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还真是厉害啊……」
出神地望着并排摆放的书籍,崎田千佳不知道这样子默叹了多少次。
这个家就像是宝岛一般。一直憧憬的装订家·江本春夏的全作品都摆在这里,只是站在其间就有说不出的感慨。
经江本春夏亲手装订的的书毫无疑问都可以卖掉,但实际在市场上走几圈就知道他装订的书是少之又少。一般书店里卖的只有屈指可数的几种,而且是被称为《廉价版》——《劣质版》。要说为何的话,经他之手装订的书基本都是个人的独本——换句话说就是和同人志类似属性的东西,说多也不过上百本,因为全都是手工制作的,而以商业的调子这么造书肯定行不通,一般都是以江本春夏的装订作为参考,再去大量印刷成书的。单就其设计上就已经十分吸引人了,可是就是这样在《真品》面前充其量也只是大量印刷品的级别。
千佳伸出手指去轻轻触摸书脊的封皮。
就像被皮革吸附在身上的感觉一般弄得竖起了鸡皮疙瘩。也许是错觉吧?隐约感到些温热,但是金箔印字的部分却给人以阴冷渗人的感觉。要把这用印刷来表现出来根本上就不合理。江本春夏被称为《作家杀手》也是当然的。这个装订与内容完全没有平衡点。
「好想就这样一直摸下去……」
‘哦’的发出吐息声,千佳随便取出来一本。封面就好像附着在掌心,打开来看的话,是本世界范围的狩猎专著。
从使用草的茎部来捕捉青虫,在绳的两端放着大石头来捕捉蝙蝠的方法,捕鸟网和弓的制作与使用方法,箭簇上涂的草药到麻药,猎枪的进化,陷阱的布置方法,猎犬的驯养方法与种类等都写在里面。
(明显不如装订……)
千佳把书放了回去。还想要继续抚摸的皮肤仿佛发出了悲鸣。但这是不行的。长期与皮肤接触的话手汗就会对皮革产生影响。要是用这只手破坏艺术品的话,恐怕自己把自己绞杀一百回也无法原谅吧。
「——千佳酱?」
再度叹了口气,似乎是误解成了其他什么事情的样子,姐姐焦虑的声音被书壁所包围传向走廊。声音被纸张皮革吸收而减弱。屋外虽然还是炎热的秋老虎,家里则是被严格的温湿度管理所制,没有什么好不好。
「还好吗?」
「……没关系的」
千佳对诱惑摆了摆手回答道。琉佳手中提着红茶的壶从走廊向屋内探入了半个身子,眉毛则变成了‘八’字状。
「什么?」
「唔,嗯……我泡了红茶,要不要呢」
「嗯,我喝」
千佳径直向姐姐走来。要是不这样的话,感觉就会一直在这个房间漫无止境的站下去。就好像背后的头发被使劲拉扯着结果连根拔起了。当然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实际发生,只是有那种感觉罢了。
琉佳一脸狐疑的表情走进起居室,而千佳紧随其后,顺手带上了门后终于和书本的诱惑道了别。
与厨房直连着的客厅里再怎么说也不会有那么多江本春夏的书。有的只是《廉价版》以及上锁的橱柜里的几本而已。而那几本也算得上是他的书中最珍贵的那一类了,确实不会轻易让人触摸的。
千佳觉得那样就行了,要是能摸到的话,说不定就再也放不开了。肯定会觉得不论做什么都想要将其纳为己有的。恐怕江本春夏的妻子优实也是某类能觉察到他的书有着令人无法抗拒的魔力的人,如果不这样的话也不会特别定做这样的装有防弹玻璃的橱柜。
话又说回来,千佳满眼不可思议的看着琉佳。
同样是姐妹,同样为江本春夏的魅力所捕获,姐姐看起来却不那么沉迷,即使是身处在这宝山之中。
难道说,千佳若有所思。琉佳其实对江本春夏并没有那么有兴趣——而是缘起于那件事。从小开始她就没有什么自发的想做些什么,姐姐总是跟在自己后面。所以说难道……这么想也不奇怪。
「嗯?」
藏着什么事情的脸上浮起了笑容,“怎么了吗”琉佳两手包住杯子偏了偏头地问道。【也许你们知道的译注:至少二次元是铁则,日本人不解的时候就歪头,而且还自认为可爱】
「——什么事都没有」
‘想多了’的说给自己听,千佳将姐姐泡的茶一饮而尽。‘呼嗯~’的让人忍不住会出口赞叹的清爽口感和香味,真是好大吉岭啊。
「这样擅自地喝了没关系吗?」
「这可不是擅自哟—。有好好的从义母大人那里获得了许可。还说了,这是负责的作家外出取材旅行带回来的伴手礼。但是没有在家喝茶的余闲,会社里则是没有人会泡这种原叶的茶,所以‘请用’吧」
「哼~……」
所谓作家给编辑伴手礼,就是权力关系很明确的样子。
「话说啊琉佳姐,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就别用《义母大人》的叫法了。听起来不舒服」
「呃,为什么?」
琉佳一副真的不明白的样子眨着眼。
「问为什么……难道说琉佳姐你,不会是认真的打算和那个铅笔君结婚吧?」
「呃?唉?但,但是,不是已经定下来了吗?必须和摸到胸部的人结婚才行,这样的,崎田家的——」
千佳深深的叹了口气。
「那怎么可能是真的」
「怎么这样!?我彻底以为,真的是那样定下来的,所以要成为一个好新娘不可,要和义母大人搞好关系才行……你说真的吗?」
「就说是真的……啊啊、真是」
脑袋开始隐隐作痛了,千佳揉了揉太阳穴。
「真不敢相信。你怎么会相信那种鬼话哟」
「因为是千佳酱你那么说的呒……」
望着姐姐撅着嘴唇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原来是这样的,千佳沉吟到。姐姐就是这样的性格呢。从以前开始就一直对自己的话无条件信任。
「抱歉,是我不好」
千佳在姐姐哭出来之前道歉了。
「只是口头的还不够。我彻底以为姐姐明白这回事才表现出这样的演技。但事情并非如此。不是这样呢。啊啊真是,我是笨蛋吗?迄今为止都没有注意到——」
「怎么这样!千佳酱才不是笨蛋呢!一定是因为我太笨了!」
「够了」
制止住站起来的姐姐,千佳又叹了口气。
「对不起。再重申一遍。因为被摸了胸部就不得不结婚这件事,是骗人的。崎田家才没有这样的家训。」
「是这样的吗?」
琉佳一脸惊讶的看着千佳。
「那,还为什么?」
「说这样的谎?因为无论如何都想要进到这个家里。」
「那是指,江本先生的家吗?」
「也有这么回事……待在铅笔君的身边的话,也可以尽早知道把爸爸妈妈变成《书》的那些人的事情,一举两得」
「还能找到爸爸妈妈变成的《书》呢」
「这还是不要太期待了」
「诶,是那样吗?」
「是那样的。那两个人,要是和他们说了寻找爸爸和妈妈的事,不就相当于把我们自己束缚起来了」
「会是这样吗……我觉得小文和菲芙酱都是好人。而且你想,小文的心脏被变成那样的《书》,他也算被害者唷?」
千佳又叹了口气。
「琉佳姐你太天真了。那两人口中说是《那家伙》还有《禁书》什么的做了那种事,但到底怎样也没人知道。虽然说我们《焚书》了《断头台法官》和《那位贵人》【这里为了区分序章的《那位大人あの方》和前文的《那位贵人あのお方》区别翻译了】,但那是谁指使的就不知道了。」
「虽然说是这样的……」
琉佳用手环着杯子‘嗞’的喝下红茶。
「我觉得不是这样的」
「为啥?」
「嗯—……我的,直觉?」
千佳再次叹了口气,而琉佳‘诶嘿嘿’的笑了。
「因为呐,小文他绝不是坏孩子嘛。虽然对他人有点太过于警戒,看别人的时候有点轻视的眼光,但很可爱啊」
「哈?哪里?」
「那个坚持己见逞强的时候哟,很可爱吧?我觉得很可爱啊」
「难道说琉佳姐……你不会说真的喜欢上他了吧」
然后琉佳露出浅浅的微笑,略带一点脸红。
「你开玩笑的吧!?」
「诶—为什么?我觉得,他,还挺帅气的哟」
「哪里」
不知怎么的就感觉没兴趣了,千佳靠着椅背把手臂叠在胸前。
「脸也是一抓一大把的水平,个子也不怎么高,身体也偏瘦弱。学习看起来还行,但被那个《战斗司书》随意使唤,真难为情」
「很温柔的哟—」
说着,琉佳不满的撅起了嘴。
「这不行呐,千佳酱你太不了解男孩子的事情了」
维持着手臂叠在胸前,千佳向椅子里下陷了半分。
(琉、琉佳姐说不、不行……)
这怎么可能。要是其他事情的话绝对不会被说这样的话的。可是——千佳却没有完全的否认掉。明明同样是双生子,而且一卵双生,小学初中的时候确实是姐姐比较受欢迎。
(我还一次都没有被告白过,可琉佳姐她……)
想想就觉得胃疼。
琉佳姐被告白也不是一度两度的事,但最后,和谁都没有交往。要是只是抱着想想的心情的话,男生全体,都对琉佳姐有意思过。脸蛋也好嗓音也好身材也好,明明两人都几乎没有差别,莫名其妙,无法理解。
那样的姐姐,说文人《很好》。
这样看来,真是那样么,千佳越来越感到没有自信了。再次想起了文人的脸孔,看着眼中浮现的有点自命不凡的脸孔,原来如此,感觉也不坏的样子。而且,与《开膛手杰克》对峙的医院屋顶上,说出「我是江本春夏的儿子!」站出来的时候,那时的他说不定真的很帅气。
而且越仔细回想,理所当然的,文人身上有着江本春夏的影子。虽然只在照片里见过的江本春夏,父子两的眼睛非常相似。
(讨、讨厌……)
不意间就发现脉搏加速,千佳动摇了。应该不会听见吧,这样想着望向姐姐,却发现她只是满脸微笑并没有发现自己在想什么。
「确、确实……脸蛋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差……」
「对吧?」
琉佳得意的点着头。然后眼神上扬地看着千佳。
「而且……千佳酱,你注意到了吗?」
「什,什么?」
「要是和小文结婚的话——将来,这里的藏书全都会变成自己的东西哦??」
「!」
千佳此时仿佛后脑勺被人用胸口碎大石的大锤敲了的心情。
「那、那、那是说——」
「千佳酱,最喜欢了吧?老师的《书》。就这是这样,和小文结婚也不是件坏事,姐姐是这么想的—啊。当然,要是不喜欢小文的话,就完全不行了」
把这个家里的《书》全部据为己有——千佳深咽了一口口水。得到无论付出多少钱都绝对买不来的,这里的书才不应该以这样的姿态存在。而且——而且,将来,文人会把这些收藏品怎么样,一想到这些就有点怕。那个讨厌书的脾性治不好也罢,就算不是那样,也有把这美妙的收藏四散卖掉的可能性。要是变成了那样——
「——杀了!」
‘噗’的琉佳把红茶喷了出来,而千佳则迎面接收,‘呀~’的叫了出来,向后一仰连人带椅倒了下去。头撞在床上,后背也打在床边,头上冒出了打转的小星星,昏了过去。
「千、千佳酱,没事吧!?」
琉佳赶忙过来抱起她,而千佳的脑袋还是昏昏的。
「哇,湿湿的……稍微等下喃——有了有了,纸巾……(擦擦)」
「唔呃!唔呃呃呃!——好痛啊!」
千佳推开姐姐的手,避开椅子站了起来,然后坐到了床上。鼻尖一阵刺痛,完全变红了。用力过猛了。
但是,却不想生气。刚才的是自己不对。任谁都会被眼前的人突然喊出「杀了他」而被吓到的。也没理由责备姐姐。
而且,多亏这样反而冷静了。
姐姐所说的确实很诱人,但因此就和文人结婚也太无法理喻了。那对于自己对于他,还有江本春夏的书都很失礼。
那么那种事是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呢,虽然这样说——但如此断言又太过于草率,千佳注意到自己内心某处在这么想。
「……琉佳姐……真是说了多余的事情……」
带有怨情的去看姐姐,「嗯?」的琉佳小脑袋一偏,完全是无邪气的天真笑容。
(果然不可小视啊……琉佳姐……)
千佳将下巴残留的红茶水珠用指甲拭去。
钟翠善高中图书室的门年代久远而厚重,加上空调的关系所以是常闭的。那就好像是在拒绝着来者似的,文人怎么都看不惯。当然文人也明白那不是门的错。根深蒂固在骨子里的抵触心理,使得文人将这扇厚重的门当成了阻塞外人通过的象征。
「……你要做什么?」
‘嗵’的被菲芙敲了后背,文人才回过神来。重新审视的话,说这门是古董品就言过其实了,也不是那么有威严的感觉。
「不,什么也没有」
搭在门把上的手心传来寒冷的金属触感。一瞬间仿佛从指尖开始凝固了。虽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还是会有“这玩意是不是有电啊”这样的感觉。但大门就像是在沉默着守着,文人慢慢打开了门。
「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人气呐」
从文人身后率先进入放学后的图书室的菲芙,手插着腰环视了一圈。
虽然这么说,这里也只有出借处的柜台和书架而已,被柜子挡住看不到深处。
即便如此,确实如菲芙所说,一看便知的没有人气。学生啊、出借处的图书委员和司书今天也不见人影。图书委员或者司书也不至于会忘记锁门。原本他们就是被图书委员云木邀请才来的。
「咏她还没来吗?」
「说不定是去取书了」
「就算这样,把人叫来又不出来迎接是个什么事嘛」
菲芙虽然哼着鼻子,但通过房间里的气氛就可以明白她并没有真的发怒。能了解到这种程度也是因为和菲芙相处了相当一段时间的缘故,现在的文人更是深有体会,一面将手贴在胸前隔着衣服的文库本上。
在这深处《机关》的心脏现在也在鼓动着。被《那家伙》变成这样,现在还没有什么发生不舒服的事情。每天都流淌过大量的血液,暂且还没有被弄破。菲芙说了没事的,但要完全放心下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然后?」
「诶?」
突然被这么问文人只能反射性的问回去。她维持着手插腰的姿势,坐着的文人则抬头看她。
「咏她找我们有什么要事?」
「什么要事……你没听说吗?」
「没」
菲芙昂首挺胸,看着那长长的银发轻飘飘地摇摆着,文人不禁发出叹息。
「午休来邀请的时候,菲芙你不是也在嘛。‘同人志唷,答应给我们看了’的一个劲的兴奋的不是菲芙你吗?」
「啊啊!」菲芙拳头敲在手掌上「是有这回事,这样啊」
「就是这样,答应给我们看文艺部的部志」
「对对,完全记起来了。文人你应该有好好学到什么的吧」
「那是啥。再说,又能学到什么啊。那是文艺部的部志啊,也不是带有机关的绘本」
「那种事我明白」
菲芙跳起来转了一圈,虽然动作不大裙子却翻了起来,惊出文人一头冷汗。这边是不蹲下一点就看不到的勉强极限,菲芙那边则一如以往的没有穿内裤!
文人至今还无法做出能令她认同的内裤。果然要那种松弛感触的内裤,想要再现出来还是很难。如果是其他的东西——比如泳装式的内裤倒是能做出来,这样的话不知为何有种说不出的肉感,有那种摩擦着大腿根部快要弄破了之类的感觉,所以没有穿。
【译注*:布??衣類などが,たるんでいるさま。特にレッグ-ウオーマーやルーズ-ソックスを履いたさまをいう。また,革のブーツなどがたるませて作られているさまにもいう——三省堂 大辞林 第三版。没学过日语苦逼,总之就是一种松弛的感觉/你说这个谁懂啊—>所以文人做出不来吧】
(这样对心脏不好,你也差不多妥协一下好不好……)
也有想要传达这样的想法。
「这点是不会退让的!这是少女的矜持!」
结果,被这种不知所云的理由否决了。
「——说啥?」
注意到了什么,菲芙的正紫瞳直盯盯地看着这边。
「诶!?——啊,啊啊,什么都没有。才没有什么呢,一点也没」
文人慌慌张张的想蒙混过去。我正在考虑你的内裤的事情,这样的话就算是嘴裂了也不可能说的出口。
「就是热情啊」
文人皱起了眉头。热情?
「通过自己亲手制作书表现出来,创造者的那份热情。你可要好好体会啊」
「那就是学习?到底是什么——」
「派上用场、吗?都忘了啊,文人。对于将《机关》实体化来说最重要的——这么说当然有点自大——那就是是制作者的心意。你就是缺这一点,倒不是没有,但太少。再多投注点热情。这样《书》也会回应你的。注入灵魂的话有点不完全的机关《书》也可以发动」
‘跟上’用手指着文人的鼻头,菲芙转向背后。
「因为所以,你要努力喔」
「哦,喂,你要去哪?」
「到碧那里呀。我还有交换日记要交给她。你要努力啊,好好接受各式各样的人倾注在书中的热情」
飘飘然的摆着小手,菲芙消失在一排排层叠的书架间。
「热情呐……」
一个人被留下来面对着空无一人的柜台,文人抓了抓头。菲芙说的倒是简单,就算是感受到了文艺部的那份热情,要使之成为自己的东西还是很困难的。而且本来文人对书本就没有热情,越发觉得自己不擅长这个。
(这个冷清的状况,还真是现实呐)
在这之后还没有看到自己以外的人进来的事实,反映出了人们对书本的兴趣的丧失。
(现在是,因为这个吧)
文人从口袋里取出了手机,玩了起来。广泛肤浅就行的话,情报可以说全都有,想看的话,打开电视就能看到。
「——喂」
从背后,某处飞出来像是捉弄一般发甜的声音,文人手一滑手机差点掉到地上,抬起身来。
不知何时,无人的柜台里出现了人的身影。那是「夏宰小姐!」
只见她单手叉腰,呼呼呼的笑着。与此同时马尾辫和,只能认为是贴肤穿着的V领夏季毛衣包裹下的大大的胸部摇曳摆动着,文人本能的吞了一口气。【译注:夏季毛衣是啥?サマーセーター=Summer Sweater,有疑问的话麻烦去看P5的人物介绍插画吧】
她是钟翠善高中的司书之一,因为某种缘故和文人比较熟的年上女性。记忆里应该是二十二岁左右来着。
「这里可是禁止使用手机的唷」
夏宰都用拳头连连敲着墙上的海报。那是谁画的呢,说不定小学贴的海报都比它好,脑中自然的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光是把『不可以哦!』像标记一般写在上面就觉得很羞耻。
「——只是说说」
夏宰都‘唔呼呼’的笑着。那只娇艳欲滴的红唇,老实说班上也有化妆的女生,不过基本上化的都是自然妆,像她这样化的彻底的人却没有,非常吸引眼球。
「反正也没其他人你继续吧,不过,要不是我在这可就没收了哦?」
「哈啊,对不起」
文人低下头然后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你刚才在哪里呢?」
「嗯?当然在那」
她指着柜台深处的门。她的手指虽然偏短,却没有用美甲来修饰。她所指向的是司书室,各式各样的事物工作之类的,据说都是在那里解决的。
「真难得,一个人?」
「菲芙在那边」
「啊啊,那个留学生呢。记得是——寄住在你家里来着?」
不意间,这声音中的某个地方听起来格外清晰,文人觉得很不可思议。不知道的什么时候菲芙做了什么?
「不可以哟—?做奇怪的事情」
「哈!?」
过于惊讶的说出了这样的话。那真是既唐突又无法置信的话。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那是小孩子吧,小孩子」
在此之前连人都不算。
于是夏宰微笑着,红唇中‘这样啊,是这样呢’的说着从柜台走出来来到身旁,在出借处靠着柜台站着。她今天穿的是及膝的紧身裙,旁边还有小缝的开衩。
「然后呢,怎么了?陪留学生过来的跟班,把沉浸在书本中的她丢在一边,但又不能就这样回家,没有办法只好玩手机来打发时间?」
「大体上被你说中了」
文人把手放到口袋里耸着肩,指尖碰到了短铅笔。
「但是,来图书室有事的其实是我,而菲芙是陪着我来的哟」
「啊啦」
一脸意外的表情,夏宰眨了眨眼。
「明明没有《读书的时间》?」
「不,不是这么回事……而是被云木叫来的哟」
「云木她……?」
‘一惊’,夏宰眉头微动的这个瞬间文人没有看漏。心理作用吧,表情变得难看心情也会一样,不过应该是错觉吧,毕竟没有理由。
文人‘哎哎’的答道。
「听她说了同人志的事情,介绍了凭着兴趣制作书是怎么一回事,图书室里文艺部的作品也在,所以可以来看看」
「哼~」
夏宰两臂交叠在胸部下面。这使得那膨然巨物向上挺起,V领间露出的内容又变广了一点。
「然后,是云木喊你来的?」
「啊啊,但是被和井老师叫去有事,只留下‘你先走吧’的话。然后——」
「就来咯」
文人‘是’的答道。
长长的睫毛下的眼角下,黑色的眼睛眯成了细线。被盯着看了,文人感觉到。那视线快速地从头顶一直向脚尖扫去,并且还注意着周围,就像是在确认着周围是不是有其他人。
「这样吧」
夏宰上挑了下眼睛向文人示意。
「我来给你做向导」
「呀,但是——」
「云木的话,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来不是吗?还是说有哪里不合适?」
被这么问了后,也没有什么能回绝的理由了。
(对不住了,云木)
心中谢着罪,文人‘没有’的答道。要是在这里回答‘是的’的话毫无疑问会被追问理由。但是文人却没有那个理由。
「太好了??那么,这边」
夏宰‘哟’的利用反弹离开背靠的柜台。乘着这股气势,胸部就像水气球【常考:装满水的小气球,拳头大小】那样晃动,文人再次吸了口气。世上还真是有这种光是动一动就对心脏有不良影响的人存在啊。而且夏宰本人还对此毫无自知。
(这也是理所当然吧,毕竟是自己的身体呐。但是……对于男子高中生,还真是不得了的凶器呐)
追着她穿入书架间的背影,文人为了确认心脏的状态而发出小小的吐息。要是上街的话夏宰这样的打扮也不至于罕见,但是学校的制服可就没有这样大胆的秀出胸部的设计了。
「记得确实是在这边……啊,有了有了」
她在就像是迷宫般的书架间毫无线索的前进着,在写着『文学』的向导板的地方停了下来,柜子里摆着作为书显得过于薄的本子,是什么说明手册吗文人心想着拔出来几本。
「坐那看吧」
如此说着的夏宰也不等文人回答就转向桌子那边,然后拿着垒起来的册子放到桌上坐下,拉出隔壁的椅子并嘭嘭地敲着坐面。变成了很难说出‘我一个人也可以’的情况了。
(难得她都亲切的这么邀请了……)
略收小腹,文人离开书架来到她邻座坐下。‘嗯,很好’的说着,她把手往册子顶上一下,‘然后呢?’的问道。
「本校的文艺部,建校以来每年季刊四本,加上的文化祭特别号,一年要出五本,你想找哪一本呢?」
「啊,不,不是说要找哪一本,而是‘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怀着这样模糊的兴趣来的」
「啊啦是这样呢?什么啊。还以为你终于在文学方面觉醒了呢」
「对不起」
「没什么道歉的必要啊」
夏宰的红唇近在咫尺,那样露出的微笑的让文人淡定不能。这样的距离还是第一次,能闻到不可思议的香气。好甜。像是什么花、还是什么果,散发出的香气。
「那么,就从最新的一册看起如何?今天的夏刊是……啊啊,这本」
取出上面数起第二本放在文人面前摊开。夏宰侧在一边偷看。‘咯噔’的椅子响了,原来是她的手碰到了文人的身体,而文人的心脏登时跳的飞起。
「文艺部的部员虽然有八个人,其中两个人是幽灵部员。部员清一色都是女孩子,每回,似乎都是决定了主题后各自书写短篇小说——哇啊……这个稍微有点问题啊,江本君你看。」
感觉手腕被抓着,文人看向目录然后吃了一惊。那上面是——『性爱特集』
几个字赫然印在上面。
「但那里面肯定没有标题这么煽情的内容吧,这肯定是里见老师许可后的内容」
「里见老师?」
「这样啊。里见老师是三年现代国语老师。我都不知道,里见老师原来是文艺部的顾问啊。文艺部没有活动室,所以每周二都会在图书室的角落里进行社团活动,这件事倒是时常提到呢」
「这样啊……」
但是,文人觉得比起这些更关心的还是被夏宰抓住的手腕正感受到对方的手臂柔软度。以及——身体前屈造成的胸口打开的现状。
(等…等等……)
真是糟糕的景色。还没有自觉吗?然而,也不想‘都被看光了’的直接指出造成奇怪的误解。但因此就这样凝视着也不是个办法,文人怀着必死的决心把目光转向本子,而那里有『性爱』的字样跃然纸上,虽然不知道内容但这毕竟是同校的女生写的,腰侧又感到痒痒的。
这样下去感受的就不是对书的创作热情了,强行把意识扭转到别的方向去,精神集中的来观察册子的本身。
大小大约是A5水平、厚度只有几豪米,也就是二三十页的水平。令人惊讶的是,使用的不是修学旅行的书签大小的订书机,而是好好的用浆糊粘起来装订,封面则是用比正文更厚的纸张,制作的很努力啊。不比便利店的摆放的本子逊色,没有任何对不起手工的地方。
「真厉害啊」
夏宰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文人一时心跳加速。
「委托印刷厂做出了这么出色的作品,就这样全卖完也不奇怪」
「这是一般人也可以委托办到的事么?」
没怎么特别感兴趣,只是这里不找点话题来说就会陷入尴尬的处境,文人把方向转到了她感兴趣的一方。
「嗯……可以办到的」
什么啊,这种话题脱节的感觉,不知为何文人对于这种兴趣缺缺的感觉有种同感。【我擅自补完了这句话上下文通的话……供校对参考】
「嗯?怎么了吗?江本君?」
先不提手臂,连丰满的的胸部都紧贴着,文人感觉到身上正慢慢的渗出汗来。于是本能的一面抑制着动作一面立刻推开她,可以说动作是相当僵硬的。夏宰的手臂总觉得非常热。光是挥舞就能带来开罗的感觉,就是那么热。
「什么都没有……」
不知为何只是这一句话,嘶哑着声音说出来的瞬间,背后‘嘎咚’的巨大声响引得文人回头。然后,‘噌’的和夏宰分开了。
「啊,云木——」
发出了笨蛋般的声音。
从书架间弹出身子的云木则不知为何脸色蜡白着睁大双眼。眼镜有点歪掉,嘴唇则微微颤动。她的唇色是浅浅的婴儿粉,是因为擦了唇膏的缘故,在荧光灯下微微濡湿般闪耀着。
意外的的胸口好痛,文人不经思考的将手按在贴着衬衣的胸口的书上。疼痛确实存在。但是,却没有感到异常。
隔壁的夏宰一言不发的注视着云木。经常就在想,这两人之间的这种紧张感到底是什么呢。只要在她们两一碰面的现场,就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云木那只微微颤抖的嘴唇慢慢的深吸了一口气。‘呼~~~’的吐息声在安静的图书室里格外清晰。等到吐完息又开始吸气时,她略微脸朝下扶正了眼镜。然后再抬起头时先前蜡色的惨白面容彻底变成了正常的红润色。
「……江本,你在做什么?」
看过来了,文人如此感到。云木的话就好像径直劈下的剑般。文人终于明白了刚才的疼痛的原因。负罪感。
自己和云木只是单纯的同班同学——才怪,朋友。而且自己心里明白她对自己保持着好意,但两人并没有交往。所以说理据上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不过被人看到花心的场面的男人大概就是这样的心情吧。
(才,才不是!)
文人慌慌忙忙将这个想法否定了。这只是破坏了约定这件事的负罪感。只是本应由云木拿来给自己看的东西结果让夏宰代劳了而已。
「那个,是文艺部的部志吧?」
「嗯、嗯——」
「江本君在困扰的时候,我找来给他的。我呢,你看,是司书喔??」
「是,是那样没错」
云木微笑着扶正下眼镜,那手指正微微的颤动。
「真是非常感谢。已经没事了。啊,所以您是不是也就该回到工作岗位去了呢?要是有人要借书的话,没人受理恐怕不好办吧?」
「没关系、没关系。『有事请按铃』的已经写在那里了」
「总、总而言之……」
文人看到云木连眉毛也在抽搐。
「江本的事情已经办好了——对吧,江本?」
「咦?」
「啊咧,还没好吧。可以继续了吧,江本君?」
「呃呃——」
文人已经完全词穷。难以应付这种状况是最近才发觉的。图书室里的这个也是,回到家后和崎田姐妹在一起也有差不多的情况。
而且该怎么回答才好,文人总是困扰着。
(桃花期吗)
总觉得没法进入这种开玩笑般的心情。现在的处境,倒是很适合体会如坐针毡这个词,自己一个人的话反而会好很多。
(救救我,菲芙!)
虽然许愿了,她却没有半点要出现的样子。
但是,救赎却来了。
虽然菲芙不在,说救赎也有点不对、
非常突兀的感觉出现的——那就是——她。
其实一点声音也没发出,书架间出现的低着头,身体大幅摆动着,现在也要倒下的样子走着,她唐突的出现了。
夏宰觉察到文人震惊的表情后顺着视线看过去。「呀!」发出了尖叫。
声音回荡了起来,同样一脸被吓到表情的云木也加入了其中。
「日高……?」
刚一低语道。
「哇啊!」
文人自然地叫了出来,同时以踢开椅子的气势站起来,又像逃跑似的坐下去。
而女学生,突然,这样那样的跳起舞来!
同样几乎从椅子上蹦起来的还有夏宰,感觉到很恶心的向后靠去。
女学生对于在场三人,旁若无人的跳出下一步,向着夏宰的方向。而那动作实在是过于突然,夏宰再想后退时已经迟了。拖着椅子一起向后退,变成了有点可笑的样子。
「等等——」
「喂!」
文人伸手试图拦住女生。接触到样子可疑的学生的一瞬间,脑中感到非常困惑,‘现在不是感想的时候’,这么想着肩膀加强了用力。刚一这么做,就「哇啊!」的被推开了。就像脚底在床上打滑的感觉,半个身体都都感到了钝痛。‘啊’的夏宰和云木发出了叫声,之后,像是同时被许多人殴打的痛觉袭来。其中最强的一击打在了头上,带来一阵眩晕。
「唔——」
「江本!」
听到这声音后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云木的脸庞。就像是鼻子贴在一起那么近的距离。心脏猛跳。含泪欲泣的瞳孔中映出了自己。樱花瓣色的嘴唇近在咫尺,微微颤抖。散出甜美的香馥。自己的嘴唇也能感受到她口中漏出的吐息,文人吃惊之下打算分开,却被云木两手牢牢的抓着袖子,两人变成了就像是合抱般的姿势。
(可恶……)
心脏啊,平息吧,文人在胸中自语道,同时为了看清情况环视四周。
情况立刻就明朗了,被撞飞后碰到了书架,架子上的书掉下来砸到身上,证据就散布在脚边。
并不是因为女生的力量有多大,完全是自己大意了。
「等、等等,什么!?什么啊!?」
迎面传来夏宰的声音,这次是她被女学生袭击。不,被压制了。为了逃跑夏宰退到了桌子上,接着,女生的膝盖搭在放在一边椅子上,在桌沿圆角处的位置停了下来。
然后,把那里的椅子拉出来理所当然地坐了上去。坐着,这次又把左手放在桌上,空着的右手像是在做什么的样子开始漫无目的的摆动着。
(这是,怎么回事……?)
文人也好夏宰也好。一时呆住,只是看着这一幕。然后——
「……是日高,吧……?」
云木再次说道,而文人则好不容易意识到两人依然保持着紧贴的距离。真的可以用抱紧来形容也不为过。而云木也意识到了,这才慌张的离开。
感受着逝去的温暖带来了些许寂寞的文人,(……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这样思索着,而且是最近才听过的。‘是在哪儿来着’的一边想着,然后思绪豁然间开朗了。
「漫研的——?」
云木暧昧的点了头。夏宰也毛骨悚然的向下看着日高。
而那个日高在桌上的右手,方才开始就一直动个不停。散发遮住了脸部,看不出此刻是什么表情。
「……日高?」
云木战战兢兢的呼唤她的名字,文人一瞬也不敢挪开视线,一面听着考虑着她发动突然袭击的可能性,就算是毫毛动了一根也不漏过的盯梢着。
「呐,日高……」
但是,似乎是漫研部员的女生却没有抬起头。云木的声音就像是耳旁风似地,不如说,一副这里只有自己没有他人的态度右手在桌上不断的动着。
「我,我说,你」
终于从震惊中缓过来的夏宰这样向她呼唤到。但日高的头动也不动,低垂着头,究竟有没有在听也说不清。
「呐,呐,你这是要干嘛?把江本君撞飞是做什么?书都散落下来了,别坐着快来收拾吧」
然而,日高连一点站起来的迹象都没有。夏宰的脸上明显露出了怒容。大概是感到自己被当笨蛋耍了。可是,也没有强行让她抬起头。是因为想起了方才自己手腕被抓着的光景了吧,文人这样想到。已经从麻痹中恢复过来的手腕上,刚才被抓着的部分现在完全发红了。
「谁来,去喊男老师来?」
文人没有放松盯着日高的视线说道。
「说实话,这个人要是闹起来的话,我没有自信可以制服她。我没有那样的体力,而且刚才,手被抓住的时候就放弃了」
几乎可以与运动部的男生匹敌。菲芙的话,说不定还可以做点什么,不在的话,就束手无策了。
「怎么办……」
夏宰干脆就地烦恼起来。自己当班的日子引起了问题要是被知道了,说不定会给自己的工作带来什么不利影响。开除之类的。
「……我去叫」
不知道有没有明白那个结果,云木就这样转身离去。
「等、等一下!」
焦急的看着那背影,夏宰出声喊道,云木则惊讶的把脸转过来。
「你,你看她也,胡闹之类的,也没做出这样的事来,太认真对待也有点过了,这里面说不定是有什么缘由的」
「你说的也没有错,但是她这样明显很奇怪啊」
看着对外界置若罔闻的日高,云木如此说道。
「像这样对江本施加暴力,追赶夏宰小姐,除此之外还一言不发的在桌上空无一物的地方乱动着手啊?怎么想这也和普通沾不上边啊?」
「那个是……」
夏宰的脸上干脆的写着‘不觉得’的表情。但也不能因此就直接说出‘怎能让你去喊人’的踌躇着,文人看来局势就是如此。
「再等一下——再稍等片刻吧。也许是受到了什么非常严重的惊吓所以暂时把内心封闭了也说不定。这样的事情,也是有的吧?再等等看吧,好吧?」
云木则明显的一脸不满,这也难怪。文人是站在让别人去通知的立场的。日高也不见得有特别有力气。只是,手腕被抓的那个握力是不得了的。还以为骨头都被折断了,就是这个程度的力量。
「果然,我还是去叫人比较好」
过了一会儿云木直截了当的这么说了。
「夏宰小姐你不是老师吗。要是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该怎么办呢?为什么变成了不要马上叫人的情况了」
「那是……虽然是这样」
一下子,夏宰的眉间紧皱起来。
情况确实是这样的。因为两人在图书室经常打照面所以有所误解,她虽然是司书,却不是老师。学生要是发生了什么,管理图书室的老师可是负责人。要是他什么都不知道的话,问题会变得更大。
「我也觉得,那样比较好」
虽然不是出于穷追猛打的意思,文人又补充道。
「请你们两个人一起去」
云木和夏宰两人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但在此之前,「夏宰小姐在图书室目击了发生的事情所以适合去,云木你认识这个人对吧?所以我认为两个人一起去比较合适」
文人如此发话了。请务必这么做,要是不这么做的话我会困扰,散发出这种奇怪的感觉,有必要调查一下——文人这么想着
「……那……」
片刻,云木和夏宰,两人一起同意了。然后一起离开了这地方。
文人则是在听到图书室那巨大的门扉闭合的声音响起之前一直一动不动的,而在那以后,又持续了一段时间。
(走了呢)
确信了两人离开之后。文人目光一晃转到日高身上,然后说道。
「……菲芙,可以出来咯。你在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