失了,反而像是陷入迷惘之中。看到海崎这个模样,大神突然觉得他很可爱。这次反过来换大神牢牢地揽著他的肩膀。
「呜哇,你干嘛!」
「不要总是为了别人的幸福奔波,偶尔也为自己的幸福著想嘛。」
「……区区大神是在嚣张什么!」海崎挣脱掉大神的手。
「啊哈哈哈,什么叫『区区』啦!」
夜明在一旁的置物柜前静静地听著,这两人如往常般地打闹,让他也感到稍微放心一些。
回到教室后,海崎一边看著大神与狩生打情骂俏,一边茫然地想著。
可以跟喜欢的人告白,是很幸福的事情呢。
我当然也想告白啊!
可是叫我这个年近三十的失业男子,假装高中生去欺骗高中女生,实在是……!
而且日代同学之前说过,她从来没有交过男朋友,这样就更不能对她出手了。
我的心好痛啊!!
海崎将目光转向窗外,才发现校园里的树木不知何时开始落叶了,从这里看出去的景色,也变得十分寂寥。
距离重生结束,还有两个半月。
要是到最后都没有把心意告诉对方,在她忘了我之后,我又要怀抱著这份不知何去何从的心思到什么时候呢……
海崎心中忽然闪过佐伯前辈的身影。
……恐怕……会后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