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失态。
都怪我把脚扭伤,结果让全校都知道参加双人舞的稻田和小麦在交往了。
已经无法回到过去,明明就只有这个想要将其阻止的。
『如果加二釜同学交往的对象是安芸的话还可以理解。毕竟是青梅竹马。不过他已经有鸠尾同学了,但怎样说也好稲田的话也太过黑马了吧?』
『不过啊,会被加二釜同学选择,稻田说不定有着非常不错的一面吧——!』
『话说,两个人都不是那种喋喋不休的类型,说不定很合适吧?』
这是来自同班同学的看法。
「美女和野兽的话,野兽的评价会上升(代表他有吸引美女的优点啊!)外表丑陋的女生和帅哥的话,帅哥的评价会上升。(原来你不会以貌取人啊!)不般配的情侣无论是谁都是男生的评价会上升,啧!」我中学的熟人有这样说过。
以上是抱著「不谙世事的大小姐,才会觉得男人肮脏。」这种想法的孩子的意见因此说话内容比较极端,但这次完全正如那孩子所说。
稻田的评价直线上升了。
……不过,反正经过一段时间,大家都知道传言并非只是表面上的。稻田为人正经,那家伙的确是个好人。
我想要捏造稻田的恶评,但是失败了,而且小麦还说自己和稻田发生性关系,所以现在已经不是我可以说出「你不要和稻田交往了」的状况了。我到底想要怎样。
……就算稻田是个好人,我也完全不想声援他和小麦的关系,但是支持的话会比较好吗?
跟我所想的不同,小麦的心已经从安芸君身上离开了吗?
“小麦你到底在想什么,我完全搞不懂呢……”
到底要怎样做对方才会按照我的想法行动,到底对方对自己抱有怎么样的期待。这些东西我是知道的,我应该是知道的。
作为可爱的、受欢迎的、空虚的大天使樱子酱。
可是,自从喜欢上安芸君以后,自己就变得奇怪起来了。虽然不确定这是否我的初恋,但我不习惯被感情牵着鼻子走。
即使知道最妥善的应对方法,在去抉择的时候也会受到感情的干扰,难以理解的事情变得越来越多。
“唔——……”
话说,虽然我并没有怎么去在意,但是因为和我交往的关系也使得安芸君的评价提高了吧。并不是由于野兽或者眼镜,因为无论如何我就是大天使樱子酱。
实际上至今为止那些都没有理睬过安芸君的女生跟我说『他不也挺好吗?』。这让我变得烦闷起来了。因为我是可爱的女孩子所以绝对会赢,就算安芸君会受那些女孩子欢迎,也不会造成什么实际损害,明明自己应该游刃有余地去观察著就好,可是内心却觉得很讨厌。
占有欲?嫉妒心?恋爱是什么。冒出来的不尽是令人讨厌的一面嘛。我都不知道在自己内心存在这种感情耶。
不过——但是,其他人对安芸君而言都无关紧要吧。就连我都没有排在第一位。果然你的心中就只有小麦啊。
就在体育祭的麦克风上也是。
很明显非常讨厌小麦和稻田相互接触吧。
虽然因为我出色的演技而敷衍过去了,但安芸君到底打算说些什么呢。明明只是我的替补?明明这是我的位置?不管怎么说,都肯定能让人感受到他对小麦的执着。
“哈……”
我坐在安芸君的部长席上,扑通一声突然伏下。
放学后。小麦因为要去打工所以不在。
而安芸君好像是因为从明天起就是周末,父母要去旅行让他早点回去,所以今天早早地就离开了。
因为不能把柴田酱带过去,所以必须留个人来照顾它,安芸君要做很多事情吧。虽说我家里有佣人。
体育祭也结束了,报道部得以喘一口气,虽然没有要尽快完成的工作,但是我谎称有想看的书,就让他们把我留在了活动部室。
我坐在部长的座位上,沾满了我的味道。
即使做了这种事,安芸君也不会来选择我吧。
……从这个可以俯瞰整间活动部室的位置,安芸君究竟是看我比较多还是看小麦比较多呢。
“嗯嗯嗯~~~~……啊!?”
在我伸出双手拍打台面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相框。
相框掉在地上,响起了玻璃碎裂的声音。
“啊啊啊,真是的,搞砸了啊……”
拍下我们三个人的照片。
无论是玻璃和背板都脱落掉了。明明小麦说过想要好好珍惜它的。但是却被我给弄坏了。不对,要珍惜的是照片里蕴含的概念,而不是相框本身。
“…………咦?”
照片的背面因为背板的脱落而暴露在外面。
上面好像写了些什么。
我捡起照片。放在手边近距离看着。
“…………诶?”
好希望你能一直喜欢我啊。
明明我一直都在喜欢着你。
●今●也●●直●欢你。
是小麦的笔迹。
用圆珠笔写下的最后一行被涂得乱七八糟,但还是可以从露出的部分推测出写过什么文字。
————我今后也会一直喜欢你?
照片的背面。原本是绝对看不到的地方。
这么说来,小麦有说过绝对不想要替换掉这张照片来着。
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才写下这个的。不是为了让谁看到才写下来的吧。是封印起来了吗?把自己的感情全部封印在这里。为了不再表露出来。无视实现自己的恋心的可能性,为了挚友牺牲自己的身体,再把出轨全部视为回忆,然后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
……还是说其实希望能够被谁发现?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但是。
这是她对安芸君抱持的感情。
虽然没有收件人名字,但绝对没错。
……就算她和稻田君已经发生了关系,这份感情一定还在的,嗯,绝对。
小麦喜欢的人是安芸君,即使是到现在也没有发生改变。
或许已经为时已晚,但是,即使如此,也绝对不可以让她把这么重要的感情化为乌有。
所以,我必须要说出来才行。
安芸君他和小麦的想法是一致的。
「他现在还在喜欢小麦。」
……即使是将安芸君并非倾心于我这件事,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2
“小麦!”
星期六。我在离小麦家最近的车站等待小麦。
发现了从车站公务员宿舍出来的小麦身影后,我就小跑过去。
“樱子,你怎么了…….?讨厌,难道是有要紧的事情吗?明明给我发条信息就可以了。”
其实我已经发送过一个能否在今天见过面的短信给小麦。
然后我就收到了要在星期六跟稻田君去约会的回信。
我觉得必须要阻止她才行。
我是为了告诉小麦「你不做那种事也可以的」才会在这里的。
之所以决定在车站等待,是因为如果闯到她家里的话,会有家人在而不方便说话。
有点凉飕飕的。
明明是中午,但天空却阴沉沉的。
马上就要下一场雨了,一想到我接下来必须要说的话后,内心就比天空还要阴郁。
但是,必须要传达到。
“那个呢,小麦……我希望你不要去见稻田。”
“诶?为什么啊?”
小麦穿着的私服让我难以想象。
长款的灰色百褶裙搭配完美勾勒出身体曲线的紧身蓝色针织衫。
非常明显是为约会而打扮的穿着。你是觉得为了稻田必须而特意打扮吗?还是说,已因为不喜欢他,所以不让他看见自己的盛装打扮就会感到抱歉吗?
为了稻田穿上这身穿着,绝对是错的吧。
还有另外一个人你更想让他看到这身穿着吧。
我吸了一口气。
“……因为,小麦你喜欢的人不是安芸君吗?”
小麦立刻按住扣在刘海的发卡。最近一直戴在那里,和我成对的,友情的证明的发卡。
因为用手遮住的关系,我看不到小麦的表情。
“哈?呵呵,你在说什么呢。”
小麦的声音带给人一种吃惊得不由得笑出的感觉。
她想把我的话当作玩笑。
但是,不行啊,我已经不会再逃避了,所以,小麦你也不要再逃避了。
“这个……”
我从斜挎的皮包里取出照片给小麦看。
从活动部室里带出来的我们的集体照。不是正面,而是背面的文字。
“……你取出来了?”
她的声音中丧失了感情。
小麦一直没有把手移开,所以我还是看不到她的表情。
就像跟一个陌生的孩子打交道一样,让我有点害怕起来了。
“那、那个呢,因为发生了点小意外,相框掉下来了,但、但是、我不是看到这个才来问你的,我一直都知道小麦喜欢的人是安芸君。在我说喜欢安芸君的时候,就知道他是小麦你喜欢的人,那个。”
咦?
为了如何传达自己的想法,我明明做了很多模拟训练,但还是把可以不用说的事情也给说出来了。
我没有必要告诉她自己知道一切,捏造一个自己突然察觉到前女友身份的事实,保护好自己的立场——明明只要说出安芸君喜欢的人是小麦就好了,可是嘴巴却不能像自己想象的那般行动。
为什么?脑海里一片混乱,无法好好说出来。
安芸君真正的心情……我不想说出来吗?
“……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要保持沉默?”
“那、那个。”
舌头在打结。
你说为什么,要怎样才能把话题恢复到预想的状态呢,从哪里开始,该怎么说才好,由一开始?那一开始是什么?
“啊,那个,你有看到新作的巧克力的广告了吧。「感觉不错,好像很好吃,明天就去买吧!」像这样出了决定。我一直都想不通,这样被广告影响变得想吃巧克力算是出自于自己的想法呢?
“……你在说什么?”
我真的在说什么呢。
“那个,我并不是想说自由意志或者命运这种古典夸张的话题。我是觉得这个广告看上去和恋爱是一样的…….”
虽然小麦把手从头发上放开,但还是低着头。
不肯看着我。
明明知道自己在说多余的话,但是却不能立刻说出结论。就好像是在争取时间。为什么。怎么办。小麦你也觉得我莫名其妙吧,但我才是最无法理解的那个人,对于这份感情。
“「那个,直到被人主张其存在之前,我都没有兴趣,明明连想要入手的欲望的没有,只是因为世间在宣传是好东西,所以才会想要得到的吧?所以在幼儿园的时候,我喜欢安芸君,觉得这是初恋,不过,正确来说是因为经常和他在一起玩,所以比起其他孩子对他更有好感而已。”
听到「安芸君」这个名字,小麦有了一点反应。肩膀微微地动了一下。
“然后呢,安芸君突然有一天就不来幼儿园了,虽然我很生气他什么都不跟我说,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就变得无所谓了,那个呢,老实说,几乎在离开不久就把这份感情忘掉了。”
没错,我只把这份感情只不过是和小麦一决胜负的材料。因为彼此喜欢的人一样会成为友情的燃料嘛。
并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回忆。真的不是的。
“所以啊,『喜欢』是有分种类的,我一直无法接受恋爱的『喜欢』要被特别对待。因为就算是向我告白的人很快也会去找别人。”
那不是喜欢,就只是性欲,所以除外就可以了吧。我觉得那就跟搭讪一样。对判断是能做的女孩子就算不可爱也会说她可爱,在一知道不能做的时候,即使是像我这样可爱的女孩子也会说丑女。老实说我也不是很清楚性欲和恋爱的区别。对我来说全部都很难理解。
现在也很难理解。
“说了要在将来结婚的中学的熟人也很快就分手了。我也不是很能理解不谈恋爱的人要被说成是冷血人类。明明他可能会有很深厚的家庭爱。恋爱的『喜欢』是弱不禁风的,不是常说恋爱的荷尔蒙是撑不过三年的嘛。不要被一次性的东西牵着鼻子走。我觉得恋爱是很没有意义的事情。”
所以,我也轻视了小麦喜欢安芸君的感情。
“可是,那是我的误解。我喜欢安芸君……那份喜欢……”
喜欢。
不是歪理,而是希望那个人能想着自己,变得想要那个人的全部。
小麦她一直怀揣着这种感情。
“不过,这也像是和幼儿园的时候一样,可能过上一段时间就会觉得无所谓的感情吧。也许是因为我最喜欢的小麦在喜欢安芸君,所以才会觉得安芸君看上去要比实物还要好……”
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我这么说的话,小麦应该就能坦率地面对自己的感情了。
安芸君喜欢人的是小麦,而小麦喜欢人的是安芸君。所以只要我和安芸君分手的话,所有的问题都能解决,明明只要这样传达就好了,可是喉咙却堵住了。
但是,我必须要说出来。
你没有必要和稻田交往,不对,不仅如此,真的从一开始就很奇怪。
“因为我说自己喜欢安芸君,所以小麦才会让位吧。你没有做这种事的必要啊。我原本还在想小麦应该会把自己的感情说给我听,所以吓了一跳。所以不要做那种悲剧的女主角了。小麦你要好好的……!?”
视野突然模糊了一下。
戴在头发上的发卡脱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传出掉到很远地面上的声音。
“诶…………?”
隔了一会,脸颊开始隐隐作痛。
◆◇◆
樱子究竟在说什么,大脑正在拒绝理解。
而实际上,虽然說話內容算不上是支离破碎,雖然不知道樱子为什么要去诉说她的恋爱观,不过這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
我的感情——我喜欢着玄,原來被樱子她知道了。
这个事实让我的脑海变得一团糟。
为了放弃玄而去利用樱子。
尽管如此,还是无法死心,最后勒住自己脖子。
就连稻田君也被我卷进来了。
都怪我没能在一开始去面对自己的感情,导致现实变得混乱不堪。
照片会被发现也是,现在回想起来,會做出特意留下証物的這種事情,我到底是在想什么啊。
如果没有這東西的话,说不定就能够搪塞过去了。
啊啊,只要我能把一切都做好的话————
在这种情况下,「悲剧的女主角」的這個詞語突然傳入耳中,瞬间让我失去了理智。
樱子说的话大概也没有什么深意。
但是我觉得自己被她看穿了。
我的这种被害者意识。
說我装出一副悲剧女主角的样子。真的是如此呢。想着全部也是我的错,再装出一副逆來順受的样子,沉醉在自怜自悯之中,明明是自己招惹的事端,却又一切都當作无法避免的灾难般放棄掙扎。
明明就只是没有勇气去遵从自己的感情。
你看,我又自怜自悯地停止思考了。
把视线从所有事物上移开,有洁癖、有自罚性、明明最重视的就是自己感情,却又最作践自己的感情。
明明不想让樱子看到这样的我。
正因为如此,我才会最先为樱子着想……不对,如果真的在为樱子着想的话,我就不会在没有确认她想法的情况下就突然带她到报道部,也不会在介紹時隐瞒自己和玄交往過的事实。用让位这种漂亮的表达並不合适。我只是逃跑了。
不过,真的不只如此,我真的很重视樱子,而且也喜欢玄,所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不想让樱子知道如此脆弱的自己。可是,樱子却轻易地把我看穿,还用悲剧的女主角这种说法,那樣的我、我——
然后。
回过神后,樱子正在捂着脸颊。
“小麦……?”
樱子用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我。
我也不敢相信。
但是,好痛。我的手掌好痛。
…我刚才打了樱子吗?
“那个,不是這樣的……”
我没能说出不是什么,看着樱子这副绝望的表情,让我说不出话来。
而且,我也被自己的鼻音声吓了一跳。
不知何时,我哭了出来。
脸颊湿漉漉的。
讨厌。
我不想让樱子看到自己这幅表情。
而且更重要的是——做出过于冲动而失去理智举动的我,已经没有资格再站在樱子面前。
◆◇◆
小麦从我的身边走過,朝着车站走去。
不可以。
我还有最重要的事情没有说。
「安芸君喜欢的人是小麦喔。」明明这一句话我都还没有说出来。
但是,我的身体无法动弹。
被小麦拒绝後,我连一步都迈不出去。
无法阻止小麦去稻田那里。
滴答。
水滴落在地上。
落下的并非是我的眼泪,而是雨。
到底还是下起来了。
淋着接二连三地倾泄而下的雨点,即使如此我还一直站在那里无法进入车站里。
好奇怪啊。
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
因为,这本来就是我想要去做的事情吧。
被小麦打的话就打回去进行战斗吧。围绕着喜欢的男生吵架,然后成为真正的朋友。刚才小麦生气的原因严格来说并非是为安芸君的事情,大概是因为我轻率对待了很多人的感情吧。
但是,我没能做到。
小麦哭出来了。
我不懂得恋爱,以为就算抢走了小麦喜欢的男生,也能不留影响地和她好好相处。小麦不可能会从我身边离开。
我现在才知道那是来自我小时候的万能感。
我的家境优渥,凭借自己这幅得天独厚的外表,把别人玩弄于手心,什么都能得到手的自大。
无论恋心还是感情都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想通的。
尽管如此,小麦还是把安芸君介绍给我。她并非是没有对等看待我,不如说她最重视的就是我,可是我却将她逼到走投无路。
在鞋柜里看见恐吓信(暂定),小麦问我喜欢的人是谁的时候,我为什么会用那么轻率的心情说出自己喜欢的人是安芸君呢。
那个时候,如果我没有说出那种话事情就不会演变成这样了。
小麦她一定一直都痛苦得难以忍受吧。
不惜通过和稻田发生性行为来放弃安芸君。尽管很痛苦,但還是珍惜著我們的關係。多明明應該是這樣的,事到如今我才說要把安芸君让给她,这又會讓她怎樣想。
我总觉得自己能控制人心,尽想着安芸君和小麦两边都想得到手这种天真的事情……随着喜欢上安芸君,明明就應該打从心底明白那种事情是不可能辦得到的。
无神经地去依赖小麦的温柔。
很沉重吧,那樣的我。
会想把这样的我抛弃掉吧。
回想起来,在连休之前。
当小麦在活动部室紧紧抱住安芸君的时候,我们之间的关系或许已经出现决定性的裂痕了。
那时的我虽然還不懂,但那時候小麦选择了安芸君。已經有了一次把我的手放開,把我放棄掉。
但是,小麦再次重新选择了我。
尽管如此,都怪我的错,小麦再次放弃了我。
雨渐渐越下越大。
雨点敲打地面的声音很吵。
脱落发卡的头发湿透了。
身上穿着的连衣裙吸收了很多水分变得很重。
尽管如此,我却不想去车站内。避雨的事情完全没有传递到脑内。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的是令我難以忘懷的刚刚和小麦关系要好起来的情景。
一年级的时候。
我多管闲事地想和小麦搞好关系,一开始被她疏远而且随便应付。
虽然她的态度逐渐软化了,但是周围好像完全不这么认为,『樱子是不能对独自一人的孩子置之不管吗?你真的很温柔呢~』我被这样说了。尽管感觉对于喜欢独处的人来说这是相当麻烦的行为,但不过这也是出自于我的品德吧。
在那之后,我也一直坚持纠缠着小麦。
然后小麦看上去更像坏人了,『你在无视别人的好意吧?』、『你有点得意忘形了吧。』被人这样攻击。尽管我心情很烦闷,但是却没有办法还嘴,就只能露出讨好的笑容,在离开教室之后,看到小麦就站在那里,我吓得面色如土。
因为我虽然没有赞同谩骂,但是却也没有将其否定。
明明小麦站在相反的立场上时,把对我恶言相向的对象给驳倒了。
即使慌忙地追上离去的小麦也无法接近她。
「我不会在意識的。」對我這樣說道
强烈的拒绝。
明明不想被她讨厌,但我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间就这样流逝而去。
在某一天,我从电车上下车,在穿过检票口的时候「那个,那里。」有个女人小声地指着我的裙子后头,然后尴尬地越过了我。
什么?
在我这样想着扭动身体看向自己屁股之后————
裙子的下摆上好像沾上了不熟悉的东西。
………………哈?
哈?哈?什么?为什么?什么时候?「在搭电车的时候背后好像有个人在喘气——」虽然这么想着,是那家伙吗?什么。恶心。哈?哈?
干脆要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可我却唯独有着知识,已经陷入混乱,恶心,肮脏,恶心,想要吐,恶心,就快要哭出来了,恶心,即使有偷偷意识到而投来好奇目光的人,但是谁也没有伸出援手。
“来这边。”
这样说着向我伸出援手的是偶然经过的小麦。
她把我带到女厕所,将体操服借给我,还帮我换了衣服,就连我自己不想碰的衣服都给洗得干干净净。
明明在小麦被人说坏话的时候我都没有去袒护她。
安心和抱歉以及其他各种感情交织在一起,我嚎啕大哭起来。
哇——!流出鼻涕的我就连装可爱的时间都没有。
小麦在露出惊讶的表情之后,不知所措地做出可疑的举动,但是在最后为了让我平静下来摸着我的头,说着「就像小狗一样。」然后笑了出来。
从那开始,我们就渐渐地在一起了。
小麦就像神一样。
所以我相信。
即使是愚蠢的我,小麦也会愿意接受。小麦在没有人帮助我的时候也会伸出援手。无论我做了什么,小麦都不会抛弃我。对,我是这样相信的。
所以,小麦应该是不会从我身边离开的。
我们今后已经无法回到过去了。
无论是我去哭泣还是去做什么。
我该怎么办。无法挽回。无论做什么都不会离开我的想法根本毫無價值。我讨厌被她轻视,想要成为对等的朋友,但相比起來明明是我更加轻视小麦。
不应该是这样的。我失败了。我让小麦哭出来了。我是笨蛋。想让时间倒流。但那是不可能的。
两者兼得是不可能的,我们已经无法回到过去了,我伤害了小麦……那么,我就只剩下安芸君了——?
我的双脚摇摇晃晃地开始移动起来。
不知道时间经过了多久。
“……鸠尾同学?”
我突然被人搭话了。
“你、你怎么了?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在抬起头后,我看到了安芸君和柴田酱。两边都穿着雨衣。
被说到在这种地方我才意识到。我的双脚好像不是朝着车站,而是朝着安芸君家所在的方向前进。因为我只知道小麦的家在附近,所以太过无谋了。
这里多半是安芸君偶然发现的柴田的散步路线。
但是,这种偶然在现在的我看来已经是命运。
因为,我只剩下安芸君了。
对安芸君的渴望,已经让身体和内心擅自把我带到了这里。而安芸君发现了这样的我。
“哇,这不是都湿透了嘛,拧一下吧,衣服……鸠尾同学?樱子?”
我连一句话都难以回复。
无法很好地说明发生了什么事。
也许是觉察到了我的状态不正常,安芸君没有再过多询问。
取而代之的是拉起了我的手。
“這樣会感冒的。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先来我家一趟吧。啊,我说过家人去旅行了吧,所以你完全不用客气。”
「今天我家里没人,所以你过来吧。」虽然说得像是企图心满满,但是安芸君并没有这种打算。「即使你没有精神也不会有人看到的,所以放心吧。」纯粹是在说这种关怀的话语。
……不管安芸君是出于何种目的,现在的我都会跟着去的。
我走在安芸君的旁边。
柴田酱一脸奇怪地瞬间抬头看了我一眼。仿佛是说在安芸君身旁的本来应该是另外一个人。
即使我不配站在這個位置,但已經沒有其他容身之所了。
暴雨丝毫没有要停止的迹象。
3
究竟在鸠尾同学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呢。
雖然被雨淋濕了,但感觉她好像哭过了……
而且,眼神格外地空洞。
我急忙把她带回家,把鸠尾同学塞进了浴室。
連身體不舒服這些說詞也沒有說出來。
“我把替换衣服放在这里了。”
沐浴的水声响起,可能没有听到我的声音。
我在更衣室里放下了浴巾和从姐姐房间里擅自拿出来的运动衫……还有全新的内衣。为了准备姐姐偶尔来留宿,家里姑且准备了姐姐专用的防灾套装。我从那里借用的。
我把鸠尾同学穿的连衣裙塞到洗衣机里。
我打扫了在去到浴室的道路和弄得湿漉漉的地板,以及给等在玄关的柴田擦拭完身体和脚底,还是没有看见鸠尾同学出来。
不过,我跟她说了要慢慢暖和身体,说不定她還在想事情,也不需要特意去催促。
不如说仔细想想,我在等待的样子可能会让她感到不舒服。
总之我暂且移动到了二楼自己的房间。在床上坐了下来。
在鸠尾同学从浴室出来之后,给她喝点热饮吧。
等她冷静下来,会告诉我在那种地方淋成落汤鸡的缘由吗?
“啊……!?”
突然抬起头,床边的折叠桌映入眼帘,我变得焦急起来。
鸠尾同学强塞给我的避孕套罐子就放在那里。
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就一直放在这里不管……等一下,我现在,在旁人看来像不像是个因为父母不在而把女朋友叫到家里来的轻浮混蛋?
我、我没有那种打算。就只是在担心她,直到剛才為止也沒有想些下流的事情。但在看到这种地方居然有保险套后,只会让人觉得是事先准备好的吧。
我站起身,想把这个移动到书桌的抽屉或者其他地方……
“安芸君……”
“哇!?”
偏偏在这个时机,房间的大门被打开,我被鸠尾同学搭话,就像是被人拿枪指着一样举起双手。抓着的罐子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对、对不起,身体暖和起来了吗?我、我马上下來……”
我强行装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把身体转向鸠尾同学后僵住了。
我原以为她只是来汇报洗完澡之后的情况,没想到鸠尾同学就这样直接进到我的房间。头发还是湿漉漉的,肩膀上披着浴巾……而且,不知为何下半身就只穿着内裤。
因为姐姐的尺码相对于鸠尾同学要大,所以现在仅仅穿着上身也能稍微遮住内裤,但几乎已经到了危险的边缘。从屁股下一點的位置道脚尖的肌肤都露了出来。我的手——曾经被那双充满肉感的大腿夹过啊——太傷眼睛了,「在鸠尾同学这么痛苦的状况下,我还在想什么啊,真是太差劲。」我移开了视线。
“难道说是裤子太松了?会滑下来吗,等等,我去找别的……”
对话无法继续下去。
因为鸠尾同学从正面猛地抱住了我。
“什、什么……?”
“在换衣服的途中,好像,已经不行了,就——哭出来了……”
“欸?”
“我做了无法挽回的事情了……”
即使我想看她的表情,但却也无法窥视到。鸠尾同学把脸用力地贴在我的胸前。
“怎么办,我被小麦抛弃了……”
“欸,啊,难道你和加二吵架了吗?”
“小麦再也不会和我做朋友了。也不会再陪伴在我的身边了。她再也不会选择我了……”
陷入混乱的鸠尾同学用含混不清的声音独白道。对话无法成立。
虽然她和小麦之间好像发生了什么事肯定没错,但是像这样被逼到走投无路,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对不起,你很讨厌这样的我吧。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完全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变回平时的我。”
我抚摸着她的后背。我该怎么办。我该怎样才能让她冷静下来。我该说些什么才好。说到底我的声音能传递给她吗?
“那——…….个,我以前也说过,我被父亲抛弃了。他没有回来。”
啊啊。不行啊。
以我的经验能和被抛弃联系起来的就只有爸爸,「你痛苦的心情我能理解。」虽然尝试着和她产生共鸣,是啊,父亲并没有回来。那样的话只会变成小麦也不会回来的趋势。我是笨蛋吧。不是这样的,要说些什么更能让她积极起来的事情。
“那个,但是,对,没有问题的。那个,该说是重新振作起来……不,跟重新振作起来的不一样,因为并没有必须重新振作起来,该怎么说呢,虽然在一开始会一整天都去想这件事,但隨著時間考慮這件事的次數就會越來越少?尽管還是讨厌的回忆,但就算无法忘怀也能回復到正常的生活……”
沒有結論、含混不清的发言也有個限度。
「那种事情马上就会忘记掉的。」但這種話也不能說出口。
因为那是骗人的。
但是,要事发生了像是世界末日般的事情,即使一直記掛著那件事也能获得新生的。
“即使就这样一直无法忘怀,也可以……?”
从鸠尾同学那里传来了反应。
姑且是我的经验之谈,应该有什么影响吧。
“对。如果发生了什么痛苦的事情,不用勉强自己表现得开朗起来。那種的開朗狀態也不能說是正常。就像想著不能一直失落下去,無論遇到任何事情都要积极向上,像這種不明所以的自我成長,或者該說是有害的积极。因为无论处于什么状态,自己就是自己。鸠尾同……就算樱子没有意识到要变回平时的自己,只要樱子在那里就是樱子吧。”
…………不是。
我得意忘形起来了啊。
裝作好像什麼都知道。稍微说点好聽的說話就摆出一副救世主的架势,我把自己當作誰,太愚蠢可笑了。
现在这个瞬间,鸠尾同学正在痛苦不已。
在报道部制作采访报道的时候我有注意到一件事。
比如曾经被欺凌过的孩子,又或是有着毒親的人,他們把苦難都跨越了後,然後用自己的經歷向著正在發生相同問題的人給予的建議,一般來說都傳遞不到的。
正在被欺凌,或者有著毒親的家伙都会對這些建議感到排斥。
因为接受采访的人已经跨越了问题,已經不是陷于相同泥沼的人了,像這種站在舒適的地方擅自當成為同伴真的受不了。这種幸存者偏差真烦人。
我说的话终归只是过去的事情。
现在更应该去贴近鸠尾同学。
————啊啊。
我们不是有着比什么都要重要的共同点吗?
我们都被小麦抛弃了。
就算不用特意拿爸爸引证,我也不会被小麦选择。
“对不起,樱子。我刚才说的只是纸上谈兵吧。”
“诶……?”
“會覺得很不安吧。也許這種感覺会伴隨著一生,即使裝作不在意,把自己的感情欺騙了還是會感到不自在。會想著為什麼還不能把事情放下。這樣的日子一直繼續著。「100年後誰都不在,不要再介懷了」、「擔心的事情十居其八九都不會發生」又或是被各種世界通用的格言說著的時候只會覺得煩人,但实际上的確已经无法挽回了,现在很痛苦,现在該做什麼才對。明明把思考抛之脑后,什么都不去想的話会更加轻松……”
声音里充满了奇怪的实感。
我在自顾自地说什么呢。這些話對鸠尾同学來說無論知道與否大概也是沒意義的。
但就在这时,鸠尾同学抬起了头。
从正面,毫不掩饰,笔直地,我们眼神交汇。
鸠尾同学瞳孔的某处有些灼热。
虽然我沒有说清楚,但即使如此還是傳遞到某種東西吗?这是有著相同痛苦並互相了解的人的眼神吗?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鸠尾同学像这样注视自己。
就宛如像是坠入爱河之人的眼神。我明明就是鸠尾同学的恋人,为什么事到如今才会有这种感觉呢。
“安芸君。”
鸠尾同学就像是被逼到走投无路,但还是清楚地呼唤了我的名字。
“我只要安芸君就好了。”
“嗯?”
“现在我知道了自己就已经只剩下安芸君了……”
“————!?”
鸠尾同学踮起了脚尖。
用嘴唇堵住了我的嘴唇。
我完全放松了警惕,身体处于毫无抵抗的状态。
所以,就在鸠尾同学那并不强大的力量下,我就那样被推倒在床上。
“欸,那个,鸠尾同————”
骑在我身上的鸠尾同学什麼也听不进去,又一次宛如咬上来一般地吻了上来。
不停变换角度,一次又一次地重合嘴唇。
鸠尾同学的舌尖执拗地撬着我就那样紧闭的嘴唇。
不对,不仅仅是嘴唇。无论是耳朵还是脖颈又或者是轮廓。
鸠尾同学没有错过我因觉得疑惑不解而松开嘴角的间隙。
她的舌头从牙缝之间侵入。
不知道是因为下意识,还是为了不让我逃走,鸠尾同学用力抱住了我的侧头部。
因为姿势正好堵住耳朵的缘故,猥琐的水声回荡在我的脑海里。
因为闭着眼睛,所以其他的感觉格外敏锐。
————小麦?
为什么呢,我回想起了和小麦的接吻。明明我和鸠尾同学接吻过好几次了,但至今为止都没有跟小麦的接吻重合在一起过,可不知为何,现在脑海内却忍不住浮现出了我和小麦的第一次接吻。
在连休前的活动部室,就像是被大型野兽袭击的那次接吻。
是因为鸠尾同学一反常态地拼命吗?她和那时的小麦一模一样。
……那是什么。
这是指鸠尾同学到现在为止都没有那么认真吗?
——不对。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我曾经问过鸠尾同学,你是不是比起我要更喜欢小麦。
那是正确答案吧。排在等级制度的第一是小麦。
但是,鸠尾同学被小麦抛弃,虽然不清楚来龙去脉,但她做好了与小麦诀别的觉悟,现在,我成为了鸠尾同学的第一——所以,接吻和以前相比才会发生改变吗?更加殷切,更加坦率,更加一心一意。
归根结底只是假设。也许只是我的妄想。但是。
“……哈、啊。”
无论是鸠尾同学那悲伤的叹息,还是起沫的唾液声,又或者我们相互接触黏膜的疼痛,一切都是无可奈何的真实。
舌头在口腔内爬行。
“……嗯、唔……唔唔。”
从鸠尾同学的鼻子漏出的声音。
被她轻咬、被她缠绕上来,被她时轻时深地抚摸,这是做好窒息觉悟的接吻。
没有喝过度数高的酒的经验。又或是浓稠的蜂蜜。口腔被这些填满而溺死。
唾液满溢而出,一道唾液顺着下巴流下。
“我已经什么都不想去思考了,安芸君。好吗,帮帮我,安芸君……”
“等……”
我的身体就这样燥热起来。
但是在鸠尾同学把就只穿著內褲的下半身,朝我那穿着家用运动服的变得坚硬的部位磨蹭过来后,我还是回过神来。
“等、等一下。为什么,这种事……”
“因为我不想连安芸君都失去,好吗,成为我的东西吧,安芸君。”
鸠尾同学重复着相同的动作,我咬紧牙关压低声音。
“不、不是,做、做这种事还为时尚早了吧?”
“为什么?小麦她都说和稻田做过了……”
哈?
一刹那,世界变成真空状态。无声中的无声。连鸠尾同学直呼稻田的名字都将其无视,欸,小麦她和稻田?
“呜——我已经受够了,也不想去思考这种事了,都是我的错,啊啊……我想把脑内变得乱糟糟的。呐,安芸君,把我变得乱糟糟,无论是头还是肚子全部,呐,我的十分之一都是安芸君的东西喔。十分之一即为全部。全部都给你,全部都收下来吧,好吗,好吗,求求你了……”
我————无法抵抗。
我茫然地注视着鸠尾同学拿起掉在地上的保险套盒子。
不知为何,我不敢相信小麦会去做出性行为。
我无法接受加二釜小麦会去做和那些家伙相同的事情。
明明我自己也被她吻了……不对,但是我被小麦吻的时候没有感到过有违和感吗?
证据就是我無法像以鸠尾同学為對象般感到這種簡單易懂的興奮。
明明在我以为自己是单相思,和小麦偶然抱在一起的时候还在心跳不已。
————偶像化?
我突然回想起在体育祭时和保健委员聊过的话题。
因為只是單方面給予愛情所以非常安心,完全沒考慮過感情會得到回報,倒不如說如果被庸俗的對待的話反而會產生誤解。
那我呢。
难道说我没有去正视小麦自身吗?
不了解真正的小麦,把理想强加于她,把偶像化命名为恋爱吗……?我喜欢上的是妄想中的小麦……?
我不知道。
但不管怎么说,我都感觉自己已经失去小麦了。
————已經什么都不想思考了。
我和鸠尾同学想着同一件事。
4
抛下樱子後,我搭上电车出发前往跟稻田君约定地點。
车站内巨大的招财猫纪念碑前。
这里是很受欢迎的碰头地方,有很多人在,因为我止不住淚水所以只好一直低頭。
被说成是悲剧的女主角,血冲上头打了樱子,接着卖弄哭泣的样子,然后打算让之后到来的稻田君来安慰我吗?
因为如果是稻田君的话,無論被他怎樣想也不會在意。
「你没有错。」他会这样肯定。
因为他是好人,所以肯定會這樣說。但是,不知怎的,光是想象——就讨厌到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加、加二釜同学,你怎么了?”
我抬起头。
是从一群人里发现我的稻田君。
当我目睹到他虽然面无表情地稍為垂下眉毛,也许是在担心我而不知所措吧,我在這刻突然,真的是突然注意到了。
“……我想和你分手。”
稻田君露出一副仓皇失措的样子。
那是当然的。
但是,我明白了。
我——不擅长应付稻田君。
就算称之为讨厌也没关系。
稻田君是个会去体谅他人心情的好人,完全没有错,也没有不好的一面。
他对喜欢的对象——也就是我传递出了自己的心意。
正面地、堂堂正正、诚实地、直率地无论何时都不会怀疑自己的感情,不会去欺骗自己。
就像我应该做的那样,不对,是应该像我想做的那样。
但是我没有去这样做。没能够做到。只要坦诚面对自己的感情,跟玄说清楚的话。如此一来就不会和樱子像这样闹僵了。
拥有强烈的正义感,会为朋友着想,总是正面突破。
稻田君是在玄看著我時所見到的理想之态,他有着我所没有的坚强,他越是对我温柔,就越是突显出我的矮小无力。
所以,我才无法喜欢上稻田君。
“……你是讨厌传出和我的谣言吗?”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我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在模糊的视野中,见到直视着我的稻田君。
“……和你在一起后,我就变得越来越讨厌自己。我觉得你是个好人。但是,那是做不到的。”
一言不发的稻田君就这样听着我这些不得要领,蛮不讲理的话,一直保持着沉默。
“……这样啊。我知道了。”
但是,他就像在心中咀嚼着我说过的话似的,连一句不满的话都没有说。
他这种通情达理的一面既让我羡慕又让我火大。
一旦注意到自己的感情后,就不可能再和稻田君交往下去了。
“谢谢。”
我还没有厚颜无耻到就这样留在他的面前。
我背向稻田君,向着车站内漫无目的地迈出步伐。
即使这样做也无法摆脱掉悲剧的女主角的污名,但是现在我结束了和稻田君之间似有还無的交往。
我没有选择逃跑。
……但是对玄和樱子他们又如何呢。
也许已经无法挽回了,但是————
“咦——你该不会是小麦吧?”
女人爽朗的声音响起,我停下了脚步。
有个漂亮的女人从对面朝我走来。
“那、个……”
好像又在哪见过又好像没有。会喊出我的名字应该不是什么奇怪的劝诱……
因为我是那种很难记住别人长相的类型,所以如果是弟弟妹妹的有关人员而且忘记掉会很失礼的对象的话该怎么办。
“嗯?难道你说不知道?这样啊,我们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没见了呢——有多久没见了呢。”
看到摆出一副亲近的女人的眉目,我回想起来了。
“啊……你是安芸的、姐姐…….?”
“对——对——好久不见了呢——小麦都长大了——!”
“是的,姐姐也长大了。”
“你是在说我胖了?”
“呵呵,我只是在模仿你而已。”
虽然在最近五六年没有见过面,但是我们全家在以前都有过交际,玄的姐姐是我有点憧憬的存在。
长女对年长的人撒娇会有压力。但是玄的姐姐很爽朗,很好进行交流,我很喜欢她。就连我哭肿的脸都没有提及。
“我很难得才在星期六有得休息,星期六有这么多人吗?看来是这样呢。虽然我明白,但不管哪家店都太拥挤了——小麦你在做什么?去约会吗?”
“不、不是的。”
“是——这样吗?围绕着小麦的男人会多到烦人吧。”
“没有、怎么会。”
“诶——真意外。话说你到现在都还有经常跟玄一起玩吗?”
“怎、怎么说呢。我们都已经是高中生了。”
我有点含糊其辞地进行回答。如果玄和姐姐之间的对话和我的主张产生分歧就会变得很麻烦。
“嘛——会变成这样吗——啊,那你知道这件事吗?我家的玄现在交到女朋友了喔!”
“是、这样吗?”
知道得非常清楚。
“真是的——呐,听我说,小麦!”
“不用了,青梅竹马的恋爱话题我不是很想……”
“不是恋爱话题!是非常过分的話題!那家伙说自己是为了忘记前女友才和现在的女朋友交往的!”
————哈?
跟我听到过的不一样。玄说他就只喜欢我到中三为止。
那是谎言吗?
他和樱子交往是为了忘记我?
姐姐的话语已经听不进脑子里。
玄现在还在喜欢我的话,也許無論變得怎樣我都不會在乎。
己經不知考慮過多少次了。
现在,前提被覆盖了。
我的手擅自伸向了别在刘海的发卡。
友情的证明。
我已经没有佩戴它的资格了。
因为。
“诶……诶诶!?我说小麦,发卡掉了,诶,什么,什么,你怎么了——!?”
为了见到玄,我的雙腳已經自動奔跑起来了。
玄。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瞒着我。明明说出来的机会应该要多少有多少。
————你现在还在喜欢我吗?
5
床在嘎吱嘎吱作响。
鸠尾同学把手掌放在仰面躺着的我运动服上那隆起的位置上。仿佛能感觉到脉搏在跳动一般,心脏在剧烈跳动。
明明接下来还要做更厉害的事情。
但是,太没有现实感,一切都宛如发生某个遥远的地方一样。
不知为何,「棄掉不可燃垃圾的日子是哪天來著?」思考飛跃到事後了。
鸠尾同学暂时把手从我身上放开,把罐子里的东西拿到手中。
「明明衣服都还没有脱掉,就拿出来是打算做什么呢。」我一边思考一边注视着。
小袋子。
再加上里面的东西……不如说明明是想要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但鸠尾同学却不知为何撕不开封口。
在杯面的酱汁袋偶尔会发生的现象。明明写着哪里都能撕开,可这不是撕不掉嘛。這種事偶爾也會發生。
鸠尾同学大概是着急起来了吧,经过一番苦战,显得有些焦躁。
最终袋子从手里掉落下来。
“呜……呜呜~……”
“欸、怎、怎么了,你怎么了!?”
鸠尾同学的眼睛里积满了泪水。
我慌忙坐起身。全身也一下子冷却下来了。
我面对面窥视着鸠尾同学的表情。
鸠尾同学的眼泪扑簌扑簌地溢出。
“为什么、什麼都做不好,为什么、我会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做到……但是,为什么连这种事都、没能好好做到,练习的意义、都沒有了,连、连避孕套都套不好,小麦也不在了,我已经、什么都做不到了,已经、不行了,我已经不行了……!”
哇——鸠尾同学就如同字面听到的一般像个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无比悲伤、感情完全外露、流着鼻涕,哭得一点都不可爱。
如果是男朋友,就应该温柔地抱紧她,喊着「乖乖」去安慰她吧。
但是。
“……呜……”
“安芸君?”
“感、感觉、因、因为樱子在哭……”
我被影响了。
因为我和鸠尾是一样的。
我们各自都失去了小麦,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真是的,为、为什么,安芸君要哭成这样,真是的——……”
或许鸠尾同学也理解到我是相同的存在。
在彼此互相欠缺的地方应该互相填补。
我们嚎啕大哭不停,无论是体力或者气力都消耗殆尽。
就如同电力用尽的人偶一样倒在床上。
我们很自然地就钻进同一床被子。
甚至不在乎鸠尾同学的头发还是就这样湿漉漉的。
就如同相信只要彼此把身体互相缠抱在一起就能充电一般。
“呜——……眼睛好像都肿起来了……总觉得,真是的——好像累起来了呢……我们就这样睡上一会吧。”
“樱子,把下面的运动裤穿上吧。你放在更衣室了吗?”
“嗯诶——真麻烦。”
“你不会冷吗?我去拿过来吧。”
“我跟安芸君抱得更紧就可以取暖喔。”
“不是那个,我会起反应的。”
“啊哈哈,我们半途而废了呢。”
因为疲劳和睡意,进行的毫无意义的对话。
不知为何只是抱在一起,就能拉近彼此的距离。
不对,不是不知为何,是因为我和鸠尾同学都注意到了吧。
比起两个人各自抱持着相同的苦痛,还不如将其融合为一更要能够忍受。比起直接的身体连接,我们更需要的是这种共同幻想。
因为玄关的门铃声响起,我醒了过来。
而且,还是接二连三的按门铃。
“嗯嗯——……什么——……?”
在身旁的鸠尾同学嘟囔着。正当我要从被子里离开时,她把胳膊缠了上来,我轻轻地把胳膊摘下。
“安芸君,你要去哪里……?”
“不会去,哪裏也不会去的。沒問題的,所以快睡吧。”
“这样啊,你要早点回来喔……”
她这幅睡眼松懈的样子,大概醒來後就會忘記了剛才的對話吧。
因为是我的家,所以理所当然由我来接待,不过要是小孩子按门铃后逃跑的恶作剧的话真让人火大啊。还是说有快递送过来了。
可能是从妈妈或者爸爸发来让我去取行李的联系。
我看向随手丢在书桌上的智能手机。
什么啊?来自姐姐的信息积攒起来了啊……?
嘛,反正又是发牢骚,之后再看也可以吧。
我静悄悄地从房间离开。
“你好,是哪位————!?”
我一打开玄关的大门,胸口就受到一阵冲击。
我注意到了还在下雨。但并不是因为听到雨声,也不是因为看到雨滴……而是因为浑身湿透的小麦以相当猛烈的势头抱住了我。
“喂、喂喂,你……你怎么了?”
“玄,你真的是为了忘记我才去和樱子交往吗?”
————————诶。
我的体温立刻下降。
就连应该很激烈的雨声也听不到。
糟糕。总之在思考之前,脑海里已经被这句话填满。糟糕,糟糕,糟糕。
为什么。为什么事到如今。你是从谁那里听到的。我是在哪里暴露了。
去找个什么借口。不对,现在需要的是借口吗?
我不知道。我该说些什么才好。
在那之前,我发不出声音。
就像是舌头被割掉,喉咙被击碎一样,完全说不出来。
“玄,为什么?”
小麦的双手握紧了我的运动服。明明知道她抓住的是布,但是却产生了是不是心脏被用力掐住的错觉。
“为什么你不肯跟我说。”
为什么?
我被责备了吗?
“啊……”
我勉强挤出声音。
“但是,我——並不是……毕竟你都有稻田了……”
“我根本就不喜欢稻田君!”
面对只能说出不得要领的话的我,小麦大喊道。
“但是,你和稻田做爱……”
“不可能会去做的吧!”
小麦用尖锐的声音说着,猛然抬起头。头发散落开来。
小麦那双锐利地瞪着我的双瞳。但是,在那双瞳孔里的并不是愤怒。也不是悲伤。而是自我為是的、狂熱的、乱七八糟的混沌。
现在,在小麦的体内恐怕有一种连自己都难以命名的感情在肆虐。
“那是、什么。你是从谁那里听到的……我不会做,不可能会去做,那种事我绝对不可能做得到……”
小麦如同呻吟般说道。
我连一步都无法动弹。哪里也去不了。甚至觉得自己不管站在哪里都会有所危险。
这是怎么回事。
仿佛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一切都是疑似事实的不安定感。一直相信着的真实的全部都是谎言。
什么才是真实。我该去相信什么才好。
“玄。”
“什、么……”
“我、我啊,我把樱子抛弃了。”
「我杀了人。」就如同这么说。
“所以,我已经只剩下玄了。”
小麦的表情就如同被逼到走投无路,无比的悲痛。
“如果玄你现在还在喜欢我的话,就和樱子分手,好吗,拜託你了,能来选择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