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愿望是什么呢?
这个地下都市,仅存的三个队伍仍在持续冲突着。一切都是为了能到外面去,为了逃出这个令人窒息的世界。
就算是我,也想再见一次我年幼时见到过的那个景色。如果可能,我想再见一次那大大的、一望无际的蓝天,与照亮一切的阳光。
……这是我的真心话吗?我的愿望是什么呢?
某处传来了充满着血腥味的声音。那是枪击声,属于男性们的怒吼声,还有什么人的悲鸣声。这地下的空间可真是狭小。不管在什么地方,我都能听到战斗的声音。看来队伍『Baroque·Red』和队伍『Green·Dolls』他们也已经开始战斗了吧。原本应有许多的队伍在激烈的战斗的最后,现在已经只剩下三个队伍了。而『Orange·Ride』就只剩下我和两个同伴了。不,应该还有三个同伴吧。要是说我忘了他的话,西蒙他一定会生气的吧。
最后见到西蒙的人是Baroque·Red的贝利托。那时候,西蒙与这次巨大冲突有直接关系的家伙——镇宫影正战斗着。
据贝利托所说,那家伙是让我们几个像这样互相战斗的贵族之一。那些贵族就是群把我们这些小孩囚禁在这黑暗的地底,还要求我们互相杀戮,并看着这些发出笑声的家伙们。他们根本不是什么好人。但即便如此,我们的拳头与刀剑也根本无法触及他们。不论是谁都无法反抗他们。我们唯一的生存之道,就是在他们的手掌中跳舞。
在先前的冲突中,许多人就这样死去了。我们也失去了许多同伴。我没能够守护好那些被一个个袭来的敌人所斩杀、射杀的伙伴,还被派蒙与古辛拖出了战场。
「放开我派蒙!古辛!」
「放弃吧艾姆!我们已经赶不上了!」
「可恶!」
敌人与友方都倒在了血泊之中,而我们三人却要屏息藏在这尸体堆起的小山中。从死者尸体的缝隙中,我们所看到的景色无疑是地狱本身。这换别人能相信吗?人类居然能创造出如此的地狱?
冲突结束后,我们三人便立刻开始制作起伙伴们的坟墓。我们挖好洞,把伙伴埋下,在墓碑上刻上他们的名字。重复数次后,我的眼泪终究还是决堤了。派蒙和古辛发觉后,也一起哭了起来。我们一边大声哭嚎着,一边制作着坟墓。这时我许下了一个愿望。我想要拥有不论什么时候都能够守护伙伴的强大。
不管我们怎么寻找,我们都找不到西蒙的踪迹。我们已经四处走了好几天,但哪里都找不到他。我们找到的只有本应由西蒙使用的骑士腰带而已。它掉在似乎谁都不会来的地下都市边缘的边缘,看上去十分可疑。尽管这是谁都不会前来的地方,但他绝不可能把这么贵重的腰带不做任何隐藏就放在那里。这真的不是陷阱吗?
「如果是陷阱的话,我们在进入这个洞窟的时候就已经被偷袭了吧。」
这倒也是。我相信派蒙所言,将腰带拿到手里。腰带老实地躺在我的手上,看来不是陷阱的样子。但这样一来就更加奇怪了。西蒙到底去了什么地方?把重要的腰带放在这里,就像是使用者突然消失了一样。
「西蒙已经死了吧。大概。他可是与贵族战斗了啊。那可是在贵族之中也算是控制着这个国家的家伙。违抗神的人怎么可能会平安无事呢?」
不少人将操控了那场冲突一切的贵族称为神。「他们以给我们植入敬畏的念头为乐啊。」最后见到西蒙的贝利托害怕着,对我如此说道。
「但是,到处都找不到领队已经死了的痕迹。我们找到了所有死去的同伴,也为他们制作了坟墓。但只有领队一个人毫无痕迹地死去了也太可疑了吧。」
「你的意思是贝利托在说谎吗?」
他应该并没有说谎吧。做这种事情,对贝利托而言没有任何好处。再来,看贝利托的那副模样,我也不觉得他在说谎。
我们的看法是西蒙也许已经到了外面的世界了。因此我们不论再怎么努力寻找,在地下都市也是找不到他的。再来他也没有死去的痕迹。那样的话,我们这样思考不就更加自然吗?而他也出于某些理由没有办法回到地下。若非如此,那个西蒙怎么可能会轻易被干掉呢?
「领队一定还活着,而知道他下落的人只有镇宫影正。」
Orange·Ride一定要赢下这场皇家决斗。再之后我们要将神扯下王座,与西蒙再会。我向这条腰带起誓。这次我一定要保护好同伴。
附近传来了巨大的声音。是敌袭吗?但是我却没收到前去侦查的派蒙和古辛发来的报告。现在Baroque·Red和Green·Dolls全员应该都在战斗才对。
我向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看来是有什么东西从上面掉下来了吧。这种事情偶尔也会发生。对于上面的人类来说,这里和垃圾箱没什么两样。但这在我们看来,那些东西可是重要的物资与食物。
从声音来看应该是挺大量的什么东西掉了下来。但是就情况来看,东西落下后扬起许多尘土,我看得不是很清楚。我保持着武装的状态,等待着尘土消失。对于Orange·Ride而言物资十分稀缺,毕竟我们现在只有三个人,也没什么办法。但现在可是绝佳的机会。现在敌对的队伍全员尽出,正是战斗正酣之时。现在的话我们可以独占如此大量的物资。如果是武器与食物的话就再好不过了。但是,我的期待全部落空了。掉下来的既不是武器也不是食物,而是人类。
「喂。你没事吧?」
没有回应。难道已经死了?不对,他还有气息,不过倒是有像是被枪射击过的伤口。他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吧。嘛,虽然不知道他是从哪来的什么人,但也不能放着他不管。总之先把他搬到Orange·Ride的隐藏基地去吧。
我撕开他的衣服,仔细一看后才知道他伤得很重。这样光是活着就应该谢天谢地了。但很遗憾,我们这里可没有充足的医疗用品,而我只能做一些粗糙的应急处理。但总比就这样放着让他血流不止要好得多。他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了。总之先让他穿好这里的衣服吧。也许会比他刚掉下来时还要糟,但总比没有好。
「呜……」
是梦到噩梦了吗?他出了好多汗。仔细一看,刚刚才缠好的绷带已经染成了鲜红色。真没办法,先用干净的水清洗一下吧。我重复着这些步骤,时间也一点一滴推移下来。他们的战斗也差不多分出胜负了吧。若是那样的话,派蒙他们也应该回来了吧。
「大叔,你差不多该醒醒了。」
我并没有期待他会对我说的话有什么反应,但意外他对这句话发出了些微呻吟声。看来他终于醒了过来。
「你终于醒啦?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
这个人慢慢起身。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没能够站起来。他的伤口可是会再度开裂的。我让他安静下来,但他并没有听从。看来当事人并没有理解清楚情况呢。也罢,我可是有许多问题想问他呢。
「大叔,你叫什么名字?」
他没有回答。不过看上去比起说是没有回答的打算,更像是陷入了思考之中。难不成他是敌人?过了片刻,眼前的这个人张开了他沉重的嘴。
「……我想不起来了 。」
看上去并不像说了谎。想不到竟然还有这种事。
「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
「……什么都想不起来。」
真是惊讶,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失忆的人。这个人应该比起我更加动摇才对,但他却并没有显得带有丝毫惊慌失措,反倒是无比冷静。我正准备向他搭话时,耳边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这是我常常听到的,熟悉的人的脚步声。
「艾姆哥!」
理应是和派蒙一起去侦查的古辛一个人回来了。他流着瀑布般的汗水,连气都顾不上喘就说了下一句话。
「派蒙被卷进Baroque和Dolls的冲突之中了。这样下去,派蒙他就……」
身体比思考更快动了起来。
「我们去救他。」
我从藏在基地深处的口袋中取出了锁种。这就是我们的秘密武器。这是我从西蒙那继承来的武器,也是我们能与其他队伍对抗的唯一手段。我紧紧握住锁种与古辛对上目光时,在一旁的失忆大叔却对这个锁种产生了反应。
「大叔你就待在这里。我们要是还活着就会回来的。」
我和古辛一同向我们重要的伙伴派蒙那全速跑去。
「我认识那个东西。」
由于我们过于拼命,我既没有注意到大叔的声音,也没有注意到他竟然跟上了我们。
我们越来越接近发出战斗声音的地方。真是场激烈的战斗啊。如果只是区区人类之间的纷争是不会有这么大的动静吧。要是格剌希亚与佛拉斯已经变身的话就麻烦了。派蒙现在很危险。
「我怎么可以死在这种地方!!」
这是派蒙的声音。
「那可真是遗憾。这样就结束了,死吧!」
「给我住手!」
挥下的刀只差一点就够到了我的同伴。比起及时赶上的安心感,我现在更多的是对到现在也打算杀死我同伴的敌人的咬牙切齿的怒火。
「格剌希亚!佛拉斯!今天就让一切结束吧!」
我把腰带戴在腰上,举起了Orange·Ride的王牌锁种。随着一个男性的声音,头上拉开一条裂缝,巨大的果实缓缓落下。来吧,变身吧。
「接下来便是我们的舞台啦!」
Orange·Ride、Baroque·Red、Green·Dolls,三队的混战开始。对于只剩三人的我们来说,我们一直都要面临着携带杀死对方的意志来战斗的现状。若是我在此败北,那也同时意味着派蒙与古辛二人的生命面临危险。这也同时意味着Orange·Ride就此全灭。这种事情决不能让它发生。我已经知晓失去伙伴的痛苦。那种事情我可不想经历第二次了。为了保护同伴,为了和那那个再次相聚,我绝不能输在这里。哪怕为此我必须要杀死什么人。
「赌上这橙子的装甲骑士的力量!活到最后的会是我们!」
从西蒙那继承来的这份力量,一定会给予我勇气的吧。
「……装甲骑士。」
有什么人在很近的地方自言自语。那是意料之外的人。除了我以外,应该没有任何人知道那是谁吧。不,准确来说我也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而且这家伙居然不知好歹,在展开激烈的骑士战正中时出现。这个大叔到底在想什么啊?他对眼前所发生的纷争没有任何恐惧的模样,也就是说他已经习惯战斗了吧。但是,骑士战与普通的人类之间的纷争不同,这可是一场越界的战斗啊。哪怕这个大叔是个再怎么身手矫健的战士,这层墙壁也不是说破坏就能破坏掉的啊。所以我才叫他待在我们的基地的。格剌希亚和佛拉斯都不把大叔放在眼里继续战斗着。大叔他也用着不像是常人的动作躲避着攻击,但再怎么躲避也总会有一个极限。只能由我去保护他了。我将大叔藏在自己身后,但格剌希亚与佛拉斯也对着我不断使出不留喘息机会的攻击。尽管情势不妙,但我也没有做出攻击的余裕。现在的我可是防守的一方。
这个时候,一声枪响停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动作。
「什么?」
视线前方是一个从未见过的装甲骑士。一身白色的形态,身穿蜜瓜的铠甲。除了我们以外,也是有其他的装甲骑士的,但我至今从未见到过使用蜜瓜的人。
「那家伙是谁啊?」
「是新的装甲骑士吗?」
格剌希亚和佛拉斯也是一样的反应。但是在我们之中,只有大叔一个人表示出与其他人都完全不同的反应。
「我、认识那个家伙。」
被我保护在身后的家伙,已经没法从突然出现的新的装甲骑士身上移开视线了。看他的这副模样,我知道他的口中不会跳出求救的辞藻。不过,那个新来的装甲骑士,蜜瓜那家伙不知为何盯上了大叔。而且,他还强得恐怖。
「你是什么人!」
格剌希亚将目标换成那个蜜瓜,向其冲去。格剌希亚从以前开始就是如此。一旦发现强大的家伙,格剌希亚就一定会上前挑战,以此炫耀自己的力量。说实话我也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对强大有着这么强的贪念,毕竟我可是有着更加重要的东西。不过西蒙说过,格剌希亚可是个很帅的人。
而另一边的佛拉斯则决定作壁上观。Orange·Ride、Baroque·Red,还有迷之装甲骑士,他警戒着在场的所有人,同时等待着全员都感到疲惫的机会吧。真像是那家伙会思考的事情。
格剌希亚与蜜瓜的装甲骑士之间的战斗激烈到了极致。看着势头,连周围的建筑物、人、我们的同伴也会被卷入其中。只要一有机会,那个蜜瓜就会趁格剌希亚一瞬间的破绽,瞄准我背后的大叔。以那个格剌希亚为对手竟然还有这种余裕。那个蜜瓜果然很强。
「呐佛拉斯!今天就先暂且休战,我们先一起打倒那个装甲骑士如何?这样下去,可是会连累到我们的同伴的。」
虽然佛拉斯是个令我讨厌的家伙,但若是与他联手,他将会是令人安心的同伴。不过和这个人练手的售后,就不得不经常注意自己身后才行。
「虽然我也很想说这和我没有关系,但单就这次,你说的这话确实在理。」
这样一来就是三对一了。虽然有点狡猾,但那也没有办法。
在格剌希亚与那个蜜瓜的剑相交之时,佛拉斯便从蜜瓜的身后发起袭击。蜜瓜向一旁跳开,虽然成功躲开了佛拉斯的攻击,但我早已在他的落地点架好阵势等着他,向他挥出了必杀技。尚处在空中的他没法避开这一击,胜负已分。我的剑上迸发出的橙色光芒,向白色的装甲骑士撞去爆炸开来。然而,他却从爆炸中再度现身,那副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受到了伤害。
「在攻击命中前,他用同样威力的斩击把那一招抵消掉了!」
大叔似乎看到了那一幕。接下来蜜瓜那家伙用比刚才更快的速度将我们一个个砍倒在地。那家伙,居然还放水了吗。
「这下麻烦了。艾姆,我们先走一步了!」
佛拉斯几乎在发出这个声音的同时放出了烟雾弹。绿色的烟雾弹布满了这一带。
「Green·Dolls!我们撤!」
「Orange·Ride也一样!大叔,往这走!格剌希亚,你在干什么,你也快点……」
「想逃的人自己逃走就行了。我不会逃,逃跑可是弱者才会干的事情。」
又来了。谁是弱者啊。那样的话我也……虽然有这么想过,但我马上看了眼身后的大叔,离我有些距离的负伤的派蒙与支撑着派蒙的古辛浮现在了我脑海中。我要做的事情并不是和那个白色的装甲骑士对峙,而是保护同伴。我带上大叔离开了那个地方。格剌希亚那家伙应该没问题的吧,他可是很强的。
我与大叔先行到达了基地。看着蹲在原地发出了些许呻吟声的大叔,我才想起这个人也是一个伤者。我有些担心他便向他搭话,但却得到了一个冷淡的回应。向他询问为何到那么危险的地方来后,他给了我「为了取回记忆」这样一个我想都没想过的回答。我还以为他一定会回答想看战斗呢。毕竟这里的大人们都很喜欢血呢。
「装甲骑士斩月。那就是那个白色装甲骑士的名字。」
「你记忆恢复了吗?」
「……没有。但是,我认识那个东西。我想起来的只有这个。」
只有这些?不对不对,这可是相当有用的情报。
「难不成是出现了新的队伍吗?」
「队伍?」
什么,连这都不知道吗?我将这个地下都市的事情,队伍的事情,贵族的事情,还有我们过着杀与被杀的日常生活,全部都仔细对他进行了说明。我将这些称之为游戏,而他也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其他的地方他都沉默听着,但只有在这里他第一次打断了我。
「你又是如何?你也杀了人吗?」
「……。……我杀了。因为不杀了他们的话……就会被杀掉。我自己怎样都好,但我的伙伴可是会因此死去的啊。为了保护他们,就算我的手上沾多少血我都会下手。」
没错。我的愿望就是与伙伴们一起从这个地狱中活下来,然后到递上去。西蒙他,一定也跟我想着同样的事才对。
……真的是,这样吗?
「你有考虑过除此以外的方法吗?」
除此以外的方法?有那种方法的话我早就做了。就算是西蒙,也只能变身然后战斗,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没有呢。得到这条腰带,得到力量这么回事。」
我为了保护伙伴,为了打倒敌人,才从西蒙那继承了这股力量。而西蒙的意志也与我紧紧相连。那是为了让Orange·Ride生存下去,持续战斗的意志。
『我想要让大家都能幸福。』
西蒙的口头禅突然从我脑袋里闪过。大家?大家指的是什么人?当然指的是Orange·Ride的伙伴们吧。对吧,西蒙。
从别处来的大人肯定不懂我们的心情,他一定把这些当作是孩子的戏言,并在内心嘲笑我们是笨蛋吧。他摆出了坚决的态度,就当我以为他要对我说教的时候,他却没有任何开口的意思。我发觉他是在认真地听我诉说,也不由得沉默下来。不过,马上我便察觉到他的眼睛根本没有看向我。真是个奇怪的大叔。良久,他终于开了口,但却是「我刚才是做了梦吗?」这样的话。真是个越看越奇怪的大叔啊。
「……我应该也做过这种事。……大概吧。」
虽然我早就觉得他不是个简单的人,但我从未想到过他连杀人都干过了。不过,大叔的眼中似乎还有这些许迷茫。我反过来骂他是个天真,但他却没有对此感到特别反感的样子,还跟我说他也曾经被同样的话评价过。果然我说的还挺正确。然而,大叔却突然露出了大人的表情,皱起了眉头。
「别再让你的手染上血了。那不是你们小孩的工作,而是拥有力量的人的责任。」
「我可不想被没有记忆的家伙说这种话呢。」
「就算没有记忆,我也还是有明白的道理。你们还是孩子,那个力量绝不是给你们用来互相夺取性命的,而是用来活着前进的。」
尽说这种天真的话。那样的话,大人们就会来保护我们吗?我们从小开始就待在这个地下都市,是靠着伙伴们互相帮助,才能只用孩子的力量活到现在的。事到如今我们才不需要什么大人的帮助。不过是早出生个十年二十年而已,别给我擅自承担什么责任。这个国家的大人绝对不可信任。不管是伙伴还是敌人,不管是受伤还是伤到别人,你觉得我们的内心连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吗?我绝不会原谅看着这些露出笑容的大人。……说起来,大叔好像不是这里的大人啊。
我的怒火瞬间烟消云散。我自己也知道对这种不知在什么地方失去记忆的家伙说这些也无济于事,但我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把想说的话说出口后,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毕竟自从西蒙消失后,我就不能再说出半点示弱的话语,整个人都一直紧绷着呢。大叔没有笑,也没有生气,只是静静地聆听着。和我完全相反呢。但是,活在这个地下都市的孩子们全都对大人抱有怒火。格剌希亚也好,佛拉斯也罢,虽然我没听过他们的想法,但他们一定都在想着同样的事情。
我该说的都说完了。我知道,大叔他接下来也想说些什么了。但派蒙与古辛几乎与此同时回来了,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看来他们两个都没事。派蒙有些在意大叔,我便向他们介绍了大叔。话虽如此,关于这个人的事情我也不甚了解,所以也只说了他是我捡到的,倒在路上的失忆大叔。
「……我想请你们帮我个忙。」
真是唐突的提案啊。我、派蒙和古辛面面相视。真想请教一下他为什么会从刚才的话题会跳跃到这里来。我思考了下他有什么企图,但失忆的家伙应该不会有什么企图吧。
「我必须要取回我的记忆才行,为此需要你们的帮助。」
派蒙明显露出了敌意。感觉他马上就会去打那个大叔。
「那个装甲骑士,斩月应该对你们而言也是个威胁才对。但我可是了解那个家伙的。这不算是什么坏事吧。」
话说回来确实如此。对我们而言大叔是无害的。他是与我至今所见过的大人截然不同的类型。他做人如何我不知道,但作为交易对象的话感觉还是能暂时信任的。但是因为古辛的一句话,派蒙终于是忍无可忍了。
「你知道他的名字也就是说……你和贵族也是一伙的?」
我感觉到派蒙有拿起武器的迹象,但在这一瞬间,我的动作慢了一拍。不过大叔轻松避开了派蒙从他背后发起的攻击。派蒙没有听见我让他停止攻击的呼喊。话虽如此,大叔则是不断躲避着派蒙的攻击,看上去反倒是在担心会不会伤到派蒙。大叔接住向自己头上挥下的铁管将它夺走后,面向派蒙。哪怕是派蒙,现在也无能为力了吧。
「我不是你们的敌人。大概吧。」
「你凭什么这么说!」
「那当然是斩月了。那家伙可是盯上了我的性命。单凭这点应该就可以作为理由了。」
大叔将铁管还给派蒙,派蒙则是沉默着接过了它。见到这场争论后,我确信大叔果然是个可以信用的人。大概派蒙跟我是一样的想法吧。
「确实,说不定会是个不坏的交易呢。」
派蒙和古辛也一瞬间表示了反对意见,但并没有那么强烈。这便是他们两个也认同了大叔的证据。
「我们首先要引出斩月。」
谈判一成立,大叔就像从最开始就决定好一样淡淡说起了他的作战计划。计划很简单。大叔会引出斩月,而我们负责袭击斩月。拥有王牌的大叔要尽早脱离战线,移动到安全的地方去。而我们在感觉到自己要输时就要立刻撤退。最坏的情况下,我们就要将大叔作为诱饵逃走。这个作战的目的并不是要打倒那个家伙,而是为了取回大叔的记忆。
「我在见到那个家伙的时候,我就想起了那家伙的名字。斩月无疑会是我取回记忆的钥匙。」
而我们就能从想起一切的大叔的记忆中得到那家伙弱点的情报。这便是交易内容了。然而一遇到危险就要逃跑这点似乎让派蒙和古辛感到不安。在亲眼目睹那家伙的强大后,也难怪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们也去请求Baroque和Dolls来帮忙吧。这样比起只靠我们几个来做,生存的几率会更高一些吧。」
派蒙和古辛果然还是不太能接受的样子,但他们总是会服从我的选择。大叔则是从最开始就决定要这么做一样,既不表示反对也不表示赞成,看来已经在思考下一步棋了呢。
「我说一点可以吗?」
又有新的作战么。别一个接一个地想作战计划啊。真是的,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啊。
「能别用大叔这个称呼叫我吗?我应该还没有到那个年纪才对。」
我一瞬间目瞪口呆。这个人居然在意这个吗?搞什么嘛。明明那么一张认真的脸,说出口的却是这种话。
就算失去了记忆,他也表现得十分沉着冷静,连表情也都完全没有改变。他也强得异常,就算从地上摔了下来也依旧活蹦乱跳。但是居然会对被称呼为大叔特别在意。不知为何,我终于有了一种接近了他的感觉。虽然他也是大人,却和那些神大人们不同。
我第一次觉得看着这个人的脸很有趣。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开心起来。试着取笑了他一下,派蒙与古辛也同样觉得有趣起来。明明这个人和西蒙相比,年龄也好气氛也好都完全不同,但我总觉得就像是回到了那段时光一样。好怀念。大叔最后还是说道「你们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但看上去就像是有些闹别扭一样。
「有何贵干?」
Baroque·Red的基地坐落于废墟之中。他们之所以没有特别隐藏自己的基地所在地,就是为表明自己充满自信。格剌希亚站在前方,他身后的成员们手上也都拿着武器,以可以立刻开始战斗的气势严阵以待。他们露骨地表示自己的敌意,辱骂着我们,但格剌希亚只一句话就让他们安静下来。格剌希亚确实是个血性方刚的家伙,但同时他也很明事理。
「我们想把白色的装甲骑士引出来。这样下去,我们都会被他全灭的。」
在我解释我们作战的全貌期间,格剌希亚一言不发地听着。不过。最先开口回我们的却是贝利托。
「喂!区区白色的装甲骑士,就算我们不和你们联手也能打倒……」
「恐怕,就算你们借到我的力量,也很难直面那个家伙吧。」
为自己领队少有的弱气发言而惊讶的应该不只贝利托一人吧。当然连我也有些惊讶,不过在听到他的下一句话后我便能够接受了。出乎将格剌希亚吹上天上一般的贝利托的意料,格剌希亚唐突攥住贝利托的衣襟,用着不像是对着同伴的、宛若来自地底般的低沉声音诉说的自己的怒火。真是的,这个血性方刚的家伙。
「听好了。野生动物必须要看清敌人的力量才行,否则就会变成对方的饵食。不想变成那家伙的饵食、不想死的话,就给我认清自己。」
格剌希亚像是把贝利托扔出去似的松开了手。贝利托刚才的威势不知被丢到了什么地方,就这样陷入了沮丧之中。只要看过格剌希亚的战斗,便能清楚明白他也重视着自己的伙伴。明明可以说明得再温柔点。从这对话的流向上来看我们的交涉应该是成立了吧,意外进行得很是顺利。
「我拒绝你的提案。」
格剌希亚的回答和我预想中有着一百八十度的不同。我向他询问理由,而他的回答既简单明了,也最像是格剌希亚会作出的回答。
「我确实说过我很难战胜他。但是,我可没有因此逃避的打算。不管是什么来碍事,我都会证明我的强大。」
我不肯罢休,继续试图说服他,但不管说多少遍他都没有改变回答的意思,甚至还想拿出锁种与我开战。看不下去的大叔打断了我们的争吵,强行结束了我们的交涉。
我表示出自己的愤慨。
「格剌希亚这个不讲道理的家伙,不都说了只要知道斩月那个家伙是谁就行了吗。」
「这也没办法,毕竟我们可是一直与他们战斗的对手啊。」
没错。不论是格剌希亚还是佛拉斯,我们都在这长久的一段期间,一直赌上性命战斗着。我们已经不可能成为朋友了,但我也并非是因为讨厌那些人才与他们战斗。就像我认同了格剌希亚一样,格剌希亚也认同了我。佛拉斯对此应该也是一样的。他们两个拥有着我没有的东西,而我也拥有他们没有的东西。就算他们是我哪天不得不打倒的对手,我也想和他们建起不错的关系。
(我真的,不打倒他们不行吗?)
根本就没有不用打倒他们的方法吧?
「这个国家就没有大人吗?」
大叔在四处观望的同时询问道。
「没有。我刚才不都说过了吗?这里的大人只有那群贵族们,其他人全都死了。」
不怎么改变表情的大叔第一次阴沉下来。他到底现在是在发怒呢,还是在悲伤呢?我不是很懂。
「我就告诉你吧。在八年前,有个来历不明的企业来到这个国家,做起了实验。不过,他们的实验最终失败了。于是,他们就将这个国家的一切烧成了灰烬。」
当时我可是远比现在还有年幼的小鬼。我一早就被叫醒,藏进了家里的隐藏小洞中。那个小洞最多也只能塞入一两个小孩子而已。父亲与母亲到底怎么了?因为我一直待在洞里,并不知道详细发生了什么情况。他们反复叮嘱我说他们一定会回来接我,所以千万不要离开洞。但在洞里,我没有任何可以用来了解时间的物品。我到底在那个地方呆了多长时间呢?对于尚身为小孩的我来说,待在那里的时间长得跟永远一样。于是我打破了与父母的约定,离开了那个小洞。但当我到了外面,我所见到的是与现在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地狱。怪物在大摇大摆地阔步前行,周围也化作一片火海。我听见了小孩子的哭泣声,还有大人们的悲鸣声。但不管在哪里我都找不到父亲和母亲。还活着的大人们也不知道是不是全被怪物们杀死了,不知为何全都消失了。孩子们被初次见到的武装起来的大人们拉走,被带到了地下的庇护所。但这不过是肮脏的大人们的陷阱。这里根本不是守护孩子的庇护所,而是将我们关进地狱的监牢。
「大叔啊。我难得在给你说明啊。你有没在听人说话啊?」
他又摆出一副空虚的眼神。
「别叫我大叔了。我叫贵虎。」
「……你想起来了吗?」
「嗯。那个家伙管我叫贵虎。」
那个家伙是谁啊?我正想出声询问他,但我没能发出声音来。我的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紧接着又剧烈跳动起来。这心悸明显是异常的,我一下因此站都站不起来。我听到了古辛的声音,看来让他担心了啊。派蒙则是一副绝望的表情,仿佛随时都会崩溃。
「和领队一模一样。」
在西蒙失踪以前,他确实经常按住心脏。他本人一直隐藏着,不过到最后似乎痛到连藏都藏不住了。大家也经常像现在的派蒙一样的表情表示担心,真是让他们困扰了啊。
这时我又听到很近的地方传来野兽的咆哮声。它又袭来了吗。
「那是什么啊?」
「那是Inves!」
连贵虎都没法掩饰自己吃惊的表情,一直以来摆着的扑克脸不知所踪。不论是谁,第一次看到这种怪物后都会腿软的吧。好了,要怎么办才好。Inves已经盯上了我们,马上便向我们袭击过来。我此刻非战不可了。但当我拿出锁种的时候,在我面前却被一个黑影挡住了。喂喂,你在干什么啊。你可是手无寸铁的啊?
「快带上艾姆走!动作快!」
贵虎对着派蒙和古辛呵斥道。那个声音将二人压倒,这才从恐惧之中回过神来。
「但是……」
「我告诉你,不是所有的大人都如你想象那般。快走!」
古辛立刻对那个声音做出反应,把我抗在肩上,逃出了这个地方。派蒙警戒着四周跟在我们身后。我向后回过头,贵虎空手与Inves为对手迎战的情景进入了我的眼中。太乱来了,那样可是会被它杀死的啊。因我的缘故而让什么人死去,又或是我的伙伴在我的面前死去,这种事情我已经不想再经历了啊。我试图压制我涌上心头的怒火与悔恨,用力咬住自己的下嘴唇,血的味道也马上就传入脑袋。真是苦涩啊。
当我的身体终于能使上力时,我们已经完全看不到贵虎的样子了。我使尽自己的力气,想要从古辛的肩膀上甩下来。大概没能使出多大的力气吧,古辛在我的施压下充其量就是走路晃了晃,并没有摔倒在地。
「我们得去救贵虎才行。」
「那种家伙,放着他不管不就行了。」
「怎么可能放着他不管啊!为了救我们,他可是赌上了自己的性命去战斗的啊!」
我的身体还是摇摇晃晃的。可恶。明明是这么紧急的时刻,我却不能去拯救自己的救命恩人,甚至还要被伙伴担心。我都做了什么啊。
「我感觉,那个人和我知道的大人不同。」
派蒙和古辛也找不到反对的话,低着头沉默着。我把这个反应当作是同意了也没问题吧?
「你这不都虚弱成这样了吗?凭你现在这幅身体,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这个声音我从未听过。像是使用男性的低沉声音操着女性的口吻说话一样。不过,这个声音又充满自信。眼前出现的这个身穿军服的人,应该是个男人吧。他的身体高大健壮,就算不问也知道他接受过特别训练。而我之所以说应该,那是因为他的言行举止就和女性一样。我可不记得在这街上见到过这么奇怪的家伙。这样一想过后,我倒是看到了个认识的家伙。在这个军服男的身后,显得有些畏畏缩缩的佛拉斯走了出来。
「佛拉斯,这人谁啊?」
不知为何,佛拉斯说话有些支支吾吾的。被他称作师傅的军服男一声呵斥后,佛拉斯立刻清晰地回应了军服男。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是来这里,是来寻找到你们这的那个失忆的好男人的。你们是知道的吧?」
我从口中说出贵虎的名字后,他又立刻说着啊好帅啊我着迷了这种像是女性表示喜悦的反应。难不成是贵虎的伙伴?
「你找贵虎有什么事?」
「我的雇主说要解决掉他呢。仅此而已。如果我待在你身边的话,我深爱的那个人就会过来吗?」
撤回前言。这个家伙是敌人。他一看到我亮出锁种后便笑了出来。他的表情就像是在说早已久等一样。于是那家伙也取出了锁种,而那也是我从未见过的东西。
「锁种?那家伙腰上的,是战极驱动器!」
「也就是说他也是装甲骑士吗?」
军服男一声令下,佛拉斯也准备参加战斗了。佛拉斯又露出了一直以来我讨厌的嘻嘻笑容,看来是打算在此全灭我们。
「做好觉悟吧。」
就当佛拉斯这么说着并取出锁种的同时,锁种突然掉在了地上。他并不是手滑了,而是唐突一脸痛苦地按压起自己的胸口。军服男骂着丢脸的男人,看来是打算硬拉也要把佛拉斯拉起来,便向他走去。
「佛拉斯。……难不成,连你也一样吗?会突然间感到胸口很难受,没错吧?」
直到刚才还一脸余裕的军服男停止了脚步,好像是被我们所说的话动摇到了。佛拉斯在站都站不起来的状态下,气喘吁吁地说着话。
「……Baroque的……格剌希亚也是……难不成……连我也……」
在这句话说到最后,佛拉斯发生了骤变。他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声,不论敌友,向周围的所有人发起了袭击。而佛拉斯最初的目标便是他的伙伴,军服男。不过那个人真是很强。佛拉斯可是队伍的领队,可他却比那还要强上些许,很轻松便阻止了佛拉斯的全力攻击。也就是说那个军服男也相当强大吗。这让我有些吃惊。看起来,佛拉斯的力量也比平时更强了一些。
「你怎么了啊,佛拉斯!」
他完全没听见我的声音,就像是被野兽附身了一样。直到现在他也在发着呻吟声,喘着粗气。在场的不论是人还是物,他都打算将这些全部破坏一样发出袭击。喂等一下啊,这可一点都不好笑啊。这就好像是……
「看来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呢。需要严加管教一下。」
军服男一脚踢开了正面向自己冲来的自己的弟子。佛拉斯自然是被踢到远处,之后发出了巨大的声音,浑身被光所包住。虽然不是很强的光,但还是让人难以直视。光逐渐散去,我慢慢睁开眼睛,最先进入眼中的是佛拉斯变化完成的那只手。那只像是怪物的手是什么啊。佛拉斯随即再次开始袭击起人类。没能理解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我们始终站在原地。直到佛拉斯向古辛发起攻击的时候,我才因伙伴的危机清醒过来,介入了二者之间。我看着佛拉斯的眼睛,不知叫了多少次他的名字。佛拉斯的眼中并没有光彩。之后不知道过了多少次,他怪物般的腕力减弱袭来。再一次对上目光后,他的眼睛又恢复了光彩。我一下就知道这是平时的佛拉斯。
我为佛拉斯能够恢复原状而感到了宽慰,但佛拉斯可并非如此。他的额头上冒着大滴汗珠,脸色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布满绝望。
「这什么啊。这什么啊。这只手,是我的手吗。啊啊……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大声嚎叫着。这并不是野兽的咆哮。那是一个叫做佛拉斯的,绝望的人类所发出的悲痛嚎叫。佛拉斯就这样跑离了这个地方。我向在场的所有人提议去追他,但却被军服男制止下来。他告诉我们,佛拉斯现在的强大绝不寻常。你那是什么话啊,他不是你的伙伴吗?现在佛拉斯可是在一个人痛苦着啊。还是说,你的意思是佛拉斯已经不是人了吗?派蒙也反对去追佛拉斯。但我认为,现在发生在佛拉斯身上的事情一定不会与我无关。军服男似乎也是同样的想法。最后,他和我一同摸起了身上的腰带。肯定在和我在想同样的事情吧。我们向佛拉斯的身后追去。
就结果来说,我们跟丢了佛拉斯。那绝对不是人能够达到的速度。派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直低着头想着事情。开始寻找佛拉斯后没过多久,古辛张开了自己紧闭的嘴。我意识到了他想说什么,但我却完全不想去听。总感觉,现在要是将那个说出口,我那拼命压制住的感情也会爆发出来。我近距离看到了佛拉斯的那个表情,而我可不想让伙伴们也看到我露出这个表情。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古辛一直在寻找着能说出口的时机。而他判断现在就是应该说的时候。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这个地方的气氛有了些许变化。古辛就像打开了决不能打开的潘多拉魔盒一样,带有一丝后悔的表情。接话的是佛拉斯的伙伴军服男。
「你刚才说过最近感觉胸口很难受对吧。记得还说过那个叫格剌希亚的孩子也是如此。」
不错。所有队伍的领队全染上了同一个疾病吗?怎么可能会是这样呢。
「大家都成为了装甲骑士战斗了,这便是共同点。那也就是说,成为装甲骑士的人们,全都会变成那个样子。这样思考会不会就比较自然了呢?」
这样思考的话,就会自然许多。这可是成为超人的道具,肯定会有什么代价。连这都没有察觉到的我,不就是个小屁孩吗?
不过这样我一下注意到了某件事情。我为什么要注意到呢?我又为什么没有注意到呢?这样一来,那一天的事情,那家伙的事情,一切都能说得通了。但是,我却不想相信。这个噩梦还要继续下去吗?谁都好,快否定说并非如此吧。我并不是很聪明,请聪明的什么人拿出根据来否定吧。
「难不成……领队也是。」
派蒙的脸再次阴沉起来。不对啊,派蒙,才不是这样。我只是想要一个否定啊。你摆出这个表情,不就像是在说这是真的吗?
「领队他也是装甲骑士,也是一样变得很难受,最后不知道消失到哪去了。也没有尸体,也没人见到他死去的现场。那样的话,就是变成了那个怪物了。这样思考不才比较自然?」
「可恶!」
为什么能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啊。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救不了他。我们以为只要持续战斗下去,活着再次见到太阳,我们就能与西蒙再会,所以才赌上我们自己的性命去战斗的啊。但我要是如此持续战斗下去,也是会变成怪物的啊?为什么啊?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啊?我们要怎么办才好啊?不管再怎么思考之后的事情,结果也是一样的。未来不论什么时候都令人感到绝望。
附近传来了Inves的声音。又是那家伙吗。那个白虎的Inves。出现的果然是一直以来的那个Inves。接下来它便开始胡乱袭击起人来。然而这里的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战斗,不会那么简单就被它干掉。它的攻击全被我们一一躲开。明明之前我从没有对打倒Inves抱有任何犹豫,但事到如今连踢出一脚都有些迷茫。毕竟这家伙曾经也是人类,搞不好还会是我曾经认识的人……难道说。不会是,这么回事吧。
军服男感到无奈,打算开始与Inves战斗。但我阻止了他。我有想要确认的事情。
「那家伙是这个地下都市里出现的第一个Inves。」
「啊啦,是这样啊?所以怎么了?」
「在领队失踪后……那个家伙就出现了。」
古辛因为悲伤,表情扭曲起来。派蒙在看到佛拉斯的那个情景后应该就已经察觉到了吧。他摆着一副难受的表情,头低了下去。
果然如此。西蒙,你居然变成Inves了吗。
西蒙将我视为目标,向我袭击来。我这次没有躲开他的爪子,站着正面接了下来。
「领队。是你吗?」
我知道的。他没有回答。我感受到的,只有令人厌恶的野兽臭味,与不像是人类的喘息。但我已经察觉到了。在我看来,他只可能是我们的希望,我们的英雄,我们所憧憬的那个西蒙。
「喂!快醒醒啊。快醒过来吧!」
「没用的哟!你觉得这个怪物能理解人话吗?」
他理不理解我怎么知道。即便如此,他也是人啊。他可是一直笑着听着伙伴说话的人啊。
西蒙甩开我的手。这次他盯上了古辛。古辛还没有从领队变为Inves一事中回过神来,在躲避那家伙的攻击时反应慢了一拍。能迅速反应到面对同伴的危机,这便是我所至今战斗的成果。我将锁种抓到手里,准备变身。
「快停手!」
就在我举起锁种,准备装备在腰带上之前,我的手被人抓住了。军服男站在我的面前。我用无比愤怒的口气问他为什么阻止我,而对方则是用更加愤怒的语气回复我。
「使用那个东西后你会变成什么样啊。你也想变成那个样子吗?」
哪有人会想变成怪物啊。但即便如此,我也有不论自己变成什么样都想要守护的重要的东西啊。
「这样下去他们两个就不行了!我要先拯救眼前的生命啊!」
我甩开制止的手,将锁种插到腰带上,紧接着我变身起来。我已经不知道这已经是自己的第几次变身了。我剩下的宽限期还有几次呢?
为了重新振奋精神,我大叫着,站到了Inves面前。
「古辛!你没事吗!」
古辛受了伤。抱歉,都是因为我的判断迟了。
「领队!西蒙!是我,艾姆啊!快醒醒!拜托了,快醒醒吧!」
他发出了Inves特有的叫声,向我发起了攻击。我在注意着不伤到西蒙,而对方则是真心要打倒我。想要持续躲避看来很困难了。但在我眼中,西蒙现在也很痛苦。他有的时候会突然停止攻击,用力抱着自己的头。这是并不像野兽,而更像是人类的行为。若是西蒙还留有自我的话,那他固执地以我们为目标就是为了来见到我们。把这个当作是西蒙的SOS,又会不会是我想得太好了呢?
西蒙再一次抱着头陷入痛苦。我感觉现在呼喊他的话,他就会变回原状,就想要看着西蒙的眼睛呼唤着他的名字。但我完全大意了。那家伙毫不犹豫将我撞开,向古辛与在给古辛做治疗的派蒙袭击了过去。已经赶不上了。
「快住手!」
这个时候的事情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回过神来,我身体擅自动了起来,拔起了剑,向西蒙砍去。但是不论我砍了多少刀,他都站在那面对着我。所以,我将手放到腰带上的小剑上,连续挥下了三下,腰带随即发出了一道男人的声音。我积蓄好力量,用全部能量撕裂了Inves。西蒙就此倒在原地。
「领队!」
我立刻跑到了倒在地上的怪物身旁。虽然他仍旧是一张怪物的脸,但确实叫出了我的名字。
「……艾……姆……」
我亲手杀死了伙伴。纵使身穿着骑士的装甲,我的眼泪也在其中自然流了下来。
「呜哇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