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
周围传来了小孩子的吵闹声。声音虽然尖锐,不过孩子那种特有的透明音质不会让人感到厌烦。
『回来了!回来了……』
『会不会带礼物呢?』
『我们去接他吧?』
到处都是孩子们的叫声、以及啪哒啪哒追逐的脚步声。
真红的夕阳,没入地平线的彼方。
『悌诶,太阳已经落山了。可以回来了。』
背后一身少年装束的拉克西向他靠近。
悌诶没有回头。
『太阳一下山,风就开始变凉了哦。』
拉克西把手搭在悌诶的肩膀上。
悌诶还是一动不动。
『在看夕阳吗?今天的夕阳很漂亮啊,一旦进入沙尘暴的季节,看得就没那么清楚了。』
嘴上虽然那么说,不过拉克西也知道悌诶不是在看什么夕阳。他的眼里看不到任何东西。
这个世上,所有的一切!
『悌诶……』
拉克西有些焦躁,她在悌诶的面前蹲下来,仰望着悌诶的脸。夕阳将悌诶的脸染成薄红色。那双这世上稀有的瞳孔:右眼是祖母绿色,左眼是紫水晶般紫色的悌诶的双眼,被人称为世界之相。“世界”……是掌握着这个大陆命运的钥匙,这个意思的真相,恐怕连悌诶本人都不得而知吧。
就算这么近的距离,悌诶的眼睛也没有看着拉克西。
悌诶拒绝接受现实。
在悌诶第一次认识到愤怒这种感情爆发后,使得特?阿迪鲁的城墙完全沙化。在对自己的所为感到茫然之际,城墙瞬间就坍塌了。陷入混乱状态的群众一下子涌向广场。被卷入人群当中,为了保护王黑影团已经竭尽全力了。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伯斯和奥鲁本将悌诶和拉克西带走。就这样逃离了特?阿迪鲁。
逃走的时候,悌诶还保持着清醒,知道拉克西没事了,他要为她包扎伤口。
任谁看来,拉克西都是被黑影团刺伤。但是拉克西是人质,是不可以杀死的。黑影团的男人只是用剑柄击晕拉克西而已。拉克西身上的沾到的血,是她夺剑时刺伤的其他黑影团人的血。
悌诶对连这些都没看出来的自己感到羞耻。如果保持冷静的话,从灵光的颜色就能查知这一点。在黎明到来之前,悌诶将自己封闭了起来。封闭在自己的牢笼里: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听,什么也不说……这让拉克西感到焦急。
『哇!是伯斯叔叔、伯斯叔叔回来了!』
抱着复杂的情绪看着悌诶的拉克西,在孩子们喜悦的叫声中回过神来。
在这里作为自由战士的伯斯,在孩子们中间……特别是男孩子中非常受欢迎。因为自由战士是战士中的战士,男人中的男人。况且对象是维尤拉自由战士也不会拒之门外。
维尤拉……是啊,这里是维尤拉的村庄。
一千年以前……在这个大陆还是共和国联邦的时候,没有贵族和奴隶之分。接连不断的天灾人祸,使之迎来了群雄割据的时代。不久,便产生了各种各样的阶级制度。
王、大贵族、小贵族、平民、奴隶、以及不属于任何一个阶级的、被人们到处驱逐的维尤拉。
维尤拉人一般不与外界交往,就这样组成独自的共同体,默默地生活着:沙漠的外侧,贫瘠的大地尽头、低浅的山谷间是他们的栖息地。在到处都是裸石的山坡上种植的旱田,栽培几种作物,只够勉强维持温饱。村人大多在特?阿迪鲁或者稍远的村庄乞讨、跳舞卖艺,拣一些别人施舍的钱回来。女人生活困难的话,就向过往的行人出卖自己的身体,小孩子可以若无其事的做小偷。但是,这样的村人还是温和地接受了悌诶他们。也许因为:他们同样是这个世界所排斥的人吧。
『悌诶……』拉克西在呼唤悌诶,『伯斯回来了哦!』
伯斯想去看看特?阿迪鲁的情况,早上混在艺人们当中出去了。
『伯斯叔叔!』
『伯斯叔叔!』
伯斯被小孩子包围着微笑着走过来。大家都染上了夕阳的色彩。
『伯斯叔叔!』
『伯斯叔叔!』
『叫我剑术……』
『以后吧。』伯斯回答,『明天一定好好教你们。』
穿得破破烂烂的孩子们表情却非常的阳光。
『拉克西……』
从村子的广场处爬上石子很多的坡道,伯斯开口呼唤拉克西。
为了和村人一起行动,他故意穿着脏污的衣服,但是那高人一头的身材与健壮的体魄是无法隐藏的。
『怎么样?他的情况……』伯斯看着悌诶问。
当然,悌诶完全没有发觉伯斯的存在。
『还是老样子。』拉克西摇头。
『伯斯叔叔,那个人生病了吗?』
最后还粘在伯斯身边的,是村里的一位十二、三岁左右的少年,长得非常可爱,名叫基塔。奴隶和维尤拉都只有一个名字。
『要说生病……也算是病吧。』
『那去请巫师帮忙啊!』基塔说,『如果我去拜托的话,可以不要钱的哦。』
说是巫师,其实就是咒医。在这个大陆上,医生不仅使用药,还使用相同的咒术驱赶引起病因的恶灵。
『他就是药师哦。』
药师是指不使用咒术但用药治病的人。
『药师……』基塔重复着拉克西的话,盯着悌诶的脸看。
『自己也生病了啊……明明那么漂亮。』
少年慢慢地伸出手,去触摸悌诶白净光滑的脸。虽然有点脏,但是基塔跟悌诶一样是白色人种,拥有透明的白色肌肤。即使被少年的手接触,悌诶依然一动不动。
悌诶极端避免与别人身体上的接触,因为一旦接触,对方的感情就会逆流过来。有时候不止是感情,还有心中强烈的欲望。
不过,现在的基塔只是很温柔,这让拉克西不由得感到嫉妒。
『悌诶,我们进去吧。』拉克西拉着悌诶的手腕。
『啊!』悌诶在退缩。
『啊……啊……』悌诶挥开拉克西的手,用双手捂住脸。
『悌诶……』
伯斯温柔地讲手搭在悌诶的肩上,悌诶只是突然将脸覆上,他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听。
『没关系……不要紧的。』伯斯说着将悌诶腾空抱起来。
『哼……为什么只有我……』拉克西不满地撅起嘴,『为什么只拒绝我?!』
『现在的悌诶就像一面镜子。』伯斯一边说一边向家里走。
『镜子……』
『是啊,悌诶可以完全照出我们的精神状态,现在的你,精神很混乱。』
拉克西乍舌,伯斯说的没错。她无法提出反驳。
『那……城里怎么样了?』
没办法,拉克西只好转移话题。
『阿度利艾已经加强了兵力,听说工兵团马上就要过来了。』
『工兵团吗……』
阿度利艾的工兵团闻名遐迩。除了太阳帝国的首都埃斯迪?凯德的工兵团之外,它可以称得上是大陆第一。
特?阿迪鲁的城墙被毁坏还不到四、五天,再建工程已经开始了。
『非常完备的组织啊。』伯斯说。
『想要颠覆阿度利诶王国的支架几乎是不可能的。』
拉克西还无法下定决心:拉克西的剑术老师、伊塔鲁公国的大臣奥鲁本一味地要她加入颠覆阿度利诶王国,再兴伊塔鲁公国的行动之中。
北方的霸主阿度利艾……拉克西也知道颠覆它没那么容易。
『奥鲁本呢?』
奥鲁本应该也混在乞讨的人当中进入特?阿迪鲁了。
『我不能进城。』
不管怎么说,伯斯还是太显眼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古拉乌鲁和他的属下黑影团发现。
『奥鲁本进城了,他应该可以打回来更详细可靠的情报。』
城里还有他的同伴,要决定这之后将如何行动的话……现在情报不足。
伯斯进入村民提供的房间,将悌诶放在角落的床上。说是房间,不过是个用泥土堆积起来的小屋,床也是,就是在几块木板搭起来的上面堆满了稻草。虽然非常的简陋,但是对一直在沙漠中露宿的伯斯跟拉克西来说,有个屋顶就很难的了。
『伯斯今后打算怎么办?』
在另一张床上坐下,拉克西问。因为是房间非常狭小,放两张床和一个桌子就很挤了。伯斯睡在地板上。那么脆弱的床铺,向伯斯这样的大个子,恐怕一坐下去就会塌吧。
『怎么办……我?那要看悌诶了……』伯斯转身看着悌诶说。坐在床上双手抱膝的悌诶,一如往常地望着虚空。
『等他从壳里出来吧。』
『壳……』
『你打算怎么办?』
拉克西跟伯斯不同。悌诶不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没有必要跟伯斯一起守护悌诶。
再兴伊他鲁这个梦想无法完全舍弃,但也很难下决心加入奥鲁本他们的组织:加入的话,必定会被推为盟主。
『我……』拉克西托着腮迷惑地说,『也不知道。』
拉克西看着悌诶,她想听听悌诶的意见……也许她只是想听他说放弃再兴伊塔鲁,大家再一起出去旅行这种话。
数日后,村子的附近装有各种各样的材料的运输队以及工兵团开始通过。
特?阿迪鲁的工事大概马上就会展开吧。这样就会聚集更多的人。想必古拉乌鲁在阿度利艾已经开始着手召集人手。特?阿迪鲁即使在军事上也是重要的据点。
大量的人聚集再次,对村民来说就意味着旺季。村子的饮水场,部队一定会在那里休息。这时大人门会在那里卖艺,小孩子门会在那里乞讨、或者扒窃。
『那,伯斯叔叔!』一天,基塔对伯斯说:『也带悌诶先生到饮水场去看看吧,很热闹的哦。』这数日来在饮水场的周围设置了许多临时小店,像市场一样热闹。
『去那里看看的话,悌诶先生说不定会从壳里出来了。』
基塔还不太明白“壳”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单纯的在模仿伯斯的口气说话。
『饮水场吗……』拉克西倒是跃跃欲试,『说不定是个很好的刺激!』
『喂喂,悌诶是绝对拒绝这种外界刺激的。』伯斯惊讶地说。
『所以说是刺激疗法嘛。』
『对对……嗯?』
基塔其实什么也不懂,就跟着帮腔。在这些奇怪的地方他们倒是相当的合得来。拉克西和基塔就这样东拉西扯地说了一堆,最后还是决定把悌诶带到饮水场去。
当然,不能办作卖艺的人混进去,虽然可以混在乞讨的同伴中,但是问题是悌诶的眼睛。只要一看到他的眼睛,马上就会被识破了。
『果然还是不行啊……』
『要放弃还太早了吧,拉克西!』基塔说。
基塔对伯斯和悌诶都加敬称,只有在叫拉可西时只叫名字。拉克西对此非常不满。
『看不到眼睛的话……用面纱蒙上头不就行了。』
『面纱吗……』
『嗯,穿女装的话,蒙着面纱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是啊……』
拉克西上下打量着悌诶,说是女装,不过是混在乞丐中也好不起眼的破衣烂衫,但一想到可以让悌诶穿女装,拉克西就说不出的痛快。
他们把非常显眼的伯斯留在村里,带着悌诶和其他的村人一起去了饮水场。
就像基塔说的那样,饮水场非常的热闹。
这里有为小憩的兵队及工程人员准备的临时休息场所以及商店。特?阿迪鲁的特产水果价格飞涨,这附近的瓜虽然是剥了皮吃的,但是水份很多,可以适度缓和体温,让身体凉快下来。不过,不管耕作是多是少,维尤拉不能把农作物卖给维尤拉以外的人。这是被禁止的。就连跟平民一起在神殿祈祷都不被允许。同样也不能在沐浴场洗澡。这对在偏远山村的新伊塔鲁公国长大的拉克西来说,简直难以置信。那些不通人情的平民和贵族,根本不把维尤拉当人看。
『他们跟我们有什么区别?!』
眺望着拉着悌诶的手的基塔,拉克西陷入了沉思。虽然被太阳晒成小麦色,但白色的肌肤、金色混杂着灰色的头发,绿色带着茶色的瞳孔,让基塔有着透明的美感。对于一个十三岁少年来说,身体显得过于单薄瘦弱,手脚纤长。这少年如果生在贵族、或者有钱的平民家庭又将是怎么样的命运呢?
拉克西非常羡慕他那种清澈见底的纯洁。至少,心中充满着邪恶以及像拉克西现在这样迷茫的人,是无法若无其事地牵着悌诶的手的。
伯斯是经过精神上的锻炼可以斩断迷茫,本来剑术与心技就必须共通。但是基塔的话,恐怕是本性所致吧。
『啊,卖东西的,卖东西的!』
基塔将拉克西和悌诶留在原地,一下子钻进热闹的地方。
『悌诶……』拉克西不介意对方是否听到,『知道吗?有好多人啊,这些是为了修建特?阿迪鲁的城墙赶来的同伴。』
拉克西小声对他说:『我没有为城墙被毁坏的事生气哦。』
悌诶还是什么都不看。
『城市不是靠城墙维持的,是靠人……这是以前父亲的口头禅。妈妈和哥哥也一直这么说。』
悌诶用薄薄的麻布将脸全部遮了起来。
『特?阿迪鲁……不对,伊塔鲁至少这点生命力还是有的。』
拉克西拉着悌诶的袖口,悌诶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悌诶……』拉克西轻声呼唤着悌诶,『今后……你要去哪里啊?』
前方突然出现了骚动。
『喂——谁来抓住他!』
一个士兵大叫。
『就是他!那个小鬼!』
拉克西立刻转头向声音的方向望去。
两个士兵追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
『小偷!』
『小偷!』
士兵唾沫横飞。
孩子跑得很快,但他还太小。眼看着马上就要被追上了。
『你这小兔崽子~~』
一个士兵将手伸向他。
『算了,算了……』
这时,突然有人插了进来。
『哥哥,等等,他做了什么?』
是基塔。
『这小家伙只有五岁!怎么可能是小偷。』
少年躲到基塔的后面,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
『我不管他是五岁还是婴儿,』士兵叫嚣着,『维尤拉的孩子生下来就是小偷!』
『小偷?』基塔摇着头,『为什么这小家伙是小偷,如果你怀疑他的话,可以搜他的身啊。』
基塔把少年推倒他们面前说。
两个士兵立刻开始搜少年的身体,此时黑压压地已经聚集了一群人。
『没有!』一个士兵说。
『没有……』另一个人也摇头。
『是吧……士兵哥哥。』基塔天真的回答,『这样随便怀疑别人很过分哦。』
『等等!』一个士兵说,『一定是刚才他藏到你身后的时候把钱包交给你了。』
『对!肯定是这样!!』还有一个人立刻随声附和。
『我?』基塔特意惊讶地睁大眼睛。张开双臂。
『你要怀疑我的话,我也让你搜好了。』
两个人又将手伸向基塔。
『干得漂亮啊……』拉克西摇头。
她知道基塔从少年那里接过钱包,趁着两个士兵搜少年的时候,已经传给人群众的同伴。整个过程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没有……』
『没有……』
两个士兵一连莫名其妙地互相对望着。气氛变得很压抑。
基塔若无其事地说:『所以我就说士兵哥哥你搞错了嘛,一定是掉在什么地方了。』
『丢了……』
士兵无法肯定,一脸不爽地看着基塔。到底是丢了还是被偷了完全摸不着头绪。
『总之……跟我们没关系。我们走吧。』
基塔牵着少年的手正准备离开,这时,一个士兵堵住了他们的道路。是这个班的小队长。是个块头很大,一脸粗糙的男人。
『等等!』队长怒吼着!就连基塔也感到战粟,立刻想从他身边溜走。不过被他阻止了。
『你这个小偷!』队长大吼,『我看到了!』
突然,队长“铮”地拔出腰间的剑就砍。
『你们这些肮脏的维尤拉人!』
『危险!』基塔向少年跳去。
噗哧!
队长的剑从基塔的肩口深深刺到后背
『基塔!』
要跳出来的拉克西被村民阻止了。想要跳出来的不止是拉克西,伯斯也是。因为担心拉克西和悌诶,他在离他们稍远的地方看着他们。伯斯也被人阻止了。
『长老!』
阻止他的人是村里兼村长的长老。维尤拉村里最具有权威的人。
『住手,伯斯先生。』长老小声地说,『现在在这里引起骚动的话,今后会祸及到村里。』
『但是……』
『求求你了。』
长老拉住伯斯的手,伯斯放弃了。他不想给对他们有恩的村人添麻烦。
『你们……难道只是忍耐吗?』伯斯拼命地压制自己的感情。
『是啊……只有忍耐……』长老苦涩的回答。
基塔被村民们搬到长老家里
他身负重伤。医生立刻赶来。但是任谁都看得出,这时咒医也无法治疗的伤口。
『啊~~为什么这种时候悌诶还不恢复啊?!』拉克西仰天长叹。
拉克西看到过悌诶为重伤的伯斯治疗时高超的医术,如果是悌诶的话,说不定能救基塔。但那时,悌诶即使看见到在血泊中的基塔,也没有皱一下眉。不,也许悌诶根本就没有看到……他只是将自己封闭内心的葛藤中。
『好可怜,连基塔也碰到那种事……』
拉克西带着悌诶去了长老家。紧张地张望着房间里情况的伯斯听到了长老的话。
『连基塔也……是什么意思?』
『这孩子本来就跟母亲相依为命,母亲在一年前也是被阿度利艾的士兵杀害的。』
『阿度利艾的士兵……连女人都杀啊!那帮混蛋!!』
拉克西声音变得尖锐:
『因为维尤拉的女人不是女人。』长老露出了寂寥的笑容。
这也许是他半生都没对任何人说过的话,他是个相当有学识、受到村民们敬重的人。
『基塔母亲也是个美人,为了养活基塔,卖身给阿度利艾的士兵,某一天,兵队的一个人不肯付钱。』
『虚伪的家伙……』
『然后就根他们发生口角……之后,那个人就像刚才对基塔那样……』
『真过分……』拉克西发出悲鸣,『明明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基塔是个好孩子,即使一个人生活一点都不阴郁,还会照顾比他小的孩子……』
是啊……基塔就是为了保护比他小的孩子才遇到那种事。
『悌诶、悌诶!』
拉克西呼唤着依然呆然的悌诶。
『救救基塔吧,如果是你一定可以救他。』
『怎么说呢……』长老摇头,『基塔的伤口那么深,如果无法缝合伤口……』
『缝合伤口?』拉克西问。
『就像缝布一样……』
『我也听说过。』伯斯说,『以前的共和国联邦首都阿斯特?凯德,听说还留有那种医术。』
伤病的治疗情报是战士之间重要的话题。
『长老您也知道?』
『我在年轻的时候也曾经是个战士,遇到了有这种医术的医生为我缝合了伤口,捡回了条命。』
『伤口……缝合?』拉克西重复着他们的话,『悌诶,你能做到吧?』
悌诶没有看拉克西。拉克西伸手抓住悌诶的手,他依然没有反应。拉克西在悌诶面前紧紧握住悌诶的双手凝视着他。
『悌诶……悌诶……救救基塔!』
悌诶痉挛似的动了一下。
『悌诶……是基塔啊!你应该知道基塔吧。他不是一直对你很亲切吗?你应该认识他……是啊,一定……』
拉克西拼命地抓住悌诶的手不停地摇晃。
『拉克西……』上前要阻止拉克西的伯斯突然闭上了嘴。
像雕像一样完全没有表情的悌诶,白皙的脸上出现了少许的阴影。
『来吧……悌诶!』拉克西牵着悌诶的手把他拉到房间里,将他压到床前坐下。
『啊……』从悌诶的嘴里泄露出了轻微的声音,基塔离他只有数步远。悌诶双手的手指动了一下。少年就躺在眼前粗糙的大床上。全身痉挛、痛苦地喘息着,光滑的额头被汗水湿润了,村里的女人正在用布帮他擦汗。枕边,咒医正在唱着咒文,为他制作替身的木偶。床上的布被鲜血染红了。
悌诶就像全身失去了力量一样,在旁边跪了下来,用双手捂着脸。
『悌诶!悌诶!』拉克西大叫。
悌诶短时间内完全拒绝外界的声音,不久,幽幽地转过头来,平静得说:『请去准备一些开水。』
Ⅱ
满天的星星装点着漆黑的夜空。悌诶从小屋走出来在外面的岩石上坐下,眺望着星星消失的地平线。这里接近山谷的出口处。再往里面走是隐藏在山谷之中的梯田。看起来跟地平线联成一体。
『悌诶……这么晚怎么又跑到外面来了,我不是说过会感冒的吗?』
拉克西从小屋出来为悌诶披上了一件外套。悌诶回头看着拉克西。
『为什么一直看着地平线?』悌诶沉默地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除了为重伤的基塔疗伤之外,其它的时间他都是呆呆地眺望着地平线的同一个方向……
西面的方向是背后被广大的沙漠控制的特?阿迪鲁,而悌诶一直看的是北方。那个方向到底有什么呢?拉克西不得而知。
悌诶那封闭的内心当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过至少比前一段时间的状态好。现在拉克西叫他他还会回头,拉克西说的话他也会侧着头去听……只是,他几乎不开口说话。不仅如此,就像刚才那样,一不注意,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又开始呆呆地眺望着远方。不过拉克西已经不像原来那么焦急了。悌诶在看到受伤的基塔时恢复了意识,看到那种缝合伤口的精湛手法,让拉克西确信:悌诶一定会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基塔不仅捡回了一条命,而且恢复的很快。
『悌诶先生、拉克西!』开口叫他们的正是基塔。
『基塔……你已经可以下地走了吗……别活动的太厉害,小心伤口会恶化!』
基塔是两三天前刚被允许可以稍微下地走走的。
『我的身体才没那么弱呢,更何况这里还有名医嘛!』基塔用他那绿茶色的瞳孔出神地看着悌诶。
『名医……的确是名医啊。』
『对了对了……我是来叫悌诶先生和拉克西回去的。』
『叫我们?』
『嗯……长老有话要说,快点!』
长老家,实际上也是个小房间而已,伯斯和奥鲁本已经在里面了。
『这个村庄已经不安全了。』
等到悌诶和拉克西都到齐了,长老说。
『说不安全……果然是……』伯斯问。
『是啊,黑影团已经开始向这附近靠近。』
应该是已经嗅出他们三人,不,加上奥鲁本他们四人的存在了吧。
『黑影团啊……这样的话,我们再留在这里也会给这个村子带来麻烦。』伯斯的额头浮现出阴云。不能在村子里久留。不过,悌诶还没完全恢复,不适合长途旅行。
『村子里的事你们不用担心……』
『长老大人……』奥鲁本开口问。
虽然是下级贵族,但奥鲁本毕竟也是贵族,面对连奴隶阶级都不如的维尤拉族的长老……有着很大的身份代沟,但同时却有着昔日作为战士的同志般的亲近感,奥鲁本的语气显得十分的亲切。
『我想问您一件事,据说黑影团大多数都是维尤拉人,这是真的吗?』
『是事实。』长老非常干脆地承认,『虽然感到很悲哀……但那是事实。』
长老点头,他掩埋在皱纹里的双眸,总是温和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但时不时的会闪耀出锐利的光芒。
『维尤拉有很多人拥有特殊技能,所以从先王那代就开始利用维尤拉族人。』长老紧皱眉头,『维尤拉就是维尤拉……不要的时候就如同舍弃一张废纸!』
『我们还是离开村庄比较好……』伯斯回头看了看旁边的悌诶。
『我有想去的地方。』突然开口的悌诶让周围的人十分的震惊。
『不……是必需要去的地方。』悌诶已经很久没有向刚才那样非常明确地表态了。
『你打算去哪里?』长老对悌诶的态度非常慎重。
『一四八共和国……迪姆的废墟。』
『迪姆……最后的共和国吗……』
『我是在迪姆出生的,最后一个孩子!』
悌诶继续说,『我的祖父是迪姆共和国最后的评议会议长。』
『阿维鲁?巴莰殿下!』
长老和奥鲁本异口同声地叫出来。
第二天天还没亮,一行人出了维尤拉的村子,走的不是正规的大道,而是只有少数人知道的隐蔽路线。他们向北行进。
北方……是悌诶一直眺望的方位,那里正是被毁灭的迪姆共和国。带路的是村里的一位年轻人和基塔。拉克西很担心他的伤口,本人却说『跟着主治医生一起旅行有什么好怕的?』
悌诶也没有阻止他。
在街道引起骚动的基塔,说不定暂时离开村里一段时间比较好。
『真是个好地方啊。』
进山之后,拉克西最后望了一眼身后的村庄感叹道。至少,在村里居住的这段时间,他们守护了拉克西他们的安全。村民们有特别的情报网,监视事态的发展,在村子的附近,连一只蚂蚁也被想从他们眼皮底下溜过。村里的人相互守护着村里的同伴。
『你真的这么觉得?』基塔抬头用清澈的大眼睛盯着拉克西问,他个子稍微比拉克西矮一点。
『什么吃的都没有,在那种又小又脏的房间里睡觉……』
『贫穷我已经习惯了。我的国家也很穷。』拉克西眺望着远方说,『一到冬天,孩子们都饿的直哭。』
『哦……看不出来拉克西也吃了不少苦呢。』基塔用一副小大人的口气说。
悌诶他们居住的维尤拉人的村子坐落于特?阿迪鲁东边的阑帕提斯山地的山脚下。阑帕提斯不算是什么高山,比灌木林地带稍微高点,相对的水资源却非常丰富。
从这里流出的水与阿德?阿特纳大河汇合后向东北方向流去,滋润着阿度利艾王国的平原地带,直达到首都。
从阑帕提斯山地的西面山脚下向北走半个月左右,一行人进入卡塞斯的领土。这里是以前的卡塞斯王国。悌诶他们绕过卡塞斯首都直接进入玛利奥湖。
船是玛利奥湖盛行的交通工具。基塔和另一个带路的人拉尤听从了卡塞斯的维尤拉村人的忠告,准备坐船过去。
卡塞斯的维尤拉人轻快地为他们驾着小舟出行。小舟继续向北方行进。步行至少要三天的路程,水程用不了一天。
玛利奥湖曾经也算是大陆屈指可数的大湖……受大陆北部和西部沙漠化的影响,湖水的水位开始逐渐下降。现在已经看不到昔日的景象了。尽管如此,如果不是眼睛特别好的人,也无法看到对岸。
『好大~~』
拉克西第一次看到湖,非常的兴奋。不过,一提起要乘船她就开始忧郁不决。那可是要在水上行驶啊……
晴朗的天空,湖面上吹起了微风。带着湿气的微风吹在人身上凉凉的。一行人着陆时已经接近傍晚。现在几乎没有人敢接近迪姆的废墟。撑船的人在他们上陆之后立刻返航了。
上陆后向前走了不久,唐突地出现了石阶。
『这好象是过去码头的遗迹。』年轻的领路人尤拉说。他是个二十岁左右健壮的男子,肤色是跟基塔不同的古铜色。维尤拉既没有民族也没有姓氏,经过千年的历史勉勉强强地形成的一个阶级,人种杂多。
『过去的码头……码头就是停船的地方吧?!』拉克西歪着头想。
『是啊,迪姆在灭亡之前这里是城门哦。水都是从这里流进来的。』基塔进行说明。
『不过本来,迪姆就是在湖当中的一个岛上建筑起来的城市。』奥鲁本说。奥鲁本在年轻的时候,曾经作为伊塔鲁公国的使节到访过灭亡前的迪姆共和国。
巨大的大理石砌成的石阶……隐藏于杂草丛中的残石和瓦砾向前蜿蜒延续着。
『这就是……迪姆……?!』伯斯睁大了眼睛。
作为佣兵他周游过各国,也看过不少灭亡或被破坏的国家,但像这样被彻底破坏的国家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仅仅十七年时间,就崩坏到这种地步吗……』
都市的周围更加惨烈,几乎寸草不生!那曾经是迪姆的农田,十七年前,为了不让这里的农田再次耕作而撒上了盐。
『迪姆……一八四共和国……』悌诶呢喃着一个人向前走。
『悌诶……』
想出声叫他的拉克西被伯斯无言的阻止了,因为这片废墟正是悌诶出生的故乡。
拉克西立刻就领会了。一行人离开悌诶一段距离慢慢跟在他后面。
回头一看,现在太阳已经没入了水平线。
太阳沉入水中。
拉克西想:『会不会再也无法升起来呢……』拉克西慌忙地打消这个念头,实在是太不吉利了。
太阳就像溺水一般消失在水平线上。傍晚的黑暗立刻到访。
『起风了。』尤拉说着缩起健壮的身体。
就像尤拉说的那样,湖面开始骚动,冷风吹来。
『是沙尘暴来了吗?』基塔盯着湖面。
湖心掀起了波浪,湖里像这样大的风浪还真稀奇。差不多该进入沙尘暴的季节了吧。来这儿的途中,也曾有一天因为沙尘暴无法赶路。那时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躲进岩石的阴影处,用外套将自己完全裹住。刚才还海天成一片的星之海洋,现在湖面却突然骚动起来。如果是沙尘暴的话,应该是乌云密布,空气非常的干燥,从西部的沙漠吹来的微粒子状的沙尘跨越湖面来到这里。带来沙尘暴的季节风,是夏天特有的标志。这意味着这个地方夏天即将到来。不过,夏季并不是充满恩惠的季节,当旱季到来,也是植物完全枯死的季节。
悌诶与其他人相隔两三米远的距离,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后就一动不动了。这里的石头那么的脆,是因为经过烈火的焚烧,又经历了十七年的风吹雨打。
吧嗒……吧嗒……
突然,开始下雨了。
『雨!』基塔跳了起来。
『真奇怪!刚才还满天的星星呢!』
抬头向上看,已经没有了星星的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起了一层雾。
『那是……』伯斯和拉克西相互对望了一下。
『悌诶又开始哭泣了吧……』
拉克西回头看了看因为雾气身影开始模糊的悌诶。
薄雾和湖面上起的风,都是因悌诶的悲伤无意识呼唤而来的。
『真是的,总是给身边的人添麻烦……』拉克西边用手不停地擦眼睛边说。
总是下意识地抑止自己感情的悌诶,一旦感情喷发,不仅会把周围的人,甚至连精灵们也会被卷入其中。刚才的风暴就是因悌诶的悲伤引起的。伯斯和拉克西虽然知道风暴的起因,却无法阻止。
悌诶的悲伤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里是悌诶灭亡的故国。
呼呼——
风开始变强。
呜呜呜……呜呜呜……
混杂在风中,有细微的声音传来,伯斯也注意到了。但是就连伯斯刚开始也以为是幻听。那听起来好像是人的呻吟。
『那……伯斯叔叔……』
基塔也听到了,『你听到人的声音了吗?』
『那个……你不觉得风的声音分奇怪吗?!』拉克西立刻歪着头去听,『感觉有点……毛骨悚然。』
基塔立刻躲到伯斯的身后。
雨终于停了,但同时却刮起了大风,毫不留情地吹向伯斯他们。
无法生火,唯一的照明就是伯斯携带的蜡烛。一行人以伯斯为中心聚拢起来。
真是不可思议啊。刮这么大的风却不见雾散去。雾将五人以及离他们不远、陷入沉思当中的悌诶包围了起来。雾虽然没有流动,但的确在动,像漩涡一样慢慢地、慢慢地……带着微小的光芒,像燃烧着磷光的云母一般。它们在动,然后一个个的分离,变成不同的形状。
嗖……
眼前有个乳白色闪着光亮的东西飞过来。基塔吓的睁大了眼睛。
嗖……
不只一个。
嗖……
嗖……
白色的东西开始交错飞行,这是由雾气变化而成的。
『那、那是什么……?』
拉克西蹙起眉头。
『不知道……是悌诶召唤过来的吗……还是』伯斯慌忙收声。
还是……他们自己跑出来的……
没必要用这种话特意吓唬他们……而且其中一人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少女。伯斯常常会忘记这一点。
嗖……
嗖……
飞行的东西突然停止了。
不是停止了,而是轻飘飘地降落到地面上。没有声音。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停了。
降落到地面上的东西有一个人大小,不,不止是大小,连形状都很相似。
头、肩膀、躯干、手臂、脚……但是很模糊,即使有头,脸也看不清楚,有像手一样的东西,却没有手指,只是放出微弱的磷光。
滋溜……
像滑行一般在移动,看不出他们到底如何行动,只知道他们开始向伯斯他们靠近。
『不要!』基塔大叫,『他们在靠近!』
『伯斯……』
拉克西也抬头看着伯斯,脸上出现浓重的不安……
『他们……是亡灵吗?!』尤拉说。
『亡灵也好,精灵也好,没什么可怕。』伯斯冷静地说着,向悌诶笔直地望去:『那边有个可以跟灵说话,操纵精灵的人。』
一个人坐在稍远一点的悌诶,周围也聚集着这些白花花的东西,不,数量远远要超过伯斯他们周围的。
噢噢噢……
啊啊啊……
悌诶的周围,聚满了微弱的声音。
是的,是声音。
悲伤的叹息声。
白花花的身影,对于可以看到灵、与灵对话的悌诶来说,看得一清二楚。
他们是人类。悌诶周围聚集着发着微弱的灵光的人类。
多数人样子都非常的凄惨:有些人没有头,还有些人头像石榴的果实一样裂开,血和脑浆都流了出来;有些人眼球掉了出来,眼窝里什么都没有,还有些人手腕被砍掉了。有些人腹部被切开,内脏从伤口处向外流。
大家都盯着悌诶,不仅是身体泛白,眼睛也是白的。悌诶也是刚才才知道,他们是迪姆共和国的市民,被残酷地杀害,没有得以埋葬,就这样与都市一起被烧毁的市民……
悌诶环视着这些幽灵,他在等待,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会跟灵对话。
啊啊啊……
噢噢噢……
呻吟类似于悲鸣声。几百、几千……数之不尽的亡灵在悲鸣。这就是悌诶的同胞们的样子。
不久,悌诶看见在白色的幽灵当中,有人走了出来。
他当然也是亡灵。但比其他的亡灵显得更加的明亮,所以可以与其他的幽灵区分。
他的光芒太强烈了。是个身材高大、体格结实的五十多岁的男人,他保持着生前的容貌,相貌堂堂充满了威严。
悌诶觉得好像在哪里看到过他,他在找寻自己的记忆,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男人看到悌诶,露出了微笑。悌诶觉得很温暖。
不久,男人开始背对着悌诶开始向前走,但是他并没有就此离去。有时,他会回过头来停下脚步。意思是让悌诶跟上。悌诶顺从了这个亡灵,跟了上去。
他拨开幽灵们……向着被毁灭的都市的深处走去。
『伯斯,悌诶走了,悌诶走了!』
拉克西担心地说。她正要追去。不过在他们周围的白色的群体让他们根本无法动弹。
『不用担心。』伯斯很有信心的说:『悌诶应该已经习惯与灵相处了,要相信悌诶的能力。』
『就算你这么说……』
悌诶已经离开了拉克西的视野,与黑暗同化消失了。
男人的亡灵停在了都市中央的附近。据其它都市国家的构造推测,这附近应该是政府、广场和神殿。与广场比邻的应该是市场和剧院吧。不过,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在瓦砾与杂草之间,只有迷失在其中的苍白的灵魂。
男人停下了脚步,凝视着悌诶,然后指着自己的脚下。仔细一看,那里有块石头一半埋在土里。
『那石头下面有什么?』
男人和蔼地凝视着悌诶,他在微笑。
『您,您有什么话要说吗?』
男人就这样凝视着他,眯起了眼睛。
『忒巴悌诶……』
悌诶的确听到他这么说了……自己的名字!
『您是……您是……』
男人的身影突然如风中的残烛一般摇动着,身影开始变得稀薄。
『等等……请等一下!』
悌诶虽然这么说,但是亡灵似乎没有听到悌诶的恳求。
男人的身影消失了……留下来的,只有黑暗中的废墟。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么多的亡灵一个都不剩了。
黑夜变得更加的深邃。
『等等,请不要走!』
悌诶想男人刚才站的地方跑去。亡灵没有再回来。
『爷爷……』
在呼唤自己的名字的时候,悌诶总算想起来了,这位老人正是为自己起名的祖父,迪姆共和国的最后一位元首阿维鲁?巴莰。
『爷爷……』
悌诶跪倒在地面上。
有什么被埋在石头下面,即使在黑暗中,悌诶的眼睛也非常的好。悌诶不仅能看到所有生物的光芒、灵光,还可以看到存在于空气、石头与水当中的精灵。
这块石头是个四方的黑色大理石。巴莰指的是这里没错。
长宽都一米左右的立方体。黑色的大理石给人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周围的大理石的碎片大多是白色或者绿色的。
悌诶发现表面刻有文字。
『……共和国……宪章……在里面……』
到底是什么意思?悌诶想了一下,挺直了背在石头的表面划出圣灵文字。
咔哒……大理石的表面开始震动。
喀哒哒……
震动越来越大。
啪!
突然大理石的上半部分变得粉碎,向四处散去。
悌诶查看石头,当中是空的。当中收着一个小东西,小到可以完全没入掌中。是一个纸的卷轴。
悌诶将它取出来。没有风化,也几乎没有伤痕。
悌诶恭敬地将它打开,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
是古代语!
悌诶的师父卡隆曾教过他古代语。
『……我们共和国联邦,承认迪姆为第一四八个共和国,欢迎它的加入,并在此宣誓,大陆历三八二五年。』
悌诶再次读了一次,叹了口气,将他抱在胸口处。这比任何的宝石都要贵重,因为它是迪姆共和国加盟为大陆的共和国联邦时留下来的。
现在的大陆历是四九九八年。三八二五年已经是一千年以前的事情了。
这张纸片经过千年的岁月都没有腐朽,被隐藏在大理石中。
千年……一千年前的大陆,所有的国家都是共和国,以首都阿斯特?凯德为中心形成的共和国联邦。
没有王有没有奴隶,人无一例外的都属于这个大陆共和国的市民。
只有迪姆最后守护着这个政治体制,直到灭亡。
悌诶再次把纸片打开,向后读。
『共和国宪章,加盟联合国的国家的市民,全体在太阳与月亮的立法下拥有平等的权利。』
悌诶再次将纸片抱在胸口。
『平等……』
『爷爷……阿维鲁?巴莰。』
悌诶没有见到过祖父,至少,出生和第二天除外……
只知道忒巴悌诶这个名字是巴莰起的,而且还是养育人卡隆告诉他的。
『爷爷』
在都市陷落的时候死的巴莰的灵魂,特意出现在悌诶的面前,为了把共和国的联合宪章托付给孙子。与古老的梦想一起……
一千年前,在大陆和平与繁荣的联合国……共和国联合的时代,持续了七百年,就此崩溃了。
『谢谢……』
悌诶的目光转向虚空。
『爷爷……』
当他们察觉的时候,已经是星空万里了。那不可思议的雾,来得突然消失的也很突然。没有风,湖面像镜子一样的平静。头顶上与脚下是一片星之海洋。
『那,伯斯……』拉克西担心地问。
『我们去找找悌诶吧。』
拉克西他们因为被那些白色的灵包围着,始终无法移动。
『不,我们就呆在这儿比较好,悌诶说不定也在找我们。』
伯斯说着轻轻地敲了敲还粘在自己身上的基塔。
『基塔……还活着吗?』
『还算活着吧……』
基塔的声音意外地显得很平静,抱着伯斯让他觉得很安心吧。
『我只是被吓了一跳……』总算离开了伯斯,基塔说,『我是第一次看到幽灵。』
不仅是基塔,奥鲁本和尤拉也是第一次看到。他们到现在还露出一副无法相信的面孔。
踏着夏天的枯草,悌诶回来了。
『悌诶……你去哪里啦,我们好担心啊!』基塔立刻跑过去。
『悌诶……』
『悌诶……』
伯斯和拉克西感到纳闷。
悌诶的样子跟刚才完全不同,直至刚才,他还带着一脸的阴霾,现在就像平静的湖面一样晴朗。
『悌诶……发生了什么事吗?』
『伯斯……拉克西……』
看来他已经完全恢复了。
『我找到了。』
『找到了什么?』
拉克西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对悌诶的恢复打从心底感到高兴。
『永远……』
悌诶回答后,露出了像盛开的花朵般明朗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