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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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和马基特孕育孩子。」
跨坐在我身上的菈妮——不,是菈妮「小姐」,她的眼神中散发着神秘的光辉,笔直地凝视着我。
一股女孩子特有的香气飘荡而来,夺走了我奋力抵抗的力量。应该说,在矮人娇小的身体里本来就蕴藏着奇特的力量,我可以在这样的情况下逆转成功的可能性趋近于零。
这可不是单凭我一个人就能改变的局面。我立刻向隔壁的床铺发出求救讯号。
「克克露!帮帮我!」
床铺传来了挪动身体的摩擦声。太好了,她还醒着。原本还很担心克克露一旦睡着就很难叫醒她,但是看来她有听见我的声音。如果是二对一的话,就能在这个情况下打出一条活路来——本应是这样的。
「……好困。」
残酷的是,隔壁床上的人将毛毯盖住头部后,便蜷缩成一团。虽然我多少有预想到这样的情况,但我的好搭档似乎真的打算把自己的睡眠欲摆在第一优先顺位。
「慢着,克克露!你往这边看看啊!我现在可是处在很不妙的」
菈妮的食指抚上了我的唇,我感受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凉意。
「马基特,夜深了,大声嚷嚷会给人添麻烦的唷?要不要我塞住你这张嘴巴呀……」
「——唔!」
菈妮的唇贴了上来,正当我感受到一股湿润的触感时,菈妮的舌头如流水般滑进了我的口中。
那是种未知的感觉,与克克露的蹂躏、蕾蒂西雅的不沉稳截然不同的——「孕育孩子」。
这种感觉让我全身发麻,身体逐渐失去力量,企图抵抗的意志力也一点一滴被消磨殆尽。
难道我就到此为止了吗!在我感到心灰意冷的那一瞬间,传来了轻敲门板的叩叩声,接着,响起了扭动门把的声音。
「马基特,你到底是在吵什么呀?」
略带睡意的嗓音让我从恍惚的意识清醒了过来。这声音,不会错的!就是隔壁房的监督者大人啊!
果不其然,即便是在黑暗之中,打开门出现在眼前的身影仍然清楚可见。那一头及腰的华丽螺旋卷发,赶来将我从危机解救而出的人正是蕾蒂西雅。
「咦欸欸欸欸欸!?噢……」
蕾蒂西雅扬起了惊叫声,旋即又像是断了线的木偶般,全身失去力气。话说回来,她第一次撞见我和克克露孕育孩子时还昏倒了。
这下连最后的一丝希望都没了!正当我这么想时,蕾蒂西雅在要倒下的前一刻站稳了脚步,真是令人叹为观止的平衡感。
蕾蒂西雅将力量灌注于双脚,气势汹汹地逼问道:
「你你你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都已经有我和克克露了你还不满足,现在还打算对菈妮出手吗!?」
看清楚状况啊,这怎么看都是菈妮单方面袭击我,不是出自于我的意愿啊——我用眼神如此辩驳道。
蕾蒂西雅向我点了点头,仿佛是在说「包在我身上」。这家伙还真是值得信赖啊!
「菈妮,交换啰!马基特用眼神告诉我『下一个换蕾蒂』!」
「我才没那么说!」
我之所以能够瞬间大声反驳,是因为菈妮终于放开了我。菈妮抬起头,浏海底下的眼眸慌忙地轮流张望着我、蕾蒂西雅和克克露。
「是这样吗?可是,我会很困扰的。这样一来,就算驾驶了圣骸,孕育出来的还是蕾蒂西雅的圣骸对吧?还是说,有可能会同时拥有我们两个人的要素呢?」
「要不就是被覆盖,不然就是合而为一对吧?你没说的话,我确实没想到这一点呢。克克露,这种情况会怎么样呢?」
她应该还醒着吧。只见包覆在毛毯里的克克露微微挪动身体后,漠不关心地回答道:
「不知道,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慢着、慢着,你们这些人!孕育孩子不能抱持『总之先试试看』这种轻率的心态吧!」
我试图要让女孩子们冷静下来,却反而造成了反效果。这番话似乎刺激到了她们,她们炮口一致地反弹道:
「我可没有抱持轻率的心态唷?」
「请你不要看不起人好吗?我也不是任谁都好,是因为对象是你呀。」
「我也不想跟马基特以外的人做这种事。」
「……」
或许这是该感到高兴的局面吧,但过去没有这种经验的我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才好。像这样被这么多女孩子追求,是以前在乡下照顾牛、羊的自己作梦也想不到的事。
我想不到婉转的言词而呆愣在原地,菈妮则是怯生生地观察着克克露和蕾蒂西雅的脸色。
「总而言之,我也想要孕育出圣骸。」
「如果我反对菈妮的提议,就等于否定了我自己的立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吗……」
蕾蒂西雅带着勉为其难的口吻说道,正当我以为她要点头答应时,她又突然抱着胳膊沉思起来。
「话虽这么说,可是再增加谣巫女的话会给马基特带来负面影响吧?再过一阵子,他就会开始提倡花心的正当性,永无止境地增加谣巫女也说不定喔。」
「呃,我不会做那种事啦。」
虽然不晓得蕾蒂西雅是怎么看待我的,但她似乎完全没有听见我说的话,一个人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
从她的样子看来,恐怕一时半刻都会维持这种状态吧。菈妮似乎也抱持着相同的想法,再次将手抚上我的脸颊。
「就是这么一回事,马基特,我们继续做接下来的事吧?只有刚刚那样或许还不够呢。」
心思不知神游到哪的蕾蒂西雅瞬间回过神来,拉开了嗓门。
「那、那怎么可以呢!刚刚那样就已经很足够了!非常足够了呀!马基特和我做的时候也只是……亲、亲亲而已呀!」
「我真的说出口了,我这个人真是不知羞耻!」蕾蒂西雅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原地打转。先不管她那兴高采烈的言行举止……蕾蒂西雅似乎没有打算让菈妮更进一步地孕育孩子,纵使菈妮又再次扑了上来,她应该也会出面阻止吧。
必要的时候,或许克克露也会出手解救我。菈妮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目前处于劣势,安分地从我身上离开。
「说得也是,既然如此,今天我就姑且先退下才是上策。」
原来是在考量利弊问题吗……菈妮对于心灵遭受打击的我置之不理,径自匆匆离去。
「马基特,明天见。」
面对这像是朋友之间的道别方式,平时的我应该会一派轻松地回应。
然而,我却不认为明天有一丝光明在等待着我。
光是因为蕾蒂西雅的事,我的心情都还没完全调适好,现在又加上菈妮……我的生活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啊。
〇
就算再怎么不想面对现实,可恨的生理时钟还是会逼自己睁开双眼。
「已经早上了吗……」
我该带着什么表情去见菈妮才好呢?愈想心情愈沉重的我不禁抱头苦思。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就这样再睡个回笼觉,但我的搭档肯定也会跟着这么做,所以我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伸手,摇了摇隔壁床上如虫蛹般蜷缩成一团的身躯。
「克克露,起床了,去洗把脸,我们要去吃早餐了。」
「……吃饭。」
克克露含糊不清地呢喃后坐起身,她睡乱了那头美丽的银发,嘴角还留有口水的痕迹,我牵起她的手,走向盥洗室。在这早晨的尖峰时间,盥洗室挤满了女孩子。
女子宿舍里出现男人——这让女孩子们瞬间提高了警戒心,但她们似乎也习惯了这样的景象,旋即又开始聊天、梳洗。
我和克克露梳洗过后便回到房间,各自换上自己的制服。为了回避克克露更衣的模样,我刻意背过身,当我系好领带时,克克露恰巧向我搭话。
「马基特,我换好衣服了。」
「好,那你转过身。」
让克克露坐到椅子上后,我拿起梳子开始梳理她的银色长发,虽然我采取的教育方针是「自己的事自己做」,但唯有这件事是由我来做。
我很喜欢这段时光,只要有了这一段默然流逝的时光,就会让我觉得无论接下来将面临什么战斗,我都能够应付。
梳理完毕后,我将手搁上克克露的肩头。
「好了。」
「谢谢。」
克克露轻盈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面对我。
「马基特。」
「嗯?」
当我抬起头的同时,克克露的双手搭上了我的肩膀,在我还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时,克克露的唇轻轻地贴上我的脸颊。
那是和平时浓烈的接吻形成强烈对比,如蜻蜓点水般的碰触,我感觉自己被触碰到的脸颊开始发烫而有些仓皇无措。
「干、干嘛啊,这么突然?」
克克露以她那和往常一样如猫般的眼眸,目不转睛地仰望着我。
「我说过了吧?如果你和别人孕育了孩子,那也要跟我孕育孩子,可是真的那么做的话,你可能又得和菈妮重新孕育孩子,所以现在这样就好。」
话说回来,确实有提到这么一回事。更让我感到意外的是,克克露依照她所说的,没有做出孕育孩子的举动。
从前的克克露总是不考虑后果就草率付诸行动,如今她会为了菈妮而忍耐,这代表一个月下来,纵使她还没恢复失去的记忆,但也开始会尽她所能地去多加思考了吧?
克克露的变化为我带来了一种平稳的喜悦,一思考起该如何向她传达这份雀跃之情,我的手便自然而然地伸向了她的头。
为了不弄乱刚梳理好的长发,我谨慎地抚摸着。轻拂过指间的触感仿佛在抚摸上等的纺织品般,令人感到舒服。
「马基特?怎么了吗?」
「没什么。走,去吃早餐吧。」
「嗯。」
我应该要认真思考身为咏士的自己要如何和谣巫女来往,不过现在我就暂时把这段时间当作是幸福的时光吧。
我这么想着,打开了门,马上就看见站在一旁的蕾蒂西雅。
「啊,马基特。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跟你一起共进早餐吗?」
「可以啊……你该不会一直在这里等我吧?.」
「才、才没那回事唷?我才没有因为担心主动搭话会像是在催促你,而一直在门口徘徊喔。」
「……果然是这样啊。」
「啊……呜。」
蕾蒂西雅的行径遭到一语道破,无从辩驳地低下了头。如果她有兽耳和尾巴的话,想必会泄气地垂下来。
「……下次直接跟我说一声就好了。」
「我、我明白了!」
蕾蒂西雅意气风发地答道,她贴了上来,伸手交缠住我的手臂,但这副模样走在路上实在是有点令人害臊。
「蕾蒂西雅,至少在公共场合不要这样举止亲昵吧?」
「哎呀,有什么关系,就让他们看嘛。」
「你是贵族啊,行为应该要再更谨慎一点。」
「说得也是呢,虽然我迟早会成为你的妻子,但毕竟我可是继承了亚布瑟鲁特意志的人呀。」
蕾蒂西雅笑逐颜开,她这突如其来的笑容不仅让我心跳加速,同时也让我再次感受到她真的回来了。
当时,蕾蒂西雅为了寻求自我归属而失控,这份渴求甚至让她背叛了自己的国家,投靠他国。
如今,蕾蒂西雅再次回到了我的身边,重要的伙伴在历经迂回曲折后重新归队,更是让我满心欢喜。
这就算了——
「呃,蕾蒂西雅?虽然你很自然地说要『成为我的妻子』,莫非在你心中这已经是决定好的事了吗?」
我战战兢兢地问道,蕾蒂西雅错愕地瞪大了双眼。
「咦……难、难道不是吗?」
「不是啦,我只是在想你这样决定真的好吗?」
「当然好呀。」
「毫不考虑!?这可是关系到你一辈子的终身大事啊!」
面对我的提醒,蕾蒂西雅一边用手指缠绕着她充满特色的螺旋卷发,一边嘟起嘴,像是闹别扭般地低声嘟囔:
「可是……人家找不到比马基特更好的人了呀?」
「——」
如此惊人的笃定发言让我无从辩驳,她把话说得这么满,如果到时让她期待落空,想必她会非常失望,我连忙开口说道:
「不、不是啦,可是,像我这种人——」
话说到一半,蕾蒂西雅抓住我的领带,用力地扯到她面前,眼前的她虽然面带微笑,但额头上却冒出生气符号,朝我逼近。
「请别说『我这种人』这类贬低自己的话,你可是我选上的人呀?」
「听、听你这么说我是很欣慰啦……」
或许是我暧昧不明的态度让蕾蒂西雅相当介意,她「啊」了一声,脸色一阵苍白。
「这么说起来,你从来没有叫过我『蕾蒂』……难、难道我只是个缠人的女人吗?」
「没、没那回事啦。」
「真的吗?呵呵……我好开心喔。」
虽然蕾蒂西雅露出了爽快的笑容,不过继续谈论这个话题会很危险的。察觉到这个危机的我明知道有些牵强,但仍硬是转移了话题。
「话、话说回来,昨天那么吵闹真是抱歉啊。」
「没关系,我不介意。」
「不过,有没有不小心连你的室友也吵醒了呀……咦?」
话一说出口,我马上察觉到不对劲。
「蕾蒂西雅有室友吗?」
蕾蒂西雅和我们一样是特例生,比一般学生还早搬进宿舍。虽然她暂时享受了好一阵子的一人生活,如今在教导院的生活也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月,但却从来不曾听她提及室友的事。
蕾蒂西雅带着一副「事到如今才提这件事」的吃惊表情,露出了苦笑。
「我的室友是陛下呀,不过陛下大多都在研究室里过夜呢。」
「喔,原来如此。」
第一次见到陛下的时候,她也是在研究室里睡觉呢……尽管我不是很愿意回想起那间研究室的惨状。
「宿舍长也曾经抱怨过呢,陛下老是没交外宿申请单,但要警告陛下又有点……」
「就算是她也不敢爬到陛下头上吧。」
宿舍长是有着一手好厨艺的美女,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个性有点可怕。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抵达了食堂,宿舍长俐落地做饭的身影映入了眼帘。
「早安。」
克克露和蕾蒂西雅也接在我之后打了招呼……但宿舍长却回以冷漠的眼神。
「……你们这些人,我不是说过要做可以,但要安静一点吗?」
「呃,咦!?」
意料之外的一番话让我错愕到都破音了,宿舍长看见我怪异的反应也丝毫不为所动,她眯起双眼,叹了一口气。
「那么晚了还嗄吱嗄吱作响的……我的房间就在你们正下方,听得一清二楚啊,怎么不去死一死啊。」
「你、你误会了!我们没有做到最后啊!」
「『最后』?哦……那么,有做前戏啰?」
「……!」
糟糕,我这完全是自掘坟墓,周围的住宿生也开始窃窃私语。
「啧,满脑子恋爱的学生。」
宿舍长咂嘴一声后,开始盛装汤品。遭受到的打击大到让我神情恍惚,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语。
我拖着蹒跚的步伐,摇摇晃晃地走到座位上。克克露既不明白我的心情,似乎也不了解刚才对话内容的含意,露出了茫然的表情。蕾蒂西雅嘴巴上说着「我们才没有满脑子恋爱呢」,神情却相当兴高采烈。
今天的菜单是可以任选的三种刚出炉的面包、培根蛋、洋葱汤和沙拉的正统早餐,面包也很豪迈地提供大家吃到饱。
我们所有人喊了声「我要开动了」后开始享用早餐,宿舍长的手艺一如往常令人赞不绝口,光是那耗费时间熬煮的汤头所散发出的浓郁芳香,就让人想一口接着一口地吃面包,培根蛋的培根厚度更是直逼牛排。
……虽然如此,或许是沉重的心情让我吃不出平时的美味。平常的我一定是面包一口接一口地吃,但今天……头和胃都疼得不得了。
光是蕾蒂西雅的事,我都还没有调适好心情,现在就连菈妮也嚷着要当谣巫女。面对这样的事实,我带着形同嚼砂般的心情将面包塞进嘴里,这时,传来了一道挖苦的声音。
「嘿,怎么啦?一大早就无精打采的?」
「只有你的四周散发着特别郁闷的氛围唷?」
我抬起了头,熟悉的黑白二人组——亚礼和艾瑟尔出现在桌子的另一侧。
两人原本是东方圣骸的驾驶员,在前几天转进了教导院。起初没有准备两人的制服,他们只好穿着便服来教导院,但今天两人都身穿制服,看来似乎是制作完成了。
这就算了——
「……你这种穿着打扮,要是被风纪委员骂我可不管喔。」
艾瑟尔本身没有什么问题,我指的是亚礼的穿着。
外套的前方完全敞开,没系领带,衬衫的衣角露在外头,下半身穿的也不是规定的服装,而是亚礼平时会穿的窄管裤。
我的提醒让亚礼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啊?谁受得了那种拘谨的衣服啊。」
「我倒是不讨厌这套制服呢,跟老太婆做的那种超级暴露的衣服比起来好太多了。」
「那个真的是败给她了……」
蕾蒂西雅感同身受地叹了一口气。这么说起来,当初前往东方的时候,她的穿着装扮的确令人不禁想问「那称得上是衣服吗?」,比起只穿贴身衣物更加暴露,应该说只遮住了重要的部位,原来那是葛叶设计的啊。
当时因为情势所逼而没能仔细地看清楚,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有些可惜……不,不是「有些」,是非常可惜啊。
「那样的设计似乎是具有意义的喔,好像可以提升魔力的传导率。」
「就算是那样,那种装扮也让人无法接受吧。」
艾瑟尔和蕾蒂西雅似乎在讨论些什么,但丝毫没有传进我的耳里。为什么那个时候我没有好好地将那一幕烙印在眼里啊,可是,在那么严肃的场合……
我懊恼地抱住了头,亚礼指向我。
「喂,那家伙不要紧吧?他看起来愈来愈严重了耶。」
「哎呀,真的耶。马基特,你没事吧?」
「嗯?马基特生病了?」
蕾蒂西雅和克克露分别从两侧探头看着我的表情,我连忙掩饰道:
「啊,没事,我不要紧。」
好惊险啊,千万不能被别人知道我为了那套色色的服装而苦恼不已,幸亏亚礼马上就转移了话题。
「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啊?老是一脸悠哉的你,露出这种表情倒是挺稀奇的啊。」
我平时并没有刻意摆出悠哉的表情啊。总之,我还是先回答了他的问题。
「呃,该说是在烦恼咏士的职责吗……我完全没想到会多出新的谣巫女……」
「啊,原来如此啊。可以为了这种事烦恼,真是可喜可贺啊。」虽然亚礼话中带刺,我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话说回来,你们也曾经打算准备副驾驶员对吧?你们当时是怎么处理的啊?」
「我坚决反对一夫多妻制喔!要是做了那种事可是要切掉的喔,切掉!」
艾瑟尔马上横眉怒目地咆哮道,亚礼垂下了肩膀。
「一夫多妻?你确定不是多匹饲养吗?不管怎样,我才不奉陪啊,光是照顾这只蠢狗就让我忙不过来了。」
「我才没打算让你照顾呢!」
艾瑟尔汪汪怒吼,事到如今她也不会再质疑彼此之间的羁绊了吧。况且,亚礼的那番话,听起来就像是在拐弯抹角地说「谁会花心啊。」
「不过,我是不晓得你们怎么想的啦,自己的搭档像这样跟别的女人有往来,没关系吗?」
艾瑟尔带着轻蔑的眼神望向了站在我两侧的克克露和蕾蒂西雅,克克露「嗯?」一声后歪着头,用那双像猫般的眼眸仰望着我。
「不行吗?」
「就算你问我行不行也……」
克克露可爱的举止让气氛缓和了不少,但被抛出来的这个问题却是无比沉重,我一想到这个从今以后都要一直伴随着我的烦恼,就不禁垂头丧气了起来,而蕾蒂西雅则是兴致高昂地说道:
「我觉得只要能够得到同等的爱就没关系呀,毕竟这是我认可的人,这点心胸你还是有的吧,马基特?」
「……我会妥善处理的。」
不敢直视蕾蒂西雅的我,低下头简短地答道,她没有半点质疑的眼神刨挖着我的胸口。
艾瑟尔听完两人的回答后,将培根蛋摆到黄褐色的吐司上,兴味索然地回应。
「这样啊,是我无法理解的世界呢……啊,亚礼,把培根给我。」
「拿去吧,反正我不能吃。」
亚礼俐落地从培根蛋上只剥下了培根的部分,夹到艾瑟尔的盘子里,他们似乎都对这种话题没什么兴趣。
聊着聊着我几乎忘了头痛和胃痛,转眼间就把早餐吃光了,或许亚礼他们没有刻意要这么做,但我还是很感谢他们。
克克露和蕾蒂西雅也用完餐,说了一句「我们先离开了」后站起身,亚礼也豪爽地回了一声「喔」接着说道:
「帮我占个后面一点的座位。」
「OK。」
教室的座位是采自由入座,如果要确保坐到好位子,最好的方式就是提早到教室。我们班就这方面来说算是很公平,并不会因为头几天没有坐到后面的位子就得一直维持下去。
将餐具归还到回收台后,我们向宿舍长微微点头致意。
「我们吃饱了,谢谢款待。」
「嗯,别客气。」
宿舍长口气虽然冷漠,但似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匆匆离开,来到走廊时,蕾蒂西雅将唇凑到了我的耳边。
「呐,马基特。」
「哇。」
气息轻吐到耳边的触感让我不自觉瑟缩了身体,蕾蒂西雅满不在意地用双手包覆住我的手,腼腆地仰望着我。
「那个……如果马基特你想看的话,我可以再穿一次那时候的衣服唷?」
过于唐突的一番话,让我的大脑在一瞬间拒绝去理解蕾蒂西雅语中的含意……但她想表达的内容我再清楚不过了。
看来,蕾蒂西雅似乎看穿了我抱头苦恼的真正原因。
〇
悠长的钟声响起。
钟声宣告着今日课程的结束。
「好,今天就先到这边,解散。」
壮年教官如此宣布的同时,演舞场的氛围缓和了不少。今天的选修科目是操铠演习,简单来说,就是运用模拟装置的训练——演舞。
四散的学生们当中,有些人直接回宿舍,有些人去参加社团活动,也有些人陆陆续续走上街头。如果我是一般学生的话,也会对社团活动很有兴趣吧,但碍于「准军属」的身分,我只能参加「回家社」。虽然现任学生会会长——蕾蒂西雅的姊姊卡侬·亚布瑟鲁特学姊身兼学生会及军属二职,但她是特例吧,那些都是没有具备一定能力的人做不来的工作。
说起来,今天没有被召集呢,我一边思考着待会儿要不要在宿舍的房间里预习、复习,一边朝着一旁的操作机台迈开步伐。
克克露身上似乎还残留着刚刚在演舞上,与小型模型同步后再回到自己身体时的不协调感,她一动也不动,露出复杂的神情,我开口向她说道:
「克克露,辛苦了,操纵得愈来愈顺手了呢。」
克克露仰起头,带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歪着头。
「我很棒吗?」
「嗯,很棒、很棒。」
「嘻嘻嘻~」
「好乖、好乖。」我揉了揉克克露的头发,她开心地眯起了双眼。这时,蕾蒂西雅也靠了过来。
「马基特,那我呢?我做得怎么样?」
「蕾蒂西雅一如往常地很可靠喔,应该说,你比以前更强了吧?」
「对吧、对吧。」
蕾蒂西雅愉悦地说道。或许当时在东方发生的事成为契机,让她的技术又更上了一层楼。以前在演舞时都是我单方面获得压倒性的胜率,但现在可能是五五波,不相上下。
觉得她很可靠的同时,心中那股认为不能输给对方的心情让我绷紧了神经。这时,我看见了亚礼拖着蹒跚的步伐,跌跌撞撞的模样。
他一手捣住嘴巴,另一只手扶着墙撑住重心,艾瑟尔则是在一旁陪着他。
「喂,你没事吧?」
我朝亚礼搭话,他的脸上挂着平时那副严肃的表情,却用更加刻薄的口吻说道:
「吵死了,别跟我说话……呜恶。」
他脸色苍白,看起来像是乘坐装置造成的头晕、想吐症状。无论是演舞或机铠,在解除同步模式时,或多或少都会感到有些不舒服,但这么严重的症状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艾瑟尔的态度和一脸担心的我截然相反,她似乎已经习惯亚礼这副模样,一派轻松地摇了摇尾巴。
「这家伙乘坐圣骸的时候明明就没事,但只要碰到机铠或演舞就会变成这副德行。亚礼,要我扶你吗?如果你请我吃肉的话,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喔。唔……羊肉好像也不错,不过偶尔也想吃鸡肉呢。」
「谁、谁要你这种蠢狗的帮忙啊……」
虽然亚礼表面上在逞强,但双脚却宛如刚出生的小马般不断颤抖着。艾瑟尔更是得意忘形地吆喝了一声「好咧!」拍了拍亚礼的屁股。
「你这……蠢狗,看我待会儿怎么教训你。」
「做得到的话就试试看啊,瞧你现在这副丢人的模样!嘻嘻,让你见识一下我平常的怨愤!」
艾瑟尔笑得天真无邪,又拍了拍亚礼的屁股,但从她身上却丝毫感受不到任何怨愤,不如说像是小狗黏着饲主撒娇,又像是在调侃彼此之间不须客套的青梅竹马。也就是说,他们只是在打情骂俏罢了。
「话说回来,你的操纵技术还真的不是普通地差耶。」
「……啧,装备跟平时不一样,还没适应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亚礼不悦地咂嘴,但这程度真的会让人笑不出来,如果有个闪失,就算延毕也不令人意外。
「装备差异」对于一个以使用枪械,以远距战为主的〈猎犬·卢瓦〉咏士来说,是最为像样的解释。他人也能够理解咏士一旦没有了搭档,「也不过只是如此罢了」。
但这毕竟只是借口而已,因为——
「不过,艾瑟尔的操作技术好到出乎我意料之外呢。」
在刚才的模拟战中,她的一举一动都相当缜密,虽然单纯比较能力的话仍不及我或蕾蒂西雅,但她兼具了能够灵机一动做出出其不意袭击的想像力,还有确实执行奇袭的果断力和技术。
艾瑟尔听见我的评论,有些腼腆地露出苦笑。
「就算我做了什么训练也和操纵圣骸无关呀,不过,做总比不做要来得好,所以我才代替某个偷懒鬼练习了呀。亚礼,如果你真心诚意地拜托我,我可以考虑告诉你诀窍唷?」
「多管闲事……妈的,我马上就会超越你了。」
正当亚礼粗暴地如此说道时,演舞场的门被推开了。充满个人特色的少女有着微翘的金发和眼镜,东张西望地环视四周后发现了我们,她绽开笑容跑了过来。
「啊,各位。太好了,你们还没离开,幸好我有赶过来。」
第十四代裴力克里兹王国的君主——欧莉维亚·裴力克里兹,由于双亲骤逝,她一边扮演学生的角色,同时一肩扛起了女王的职务,饱经风霜。
即使因为政务而忙得焦头烂额,她仍然引领着圣骸及机铠的相关研究,致力于教导院的研铠科中。虽然陛下和卡侬学姊情况相似,身兼学生及女王二职,但她似乎更加奔波劳碌。
就连今天这种情况,明明只要传唤我们过去就好了,陛下却亲自来找我们。若事态并没有特别急迫,对陛下来说,这么做似乎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
「陛下,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是有工作要委托我们吗?」我战战兢兢地问道,陛下只是摇了摇头。
「虽然不是现在急着要做的事,但应该算是工作吧。站着也不好详谈,我们要不要移动到别的地方呢?不过,我的研究室有点……」
陛下有些尴尬地支支吾吾,陛下的房间确实如她所说的有点糟糕,不过我也不能表示肯定,只好露出苦笑。
正当我烦恼着该如何回应时,亚礼用下巴示意了观众席的方向。
「在那里的长椅上就行了吧?」
我们前往位在比演舞的操作机台更高处的观众席,爬上楼梯后,我们在如古代竞技场般环状排列的座位上坐下,亚礼带着他与生俱来的不悦眼神望向陛下。
「然后呢?找我们有什么事呀,女王陛下?」
陛下看见亚礼半眯的双眼,露出了些许胆怯的表情后,拿出一封信。
「我们受邀去参加举办于温莎的『公开战』……」
「『公开战』是指操铠士们互相展现技巧的活动吗?东方也会举办这样的活动吗?」
我曾经听说过,学期末似乎会有类似的活动,甚至会影响到毕业后的发展。陛下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是呀,『公开战』是少数可以和他国交流的活动唷。话虽如此,活动只有部分被招待的贵宾才能参加,并不是一般民众想去观光就能去的,但对当地人来说,这似乎是像祭典一样的活动呢。」
「是喔。」
对于连南方的「公开战」都没见识过的我来说,是颇有意思的事,在我身旁的克克露也轻声呢喃了一声「祭典」,目光闪闪发亮。
和兴高采烈的我们形成强烈对比,陛下面色凝重。
「最大的问题是,你们的名字也被列在宾客名单上,我觉得事有蹊跷。」
「我们的名字?」
我们被邀请至只有部分受到招待的贵宾才能去的地方?格格不入的感觉让我诧异地反问,陛下的双眸变得更加锐利。
「葛叶大人有什么意图是无庸置疑的,毕竟她要求你们不是以观众的身分,而是以选手的身分参加活动。」
我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
「就算她要我们参加……但我不会操纵机铠呀?」
「嗯,我也是那样告诉葛叶大人的,但她却说使用圣骸也无妨。」
「是要我们带着圣骸去参加机铠的大赛吗?也太不像样了吧。」
「毕竟她是葛叶大人呀,或许她是想藉此向大众夸耀东方的机铠足以与圣骸匹敌吧。」
「很像那个老太婆会有的想法,或许陛下的猜测是正确的。」
艾瑟尔带着怏然不悦的表情说道,一旁的亚礼微微举起了手。
「我可以问一件事吗?那个老太婆有叫我们参加吗?」
「啊,抱歉。作为选手被邀请的人只有马基特等人而已,关于谣巫女的部分,每一场比赛都能做更换。」
「那还真是有利于我们啊……应该说,对方很从容不迫呢。」
对方像是在看轻我的态度让我相当恼怒,艾瑟尔比我更不服气地咬牙切齿,她露出虎牙,对我如此说道:
「虽然已经习以为常了,但还真是个让人不爽的老太婆,你要代替我们好好地羞辱她一顿啊!」
「喔,好。」
就算艾瑟尔不说,我也打算这么做。竟然气焰高张地向我施加压力,虽然我本来就没打算要输,但万一输了的话下场铁定会很凄惨。
当我想到这里时,突然灵机一动。
「不过,如果〈尤里真〉能够孕育出你们的圣骸,你们就用那个出场比赛就好啦?」
好主意!虽然我是这么认为的,但亚礼傻眼地皱起了眉头。
「要是变成我们之间的对战该怎么办啊?」
「啊,说得也是呢。」
「葛叶大人也是考量到这一点才会做出这种提议的吧。」
陛下也露出了苦笑,我的想法果然太过轻率了吧。
「不过,如果〈卢瓦〉修好的话,情况就不同了啊。〈卢瓦〉的状况如何了?.」
当我正在反省时,亚礼望向了陛下,陛下有些骄傲地绽开笑容。
「我们终于知道维修的方式了,不过〈达格札驱动器〉所使用的〈法尔的心髓〉似乎是很特殊的素材,现在正在紧急调货当中。」
「正在进行修复作业吗?那我们就耐心等候吧。」
「是好消息呢。」
两人露出了无畏的笑容而充满干劲。确实,如果这两个人——〈猎犬·卢瓦〉加入战斗行列里的话,没有比他们更强劲的对手了。过去最棘手的敌人,如今是最可靠的伙伴。
两架圣骸并肩作战,光是想像那样的画面就让我的心情澎湃不已,蕾蒂西雅则是继续说下去:
「所以,对方的『公开战』是订在什么时候呢?」
「下下星期的周末,关于这点,要先跟你们说声抱歉……」
陛下突然吞吞吐吐地说道。
她心神不定地撇开了视线,我们小心翼翼地警戒着,所有人都感受到不祥的预感,对彼此投以「谁开口问一下啦」、「你去啦」的眼神,最后是克克露如鸟儿般歪着头。
「为什么?」
陛下瑟缩着肩膀,好似在观察我们的脸色般仰望着我们,带着不像是女王的态度向我们问道:
「那个……考虑到交通上的行程安排,学校这边无论如何都得请假,缺席的这几天必须用补课或是缴交报告的方式来弥补,你们可以接受吗?」
补课!
除了搞不清楚状况的克克露以外,所有人都面露紧张神色。虽然我们不讨厌学习,也明白它的必要性……但光是补课这两个字就让人心情沉重了起来,就像是被贴上了吊车尾的标签一样。
当其他学生都解脱的时候,只有自己被迫留下来学习,虽然那样的画面让人有些抗拒……但也不能将这个想法说出口。
「我会去的,我不想被葛叶误以为我是在逃避。」
「马基特要去的话,我也要去。」
「我、我也要去。」
我一宣告后,克克露和蕾蒂西雅也纷纷出声,而艾瑟尔则是陷入沉思,尾巴不断地拍打着长椅。
「亚礼,要怎么办?」
亚礼低着头,他捏了捏眉间,叹了一口气后说道:
「本来没有打算再踏上那块土地的……但还有一些行李搁置在那里,老太婆也说了我们想回去的话随时都可以,这么难得的机会,我们就搭个顺风车吧。」
那就这么决定了。陛下一一环视我们的面孔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没问题,那么,再麻烦各位在出发当天以前各自做好行前准备。」
今天就此解散,除了陛下表明「我还有工作要做」便先行离开外,我们一个接一个地回到了宿舍。
〇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来到了前往东方的当天。
我们在第六堂课结束后,直接前往集合地点军方总部,然而现场却聚集了超乎想像之外的人潮。
「咦,这些人都是要去东方的吗?」
我还以为会像上次的潜入行动一样只出动少数精锐部队,当我感到既惊讶又疑惑时,一旁的蕾蒂西雅立即说明。
「毕竟这不是微服出巡,〈守护龙牙团〉的护卫是必要的,况且,这次还带着机铠长征,也需要补给、保养的相关人员,这样的人数已经算少了。」
「女王一行动就要劳师动众,我又再一次深刻地感受到『公开战』是一个大规模的活动呢。」
事到如今才突然紧张起来,糟糕……心跳愈来愈快了。
愈是想着要冷静,身体就愈是不自觉地过度使力,此时有一双手像是要包覆我的肩膀般从我的身后环了上来。
「我明白你的心情很紧绷,但你要放松肩膀的力量,放松、放松。」
耳边传来了一道悦耳的低沉女性声音,拥有如此优雅声线的人,我只想得到一个。
「早、早安,卡侬前辈。」
我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抹耀眼的笑容。
「嗨,早安呀。」
扎成马尾的柔顺金发,一双和蕾蒂西雅一样的钴蓝色眼眸,包覆在教导院男生制服下的身躯,比我娇小而纤细。
乍看之下像是个爽朗的好青年,这个人正是卡侬·亚布瑟鲁特。她是〈守护龙牙团〉中最年轻的成员,同时也是学生会会长,是一个以天才两字来形容会更加贴切的杰出人物。
前辈按着我的肩膀,朝着克克露她们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巫女大人、蕾蒂,早安呀。」
「早安。」
「早安,哥哥。」
虽然她们很悠闲地互相打招呼,但心神不宁的我扭过身体,逃离了前辈的手。
前辈讶异地眨了眨眼。
「噢,难道我按得太大力了吗?」
「不是的,只是被前辈按着,总觉得很尴尬。」
「这样啊,不过,能够消除紧张就好了。」
与其说是消除了紧张,正确来说是我吓了一大跳,紧张的氛围都烟消云散了。但看见她散发着如光芒般的笑容,让我也不好意思去纠正。我只好露出苦笑,说了声「谢谢前辈。」
不过,前辈会出现在这里就代表——
「前辈是以〈守护龙牙团〉的身分前来担任陛下的护卫吗?」
「没错,往后几天还请多指教啦。」
「哪里,也请你多多指教。」
有前辈在令人安心不少。我并非事到如今还在质疑〈守护龙牙团〉的实力,但在那当中,前辈是特别突出的。
此外,我还有其他挂心的事。
「啊,前辈,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什么事?」
我顾及四周后,刻意压低了音量。
「那个……军方的人知道前辈的秘密吗?」
虽然前辈打扮得像个男生,但她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儿身。当初卡侬前辈的父亲在她出生以前就四处张扬自己的小孩是男孩,造成了进退两难的局面。就因为这种草率的理由,让她以男生的身分被养育至今。
「不,没有人知道……应该吧。我姑且还是以男生的身分在行动,不过……最近愈来愈藏不住了。」
前辈脸上的表情从爽朗的笑容骤然一变,害臊地瞥了自己的胸部一眼。说得也是……不如说,那么有份量的胸部竟然能够塞得这么紧密,真是令人惊讶。
蕾蒂西雅站在我身旁,凝视着前辈的胸部。
「这么说起来,哥哥……你是不是又变大了呀?」
「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又不是我自己希望它长这么大的,梅、梅菲尔德你也不要一直盯着瞧啊。」
「抱歉!」
好惊险啊,我的目光完全在无意识下被吸了过去,我像是为了蒙混话题般,提出另一件很在意的事。
「不过,跟着群体行动,曝光的风险不是很高吗?这样不要紧吗?」
「那是因为我扮男装的技术高超呀,我很清楚有什么细节是要注意的,我会隐瞒到最后一刻给你看的。」
「真不愧是哥哥。」
「对吧?」
虽然两姊妹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但我倒是很担忧,甚至不禁怀疑蕾蒂西雅少根筋的特质搞不好是家族遗传,不然就不会这么轻易地被我发现了。
我抱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当初我会撞见前辈洗澡是个巧合,平时她有掩饰得更好一点吗……当我思考着这些事时,远方的人潮中传来了熟悉的嗓音。
「亚礼,这边。那家伙的味道是从这个方向传来的。」
「我知道了啦,蠢狗,你走得太快了。」
「是亚礼你走太慢了好吗,走路慢吞吞的,像个老人一样,尤其你又是白色头发。」
「跟头发是不是白色无关吧。」
这对话,应该是他们吧……我这么想着,果不其然,越过人海看见了他们的脸孔。
「喂,南方的……噢。」
亚礼正打算要叫住我们时,发现我们正在跟前辈说话而转过了身。
「你在忙的话,我们待会儿再说。我有事要跟你讲,结束后到圣骸那边来。」
亚礼匆匆转身离去,前辈唤住了他。
「啊,等一下——」
「啊?」
亚礼诧异地回过头,前辈腼腆地露出笑容。
「啊,那个……谢谢你之前救了蕾蒂——我妹妹,我一直找不到机会向你道谢。」
面对前辈过于直率的视线,亚礼露骨地别过了头。
「……呿,我又不是为了你才那么做的,我只是想看见那个死老太婆吃瘪的样子罢了。」
「亚礼,还有其他好听一点的说法吧?不过,我们的确是想要羞辱那个老太婆啦。」
艾瑟尔责备亚礼拐弯抹角的措辞,前辈朝着两人落落大方地笑着说道:
「不,没关系的。你们是基于什么目的采取行动的和我无关,我只是想传达我的感谢之意,就只是这样而已。」
「……」
前辈如艳阳般绚烂的爽朗笑容让亚礼他们无言以对,实际上,那样的面孔出现在眼前确实会让人说不出话来,因为她的气势太过强烈了。
亚礼像是感到发痒般地搔了搔自己雪白的头发后,眯起双眼说道:
「要是你觉得欠我人情的话就快点还,这样就扯平了,一直被你当成恩人看实在是很烦人啊。」
「好,就那么做吧。」
卡侬前辈微笑以对,远方传来了呼叫她名字的声音。
「糟糕,要开会了,那之后也请多指教啦。」
「哪里,也请你多多指教。」
我行了一礼,目送前辈离去后,转身面向亚礼。
「所以,你要找我谈什么事?」
面对我的问题,亚礼暴躁地答道:
「今天就要移动圣骸了,所以是谁要驾驶啊?如果你想保留巫女的体力,今天一整天由我来驾驶也行。」
「我会让蕾蒂西雅担任谣巫女的,所以没什么问题啦……不过这也不是需要烦恼的事,不如就用这个决定吧。」
我拿出了硬币,亚礼似乎也没有异议地点了点头。
「如果是正面的话,今天就交给我们吧。」
「OK。」
我弹起硬币,在空中接住后,盖在手背上。我移开了覆盖在上方的手,出现的是——
「——正面,那今天就交给你们了。」
「好。蠢狗,要走了。」
「我不是狗啦。」
两人重复着一如往常的对话,走向了阴暗处。我们目送他们离开后,也接着踏出步伐。
「那我们也出发吧。」
「嗯。」
「好的。」
我和克克露、蕾蒂西雅走向了我们的马车,院方为我们准备了四轮厢型马车,我们向马夫低头说了声「麻烦你了」后,坐上马车。
前往东方的距离,是需要耗费三日的长途路程,比起乖乖坐在马车里,或许驾驶圣骸担任护卫的工作比较适合我。今天一整天先坐马车,如果真的坐不住的话,再跟亚礼提议半天交替一次吧。
不久后,行前准备似乎已经完成,四周开始响起机铠沉重的脚步声,马车也随之缓缓前进。
我们一行人走在被落日染红的街道上,离开王都,走向城墙之外。城市街景渐渐变化成麦田和放牧的羊群,克克露感到新奇地将身体探向窗外。
我和蕾蒂西雅和悦地望着克克露,正当我以为这段安稳的时光会继续延续时,克克露突然呼唤道:
「马基特,有人来了。」
「咦?」
「怎么回事?」我从克克露身旁探向窗外,确实如她所说,有一辆马车试图要追赶上我们。
「靠近那辆马车,不对,不是那辆,是它后面的那一辆。」
有一道声音随着马车车轮转动的喀哒喀哒声传了过来,对方打开了车窗,坐在马车里的是脸型细长的独眼中年人和……那是菈妮的父亲吗?
我在格纳库见过他几次,大家称他为「主任」,那双充满矮人族特色的耳朵又尖又长,浏海长到遮住了眼。
「什么……」
蕾蒂西雅直盯着独眼中年人,哑然失色。那是一位需要惊吓成这样的人物吗?
当我这么思考时,当事人对着我如此说道:
「你……就是马基特·梅菲尔德吗?嗯,就是你没错。」
眼前的中年人身穿军装,但一手却握着酒瓶。这个人明明是〈守护龙牙团〉的一员,却不需要负责护卫工作吗?
「我是马基特·梅菲尔德没错,您是哪位呢?」
我感到可疑地问道,只见中年人眯起了他剩下的另一只眼。
「哦……看来要你光用看的就明白情况似乎是太强人所难了,毕竟孩子们都长得比较像妻子呀。」
「什么意思?」
孩子……?我歪着头,蕾蒂西雅则隔着我高声喊道:
「您、您来这里是要做什么呢!父亲大人!」
父亲大人?
咦?那么,孩子指的是……蕾蒂西雅?也就是说——
独眼中年人似乎觉得我陷入混乱的样子很滑稽,他晃动肩膀笑着说道:
「我是克利夫·亚布瑟鲁特,是这个国家的元帅。」
——我深深地觉得,自己的命运似乎就是不断地被这个国家的重要人物捉弄。
我的身体突然窜起一阵冷颤。对方是蕾蒂西雅的父亲这件事让我受到很大的冲击,但他的头衔更是让我紧张不已,元帅不就是军方里最高阶层的人吗?
脑海一片空白的我顿时做不出任何反应,元帅径自继续说道:
「这边这个沉默寡言的人是扎兹·罗可史密斯,他在总部格纳库担任主任一职,你们应该见过他几次。圣骸的驾驶员们,未来还请多指教了。」
军方总部的主任也是阶级相当高的人,照理来说,不是我这种来自乡下农村的一介平民攀谈得起的对象。
尽管如此,我还是得说些什么才行。我猛然低下了头。
「这、这真是失礼了!所、所所所所以,那个,元、元帅阁下和主、主任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不敢直视他们的双眼,甚至连嗓子都嘶哑了,再也没有比这情况更丢人的了。
面对这样的我,元帅带着令人联想到卡侬前辈的从容态度说道:
「你不要这么紧绷啊,我只是听说女儿们似乎颇受到你的关照,前来打声招呼罢了。」
语毕,元帅「啊」了一声,脸上布满了紧张的神色。
「糟糕,我竟然说了『女儿们』。卡侬是女孩子的事应该还没被发现吧?喂,扎兹,你觉得呢?」
「我哪知道啊。」
「呃……我想应该不要紧吧?我已经知道前辈是女生了。」
……这种少根筋的个性果然是家族遗传吧,真亏卡侬前辈能够一路隐瞒到现在。
正当我替他们感到忧心时,原本仓皇无措的元帅瞬间脸色大变,目光锐利地问道。
「你已经知道了?奇怪了……你怎么会知道呢?」
「不、不是啦!之前远征到东方的时候,不小心撞见她洗澡的样子,我们绝对没有更深入的关系!」
「你说……洗澡?也就是说,你看见了我女儿的裸体了,是吗?」
「马基特,那是怎么一回事!」
这次是父女档的追问,比起草率敷衍而把情况搞得更糟,不如据实以报才是上策!
「抱、抱歉!但是,那个时候也是迫不得已的!敌军的侦察兵已经步步接近,我也是拼命地想要尽早通知前辈啊!」
我拼命地解释,克克露则是惊奇地睁大了双眼。
「卡侬是女孩子吗?」
「要从这点开始解释你才懂吗!?」
简直乱七八糟啊。元帅面对大量资讯错综复杂的情况,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算了,今天之所以来跟你搭话只不过是想打声招呼而已,顺便来念念你那奔放的性欲几句。扎兹也是同道中人,毕竟你好像还打算对菈妮出手嘛。」
「奔放的性欲是……」
纵使我想反驳「我又不是凭着性欲在行动的」,但对方散发出来的压力不容许我将此话说出口,菈妮的父亲即使一语不发,压迫感仍十分庞大。
虽然称不上是代替我辩驳,蕾蒂西雅扬起眉宇说道:
「父亲大人您好像没有资格说这种话呢!」
「蕾蒂,虽然我年轻的时候确实是调皮了一点,但自从遇见我妻子后,我可是相当专情的哦?」
「那只是因为您很怕母亲大人而已吧?」
元帅感到一阵寒颤,脸部随之僵硬了起来。
「我、我听不懂你在讲什么,天底下哪有人会害怕自己最爱的妻子啊。」
元帅仿佛像是在说给自己听般低声咕嚷,我向蕾蒂西雅悄声问道。
「蕾蒂西雅的母亲真的那么恐怖吗?」
「父亲大人是入赘进来的,基本上立场很薄弱呀。」
「蕾蒂,不要多嘴。」
元帅带着苦瓜脸警告蕾蒂西雅。不过,假设我有一天要入赘到蕾蒂西雅家中的话……确实光是用想像的就令人胃发疼,只身一人进到自古延传至今的名门望族之中,压力之大,肯定难以想像。
他克服了庞大的压力才拥有现在元帅的地位,若仔细思考这段艰辛的过程所蕴含的意义,眼前之人看起来便是如此地宏伟。
正当我对元帅感到钦佩不已时,他将酒一饮而尽,接着说道:
「总而言之,我只是想了解一下圣骸成为战力的可行性,还有咏士的背景。不过——撇除身为军人的身分,我们也只不过是个普通的父亲,希望你能谅解我们没办法接受圣骸这个体制的心情。」
这一番话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在我的心中,擅自认定军方的领袖一定会将国家大事摆在家庭之前,但他似乎不是这样的人。
因此,纵使笨拙、生涩,我依然尽可能地将我最诚挚的话语说出口。
「是,我都明白。我也有在思考要如何负起全责,避免让任何人沦落到不幸的境遇。」
「……哼,乳臭未干的小子还讲得煞有其事。我在你这个年纪时,可是更加地厚颜无耻呢。」
元帅虽然话中带刺,嗓音却相当温和。我思考着他态度前后矛盾的原因,下一瞬间——元帅的口吻又令人紧张了起来。
「不过,你身为这个国家的战力竟然一副窝囊样,我可不能就这样袖手旁观啊。虽然我也只是听人说的,但你似乎连机铠都搞不定啊?」
「唔——」
我的喉头一阵发紧,不一会儿,元帅又细细说道:
「圣骸——被喻为是力量深不可测的神话,你能够驾驶它击败〈审判之兽〉,却拿机铠束手无策,不觉得很丢人吗?」
「……您说得是。」
「父亲大人——」
我立刻阻止了试图辩驳的蕾蒂西雅。
「蕾蒂西雅,别说了,元帅说得没有错。」
我无从反驳,葛叶确实很强大,她的机铠所具备的性能也相当异常。
但这又如何呢。
我所驾驶的是圣骸,它以机铠作为原型,是最强四机里的其中之一。我驾驶圣骸,却还要卡侬前辈出手相助才好不容易击退对方。我露出如此丑态,即使实力遭到他人怀疑也是理所当然的。
元帅仿佛是在打量我这个人般,仅剩的一只眼带着如刀刃般锐利的视线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
「如果是这样的话,卡侬更适合这份工作吧……我这句话简直就像是个过度溺爱女儿的傻爸爸的发言。总之,我只是认为应该有其他比你更优秀的人才罢了。」
比我更加合适的人,或许真的有这样的人也说不定吧。
不过,我早就已经重复过好几次像这样的自问自答。
「若单纯比较作为操铠士的实力,前辈毫无疑问比我优秀。但就现状来说,我比任何人都还要了解身为咏士的使命。」
只有这一点,我不会退让,那是克克露在觉醒后一直教导我的事。
这是我的矜持。我无所畏惧地面对元帅的视线,他倚着窗框托腮,「哼」一声叹了口气。
「好吧,那么我就给你一个让我刮目相看的机会吧。」
「机会?」
我反问道,元帅眯起他那只锐利的眼。
「刚好你被邀去参加东方的『公开战』,只要在『公开战』上展现出身为咏士该有的成果即可。」
「——」
料想之外的提议让我吃惊地睁大了双眼。
元帅的眼神中,比起打量对方,更像是一种带着稚气的表示,若要以言语来形容的话,就是——
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实力吧。
元帅露出挑衅般的笑容,即便他一语不发,也能够直接将语意传到我的脑海中。
他眯起的那只独眼仿佛是在期待我的反应,直盯着我瞧。一般人应该会因为这未知的压力而踌躇不定。或许面对军方的领袖做出这种反应很怪异……但我对于元帅的提议感到内心澎湃不已。
「——谢谢您,我也比较喜欢这种简单明了的方法。」
回过神来,我早已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身为咏士该有的成果」,虽然我有点介意这个说法,但总之只要获得胜利就行了吧。
我开始热血沸腾了,虽然我对于被葛叶玩弄于股掌之间感到不爽,但如果有这种动力的话,情况又不一样了。
元帅向从头到尾一语不发的菈妮父亲确认。
「就是这么一回事,扎兹你也同意吗?」
「无妨。」
菈妮的父亲一如往常地沉默寡言,这么说起来,之前在格纳库工作的时候,他也只用最少量的文字发号施令。
「这一切,只是场闹剧。」
「咦?」
菈妮的父亲身上散发着一种笃定……但又充满一种「不想多谈」的压倒性拒绝意志。即使如此,我还是开口问道:
「您是指什么呢?」
「……」
没有回应。菈妮的父亲再次闭紧了唇,只有马车喀哒喀哒的摇晃声回响在空气中。或许他本来就是个寡言的人,但我的胸口感受到一股难以形容的骚动。
这次的远征……似乎会掀起一股超乎葛叶意图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