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都内某处,拥有数百年历史的饭店的一间包房内,神凪绫乃正漫不经心地看着坐在她正对面的男子的脸。
这是个二十五岁左右,十人见了有九人会赞为美男子的青年。身高一米八多一些。身材修长,但也有一身不错的肌肉。从身手上看,体术相当不错。而且据说作为术者也十分优秀。
绫乃的相亲对象土御门贵明,简要来说就是这样一名男子。
他就是这样一个几乎无可挑剔,会受到全世界以打为单位的男人的诅咒的男子。至少,大多数女性相亲的时候若是碰到这样的对象,一定会欣喜若狂。
--然而。
觉察到满脸微笑的贵明的目光,绫乃很礼貌地对他回以一个微笑,然后就若无其事地把视线移开。之后,她漫无目标地动张西望。
(赶快结束吧……)
才刚开始不久,绫乃就已经在想这个问题了。
本来,对她来说,积极地参加相亲大会,只是故意气气和麻而已。不过,她那种可说是“司空见惯”的怒火,却没有持续下去。
而且,绫乃的性格与行动虽然都具有攻击性,但恋爱观却可以说是纯粹得幼稚。
也就是说,她还处于恋爱与结婚抱有甜蜜梦想的年纪。这样的她,对相亲这种活动决不会感到心情雀跃。
因此,今天的相亲大会完全是出于义务感而必须完成的“工作”。
--不过。
“绫乃小姐,您是不是有点紧张?”
担任媒婆的中年女性频繁地上前说一些与她内心迷茫毫不相关的话。绫乃态度和蔼地笑笑,简短地答道。
“啊,是的,有一点。因为我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
“啊,是头一回啊。不过,不用担心。没人会欺负你的。”
“……啊,谢谢。”
沉默了几秒以后,绫乃对她行了个礼。同时,为了避免正面对视,她盯着正在邻座有说有笑的父亲,重悟。
不过,也难怪媒婆会这样说。今天的绫乃身穿华丽的长袖和服,头发盘起,一副深闺大小姐的打扮。
看到现在的绫乃,很难想象平日里那个活泼(从好的方面说)的她的样子--应该说根本无法想象。看到她这副模样,贵明以及他的双亲,都以关切的笑容凝视着她。
(啊,那个……该怎么做呢?)
正在绫乃为难之际,从走廊传来的声音给她解了围,看来,是女服务员端着料理上来了。
绫乃为对话很自然地中断而感到安心,她把目光投向端来的料理。精美的怀石料理,现在的她却没什么胃口--
(什--!?)
万幸,她没有惊讶得叫出声来。或者说,也许是由于太吃惊而发不出声音。
绫乃呆呆地盯着女服务生,就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女服务生穿着色调搭配自然的和服,并不十分惹人注目,她的装束会人很协调的感觉--
那张绫乃很熟悉、却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面孔--不会错,怎么看都是她的朋友,筱宫由香里本人。
(为……为什么你会……)
由香里并不理会惊奇得说不出话的绫乃,有条不紊地上好料理。在离开的时候,只和绫乃对望了一眼。
只有绫乃看到她微微一笑。那种笑,仿佛是在说“嘿嘿,吓你一跳了吧?”,绫乃在一瞬间,感到有些头晕。
之后,相亲顺利地进行着。从那次露面之后,由香里再也没有出现,也没有发现她搞了什么小动作。
不过,绫乃坚信,那个女人一定会做什么,而且现在正在偷看这间包房,甚至会录象。
总之,由于由香里的出现,绫乃对这次相亲更加不能掉以轻心。她装得谈笑风生,而心里却比碰到妖魔的时候更紧张。
这时,媒婆突然看看绫乃与贵明,笑着说道。
“这个饭店的庭园很美,评价相当高。你们两人一起去散散步怎么样?”
这是相亲中必有的一个环节。当然,是无法推辞的。
“--好的。”
绫乃可爱地笑了笑,拉起向她伸出的手。
“……啊,又找到了。”
柊太一郎用戴着厚手套的右手,把贴在树干上的咒符撕下来。然后翻过来贴在几米远的另一棵树上。
咒符上并没有涂胶水,但不知为何却死死地固定在树上。
“再加把劲--说起来,那个人是在哪里搞到这种东西的啊。”
太一郎自言自语着,呆呆地看着右手的手套。
“抗魔手套”--她是这样称呼这种东西的。和名字一样,这手套能让轻微的魔法影响失效。
一切都是她安排的。无论是打探这家作为相亲场所的饭店的地点,还是装成女服务生潜入,或者是为自己溜进去做准备,以及,把一般人得不到的魔法道具借给自己。
“筱宫学姐--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少女。不过现在可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太一郎现在身负优先于一切的“使命”。
“土御门家的人,好象有什么企图哦。”
先于太一郎潜入的由香里,压低声音这么说道。然后列举了几处疑点。
故意把饭店包下,不许任何人进入;在庭院的各处贴上咒符;此外,在场地的内外,安排了近三十名阴阳师做警卫。
“一般的相亲,是没必要这么戒备森严的。一定是图谋做什么坏事。比如,操纵绫乃的心,强行逼她结婚!”
说得头头是道。其实都是牵强附会。由香里以自己擅长的口才说服了太一郎,使他对这种推论深信不疑。然后把手套交给他,指示他把咒符阵搅乱。
“虽然这是很危险的任务--但能保护绫乃的,只有柊同学你了。拜托了,请帮助我。”
“是!就交给我吧!”
太一郎毫不犹豫地用力点点头。
不用说,土御门家过多的警备,是针对发出袭击预告的和麻的。贴在四处的咒符,也只是为了构成感知入侵的结界而已。
不过,并不知情的太一郎,被由香里骗到,“为了绫乃”而不顾危险地孤军奋战。
--不过,他毕竟是新手。虽然剛才运气很好,但在找到新的咒符,准备过去的时候--
“不许动。”
冰冷的声音喝住了他。
“啊……那个……我……”
“你是什么人?”
“我,我是……在这里打工的。”
“不许撒谎。”
男子一句话就揭穿了太一郎的辩解。
“我們今天把在这里工作的所有人都调查过了。没有你这样的家伙。”
“那,那个--”
“转过身来,慢慢地!”
“…………”
由于恐惧、兴奋和紧张,太一郎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拼命想着对策。
不过,还只是学生的太一郎,并沒有一发逆转的妙策。冷静地想想就会明白了,可是,现在的他,根本谈不上冷静。
因为在他的大脑中,认定土御门家的术者是要对绫乃使用邪恶魔法的“恶徒”。在阻止这个阴谋以前,诀不能落入敌手。
——就这样。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年轻气盛的热血少年大叫着,攻向站在他背后的男子。
还有一件不幸的事。盘问太一郎的男子,实际上并不是一名非常优秀的术者。
正是因为有这种自知之明,这名男子立刻就使出浑身解数。尽管只使用武力就足夠把太一郎制服。
男子从怀中掏出咒符。不过,由于灸熟练,咒符起动很慢,也无法把豁出去了的少年逼到伸手就能抓到的距离。
由于这些因素,产生了这样的结果。太一郎不知是碰巧还是保持着一点理智,用右手——抗魔手套把即将投掷出来的咒符捏碎。
不用说,这是愚蠢、胡来的行为。就算由香里和一般高中生不同,普通人能够得到的咒法具,也没有能够阻止半起动状态的咒符的力量。
不过,这也不是完全没有意义——这名男子的法术,是在不得已的状况下发动的。
“绫乃小姐——你觉得无聊吗?”
“啊?不——我很开心。”
绫乃笑着回答贵明。这可不是谎话,与刚才相亲会场那种庄重的气氛相比,现在要舒坦得多。
旁边这个男子,也不会引起她的不快。话题丰富,而且没有失礼的行为,一切都顺着她的心。
因此,绫乃是发自内心地认为和贵明聊天,以及在庭园里散步很愉快。
“那就好。我认为绫乃小姐感到不快是当然的。”
“——为什么?”
“因为你才十六岁,由于家里很久以前的约定而不得不参加相亲,一定很生气吧?而且,我也听说绫乃小姐你有恋人了……”
突然,贵明感到一股肃杀之气,他急忙收声,摆出架势。不过杀气一瞬间就消散了,凝重的空气也迅速恢复正常。
“怎么了?”
“啊,没什么……刚才我感到一股强烈的杀气。”
“我可什么都没感觉到——啊,还有。”
“什么?”
“贵明先生所说的恋人,如果是指八神和麻的话,我想你是完全搞错了。”
绫乃温和地说道。
“是吗?”
“是的。虽然我和他经常在一起工作,但仅仅是这样的关系而己。真的。除此以外再没别的关系了。”
“……是、是吗?”
贵明的笑容和话语里,不知为何,仿佛受到一种异样的压力,他有些僵硬地点点头,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这么说,我也有一点希望喽?”
“——你突然对我这么说,我也很为难。”
绫乃稍微低下头,面有难色地回答道。这时,贵明立刻话锋一转。
“是啊,我太急了。对不起。”
“不,我很高兴你这么想。”
绫乃的回答决不仅仅是社交辞令。她几乎没有接触过这种不像同龄少年那样提出无理的要求、而且性格稳重的成年男子。
说实话,她并不讨厌这样的对象向她表露爱意。
“你这样说,我很高兴。可是,这么说,好像绫乃小姐对那个叫八神的人的人品,评价并不好啊?”
“对,是最差劲。”
突然听到这种不留情面的评价,贵明颇感吃惊。
“是最差劲吗?”
“对,他作为风术师是一流的,但除此以外,性格别扭,见钱眼开,对有困难的人冷眼旁观还毫不感到羞耻——要列举他的缺点,恐怕到明天早上都说不完。”
“还有这样——过分的男人啊。虽然是工作,但和这样的男人合作一定很辛苦吧。”
“说得没错——”
就在绫乃想趁着兴头继续数落和麻的时候。
突然,庭院的树丛中响起了爆炸声。接着响起了沉闷的声音,“某种东西”切断了拦在前面的树,向绫乃他们逼近。
绫乃立刻摆好架势。贵明上前一步,挡在她前面。手上捏着数张咒符。
“某种东西”以疾风般的速度飞驰而来。四肢在地面上用力一撑,速度丝毫不减地扑向贵明。可是——
“啊!”
被贵明张开的结界弹开,如同被车撞到一样飞了起来。
“……这家伙是谁?”
贵明惊讶地说着,不过并没有放松警惕。
那东西像野兽一样用四足奔跑,外表看上去是人类。而且,是绫乃熟识的人。似乎被某种奇怪的东西附身了——
“……柊同学?”
“是您认识的人吗?”
听到绫乃的低语,贵明惊奇地问道。
“是我的学弟,可是为什么会——”
为什么会在这里,这句话还没说完,绫乃就痛苦地抱住头。
不出什么事,这是不可能的,那个女人一定在搞什么花样。
(由香里……你干了什么啊?)
“绫乃小姐?”
“——啊,没事的。总之,他就交给我来对付吧。”
“这可不行,我不能躲到后面让女性来战斗。我来保护你。”
绫乃安静地看着发出豪迈宣言的贵明。
“可我不想被你保护啊!”
这并不是对贵明的保护不满。对谁都是一样的。她不需要在各种危险中保护她的守护者。而是需要一个共同战斗,能放心把背后托付给他的搭档。
贵明看出了绫乃的心思。他佩服地看着绫乃,立刻换了种说法。
“那么,请让我露一手吧。”
这种说法,使绫乃笑了起来。这种处事灵活的人不会讨人厌。故意显得逊色而不至于让对方反感的言辞也给人留下好印象。
绫乃很愉快地把表演的舞台让给了贵明。
“你这么说的话,就交给你了。不过,他也算是我认识的人,请尽量不要给他造成后遗症。”
“请放心,这正是我们阴阳师的专长。我分毫也不会伤到他的。”
贵明自信地鞠了一躬,转而面对太一郎。然后眯起眼睛,像是在确认什么东西一样地说道。
“果然——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怎么了?”
“附在他身上的东西,和葛木——父亲的部下的式神很像。恐怕就是同一个式神了。”
“……这么说,是那个葛木先生让式神附到他身上的?”
“可是,我感觉不到式神是受控制的。而且他也没有理由这么做。”
贵明困惑地回答道。他并没有发觉这是太一郎把式神的咒符捏碎而造成的“事故”。
身为专门人士的他,无法想像有人会干出这种蠢事。因为这种愚蠢的行为,等于拿着一颗拉了弦的手榴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既然你是绫乃小姐的朋友,我就不会用粗暴的方法。会温柔地帮你驱灵的,放心吧,少年。”
贵明将捏着咒符的手举到眼前,自信地笑着,洁白的牙齿在阳光的反射下闪闪发光。
这时。
和麻与香久夜在饭店屋顶上看着贵明与太一郎的战斗。
“还真奇怪啊。用不着我出手就搞出这种骚乱。干嘛不设好结界啊?”
难得我还警告过他们,和麻不满地嘀咕着。如果他早来一会的话,等着他的就是华丽的情节展开。不过由于太一郎的努力,构成结界的咒符已经被换得乱七八糟,失去了效力。
拜此所赐,和麻他们在没被任何人发觉的情况下成功入侵。
眼下的战斗,不愧是土御门家的直系。贵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附在太一郎身上的东西驱除了。
和麻一边不经意地看着绫乃赞赏的笑容,一边向雇主问道。
“那么,我们怎么做——”
“啊,那个小丫头,和哥哥靠得太近了!真不知羞耻!我饶不了她!要让她难堪得想自杀,再也没脸站在哥哥面前!”
香久夜丧失理性地大叫着,对和麻下命令。
“八神!我命令你用风刃把那个小丫头的衣服划开,让她变成裸体!”
“要是被要求赔偿的话可就不妙了,那和服很贵的。”
和麻懒洋洋地拒绝了雇主的要求。香久夜用直勾勾的眼神瞪着他,不过他的态度丝毫没有改变。
“……的确,那和服很不错。那个下贱的炎术师丫头根本不配穿它。”
香久夜悻悻地收回命令。同时,像变魔术一样,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张咒符。
“顺便说一下,周围有八名护卫,没有死角。”
扔下咒符的话一定会暴露的,和麻皱着眉头对她发出忠告。
“八神!这里设置的隐形结界,可以同时再设置一个吗?”
“可以。”
现在,和麻在自己周围设了一个不但隔音,而且具有透明化效果的结界。借由操纵大气密度而使光的折射率发生变化。使外界看不到他们。
再张开一个这样的结界,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
“那么,对这个咒符使用——哎呀,那样的话我不也看不到了吗?”
“废话。”
“这可就难办了,这样的话我就扔不准了。”
香久夜用“你不能想想办法吗?”这样的目光看着他,和麻平静地说道。
“你指定地点,我用风帮你送过去。”
“啊,你真聪明啊,八神。”
香久夜小姐赞赏着自己的临时下人,以显示自己的雅量。
“说起来,你真是意外地优秀啊?真没想到炎术师家族会生出风术师——就算衰败了也好歹是神凪家,是这样的吧?”
(——她大概是打算作出称赞的吧。)
很自然地说着失礼的话,香久夜拿出咒符,看向和麻的下方。
然后恶狠狠地看着并肩走着的贵明与绫乃。
“地点呢?”
“两人的前方,小丫头右侧的草丛。”
和麻按照这位大小姐的指示,迅速将咒符抛出去。咒符顺着风飞舞着一像溶于空气中一样消失了。
“很好。”
和麻说话的同时,香久夜用单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辞。
这时,咒符突然出现,变成小蛇缠住了绫乃的脚。
“……呀!?”
绫乃因脚被缠住而身体失去平衡。香久夜让蛇跳动起来。绫乃的脚被拉得更开了,她因站立不稳而身体前倾。
“跌个鼻青脸肿、丑态毕露吧,神凪绫乃!你这个连和服都不会穿的冒失鬼,尽情被哥哥鄙视吧!”
香久夜像奸角一样高声笑着,虽然话语歹毒——不过,可以说是达到目的了吧。
之后,像香久夜想的那样,绫乃脸朝下跌倒——不过,不是跌到地面上,而是贵明的怀中。
因为贵明觉察到情况异常,所以急忙绕到绫乃前面抱住了跌倒的她。
“什么——!?”
“嚯。”
看到和目的正好相反的结果,香久夜气得大叫起来,和麻则对贵明得体的处理方式表示感叹。
绫乃和贵明没有觉察到两人的视线,感觉良好地抱在一起。
“——呀!?”
绫乃的脚被绳子一样的东西缠住,狼狈地大叫起来。
她身体前倾。无法恢复平衡,只能无奈地作好跌倒的觉悟。
——噗。
冲击意外的柔和。她抬起头来,发现关切地注视着自己的男于与自己靠得很近。
“绫乃小姐,没事吧?”
“是的,谢谢你。”
绫乃微笑着让他放心,贵明也恢复了笑容。绫乃又向他道了一次谢,抽开身子看着脚下。
“怎么了?”
“——刚才,我觉得有种像绳子一样的东西在拉我的脚。”
当然,丝毫不见这种东西的踪影。
“也许是心理作用吧。让你见笑了。”
“不,没这回事。绫乃小姐这样说就一定没错。虽然庭园很漂亮,但看来有些地方没处理好啊。”
绫乃轻轻地笑了笑。
“要是推卸我失态责任的话,辛勤劳动的园艺师就很可怜了。你就尽管把我当做粗心丫头来嘲笑吧。”
“完全没这回事。我怎么会嘲笑你呢。”
贵明认真地回答着,突然,恶作剧般地闭上一只眼睛。
“而且,说实话,我可很有心得呢。你就多跌倒几次吧。我任何时候都会接住你的。”
“哎呀,这种话,已经算性骚扰了哦。”
绫乃也半开玩笑地说道。之后,两人相互凝望着同时小声地笑了起来。
“啊,玩笑就开到这吧,能请你陪我一下吗?”
“好啊,我很乐意。”
绫乃爽朗地接受了贵明的提议。
“……可恶的……小丫头……”
“…………”
看到香久夜美女变画皮一般的表情转换,和麻扭过脸去,把目光投向下面的场景。
他看到的,是并肩漫步的男女——贵明与绫乃。不过,他们手牵手,肩并肩,明显比刚才更亲密了。
造成这种状况的元凶就是和麻身边这个气得发狂的女人。
土御门香久夜为了让绫乃出丑、离间他们的关系,使用阴阳道的秘术搞性质恶劣的恶作剧。可是,每次绫乃即将失态时,贵明都帮她度过难关。
这种结果——
“该怎么说呢,貌似每次你搞的鬼把戏都拉近了他们两人的距离。你的真正目的不会就是这个吧?”
“这怎么……可能……”
香久夜压低声音回答道。无精打采得连怒吼都发不出来,更显出她手足无措,气氛变得一触即发。
“……你、你这家伙……我表情温和一点你就……”
“我可什么都没说。要照照镜子吗?”
“给我闭嘴!”
香久夜凶神恶煞地命令道。然后,眼睛充血地瞪着在下面散步的绫乃。
——嘻。她露出了连鬼都要被吓跑的笑容。
“好吧……既然你说什么也不肯罢手的话,我也要采取相应的手段来对付你了……可别怨我啊。”
她用冰冷的声音自言自语着,取出一把短刀。刀内蕴藏的力量,使和麻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喂,这是什么?”
“土御门家,有两只因为力量过于强大而无法控制的密藏式神。其中一只就封印在这里面。
它的名宇是——后鬼。”
“等,等等!”
和麻脸色大变,叫了起来。
“后鬼就是那个吗!?不会是安倍睛明使用的式神吧!?那种东西又控制不了,放出来可怎么办啊!后果不堪设想!”
千年以前,平安时代有位赫赫有名的阴阳师——安倍晴明。他作为式神而驱使的两只鬼,就叫前鬼和后鬼。
据说,作为日本最有名的阴阳师的式神,它们的力量与普通的式神天差地别,其级别儿乎等同于神明——
“没问题的。”
香久夜不知哪来的信心,她斩钉截铁地说道。
“就算不能作为式神使唤,不过,我的祖先睛明公,为了子孙而向后鬼下了一个命令。让它回应继承土御门血统之人的七次愿望,并借给他们力量。”
“有实例吗?”
“至今为止有三次。效果与威力都被证明了。没有问题的。”
“……可以的话,我希望得到安全性上的证明。”
和麻带着哭腔的话,并没有传到因嫉妒而发狂的女人耳朵里。
“以晴明公之名,现身吧,后鬼!以你的力量,将祸害土御门家的淫妇消灭殆尽吧!”
香久夜高声叫着,拔出短刀。白刃在阳光下摺摺生辉,撒下绚日的光芒与巨大的力量。
而后——这种力量在庭园内聚集成形。
“哇,真是这家伙啊。”
和麻叹了口气,在他眼前,出现了一头鬼。身高超过三米的巨大身形。额头上长着一根巨大的长角。通红的双眼放射着凶光,望向天际。
“什……什么!?”
“这是——!”
后鬼以巨大的力量对惊奇得大叫的贵明和绫乃发动攻击——本以为是这样。
“嗷呜呜呜呜鸣呜呜呜呜!!”
伴随着震撼大地的咆哮声,它开始胡乱地把庭园里的树放倒。
“——哎呀?”
“喂。”
香久夜感到不可思议地歪了歪脑袋,和麻向她问道。
“完全不觉得它在服从命令,是我的错觉吗?”
“真奇怪啊,不应该这样的啊。”
“别说得那么慢条斯理的,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我也弄不清楚。应该不会是传说有误吧——”
和麻对此深有同感。晴明公应该不会把完全不能控制的怪物级别的式神交给子孙当王牌使用。除非他希望土御门家灭亡。
(那么,其他原因,会是什么呢——?)
和麻探察着周围的情况,倾听着风的声音,一点异常状况也不放过——
“——啊?”
他突然发觉,这个饭店被奇妙的“力场”所包围。这是一种既像结界又不是结界、不完全、也不稳定的扭曲的“力场”。
要举例说明的话,类似于计算的时候出错,之后由于再次出错而碰巧得到了正确答案的方程式那样——这种由扭曲的术式产生的空间包围了整个饭店。
“这是?”
和麻再次对周围迸行细致的调查。确认了“力场”是由贴在庭园各处的无数咒符所构成的。
从符的种类上看,是阴阳道符没错——即使在这方面接近于外行的和麻,也看得出咒符的设置乱七八槽。
(这是什么啊?)
看到这完全是外行般的设置,和麻呆住了。不会是术者喝醉了吧——他在一瞬间,想到了这种不应该存在的可能性。
和麻并不知道。比他们先潜人的太一郎,按照由香里的指示,把咒符的配置替换了。这种行为没有使法术失效,而是以天文数宇般的稀有概率得到了通常不可能发生的扭曲结果。
偶然与偶然的连锁,导致了谁也预料不到的异常状况。
“你明白什么了吗?”
和麻把自己的推论告诉给向他询问的香久夜。听到这个,香久夜露出吃惊的神色,但她皱起眉摇了摇头。
“怎么会,不可能的。先不说普通的式神,后鬼可是等同于神明的高位存在。怎么会因为人类的术而发狂。”
“的确,后鬼是很了不得,但控制它的仅仅是千年以前的一个命令吧?只有这样的话也许是哪里出了什么错误。”
赋予后鬼的命令,是由安倍晴明的术——即,可称得上是土
御门家的根源之术所产生的。因此,受到同是土御门家的扭曲之术所产生的“力场”影响而失控的可能性,谁也不敢断言完全没有。
“…………”
听到这样的反驳,香久夜沉默了。也就是说,她没有证据来否定和麻的说法。
“重新封印那家伙的方法是什么?”
面对和麻提问,但香久夜依然没有回答。沉默的意义不言自明。
“那就没办法了,干掉它。”
“什——那是不可能的!人类可不是它的对手!”
和麻把封印后鬼的短刀连同刀鞘一起抢过来。想把刀收迸鞘中——但不知为何,放不迸去。
“——哼。”
和麻把刀和刀鞘插在裤带里固定好,从房顶跳下去。
“啊啊啊!真是的,这可怎么办啊!”
绫乃与后鬼对峙着,忍不住叫出声来。可以的话真想逃走,但情势不容她这么做。
重悟也在饭店中。虽然有可能他己回避,但在不能确认的情况下,还是得以他在来作出判断。
也就是说,不得不尽量把后鬼的注意力从饭店引开,而且要注意相互的攻击不能朝向饭店的方向。
可是,对手是传说中有名的怪物。要绫乃一个人解决的话,这任务末免过于艰巨了。
正确地说,并不只有她一个人,贵明也在后方做援护——不过,说实话,那几乎没什么用处。
这是理所当然的。虽然没时间听详细说明,但绫乃也知道,那是土御门家的终极武器。这样的话,只能使用级别在它之下术法的贵明,根本无法和它对抗。
(……呼……可是……这样的话……)
绫乃应付着暴风般的攻击,心里想道。本来就是强悍无比的对手,再加上有诸多限制,她实在是要撑不住了。
(至少,就算能争取到五秒种也好……)
需要积蓄力量的“时间”——她迫切地想着,但这等于让贵明去死。就算原因在于对方,也无法提出那样的要求。
不过,就在这时。
“啊——?”
风缓缓地席卷起来,恶作剧般抚过她的发丝。绫乃突然睁大眼睛,之后——又闭了起来。
“绫乃小姐!?别胡来!”
看着把炎雷霸扛在肩上,明显要使用大招的绫乃,贵明发出近乎悲鸣的声音。他慌忙赶过去,但根本来不及。
就如贵明所担心的那样,后鬼向静止的绫乃发动了攻击。积蓄力量的时间,别说是五秒,一秒也没有——
——斩!
在后鬼巨腕挥下的瞬间,从上空落下的风之刃把它的全身切裂。
后鬼大叫着,体液四处喷洒。不过伤口很浅,离丧命的程度还差很远——
即使这样,这也是致命伤。并不是指身上留下的伤口,而是指争取到的数秒的”时间”。
绫乃猛然睁开双眼,握住炎雷霸,将力量注人手中。剑尖施放的火焰使热量爆炸性地剧增。
她倾注了浑身的力量,将迸发出火焰的神剑挥下。敌人就在眼前,用不着瞄准
“哈啊啊啊!”
释放出的黄金之炎,瞬间就让后鬼巨大的身躯燃烧起来。
“——————————————!”
被黄金之炎包围着,后鬼仰天咆哮。不过,它的叫声被火焰所吞没,连空气都震动不了。
为了保险起见,风之刃再次从上空射下。数百道风刃,是和上次不同的必杀。刹那间将化为人形火团的鬼的身体切断。
之后——
“哟。”
伴随着轻松的声音,一名男子降落在后鬼的残骸上。同时,借着地之势,将手中的短刀插入勉强保持形状的后鬼的头部。
后鬼几乎燃尽的身体被吸入刀内而消失了。
“就算是传说中的式神,被偷袭的话也就是这个下场。”
嗤笑着的男子——和麻,把刀收人鞘中。铮的一声冰冷的响声,像是宣告战斗结束的号令一般空虚地响了起来。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绫乃双手叉腰,瞪着这个抢了她风头的男子。
“啊?”
和麻感到很意外地皱了皱眉,一副“难道我没说过吗?”的表情,朝站在不远处的贵明望去。
不过,贵明充满敌意地向他扫了一眼,就完全无视和麻的存在。
两人之间漂浮着冰冷的空气。绫乃看着两人,不解地问道。
“发生了什么吗?”
“不用在意,己经过去了。”
和麻轻描淡写地回答绫乃,然后若有所思地说道。
“说起来,宗主他——看来是没事吧。”
绫乃的奋战是非常有价值的,先不说庭园,建筑物只受到轻微损害。就算宗主还在里面,也完全没问题。
和麻朝屋顶望去,己经看不到香久夜的身影了。看来,她是害怕被追究责任而逃跑了。
不过和麻可管不着这个。由谁来追究,或者说怎么追究,这些事交给神凪和土御门家考虑就行了。如果付给他报酬的话他也会做出相应的工作,否则的话就算香久夜逃到天涯海角他也没兴趣去管。
重要的是,因为元凶已经从这里离开了,所以不会再引起更大的骚动。认识到这一点,和麻解除了戒备,面向绫乃。
“你一个人也很努力啊,了不起。”
听到“一个人”,贵明用充满杀气的眼神瞪着他,不过他完全无视。很难得地认真称赞绫乃,摸着她的头,但绫乃并不喜欢这样,她粗暴地把和麻的手拨开。
“不要摸我的头,我又不是小孩子!”
“嗯?你希望我用大人的方法对你?就像这样?”
“呀~~~~!!”
突然被抱住的绫乃面红耳赤地尖叫起来。和麻对她的这种反应乐在其中,更加变本加厉地说道。
“那么,接下来该给你一个祝福之吻。”
“不要啊啊啊啊!放开我!!”
绫乃挣扎着。但和麻可不会松手。
“喂,我说你——”
看到这种性骚扰的暴行,贵明想发挥骑士精神上前进行阻止——但只走了一步就停住了。
他想起了与自己在一起时,绫乃的反应。无论是在她要跌倒的时候抱住她,还是委婉地吐露爱意,绫乃都没有拒绝,也没有脸红,只是微笑着接受。
与之相比,现在的绫乃——
(我输了……)·
贵明认识到自己误会了。如果自己像这样抱住她,恐怕她并不会像现在这样生气,而是温柔地笑着责备自己。
但这决不表示她将芳心许给自己,反而应该说——
“你——八神。”
“嗯?”
和麻不耐烦地向贵明看去,被紧紧抱住的绫乃,也转过头看着他。
在两人的注视下,贵明昂然地自报家门。
“我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叫土御门贵明。是绫乃小姐今天相亲的对象——今后将与绫乃小姐亲密交往的人。”
“——呵呵?”
贵明的话等于递上了挑战书,和麻正确地理解了他的意思,向不知深浅的敌人轻蔑而狰狞地笑了笑,然后像炫耀一般把绫乃抱得更紧了。
“怎么样?不错吧?”
“最差劲。”——贵明想起了绫乃对和麻人格的评价。看来绫乃并不是发自内心的,但他坚信这是不容辩驳的事实。
“我们也许还会见面的,今后请多多关照了。话虽这么说。但不要误会了——这只是社交辞令。”
“我倒觉得不再见面也没什么。”
相互充满敌意地对视了一下,两人初次见面的寒喧就此结束。
从这一刻起,围绕绫乃的男人之间的战争开始了——是不是这样还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