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无比无趣,失去了光的世界。仍是小孩的我的眼中,只有这蚊帐外,被火海包围的托尔齐亚共和国。
我失去了这个世界上我仅有一个的希望。
呐。……雅仁哥哥。
那天过后的我,生活于空虚之中。我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
过去哥哥曾经说过。
『守护某个人的义务』
只要有这个在,我就有着活下去的意义。而在这个要守护的人一个都没有的世界,我真的有活下去的意义吗?
2
这里是不怎么为人所知的边境上的国家。
而我要出席父亲的熟人在这里举办的宴会。
四周为森林所包围,美丽的湖泊反映着太阳的光而闪闪发光。不远处,一个大大的屋檐映入眼中,似乎那就是宴会的会场。
那宽大的屋顶就仿佛王族的城堡一般。贵族们为什么全都喜欢这种华侨的东西呢。我不由得感到厌烦。
被招待到贵宾室后,就当我以为终于能够一个人待着时,人们又一个个走了进来。看来连给我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呢。
在来到这里以前,我就将今天出席者的名单全部记了下来。这个名单上可并不只写着名字,连同年龄、家族成员、兴趣与同镇宫家之间的关系,甚至连一些黑色传言都包括在内的情报全都记载在上。在将这个名单的每个角落都完全记下并能面色不改流畅答出以前,我不知被父亲用那根手杖抽打了多少次。拜其所赐,现在我的衣服下布满淤青,哪怕只是轻微活动身体都会让我感到无比难受。
夜幕降临,宴会开幕。
真是令人厌烦。我不论到什么地方,都得带着虚假的笑容与谎言。只因为我是镇宫的继承人,就有许多打扮得十分华丽的男女老少们将我团团围住。一和什么人结束了对话,马上又会有下一个人上来搭话,看来在按顺序等待着呢。
仿佛就像所有人都串通好了一样,他们每个人都在说着同样的事情。从父亲试图创建的全新的组织,到世界情势、个人思想、我的婚姻。粗略概括一下这些贵族们也就是在轮流说着这些事情而已。真希望他们也能站在我的立场上想想啊。脸上贴着的这张笑脸也差不多到极限了,得赶紧找个理由离开宴会才行。
我叫来服务员,拿了杯红酒。
我前些日子也年满了二十岁,终于是能够饮酒了。我手持小小的红酒杯。普通来讲人们会用一只手拿着它,同时与他人对话,但我则是将它一口气喝干。我将空酒杯还给了看上去有些惊讶的服务员。
「我有点醉了,到外面去吹吹风。」
尽管感到有些害羞,但我只要这么说,就不会有人来阻止我。我自然走在了外出的路上。途中也有人提说想照顾我或是想陪我这样的麻烦事情,不过也被我婉拒掉了。
这时候,宴会压轴的人也出现了。他们对我的兴趣也逐渐褪去了。
说是压轴,基本上就是让父亲站在舞台上,再像往常一般长长诉说着世界树企业的失败罢了。
方舟计划。这是筛选人类,放弃没被选中的人的计划。而世界树的这个计划在过去便以失败告终。身为被选中的人类,在父亲看来,世界树搞错了一个地方。人类由人类支配的话,最终也只会引起纷争。所以人需要成为超越人类的东西才行。这便是父亲的主张,也是全新组织的理念。
我走到了阳台上。这次终于是能一个人待着了。说到底我对那群贵族也没什么好感。他们对更加尊贵的人表现得谦卑到仿佛把头贴在地上一样,但即便如此他们也对低位的人视而不见。当然对高位的人低头也绝不是发自内心的行为,毕竟他们不过是一群一有机会就会盯上那些地位的家伙罢了。他们低头哈腰的样子,大概就是在隐藏住自己对对方首级虎视眈眈的丑陋的脸吧。弱肉强食。在我看来,贵族和野兽很是相似。
这不过是为了看上去像是个人类一样,用一些良好的言行,让他人看来更好一些罢了。真是无聊。
刚才的那些大人们又是怎么样呢?他们根本没有看过我的眼睛。这也当然。他们本来看着的就不是我呢。我是镇宫影正。作为镇宫家的后继者,直到最近才刚年满二十岁。那些人当然不会把目光放在连权力和金钱都处理不好的小老虎上。
现在可是轻松就被狩猎掉的人。他们便是如此认为的。他们的脑袋真是差劲。真的不过就是群擅长把人当傻瓜的家伙。
站在这些贵族们顶点的,是过去率领着世界树的吴岛家。
尽管因为世界树的失败导致权力衰退,但到现在他们仍旧有着不小存在感。而身为吴岛家当家的男人吴岛贵虎,曾是我哥哥的挚友。我过去也与他有过几面之缘。和哥哥相比,他并不怎么露出笑容,感觉是个很严格的家伙。
直到那个事故以前,他们两个之间一直很亲密。
然而在事故发生的当天,理应是负责人的吴岛贵虎却没在现场。
恐怕那个家伙和哥哥的死脱不了干系。现在想起来,哥哥的死有太多难以理解的地方。尽管当时还是小孩的我没能发觉,但现在的我明白,“有什么人隐瞒了什么”。
我认为那个人就是吴岛贵虎。
在这漩涡之中的人物,现在似乎在周游世界各国,狩猎着世界树的残党。
那个自以为是的男人特地做这些脏自己手的事情反倒令人生疑。我绝对要撕下那家伙的画皮。
直到刚才还因为父亲的演讲而一片寂静的宴会会场嘈杂起来。若是发生了什么得赶紧回去才行。要是自己后半不在会场被父亲发现的话,会变成相当麻烦的事态。
我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悄悄回到了会场。
就和想象中一样,似乎要开始什么活动的样子。但不知是否是因为在找的人并不在场,宴会进入了暂时中断的状态。
「究竟是到了什么地方去了呢?」
不论是谁都好快点站出来啊。快点结束这个宴会啊。没有人注意到在会场边缘化作空气的我,不过这反倒让我轻松许多。
「说起来,他刚才看上去似乎很难受,到外面去了呢。」
从会场的不知何处传来了主持人丢来的言语。我立刻意识到要马上离开这个地方才行。
没想到我竟然要因这种余兴被推出来,而这应该是没有跟我打过招呼的才对。会场的气氛完全被这种事情破坏掉了。啊啊,真想就这样逃出这个地方。即便如此,我原本想要走向出口的双脚还是向舞台的方向迈出了脚步。
站在舞台上的我收到了大家送来的庆祝生日的信息,随后发表了二十岁的抱负。这种事情还请饶了我吧。
就算是惊喜也请好好打声招呼吧。何况我也已经不是会因为惊喜而感到开心的小孩子了。如果能提前跟我说明的话,我就能既不破坏这个气氛,也能扮演好因为这份惊喜而感到喜悦的二十岁青年了。
果不其然,在宴会结束后,我被叫到了父亲的房间里了。找我何事已经了然于心。肯定是要责备我不和父亲报告就离开了会场吧。
他到底以为我身上现在有几块淤青啊。明明现在已经都开始愈合了。看来明天的飞机会很难受呢。
「影正。你也已经二十岁了,是优秀的成年人了。等回到托尔齐亚后我有个东西要给你看,而那就是你最初的工作。」
仅此而已。和想象不同,关于破坏了宴会气氛一事没有对我有任何责备。能比想象中更加安稳了事可真是谢天谢地。
最初的工作看来是个和我今后的人生有关的重要任务吧。
就父亲对此一再强调来看恐怕正是如此了吧。能做好这项工作的话,周围的人看我的眼神也会多少好一些吧。我可不想再被一直当作沾了双亲光的小孩子。嘛,在这些人当中,也有连这些事情都没察觉,甘心仗着自己双亲权势的愚蠢家伙呢。
我也偶尔并不赞同父亲的想法。被这种人的光芒照亮还是算了吧。
一回到托尔齐亚共和国,我马上着手准备最初的工作。
我被叫到了镇宫邸顶楼的父亲的房间。一开始还以为是工作的事情,我便穿上了黑色西装走了过去。然而,在进入房间后,我身着的西装立刻就被他否决,并叫我换套衣服再来。不仅如此,还下了叫我穿尽可能肮脏的衣服过来这种意义不明的命令。
这是在开玩笑?还说是因为疾病的缘故,他终于也变得奇怪了?但再怎么说我也是贵族的上流阶级,不可能会有肮脏的衣服。倒不如说,在这个家中就不存在那种衣服。
对这最初的工作,我给出了这个家中并没有什么肮脏衣服的报告,同时质问这是否是个开玩笑的工作。而听了我的报告,父亲笑了起来,说道那倒也是。
我立刻就明白了父亲的那个指示的意图。看来我最初的工作就是潜入调查了。
「我马上就去办飞机的手续。请问我飞到哪个国家才行?」
「不需要飞机。你要潜入的地方是这个国家,托尔齐亚共和国。」
我没能理解这话的意思。
托尔齐亚共和国是已经灭亡的国家,因为世界树早已将这个国家付之一炬。
「我想请你调查国民。」
现在这个国家根本没有国民,这一点父亲应该也知道才对。
这个国家充其量只有因故被他国流放的人和流浪者。倒不如说表面上镇宫家就是为了在这个废墟上复兴托尔齐亚共和国而活动的。
我疑惑的表情终于传达给了父亲。
「我说过有想让你看的东西了吧。在这个国家的地下都市中藏着一些躲开了那场灾难的孩子。」
这我还是初次听说。
毕竟我不认为有人能在那个标量系统的地狱中生存下来。比起这些,我最为惊讶的是父亲竟还留有良心。而听到了之后的命令,果然我还是对这个人失望透顶了。
「我要在那进行骑士系统的实验。你要在那里到处分配腰带和锁种。」
骑士系统是奇才战极凌马所制作出的,唯一一个能将人类从海姆森林中救济出来的装置。
这是能让装备上它的人类会大大提高运动能力,同时也可以在不摄取食物的情况下持续活动的优秀装备。但是,在海姆森林的威胁已经消去的现在,这已经是该留在过去的遗物了。不仅如此,吴岛现在也正红了眼一样四处回收着这个东西。
父亲企图创造新世界的思想对于吴岛来说相当碍事。
恐怕镇宫家会有因此被摧毁的可能性。而若是我们与骑士系统扯上关系,那些人无疑会来抓紧镇宫的尾巴。为什么要下这么危险的赌注呢?
为什么事到如今还要拿出骑士系统出来,我对此没有任何头绪。
「事到如今,到底是为了什么要用上骑士系统?海姆森林的侵蚀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我们对骑士系统做了改良,制作出了特化强化身体能力的型号。这已经是能让一般士兵变为怪物的兵器了,各国都会想要这些东西吧。」
就是说就算是引起战争也要使用它是吧。
明明好不容易才避免了海姆森林的威胁,这个人却似乎打算将少有的世界树优秀功绩用在减少人类数量这条路上。
我已经搞不清究竟哪边才是怪物了。然而,我尚未拥有能向父亲提出意见的地位和名誉。
而至于我能不能拥有这种地位,就得看我的初次工作做得如何了吧。
「这间屋子的地下就能前往地下都市,骑士系统也只要从仓库拿就行。安全问题已经确定无事了,全部使用掉也没关系。这是最终的实验。你最初的工作便是调查与监视这些小白鼠们。」
小白鼠。
我的眉头因这令人生厌的名词皱了起来。也罢。分配到这个任务的人是我来看他们算是运气很好了,因为这样我就能做点手脚保证不出现死者。
与父亲的谈话结束后,我便马上开始了工作。我从顶楼走到了底层。在这平时我连接近都做不到的地方,堆放着我从未见过的最新机器。
藏着。那个人居然能厚着脸皮说得这么好听。
这根本就不是在守护孩子们,只是为了保守进行人体实验的秘密而已。也就是说,这个地下是为了实验而展开的设施罢了。这都做了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情。
3
从地下室到孩子们那必行之路上的那扇门,看来是为确保万无一失而制作出的最新型。
恐怕,他们从最开始想都没有想过保护孩子们什么的吧。里面的孩子们没法外出,外部的人也没法轻易侵入,怎么看都是个秘密实验设施的入口。
大大的门张开了仅够一人通过的小缝,在我跨进之后又立刻关上了。尽管他们让我带上几位护卫前来,但还是被我拒绝了。潜入调查根本不需要那么多人。
一进入地下都市,我就走在一条长长的通道之中。与其说这是通道,反倒更加接近是个洞穴。
最终,那面墙出现在了我的眼前。这扇门被上过一层迷彩,外表看上去就像是石壁一样。我轻敲面前的墙壁,这扇暗门随即打开。
于是我初次踏入了,这用无法地带一词形容它再贴切不过的地下都市。
那是连阳光无法触及的昏暗之地。四周被岩石所困。尽管能看到为了不让天花板坠落而多少进行过加固工作的痕迹,但那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留下的东西了。看来这里从未被维护过吧。
怎么看这个地下都市都不觉得这是近期才建成的东西。
面前也有数个建筑物,我走进其中,也的确发现了进行过某种实验的痕迹。
这里大概就是实验设施吧。水管能涌出水,也通了电与瓦斯。但这也仅仅是能维持人类最低限度的生活的级别。真的有人在这种地方生活吗?父亲口中得知他们甚至还只是小孩,更加令我难以置信。
在进入地下都市以前,部下对我做了些许说明。
这里为了争夺稀少的物资,纷争从未停止过。
而对着喃喃自语道“不过是小孩吵架吧”的我,部下则是给了我不可小视其程度的忠告。
我一开始还以为这只不过是成熟大人的怜悯,但部下却说他也只是在复述从别人那听说到同样的事情而已。
在纷争不断的情况下,孩子们自发成立了集团,过着时而互相帮助,时而互相争夺的生活。
那些集团似乎叫做“队伍”。
原来如此,这些小孩之中有些人似乎脑子挺好使嘛。
数个队伍之一,Baroque·Red。他们为自己是拥有其他队伍所不可匹敌的人数与力量的最大势力而骄傲。
而他们的领队,领导这个队伍的人,是名叫格剌希亚的尚留些稚气的少年。他是通过压倒性的武力让许多人顺从于他,充满威压的言行让整个地下都市都为之恐惧的存在。Baroque·Red的理念很单纯,“强大”,仅此而已。身居上位领队将多人的本领汇总起来的队伍,会是最强也是必然的吧。
在地下都市散了散步,我便听到了少年的怒吼声。是在吵架吗。
我循声前去查看,发现了一小批人群聚在一起。聚在一起的人们确实全都是小孩。
在我的眼中印出了这样异常光景。而在那些人重谢的人们,也尚还是些小孩而已。
「格剌希亚!你家伙!你们Baroque已经有基地了吧!别跟我说是什么奇怪的原因所致啊!」
「我们这也稍微变挤了些呢。谁让我们的队伍与你们的队伍不同,可是个人气队伍呢。」
被称呼为格剌希亚的少年,看起来也就只有十四、五岁左右吧。
看来这个少年就是地下都市最大势力的队伍,Baroque·Red的领队了吧。而与其相对的另一个队伍的领队,看上去身体更大一些,年龄也更年长些吧。
接下来,队伍之间互相殴打的纷争开始了。就小孩子吵架的程度来说也太危险了一些。血液四溅,甚至有些人倒在地上后就再也起不来身。看来就算没有这场实验也会出现死者呢。
「说倒是挺能说,但也就这点本事啊。这块区域从今天开始就是我们的基地了。」
看来纷争已经是家常便饭一事似乎是事实呢。而这个原因与格剌希亚这位少年的性格也脱不开关系吧。看他的模样,大概每天都在争吵吧。
「喂喂,还真是被干得很惨啊。」
「西蒙!」
就当我以为纷争结束,围观的人即将退散开来的时候,一个新的少年出现了。
比起少年,他的年龄似乎更接近青年。看起来他要比格剌希亚更加成熟。他就是“西蒙”吗?
「跟我来,我们的基地暂时借你们一用。」
他向那个输掉的队伍的人们搭话,伸出了援手。
这让我十分在意,便询问了附近的一个围观者。
尽管我心里明白要尽量避免和地下都市的人的接触,但我仍然忍不住要打听此事。
「他是谁?」
「……啊,那不就是Orange·Ride的西蒙吗?」
看来西蒙和被打倒的那些人并不是同伴吧,总感觉这对话并不自然。
「为什么他不战斗?」
「那当然是因为Orange·Ride“讨厌战斗”啦。你这人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
糟了,有些问过头了。
要是被怀疑可就糟了。以防万一,我用穿在身上的长袍将脸遮住些许。
「因为我身体不太好,不怎么到外面来。」
我迫不得已撒了谎。而听到这话,企图一窥我的脸的那家伙立马就失去了兴趣,附和了一句便就此作罢。
我从这个男孩身上打听到了不少事情,而他也不论是什么都回答了我。我最开始遇上的人是这家伙真是幸运。我从这个男人身上问出了各种情报。
队伍的数量大约有十到十五个。不过这个数字会因为反复进行的被吸收、被击破、建立新的队伍的过程,每天都会有所变动的样子。不过,仅有Orange·Ride、Baroque·Red、Green·Dolls这三个队伍从建成初开始就一成不变扩张着势力。
果不其然,孩子们在移居到这地下都市后,立刻就因为食物、衣物、住所等必要资源的枯竭而烦恼。
最初他们还因为资源很少而互相分享,但没多久就因为意见对立与生性不合等原因分成了数个队伍,便成了这幅现状。
通过战斗来夺取食物与住所的现状。
食物则是从地上丢下的东西。
恐怕父亲只是为了让死了就很令人困扰的珍贵小白鼠能活下去,就给了些不至于让人死亡程度的食物吧。我如此判断,但真相如何我也不得而知。
这样一来,我的任务便是趁着各个势力之间纷争,让骑士系统在各个队伍中流通了吧。
而观察给他们骑士系统后的经过也是我的任务。给予他们骑士系统的我,和用在这个地下都市生活的一位孩子的身份进行潜入调查的我,不论是哪个我都是必须的。
我回到豪宅,把自己打扮成给孩子们骑士系统的推销商模样。
为了看上去更像是个推销商,我穿上西装,整理好发型。不过问题在于,已经有数个人看到过我的脸了。在思考对策时,装饰在家里墙壁上的一面正合适的面具进入了我的目光。就此,我化身为了一个面具男。
首先是今天刚刚才输掉的那个队伍。
「你想不想抢回你的基地?」
初次见到我的他无法隐藏自己的惊讶。
这也当然。至今为止已经放任他们好几年的地下都市突然出现了成年人,还毫不偏差说出了自己的愿望,他当然会是这个反应吧。
我利用这个少年的弱点,把骑士系统交付给他。
他当然也没有立刻就点头回答我。我紧紧盯着他,催促他使用骑士系统。
少年半信半疑地使用了这个力量。
结果是“完胜”。而他的对手,还是这个地下世界最强的……那个格剌希亚。
和我想象中完全一样。
“一旦知道了它的价值,就再也无法放手了。”
4
之后的事情就不必我说了。没过多久,骑士系统就在所有的队伍中传开了。
有人是为了追求强大,有人是为了保护自己,还有人是为了保护别人。
我作为推销商·面具男,与一个个的队伍接触过后,也渐渐能够知晓他们所追求之物,他们的想法、性格,还有他们队伍的力量差。果不其然,最需要警戒的还是Orange·Ride、Baroque·Red和Green·Dolls这三个队伍。
而这三个上位队伍,理所当然各持有一条腰带。而其他的队伍则需要重复着争夺腰带、破坏、获得新的数量有限的腰带。
而最令我意外的是,Orange·Ride的领队西蒙最先为获得腰带行动了起来。我都开始觉得他们被认为讨厌战斗这一情报只是单纯对他们不了解了。看来他们当中也有不能小看的家伙啊。
我花了数日,将所有的骑士系统都分配了出去。
在我手上只剩下几个稀有的锁种。还是要在手上留下几张王牌以防万一。
骑士系统确实可以强化人类的身体,但更重要的是那身像铠甲一样的东西。那一定能够守护好孩子们吧。说到底孩子们应该也做不到互相残杀。
只要收集到数据,再将骑士系统存放进镇宫家的人无法触及的安全的保护设施里就行了。
骑士战可谓是超人之间的战斗。
尽管在地下都市到处都发生了激烈的战斗,但直到现在也没有出现死者。
对父亲的报告也没有改变。进度良好,骑士系统没有问题,没有死者。父亲一直是连眉毛都不动一下地听着我的报告,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是吗。」父亲只用这一句话回应我便结束了。这个任务,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吗。
我也已经习惯了潜入地下都市。但是要是我从隐藏的门中出来的事情暴露的话,一定会引起不同以往的暴动吧。我可是把他们关在这种地方的贵族,只有这点我一定要想办法隐瞒住。
今天的我不是推销商,而是要做潜入调查。各个队伍的现状我也尽可能把握住了,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吧。当然骑士系统的性能也包括在内。
先到传出了激烈战斗声音的地方看看吧。
不论走了多久,我都完全没有看到战场。
到底是怎样的战斗,才能在距离那么远的地方都听得到声音呢。就算地下都市是个封闭空间,声音因此也更容易回响,但这个声音未免也太夸张了。
战斗中的其中一方应该是格剌希亚吧。说起来以前在交易的时候,我从佛拉斯那听说过格剌希亚率领的Baroque·Red和Green·Dolls联手的事情。
佛拉斯是Green·Dolls的领队。
Green·Dolls是这地下的三大势力之一,而他最擅长的地方便是头脑战。佛拉斯的脑子相当好使。他并不只使用和其他队伍一样的直接攻击作为进攻手段,也常常进行偷袭与执行精心设计过的战术。
想必佛拉斯的队伍中的人们都十分信任他的头脑吧。
我对他的印象是他对自己的作战十分忠实。还有就是,能时常在身边配置数个女性的人,估计也就佛拉斯一个了。
「呐,推销的。你是不是对格剌希亚有点太偏心了啊?」
在之前交易的时候,他对我丢出了这句话。不知是不是因为他脑袋特别好,会对大人说些戏弄的语句也是他的特色之一。
「我们和Baroque联手了哟。也就是说,我们也已经是格剌希亚的伙伴了。所以也给我点强力的锁种呗。」
毕竟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问题,我就从剩下的锁种中拿了一个给他。
在我到达战场时,正在对峙着的是格剌希亚和佛拉斯。
「佛拉斯,我和你之间的交涉决裂了。」
「我确实是说过要联手,但我可从来没说过我们不会从你们背后发起攻击啊。」
看来是格剌希亚与佛拉斯, Baroque·Red和Green·Dolls正在战斗呢。格剌希亚昨天也和之前不同的对手战斗过,看来还真是个好战的家伙啊。就从对话的内容来看,应该是合作决裂了吧。
倒是听说过他们要联手。但现在看来,多半是佛拉斯背叛了他们吧。
「看来你说的让我们联手击破Orange·Ride的话在撒谎啊。」
「我真的是如此打算的,但你这家伙的行动总是在无视我的战术,所以我才改变主意了啊。」
也就是说,他们的目的是联手打倒Orange·Ride,或者更应该说是要打倒西蒙。对于他们两个来说,西蒙就是个眼中钉吗。
格剌希亚和佛拉斯,这两个人都是顶级队伍的领队。
二人无疑都十分强大。但是,即便如此都无法打倒Orange·Ride,应该就是因为他们队伍的领队西蒙无比强大的缘故吧。
听说他们的第二把手艾姆也实力高超,但我却从未见到过他战斗,而这正是因为几乎所有的战斗都仅凭西蒙一人就解决干净了。
再者,西蒙还是一位和平主义者。被聚集到这个地下都市的孩子们连左右都分不清楚不知所措的时候,也是西蒙将他们团结在一起的。但是以格剌希亚和佛拉斯为首,离开的人逐渐出现,才最终形成现在的队伍的形势。
「你这混蛋!」
格剌希亚向佛拉斯飞奔而去。佛拉斯像是在等待他一样,这才拿起了武器。看来他是打算试用我前些日子给他的锁种吧。
从不与格剌希亚正面交锋的佛拉斯露出了无畏的笑容。格剌希亚手持Baron的武器——香蕉骑枪,向佛拉斯的要害发起了突刺。而在那之前,佛拉斯用团胜锤格挡住这一击,再借势将格剌希亚推了回去。
战斗持续加剧。两人不断使出招式互殴,斩击的声音似乎从未停止。
格剌希亚根本不知道佛拉斯究竟在耍什么把戏,但他却没有给佛拉斯留下任何思考的空隙。
而与其相对,可以看出来佛拉斯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这两个人都已经习惯了战斗,他们的动作与其他队伍的领队有着天壤之别。
就在我以为战斗终于要进入持久战的时候,一个男人介入了到了二人之间的战斗。他的动作快到我完全没有看清。他变身为装甲骑士,停下了二人的动作,将他们轻轻撞了出去后,这个人又解除了变身。
“他”总是如此登场的。
「你们两个,又打起来了吗。不都跟你们说过了会吓着小不点们的别打了吗?」
像英雄一样登场后,又做起了争端的仲裁。
被撞飞的格剌希亚和佛拉斯也翻过身站起。看他们被撞飞后能立刻站起来,就说明撞击他们的力量并没有很强吧。
「又是你西蒙!别总是来碍我的好事啊!」
咆哮着的佛拉斯和瞪大眼睛盯着的格剌希亚,就仿佛狂犬一样。
「又是你这话可是我的台词啊,佛拉斯,格剌希亚。你们看,小不点们都被你们吓哭了哦?」
我向西蒙所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有几个比他们还要年幼,约莫不过是小学生的孩子。这些孩子有些在哭闹,还有些人则是双眼放光般看向这里。嘛,在这边已经流出血来的时点,单就教育来说怎么讲都没有什么好处吧。
格剌希亚被这些孩子们看着,但没有任何胆怯的样子,反倒还把眼睛抬起来恐吓他们。
「所以怎么了?只会哭的话可什么都做不到,我可不打算什么都靠西蒙。不管到什么时候,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本身而已。」
「喂,不要欺负小不点啊。」
感觉争吵的兴致都被扫走了。
只是加他一个人就会发生这样的变化吗。现在已经没有人在互相殴打了,甚至还有人在发出了笑声。
听到格剌希亚的说法,西蒙稍作思考后露出了温柔的微笑。仿佛就像在和弟弟或是什么对话一样。
他将目光放到了本应是敌对队伍的格剌希亚上。
「但是啊,你也去多多依靠更多的人会比较好哦。反正人类只靠一个人的话是活不下去的呢。所以呢,去依靠别人也好,被别人依靠也好,只要按自己喜欢的那样做不就好了吗?」
「那不过是弱者罢了。」
即便如此,格剌希亚也没有让步的打算。从他的身上,我感受到了什么不可动摇的强大意志。
「就算弱小也没什么不好呢。每个人都有着只有他才能做到的事情。根据人的不同,他们成为主人公的舞台也会不同。而在到达那以前,只需要去依靠就可以了。」
格剌希亚对西蒙的开朗发言没有任何回应,就带着自己的伙伴们回去了。直到最后,他都死死盯着西蒙。
另一边的佛拉斯也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丢了句台词便回去了。
「西蒙,你要是想和我联手解决掉Baroque那群人的话,随时都能跟我说。」
西蒙的出现让局势紧张的现场立刻一扫而空。
真实支配着这个地下都市的人无疑就是西蒙。但是,他又与同为支配者的父亲有天壤之别。
西蒙蹲下与小孩们对话的姿态,与我尚年幼时,哥哥弯腰与我对话的姿态重叠在了一起。
说不定,他会成为无比空虚的我的,新的希望。
5
回过神来,我才发觉自己一直在等待着西蒙单独行动的时机。
我悄悄跟在他的身后,时不时隐藏身形。我不知道到底重复这一过程多少遍,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西蒙根本没有单独行动的时候,总有人围在他的身边。而他身边的不论是谁,与他对话时都挂着满面笑容。
「领队!」
在Orange·Ride的基地附近,会管他叫领队的人,无疑就是他的队友了吧。
「艾姆!」
西蒙转过身,兴奋地呼喊着他队友的名字。但与西蒙相反,被称为艾姆的少年看起来反倒十分生气。西蒙就这样被包括艾姆在内的三个人团团围住。
「你又擅自去战斗了吧!为什么不把我们一起带上啊!」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们吗?」
的确,艾姆与其他两人都拿着武器,看来是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Orange·Ride之所以会是和平主义,理由除了西蒙之外不作他想。
「艾姆,派蒙,古辛,我肯定是相信你们三个的。没有人比你们几个伙伴更让我觉得安心了。我要请你们帮忙的时候我不也都老实说出来了吗?」
「那些不全都是些帮我提桶水什么的,帮忙收集些资源的小事而已吗!」
艾姆进一步逼近了西蒙,而当事人却笑出了声。
最终,还是艾姆三人先做出了让步。西蒙对三人说明自己还有其他事,让三人先行回去后,他的伙伴们才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好啦,你也差不多该出来了吧。」
艾姆三人离开后,这个地方没有任何人。我从阴影处探出头来打算查看四周,才发现眼前是我一直在跟踪的人。
「我在说你呢。」
没想到他居然看破了我的跟踪术。
因为发生了这预想之外的事情,我的思考没能跟上情况。现在该说些什么才好。
「你是哪个队伍的人?我会好好战斗的啦,所以你们就别来偷袭了,正面攻过来就好。」
糟了,我似乎是被当作敌人了。这是我预想中最为糟糕的走向。若是发生这种事,我今后与他们的接触会变得更加困难。同时扮演推销商与潜入调查的双重身份下,我也不想被无意义接受调查。
「我没有加入任何队伍。」
「啊,那你难道是想加入Orange·Ride的人吗?」
若是如此的话,我要完成任务就变得更困难了。
我越是烦恼,西蒙的表情就越是可怕。我下定决心试着向他搭话。是成是败五五开吧。
「我不会加入队伍,但我很赞同你的想法。我想要帮助你。」
虽说是谎言,但这谎言中也混有我的真心。他一开始瞪大了眼睛,似乎十分惊讶,不过马上便回复了我。
他提出要换个地方聊,而我老实地跟上了他。毕竟是他的话,也不会杀了我吧。
我们走到了一个距离Orange·Ride的基地有些距离的地方。周围没有任何人,感觉也不会有什么人路过这里。
那么马上就进入正题吧。
西蒙问我究竟是赞同他的哪一点,而我没有任何犹豫便回答了他。至今为止的经验告诉我,这种关键的疑问应该尽早回答才行。
「你不是和平主义者么?我也不喜欢斗争。我要逃出这里,你要不要也一起来?」
这应该是个很有魅力的提案吧。西蒙根本不是应该被困在这种地方的人。他应该到外面去,在更大的舞台上展现自己才行。这是为了这个世界,就像我哥哥一样。
如果只是西蒙一个人的话,我还是能把他带到外面去的。
只要不被父亲发现,把他带到外面去后,之后我也总能想办法解决吧。
他突然露出了笑容。一时间,我还以为他同意了我的提案。能被提案如此求之不得的事情,当然会是这幅表情吧。
但是我还是猜错了,毕竟我根本就不了解他。
「那当然了,我也打算能有一天逃出这里。但是只有我一个可不行。我要带大家一起走,才行。」
这种事情,等实验结束了我会做的。这话我差点没忍住说出口。
真是危险。我等贵族在对这里的人进行实验一事可是顶级机密。
我就是认真到了差点不自觉说出不能说的话的程度。毕竟他就像是哥哥的复制品一般的完美人类,也没有办法。我已经不想让世界再失去这样的人了。
「让大家一起走,这现实吗?」
「当然了。」
西蒙用有力的语气回答我,但我知道那是谎言。
因为这里可是没有出口,完全没有空隙的牢狱啊。
硬要说有的话,那就只有在遥远的上方所能看见的数个小洞。阳光从那边透过些许照在这里。据说这些洞里经常会掉些什么下来,但那不过是在往这个洞里丢垃圾一样吧。
我还想过他发现了连接镇宫邸的那扇暗门的可能性。但即便如此也不会有任何问题。纵使他找到了我使用的出入口,那个门也做好了完全的安全对策。要是有什么都不知道的人通过那里,那么这个情报会立刻被传到本部,之后又传到父亲那吧。
但我可以暂时切断那个安全设施,只是西蒙一人在外的生活我也能够保证。但是要是变为全员,那到底会有多少人呢。
而其中若是还包括了格剌希亚与佛拉斯这种普通办法搞不定的家伙们的话,那我就更无可能带着所有人离开了。
要是还有别的方法我反倒还想请教他了。
「我们集合大家的力量,要打倒将我们关在这里的黑幕。」
我很吃惊。我只在思考如何从这里逃出去而已。
但西蒙的提案则是与我正相反。他没有想着如何逃跑,而是在思考怎么战斗。
「你知道谁是黑幕吗?」
「除了那个人是贵族以外,我一概不知。但我已经发现了线索。」
我看到他的眼中闪闪发光。那是只要我去询问他就知无不言的表情。但与他相反,我的背后已经渗出了冷汗。
「最近出现的锁种的推销商,他绝对和黑幕有关系。」
我不祥的预感命中了。
要是我的真实身份暴露给西蒙的话,那我可就完蛋了。别说任务会因此失败了,就连我能不能安全回去都不得而知。这里得要慎重选择言语才行。
不过,在作战前期阶段就能得到这个情报,某些意义上说反倒是挺幸运的。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及时修正作战计划了。之后要稍微控制一下作为推销商的行动了。
「你又是如何呢?」
对着陷入思考的我,他突然将话语的矛头指向了我。
「你有从这里逃出去的方法吧?」
我的内心在大骂着今天的我的愚蠢。过于轻率接近对方的领队,甚至还企图与他接触。还有便是,说了太多话了。
「我发现了暗门。」
他露出了怀疑的表情。一定是在怀疑我吧。这也当然,对他来说,我可是初次见面的人。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我不知道那条路是否安全。我无法战斗,所以我需要强者。」
「原来如此,你是要人护卫啊。」
看来他似乎接受了我的说法,他的疑虑也有所消散。本来说到这里就可以了,但不知为何,我在说完后,还接上了一句话。
「我感觉你和那个人很像,所以觉得你值得信任。」
被人这么说的话,不论是谁都会反问道究竟会像谁吧。西蒙不出所料如此反问了我,而我也如实回答道我的哥哥。
西蒙注视着谜团重重的我的眼神稍微柔和了些,并说道想要见上他一面。但那是不可能的。我向他说明哥哥因那场事故去世后,他又突然一脸歉意向我道歉。
「呐,你叫什么名字?」
再怎么说我也不可能回答自己叫做镇宫影正。我急忙从影正之中取出影字,自称为“Shadow”。
「Shadow吗?看来我们应该很合得来呢。就算不加入我们队伍也没关系,随时都可以来我们Orange·Ride这玩哦。」
我看着西蒙离去的背影,心里想的满是哥哥的事情。
哥哥也和他一样,是永远带着笑容的人。
为什么他们两个都如此强大呢?
和西蒙聊聊的话,也许我就能明白哥哥强大的秘诀了吧。
6
身为推销商的我,可有是作为Shadow时完全不可匹敌的人气。
总有各种队伍的领队与他们的亲信渴望着能和我接触,但推销商对他们来说可是神出鬼没的存在。哪怕只有一点,为了超越其他队伍,我所分发的锁种也是必不可少的。尽管这一点我能够理解,但希望你们不要一直监视着我,甚至还来尾行我啊。
只要一有机会,他们就会想方设法来强抢我装着锁种的手提箱。真是个无法地带,让我连安心上个厕所都做不到。
从我以推销商的身份在这里开始活动起,就以请他们协力试用地上发明的武器为名目接近他们。他们使用过新发明的武器,也就是骑士系统之后,我要求使用者让我对其做身体检查。而作为交换,我就会给他们最新的武器。
当然了,这种可疑的事情最初没有任何人相信。
何况我是个身穿黑色西服,脸用面具遮住的可疑人物,就更不用和这种人打听消息了。
但我确信,只要有一个人相信就够了。只要有众多观众的见证,在发生纷争的地方披露装甲骑士的力量,哪怕是小孩子也能立刻理解到它的优秀之处吧。
拥有天才战极凌马的杰作,自然会因为拥有这种程度的力量而自负吧。
问题是让什么人来接受这份工作。这时,我把目光放在了刚输给格剌希亚的他的身上。
他成为了地下都市最初的装甲骑士,很轻松地击败了格剌希亚,那个时候孩子们应该震惊地四处逃窜吧。在战败之后,格剌希亚也立刻获得了骑士系统。
「喂,推销的。推销的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呢?骑士系统又是哪个国家制作的?」
今天做生意的对象是Green·Dolls的佛拉斯。
身为推销商的我,在这个地下,被当成是从托尔齐亚共和国以外的其他国家派来的使者。
和佛拉斯做生意一直以来就仿佛在真的做生意一样。
他常常将话题从交涉内容转移开,千方百计想从我身上拿走些什么。
而他最近的兴趣主要是骑士系统与我本人相关的事情。作为推销商的我尽可能保持沉默,让自己注意只说出必要的最低限度的话。因此,佛拉斯问的问题,我几乎都是以沉默来应对的。
今天的商谈,也在佛拉斯调侃我说像是一个机器人一样的尖锐口吻中结束了。
接下来我要到格剌希亚那边。我不会抽血,因此我这次是带着部下来的。
为了精确检查骑士系统有无问题,我们对所有的使用者都进行了血液检查。之后的便是简单的健康诊断了。而这则是交给了与我同行的拥有执照的人来负责。当然,这些人也是与镇宫家息息相关的人。
他们尽管是我的部下,但硬要说的话他们是父亲身边的人。他们应该也兼职观察我的情况吧。虽然我没做什么亏心事,但我还是想避免一些奇怪的误会。特别是我与西蒙频繁接触一事,是我尽可能想要隐藏的事宜之一。
格剌希亚的抽血也结束了。自从我与格剌希亚相遇起,他就从未改变过。他从始至终都紧紧盯着我。初次见面的时候,他对我提出的第一个问题直到现在我都记忆犹新。
「你是贵族吗?」
那个时候的尖锐目光与低沉的声音,让我知道在这个地下都市,贵族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存在。对贵族抱有深深恨意的他,从那一刻起就极度厌恶着来自地上的我。
因为贵族,自己的国家被付之一炬;又因为贵族,他们被关在了这种地方。这些对于他们而言是无比残酷的创伤。哪怕只是说出贵族这个词,也绝不会是什么好选择吧。
Baroque·Red的访问结束后,我今天的任务就结束了。我一度回到豪宅,指示部下们回去后,我回到房间,又变装为Shadow的模样,仅有我一人再次飞奔回那个地方。
又不知从何处传来了巨大的声音。
地下都市是封闭的空间,也正因此我,稍远距离的地方的声音我也能听清。爆破声与破坏声相交,还混有骑士系统特有机械音。也就是说,又有什么地方开始了骑士战。
这种激烈的战斗每天都在出现,而没有一个人死去无疑会是西蒙的功绩。怎么可以让孩子成为杀人犯呢。
「哦,Shadow你来啦。」
在那之后,我和西蒙常常见面。但我并不想被其他人看见,所以尽量是以密会的形式进行的。我对他说明因为要进行作战会议所以最好选择不会被其他人发现的地方见面,而他则是立刻就对此做出了承诺。
「你对那个黑幕有抓到什么线索吗?」
我有着将西蒙视作有妨碍任务的可能性的危险因子来观察的义务。对自己说着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借口与他相见的我,在我自己的眼中,就像是骗过父母的眼睛做坏事的小孩一样。
看来西蒙对镇宫家仍未抓住什么头绪的样子。我不由得对心中的某处安心下来的自己感到了恶心。我到底想要做什么啊。
与西蒙见面后,我们会经常聊到我哥哥的事情。
在镇宫家严令禁止谈到哥哥。因此所有人就像已经忘记了哥哥一样,谁也不试图触及这个话题。
明明在我的心中哥哥的存在是那么高大,但却强行要求我忘记他。在我的心中,那个家也已经一点点死去了。
但西蒙却不管我说什么,都会侧耳倾听着。
同时,我也对西蒙抱有深深的兴趣。他过着和我至今所过的贵族生活完全不同的人生,但我却完全不觉得无聊。
我们大概已经是朋友了吧。有时,我也会忘记西蒙他也是我的观察对象之一。
虽然只有一次,但我也曾被他带到了Orange·Ride的基地里去。他将伙伴们一个个细心介绍给我。他们之间有多么要好一目了然。
看着能够完全互相信任的他们,我就想起了哥哥与他的友人吴岛贵虎。
虽然我讨厌那个家伙,但我尚且年幼时,曾在阴影处看着他们那互相理解对方的梦想、畅谈这个国家未来的背影。尽管我那时还是小孩,但我也隐隐察觉到这种关系是十分特别的、美妙的东西。
我和西蒙现在成为了那种关系了吗?单就我的想法来说,我有预感,西蒙能成为我生涯的朋友。
我作为Shadow生活时,也常和西蒙一同在附近散步。
因为西蒙很引人注目的缘故,我也稍微变成了个小有名气的人。这种事情要是被父亲发现了,就算是他也会大吃一惊吧。到时候我会被那根手杖打出多少淤青来呢。
「明明你一个人的话什么都做得到,为什么要拘泥于大家呢?」
我也曾问过他这样的问题。从很久以前,我就想询问西蒙与哥哥他们强大的理由。但他的答案却很简单。
「谁知道呢。但是,我也算和他们扯上关系了,就自然没法放着他们不管。」
这个时候,我浮现了一个至今为止我从未考虑过的想法。我想要把这地下都市的孩子们全都救出去。
这便是我的“位高责重”。
我感觉我终于找到了自己活着的意义。
那之后,我思考了许多在数个情况下救出他们的方法,还包括安排他们之后的生活在内,做的计划堆成了一座巨大的资料山。
比起在地上的生活,我开始觉得在地下的生活更让人感到轻松了。
而就是因为我泡在这样的温水之中,我没能注意到格剌希亚的异变。
7
那一天,就当我正打算以Shadow的身份前去地下的时候,突然就被父亲叫了过去。
在往顶楼走去的途中,我思考了各种各样的情形,冷汗流了一身。但是这不过是杞人忧天。他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只告知我任务已经结束。
「这个任务差不多就此结束了也没有问题。你去散布剩下的全部锁种。完成这些实验和观察后你就回来吧。」
我的任务似乎就这么结束了。
这比我想象中结束得还要早。实验结束的话,他们应该就会被解放了吧。这样一来,西蒙他们能行走在地面上的未来也不远了吧。
我曾听说过西蒙的梦想。他好像是想到外面周游世界的样子。只要他能到外面去剩下的就很简单了,只要我去支援他便可。
好啦。我去见见他吧。
我换装成Shadow,到地下去观看骑士战。
骑士战是能最容易确认这个系统好坏的方法。单就至今为止观察到的结果来看是没有什么异常,因此其实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注视的必要,但任务就是任务,我必须要见证到最后才行。
在战斗的是格剌希亚。
真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好战家伙啊。然而这场战斗与平时有所不同。格剌希亚的战斗对手突然间解除了变身,他开始紧紧捂着胸口,一副很难受的模样。
格剌希亚也停止了攻击。
这痛苦的模样十分异常,看来并不是演技才对。和以往一样,介入的西蒙当起了仲裁,随后陪伴在痛苦的那个人身边。
那是骑士系统的异常吗?这不赶紧确认一番可不行。就当我转过身决定离开此地时,突然间发觉解除变身的格剌希亚在朝我的方向看了过来。
我意识到那双眼睛的目光与紧盯着身为推销商时的我的尖锐目光完全一致,我的背后不由得产生了一股凉意。
总之为了报告这个异常情况,也为了查明其原因,我姑且回到了豪宅。
纵使在路上,我也无法忘记格剌希亚的那个目光。感觉我的真实身份已经被他看透了一样。我的背后因为炎热意外的原因汗流不止。
但在我以往通行的暗门前,是一副我难以想象的光景。站在那的,是抬着巨大器材的几个父亲的部下。
这几人之中也几张有曾与我同行过而有所印象的脸。我抓住他们,问过话后得知他们根据父亲的指示,现在要在这里安置数台摄像头、扩音器与投影仪。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父亲到底在想什么啊?」
「他让影正大人您要早点回来。」
完全没有理解事态的人只有我一个吗。我仿佛在父亲的手中栽了一跤。感觉有什么要开始朝着不好的方向前进了。
「果然你这家伙是贵族的手下啊。」
听到这个声音我立刻回过头。眼前,只独自站着戴上了腰带的格剌希亚。
「你这家伙就是那个推销商吧。」
我确信,现在的我可没法推脱了。
讨厌贵族的格剌希亚是不会原谅我的。而我隐瞒了这一切,这更加不可原谅。
格剌希亚没有等我的回答便变身成了原型装甲骑士Baron向我冲来,是要杀了我吧。
他高高举起香蕉骑枪,向手无寸铁的我的头上挥了下来。意识到自己将要死亡,我紧紧闭上了眼睛。
然而攻击完全没能袭来。我缓慢睁开了眼睛,而在我的眼前是保护着我的,是变身为原型装甲骑士铠武的西蒙。
他用无双剑推开了格剌希亚的奋力一击,又将格剌希亚向后推去。
「格剌希亚!你想对Shadow干什么!你这样他可是会死的啊!」
「你被骗了。」
西蒙没能理解到话少的格剌希亚这句话的意思。
他明白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格剌希亚企图要杀死手无寸铁的友人。不对,哪怕不是友人,只要在他面前有人将受到伤害,纵使那个人是个恶人,他就会毫不犹豫站出来吧。西蒙就是这样的人。
就算被西蒙挡住,格剌希亚对我的杀意也绝不会消失。他无视了西蒙,直勾勾地盯着我,寻找着杀死我的机会。
不能因为他是个小孩就小看他。格剌希亚对贵族的怨恨难以想象。若是西蒙没有出现,现在我的头已经被香蕉骑枪的枪尖粉碎了吧。
西蒙也应该察觉到格剌希亚那不同寻常的杀意了吧。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理解到这时候一般的方法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他紧握着无双剑的手也越发用力。以此为信号,二人开始了战斗。
「Shadow!你快逃!」
西蒙大声对我喊道。
那扇暗门近在眼前。但在那个地方,有许许多多不像是地下都市会有的大人们。我要是逃到那当中被看见的话,哪怕是西蒙也一定会怀疑我吧。被杀的恐惧与失去希望的恐惧,不论是哪一边我都无法做出选择。对着因迷茫而停住双脚的我,西蒙再次发出了呐喊。
即便是这个时候,格剌希亚也没有停下他的手。
他向西蒙使出了充满力量的一击。西蒙为了再次保护我,使出斩击改变了攻击的轨道。
二人一步都没有退后,无双剑与香蕉骑枪撞击在一起,发出了猛烈的噪音。这时,格剌希亚终于说出了我最为恐惧的一句话。
「别再给我玩什么友情游戏了。那个家伙的真面目是那个戴面具的推销商,而且还是贵族的手下。」
西蒙在阻止格剌希亚的同时,也回过头看了身后的我。现在的我到底是一副怎样的表情呢。如果我能在这里立刻说出并非如此的话就好了。
「影正大人!请您快逃吧!!」
如石头般坚硬的双脚,终于在部下的声音下动了起来。我在部下的保护下,一言不发离开了这个地方。
8
回到家的我连衣服都没换,就直接到了父亲那去。
我想问的问题堆积如山。那个摄像头是什么,接下来要干什么,为什么成为装甲骑士的人会那么痛苦。
在父亲的房间有数个曾经并没有的显示屏。虽然现在只有映出几个画面而已,但那是地下都市的影像绝没有错。
「这是怎么回事?」
「嘛你就等着吧。我们的摄像头还没有全部设置完呢。」
我试图调整自己的呼吸,但似乎并不顺利。
倒不如说自己现在都有点过度换气了呢。不管怎么思考,我都只有不祥的预感。收到了设置完毕的报告后,父亲露出了令人厌恶的笑容。
『地下都市的各位,老夫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父亲的声音通过麦克风,在地下都市中播放起来。
『老夫就把你们送到外面来吧。但是,能够到外面来的只有赢到最后的一个队伍而已。只有生存下来的强者,才是被选中的强者。除此之外的人毫无价值。』
我似乎要停止了呼吸。
虽然他是我的父亲,但他的模样却不知是鬼还是恶魔。这怎么看都不会是人类能做得出来的事情。他可是在要求孩子们互相残杀啊。
『诸位,这就是皇家决斗。你们只要赢下来就好了。你们的活跃会被这无数的摄像头,被世界各地的贵族们所收入眼底。被认同的勇猛之人就来到外面来接受褒奖吧。那么,祝各位武运昌隆。』
父亲笑了。
这个人是披着人皮的恶魔。我得马上到西蒙身边才行。然而在房间外面等着我的,是父亲拥有的私兵团。
赶去他们那的手段被阻止了。
我回过头,父亲刚才面带的笑容仿佛在说谎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紧盯着我,不论是谁都能看出他明显的愤怒。
「老夫对你很失望,影正。就因为和那种老鼠混在一起,你的心就变得如此软弱。」
我立刻就明白他指的人是西蒙。他什么都已经知道了吗。
既然一切都已经暴露了,那现在就没有必要再假装自己了。
私兵团的强悍男人将企图打向父亲的我制服在地。父亲向我走来,将一把匕首插在我眼前的地上。
「去杀了那个家伙向老夫证明自己吧。否则,就连你老夫也不再需要了。」
我打了个寒颤。我曾以为我活到现在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我本应并不惧怕死亡才对。这时,父亲的那双眼睛与格剌希亚的眼睛此刻重叠在了一起。
啊,我真的会被杀掉的呢。我难以抵抗匕首在眼前发出的微弱的光芒与恐惧。
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个父亲给自己亲生儿子的指示会是这么残忍的事情。
为了要与身为装甲骑士的西蒙对抗,我自己也必须先成为装甲骑士。
但是好巧不巧,我已经把所有的腰带与锁种都发出了,一条腰带都没有剩下。而将这件事报告给父亲后,我得到的回复却只有用力量抢回来一句话而已。
“葡萄的锁种”。
给我的东西只有这个。
父亲把指着我的匕首扔在地上,冷冷说了句“去吧”。这时的我尚不知晓,在他身后的影像中,地狱正在蔓延开来。
我真的手无寸铁就回到了地下。
我只有刚才父亲丢来的一把匕首而已。再次回到的这个地方不断重复着破坏的过程,在其中还有血液四处飞溅。这才是真正的地狱。这些,真的只是那些孩子们的所作所为吗?
我听见了爆炸的声音。在爆炸声这一前提下,这个声音也大得惊人。
那绝不是来自在战斗中的什么,而是什么人引发了爆炸。这里的孩子会有炸药这种东西吗?一直待在这里的我很清楚,答案是否。
我朝着发出爆炸声的地方看去。我所看见的,是垫在建筑物下方的一只小孩的手。
我不自觉将脸别了过去。
但我转过的头的面前,又是个正流着血的我认识的孩子。看上去已经失血过多了,已经没有救了吧。
倒下的孩子们大多都是西蒙曾经照顾过的孩子。
而这是谁干的好事我一清二楚。那一定是那个不惜连儿子的手都要用上的父亲。不论是多么幼小的生命,相信他也会轻易下手吧。
不管在什么地方我都能听到悲鸣声和小孩的哭泣声。
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就迸发着战斗的火花。那里有化身为装甲骑士战斗着的人,也有拿着武器、靠着肉身战斗的人。不论是谁都杀红了眼,完全不觉得他们现在神志清晰。
那是疯狂。疯狂的气息蔓延开来。
他们也差不多要迎来极限了。他们在这黑暗的地方饱受了饥饿之苦吧。空气糟糕,恶臭无比。明明没有药物,却一定会有人染病。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安宁的地方。奇怪的人是我才对。我要把这个地狱终结才行。
我冷静了许多。
为了结束这场战斗,我必须要变强才行。为此,装甲骑士的力量是必须的。
在我做推销商的时候,记得在各个队伍的领队之中有个相当胆小的家伙。
那家伙能够忍耐这片地狱吗?当然是不可能的吧。他们可是特地把队伍的隐藏基地选在了一个连个建筑物都没有,谁都不会到来的地下都市边缘的边缘处,一个看上去像是洞窟一样的地方。恐怕他们现在就在那里吧。
我藏起匕首,把拿来的推销商的面具戴上。
胆小的他缩起身体,藏在地下都市一角的像是洞窟一样的地方。他不过是一个光是听到我的脚步声就颤抖着发出悲鸣的家伙。
他当然是戴好了腰带,做好了随时都能变身的准备。能省掉我去寻找腰带的麻烦真是帮了大忙。
「你是、推销商!?为什么你在这个地方?嘛无所谓了,来到这个地方是要给我锁种对吧。拜托了,请给我强力的锁种!这样下去我要被杀了!」
他靠在我的身上,抓紧我的衣服拼命恳求着。我的衣服被他的眼泪与鼻涕搞得乱七八糟。让你这么害怕真是抱歉,至少我会让你死得轻松一些。
「………诶?」
我在没进入他视野的正下方用匕首刺穿了他的下腹。那一定非常疼吧。我直接拔出匕首,鲜血便立刻在空中画出了一道弧形。我正面接住了他喷出的血液,支撑着他的身体。
好重啊。生命,好重。
我将自己支撑住的身体慢慢放在地上。他已经再也起不来了。之后,我取下了他的腰带。
「你就是……」
我身后传来了我无比熟悉的声音。我知道,只要在这个战场上,我迟早都能遇见他。但是,我真是希望你能再晚一点到来就好了。
就在我身后不远处,西蒙站在洞穴的入口处。照下的光被西蒙遮挡住。而我则是影。我们可真是光与影的关系啊。
「推销商?吗?」
西蒙的手里正抱着一个小孩。恐怕那孩子已经没有气息了吧。他小心抱着那个无力的孩子,朝我这边靠近。走进黑暗中的西蒙的脸上挂着我至今从未见过的悲壮表情。我将沾了血污的面具取下,露出了素颜。我眼睁睁看着他的眼睛一点点瞪大开来。
「Shadow,你是在开玩笑的吧?」
西蒙摇着头,痛苦着,悲伤着,最后发出了哭腔。
「你真的和格剌希亚所说的一样,你是贵族的手下吗?」
我也摇了摇头。因为准确来说并非如此。
「我不是手下,我就是贵族。」
「什么?」
「我是控制托尔齐亚共和国的镇宫家的继承人,镇宫影正。」
西蒙将双手抱着的孩子轻轻躺在一边,摇摇晃晃地转向我。下一个瞬间,西蒙便已经近在我的眼前。他紧紧抓住我的前襟,眼中饱含着泪水,气势汹汹地叫喊着。
「那个孩子又做错了什么?这里的孩子们又都做错了什么啊?呐?」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不,我回答不出这个问题。我也是直到刚刚才对此陷入了绝望。我可还没有成熟到能假装自己强大得没有受伤。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能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啊!」
啊,过分。这根本不是人能做得出来的事。所以,就让我为这个地狱画上句号吧。我会结束这一切,就像标量系统一样。
「你为什么来到地下都市?」
「为了装甲骑士的实验,以及进行调查。」
「你为什么接近我?」
「为了任务。」
「你为了什么要和我们战斗?」
「因为这就是任务。」
是吗,我知道了。无力的他自言自语着,取出了橙子的锁种。紧接着,他变身成了原型装甲骑士铠武。
我也立刻戴上了腰带,将我持有的唯一一个锁种握在手里。
「……变身。」
我把葡萄的锁种插进腰带。一条裂缝随着机械音在我的头上拉开,葡萄的果实从中落下,在我身上化作一套铠甲。
『Budou Arms!龙·炮·Ha-Ha-Ha!』
我变身了。绿色与紫色的原型装甲骑士,龙玄。
在我变身完成的同时,战斗的火炬点燃了。
动作很快的西蒙从我的视野中消失,不见踪影。但是,我通过至今所见到过的他的攻击情景,预测出了他的动作。
我向正上方跳起,避开了从身后飞来的拳击。挥空了这一拳的西蒙被我的葡萄龙炮的枪击所沐浴。龙玄的装甲武器是在装甲骑士中十分少见的手枪的形状。缺乏实战经验的我十分清楚,一旦我被拖进了近身战,那我就必败无疑了。
所以这个装甲骑士的规格对我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我的枪击让尘土四处飞舞,我因此不见西蒙的踪影。
我降落在地,灰尘终于是消散开来,铠武的样子也浮现出来。他无伤地站在我面前,看上去不像受到过伤害。没有给我有任何喘息的机会,他立刻进行了下一次攻击。他飞奔着通过斩击使出Orange Squash击碎岩石,向我袭来。在这种封闭狭窄的洞穴中战斗让人感到无比窘迫。
而就算我想要从这个洞穴中出去而迈出脚步,Orange Squash又会轻易地向我飞来。
这时,我听到了小小的悲鸣声。这不是西蒙的声音,更不可能会是我的声音。发出悲鸣声的人,是Baroque·Red的贝利托。
「为什么你在这里!?」
「格剌希亚哥叫我要盯紧你……」
那记斩击若是命中,不是装甲骑士的他肯定承受不住吧。
这时正好也有一记斩击向贝利托袭来。恐怕西蒙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贝利托的存在吧。
西蒙也许现在是凭着本能在进攻吧。
我马上站到躲在岩石背后的贝利托面前保护着他。贝利托似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因为害怕而发出了悲鸣,从那个地方跑开了。
即便是装甲骑士,正面受到攻击也不可能轻易了事。
而因为贝利托突然出现,迷失自我不顾一切攻击的西蒙也停下了手。明明可以轻易打倒已经跪倒在地的我,但他却在想着什么,并没有下手。
「影正,你……」
你在困惑什么?这可是生死攸关的战斗,应该不是给你迷茫的情况才对。
「怎么了,你要杀的话就动手吧。」
「影正,这一切真的是你所一手策划的吗?」
果然,西蒙你还是太天真了。
在战场上迷茫,可是会被取走性命的。我拖着刚才所受到的伤害站了起来,以表我们的战斗仍未结束之意。
我架好葡萄龙炮,Dragon Shot从炮口喷吐而出。
这发攻击被轻松躲了开来,但这一切都在我的设想之内。我看准这眨眼间的间隙钻进了他的怀中,试图用葡萄龙枪对他发起攻击。
但我的攻击并没能够到他。
虽然现在西蒙看上去仍在迷茫,但他还是用上无双剑阻止了我的攻击。
这么天真的家伙是无法生存下去的啊。
在这短短一段时间的战斗之中,我感受到西蒙与我之间压倒性的实力差距。他果然很强。纵使现在他仍在和我战斗,他也有余力去思考别的事情。
「果然,我不觉得我在这里所见到的你的表情全是谎言。你刚才是在欺骗我吧?让你撒这样的谎的人是哪来的家伙啊?」
「谎言什么的,我可没说过!」
因为刚才受到的伤害,我的气息也稍稍急促起来。我的体力已经差不多到极限了。但即便如此,不论多少次我都要站起来,然后战斗。
「我要破坏这地下的一切!我要像八年前的标量系统一样,亲手终结这个地狱!」
「那么,你刚才为什么要救贝利托!」
我无法推脱这刚刚才发生的事情。那是本能。我的身体擅自动了起来。
「我之后可不会再重复同样的失败了。」
「你做不到的。」
才不可能做不到!我如此大声喊道。西蒙也用着并不输给我的大嗓门坚持反驳我说做不到。
「让你撒这种谎的那个家伙,和我们的敌人不就是同一个人吗?那么,就不能和我一同战斗吗?」
我没有回答他的任何一个问题。
打倒父亲?那种事情我可想都没有想过。这个未知的提案,既让我感到迷雾,又让我感到困惑。
这个时候,匕首插在眼前的光景从我眼前一闪而过。想要打倒父亲果然还是不可能的。思考到最后,我还是摇了摇头。
「那么,和我决一胜负吧,影正。输掉的一方就要听胜者所言。」
西蒙的提案永远是这么突然。
在我回复以前,应凭力量致胜的我被推了回来。
我摇摇晃晃向后走了几步,再次架好了葡萄龙炮。西蒙也将无双剑与大橙丸都拔了出来。看来接下来才是动真格了吗。
第二回合开始了。如果是正面对决,我没有任何胜算。
果然,我还是该好好使用葡萄龙炮的Dragon Shot吗。
为了不被拖入近战,我必须要保持好距离才行。西蒙的动作很快、棘手且难以预测。我的攻击完全没有命中的手感,我们之间的距离也一点点被拉进。
我明明一直在追踪着西蒙才对,但他却突然从我的视野中消失了。
紧接着,我就被从身后一脚踢飞。仅仅那一招就将我击倒在地。决胜的一击要来了,我如此认为。但西蒙却数次故意浪费这样的机会。不论多少次,他每次都是注视着倒下的我再次站起一样。
这到底重复了多少次我已经不得而知了。这一过程到底持续了多长的时间呢?我们长长的战斗终于迎来了结束。
我们最后还是被拖进了持久战。纵然拥有装甲骑士的力量,但说到底我们两个战斗力并不相同。
我被西蒙用华丽的剑技压倒,连续受到了约两次攻击。因为这个缘故,我抓着武器的手一松,葡萄龙炮划出一道弧线飞落出去。
变得手无寸铁的我想从西蒙的大橙丸下逃脱而向后移动时,我的脚绊在一起摔了一跤。我体力也已迎来了极限,这幅狼狈的模样便是我的结局了。
大橙丸刺到了我的眼前。
是我输了。我将死在这里。
虽然我这么想着,但摆在我面前的已经不再是刀的刀锋,而是已经变成了人类的手。
「是我赢了,影正。就和我们约好的那样听我的请求吧。能和我一起战斗吗?」
回过神来,我才发现西蒙不知何时就将武器扔到了一旁。
他表明自己没有战斗的意思。为什么这个人,会如此完美呢?
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够回应他的期待呢?
试着把手抬起来吧。我不是举起匕首,而是将那只手伸向了这个人。我终于明白了,究竟哪边才真正重要。
用来支撑身体的一只手离开了地面。为了抽出这只手,我的内心之中可是要激起不小的波澜。
虽然我讨厌贵族,但即便如此,我为融入这个社会所做出的努力也多到堆积如山。
我连哥哥死亡的真相都不得而知。我的思考停不下来。但即便如此,我的手也缓缓向西蒙的方向伸去。
对于西蒙来说,等待我一定是一件很乏味的事情吧。但即便如此,他伸出的手也依旧一动不动,一直等待着我。
但是,我却永远没能碰到西蒙的手。
突然间,伸到我面前的那只手便不知何时从视野中消失了。
一开始还只是小小的呻吟声。西蒙似乎在忍耐着什么一样,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已经无法忍受,西蒙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心脏。他仿佛想挖穿自己的身体一样的势头用力按压着自己。
这绝不寻常。他的变身也解除开来。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身体立刻变得无法动弹。不对,是我的大脑在拒绝思考,我的内心完全跟不上情况。就像我的全身在正在拼命抗拒着在我眼前的现实一样,想要否定这一切一样的感觉。
失去目的的我的手就这样停在空中。只要稍微将视线往下移动,我就会看到无比残酷的现实。无数次思考着这是不是梦的我的意识,最终被西蒙的声音拉回了现实。血色渐渐从我的脸上消失。就算不看我也知道,我现在的表情一定无比苍白吧。
我的脑袋终于动了起来,某件事情浮现我的脑海。
这幅光景,与之前那个与格剌希亚战斗的途中突然间痛苦万分的少年如出一辙。
他们两人的共同点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都是装甲骑士。我的眼前浮现出带着与恐怖的恶魔如出一辙父亲的脸。果然,这场实验从最开始就已经是设计好了的。
但是,现在的西蒙却比那个时候的他更加痛苦。他在地上不停打滚,眼里布满了血丝,同时也不住地嚎叫着。而在这期间,他也一直捂着自己的心脏。
西蒙的这副模样,与被留在了熊熊烈火中的哥哥重叠在一起。哥哥那时没能够回来。而我也和那个时候一样,什么都做不到。我从自己还是小孩的时候相比没有任何变化。
随着他的大声叫喊,西蒙的模样也发生了变化。
他的身体发出了光,他的手也不再是人类的手。似乎被某种冲动驱使一般,他开始破坏起周围的东西。
在我看来,他用野兽般的表情看着我,摇着头,随即抱住头忍受着痛苦,最终又像是无计可施般破坏起了东西。
看来他真正想要破坏的应该是我吧。
那道光再次出现,而这次是另一只手。再下一次是双足,紧接着是身体,现在眼前的那个生物也已不再是西蒙了。
「影……正……杀了……我……」
我还是第一次从西蒙的口中听到示弱的言语。我没能点下头。这种事,我做不到。
西蒙是我的新的希望,是我的梦想,就像是发出光芒的光源一般,是我无可替代的人。光是想到我又要失去这些,我就觉得自己活不下去。所以我摇了摇头。要我亲手将我的希望消除,我做不到。
西蒙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绝望的颜色。透过他的眼睛,我看到自己的脸上也带着同样绝望的表情。当我意识到我自己又做错的时候,也为时已晚了。
「艾……姆、救……救我……」
与最后发出的光一同,已经完全不再是人类模样的西蒙就这样飞奔出了这个洞窟。留在现场的,只有一条骑士腰带而已。
由于化身为Inves的西蒙的登场,战场变得更加混乱起来。毕竟在这里的孩子们,从标量系统启动的那个时候起,就再也没有见到过Inves了。
孩子们被那个时候的恐惧所浸染。他们停止了战斗,优先选择了逃避。
就这样,超过十个队伍的大规模冲突就此闭幕。
9
我暂时留在那个地方,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西蒙也好,那个痛苦着的少年也好,造成这个现状的答案很简单。骑士系统是个失败品。只要变身成装甲骑士,就会变成Inves。我竟然带着这么危险的东西在这个地下散步。这份绝望与后悔击碎了我的心。
过了一段时间,我打算离开地下,身体也终于动了起来。
西蒙的骑士腰带就放在这里吧。不论是谁都不会来这种地方吧。
离开洞穴后,映入我视野中的是被破坏殆尽的世界。
应该是人的什么东西在其中打滚,惨不忍睹的人也不在少数。要我终结这个地狱什么的,本来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战斗理应已经结束了,但地狱却仍在继续。
因为对托尔齐亚共和国启动的标量系统而失去哥哥的我,在那之后应该已经品尝过地狱的味道才是。为什么我却没有早点注意到这件事呢。
终结地狱的力量什么的,我从始至终就没有拥有过。
在回去的路上,我远远看到了三个我曾见过的少年。
那是Orange·Ride的成员。虽说我只是远远向他们望去,但我还是能够明白一件事。
他们正在制作着坟墓。
许多他们曾经的伙伴,在他们的面前永远地睡着。难道说,Orange·Ride只剩下那三个人而已了吗?西蒙最重要的东西被贵族,不,被我夺走了许多。
我倒在原地,屏住呼吸哭了起来。我自己所犯下的罪恶的重量,我无法承受。
之后的事情便是我听到的事情了。因为大规模的抗争,留下的队伍似乎减少到只剩下三个。那便是Baroque·Red,Green·Dolls,还有Orange·Ride。
我已经没办法与Orange ·Ride的孩子们见面了。我没脸见他们。所以我找到了贝利托。
为了不让地狱重演,我想到了我自己至少还能做到的事情。
他也在哭着制作什么人的坟墓。贝利托见到了我和西蒙的战斗,因此他是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的。那我早点把要说的话说了也没问题吧。
我走到在墓前哭泣的他面前向他搭话。贝利托见到我的样子而感到无比恐惧,请求着什么人来帮助他。
「我有事情要拜托你。西蒙已经死了,就在和我战斗的那个地方。希望你把这件事传达给Orange·Ride的孩子们。还有,引起这场冲突的是贵族。那些家伙已经不是人了。千万不要接近那群人。你们也已经不必战斗了。能帮我把这件事告知还活着的各位吗?」
他用泪流满面的眼睛不停点头。
我确认过后便打算离开这里。这时格剌希亚出现在我的面前,气势汹汹地挡在了我和贝利托之间,用低沉的声音说着要杀了我。我对此毫不在意,转过身背对着他们走了。
「格剌希亚哥,我们不用追他吗?」
「没有必要。那家伙不过是个弱者。」
我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呢。得向他们赎罪才行。干脆被西蒙杀死会比较轻松吗。我必须拯救活下来的他们才行。这个冲动驱使着我。但我不觉得这样就能让他们完全原谅我。尽管如此,我还是忍不住为他们做点什么。毕竟我除了赎罪以外别无选择。
到家后,我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洗了个澡,躺倒在自己的床上,死死睡了过去。
而我再次醒来已经是过了两夜的早晨了。看来我几乎是睡了个一整天。
我换过衣服后便立刻被叫到了父亲的房间。现在我对那个人既没有恐惧,也没有尊敬。仿佛什么都感觉不到。因为,我已经见过了真正的地狱了。
骑士系统果然是个失败品。
他早就知道只要持续使用,很快就会变成Inves的事情。你竟然让儿子使用这种东西吗?父亲的说法是使用次数与时间的限制虽然有个人的差异,但只是使用个几次的程度是似乎是不会变成Inves的。随后他便叮嘱我道“你可不要再用了哦”。
「哥哥他也变成了Inves吗?」
「是啊,那家伙也是感染者。」
他恶狠狠地回答道。这个完全不像是在说自己儿子的事情。
「但是那件事可和老夫无关。杀死雅仁的是吴岛贵虎。」
「诶……」
在这意想不到的情况下,我一直想要得知的真相被揭露出来。
「那家伙明知道使用未完成的骑士系统会变成Inves,就假装自己在日本受了重伤,让雅仁来使用。」
我可从未听说过这种事情。
这可是我想象过的最坏的剧本。
「这一切都是吴岛的诅咒啊。」
父亲背后的影像中,放映着仍旧存活的孩子们。
我必须向他们赎罪才行。
我背负着巨大的罪恶。这过大的罪恶,只是救下存活的孩子们能够还清吗?不,远远不够。
我必须杀了那个罪人才行。我要亲自杀了吴岛贵虎。
在那场冲突过后,孩子们也仍旧过着互相杀戮的生活。
我让贝利托传达的事情似乎没能好好传达出去呢。在他们之中,似乎将贵族称作神的样子。
父亲为此感到了满足。当然这个称呼既没有崇拜的意义,也没有什么好的意义。只因为贵族的一个想法,他们就要被决定生死大权。为嘲笑着被贵族耍得团团转的自己,才将贵族称为神。又或者说,是因为恐惧。
我已经再也没有踏进那个地下都市的资格了,也没有办法阻止战斗。那样的话,我要怎么赎罪才好啊。
在我抱着头苦恼的时候,我得到情报说吴岛贵虎正嗅探着这个国家。那家伙一定会来的。
那我的赎罪,就先从杀了那家伙开始。
哥哥的仇由我来报。
一定要由我亲手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