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乌贼川市正如其名,是昔日以捕捞乌贼繁荣的水产都市,据说在全盛时期,多到几乎从海面隆起的乌贼群涌到港岸,扭动十只脚说著「快来快来」对渔夫们招手(招脚?),渔夫们应邀在船上垂钓,猎物就如同大放送的娃娃机接连上钩。钓乌贼的渔船日复一日出海寻求猎物,几乎每天高挂丰收旗帜回到乌贼川港口。人们获利、港口繁荣,乌贼川镇升格为市,乌贼川市就此诞生。
如今乌贼渔业衰退,市区笼罩著不景气的气氛,但原因并非在于奇怪的市名。
这样的乌贼川市,当然有一座渔夫们信仰的诡异神社,连何时由谁兴建都不晓得的古老神社名为乌贼神神社。该神社盖在俯瞰港口的山丘上,一般叫做「乌贼神」、「乌贼神大人」或是「乌贼大人」,不只是祈求丰收的渔夫,从祈求金榜题名的考生到祈求长命百岁的长者,或是祈求诈骗计画成功的虔诚骗徒们,使得这里香火鼎盛。
对于如今被揶揄为犯罪都市的乌贼川市来说,这座神社肯定是绝配。
在乌贼神神社境内,有一名身穿白色窄袖上衣加红色裤裙,也就是巫女造型的年轻女性昂首阔步。名为泷泽美穗的这名女性并不是全职巫女,是以时薪七百三十圆为代价负责神社工作的女大学生,巫女服是配合地点的扮装,近似元旦贩售祈福商品的打工巫女。
但现在不是元旦,季节是四月春。在入学季节已过,樱花季也结束的这个时期,完全没有香客在非假日白天造访乌贼神神社。
「但也多亏这样才省得遇见奇怪的骗徒——嗯?那是什么?」
美穗站在境内石阶上方,蹙眉俯视大鸟居。
一个巨大的白色生物笔直伫立在那里。身高约成人高度,圆筒形的胖躯体令人联想到烟囱,上方是大大的三角形。美穗看到头部的特别形状终于懂了。「——我知道了,那是乌贼,乌贼对吧!」
当然不是普通的乌贼,一般的乌贼不会直立以双脚步行,但这只巨大乌贼以两只脚站在地面,另外八只像是脚的物体挂在腰际晃动(虽然这么说,但是到头来根本不确定乌贼有没有腰),总之两只正常的脚加八只假脚,总共十只脚,由此看来这东西肯定是乌贼。简单来说,就是拟人化的乌贼布偶装。
「最近卷起一股吉祥物风潮,肯定是来这间神社拍照之类的吧。也就是说,现在那件布偶装里面,某人成为这股风潮的牺牲者……」
啊啊,可怜到不忍卒睹。美穗以指尖轻轻拭去眼角泪水,转身背对布偶装角色,然后像是转换心情般扬起裤裙踏出脚步。
「好啦,别管那只恶心乌贼了,工作工作!」
美穗面不改色说出吉祥物听到大概会气得喷墨汁的话语,独自进入境内。在杳无人烟的这个时段,必须将参拜殿以及后方的两座祠堂打扫完毕。美穗从置物问拿出竹扫把,先从参拜殿开始打扫。
美穗花费一小时左右打扫参拜殿。依然完全没有香客的身影,只有一对感情看起来不太好的情侣,在刚才点头问候之后经过她面前。这对情侣经过参拜殿甚至没有合掌膜拜,直接穿过神社境内,前往和神社相邻的宫司住处。他们大概不是香客,单纯是造访宫司的访客吧。美穗如此解释。(注2)
美穗打扫完参拜殿之后,就这么拿著竹扫把绕到参拜殿后方。这里是青翠树木茂密生长的大片森林,也就是所谓的「镇守之森」,沿著林问小径行走不久,就会突然看见小小的鸟居与祠堂。
鸟居是成人勉强钻得过的高度,后方祠堂是占地约一坪的古老木造建筑。正面的推门雕刻一张大图,正确来说是刻在对开的两片门板上,图样是一只颠倒的大乌贼。
因此,乌贼神神社相关人士之间,将这间祠堂称为「颠倒祠堂」。
顺带一提,不远处还有另一间祠堂,那间祠堂拉门上的乌贼图是正常的。相较于「颠倒祠堂」,相关人士称呼那间是「乌贼大人祠堂」。如同在参拜殿后方两侧守护的两问祠堂,都是知道的人才知道,相当灵验的灵力景点。
注2神社最高阶的神职人员。
美穗立刻拿著竹扫把打扫起「颠倒祠堂」周边,不过才开始数分钟,美穗就察觉一件奇妙的事。雕刻颠倒乌贼的两片门板微微开启,似乎某人进出过祠堂。
「该不会有小偷闯进这种地方吧?」
祠堂里是一座祭坛,祭祀名为「颠倒之像」的铜像。老实说是一座无法期待有多少价值的乌贼铜像,但这种东西的重点不是价钱,在于是否有人信仰。崇拜「颠倒之像」的狂热信徒搬走安置的铜像——美穗在脑中描绘这种可能性,立刻打开门。
瞬间,美穗脱口而出的是「咿!」这个抽搐的声音。
开启的门后,约一坪大的狭小空间,躺著一名年轻女性。这名女性是趴著的,只有头转向旁边,是美穗没看过的侧脸。
女性右手握著乌贼铜像,是「颠倒之像」。面向侧边的女性,嘴唇看似轻轻贴在铜像上,如同在亲吻乌贼铜像。
此时,美穗视线捕捉到一个物体。「咦,这、这是,什么……?」
女性红色上衣的背部,冒出像是树枝的奇妙物体。看起来是刀柄,但是形状很奇怪。美穗提心吊胆将脸凑到女性背部,发现这是大型的烛台。烛台插在女性背部。出血之所以不显眼,是因为红色上衣隐藏鲜血的存在。
「不过,应该没死掉吧……」
美穗鼓起所有勇气,牵起倒地女性的右手腕,以自己的手指按上去。
手腕有温度,却完全把不到脉。
她死了。如此确信的美穗,终于发出撕裂丝绢般的尖叫声。
「呀啊啊啊啊啊!」
冲出祠堂的美穗,像是逃走般沿著刚才走来的小径奔跑——
二
年轻的大楼房东二宫朱美,在樱花凋谢的春季某日,开著黑色宾士爱车造访乌贼神神社。朱美从驾驶座下车之后,身穿皱西装的三十多岁男性一脸惺忪地从副驾驶座现身。这名男性叫做鹈饲杜夫,栖息在朱美名下大楼其中一户,是「没钱」、「没实力」、「没工作」三者兼具的穷侦探。
不,他或许意外地有实力。实际上,朱美之前遭遇的奇妙事件中,某些事件就是以他的能耐顺利解决。他究竟是灵感如神的名侦探?还是只以巧合撑腰的平凡侦探?这方面的评价大概是两极化,但他的侦探事务所门可罗雀,是唯一毋庸置疑的事实。
朱美为什么带著这样的穷侦探造访乌贼神神社?当然不是委托赶走附在他身上的穷神。
其实乌贼神神社的宫司和朱美,两人的好友的朋友曾经见过面,交情匪浅(?)。朱美听闻这位宫司在找干练侦探解决某个麻烦,不在乎鹈饲依照她的判断是否干练,就向宫司推荐鹈饲。宫司就这样被朱美的话语欺骗——更正,是对朱美的话语大为感动,恳求她说:「请务必带这位侦探来神社。」朱美立刻将抗拒的鹈饲塞进宾士,全速造访乌贼神神社。
「要感谢我喔,因为你多亏我接到新工作。」
「确实。」点头的鹈饲表情不太释怀。「但我总觉得被骗了。到头来,你明明不觉得我很干练……」
「没没没,没这种事喔。」被说中的朱美分寸大乱。「没、没问题的,到头来,一般人没办法辨别侦探的好坏,只要没明显出错,基本上看起来都很干练——总之加油吧!」
「你以为这样算是激励我吗——慢著,喂喂喂,那个巨大生物是怎么回事?」
鹈饲在大鸟居前方指向一个东西,是乌贼布偶装。乌贼位于通往境内的石阶,摄影师与拿著反光板的助手围在身边。
「喔,是吉祥物摄影吧。」鹈饲深感兴趣地移动视线注视这幅光景,走上石阶。「原来如此,那件布偶装里面,某人成为这股风潮的牺牲者……」
「鹈饲先生,别东张西望。」朱美提出警告。「你至今好几次从高处摔落,所以给我小心一点。好了,看著前面走路啦,恶心的乌贼怪一点都不重要吧!」
此时,大概是朱美过于率直的发言传入耳中,恶心的乌贼怪突然像是被打般横躺在阶梯上,就这么滚啊滚的,转眼之间滚到石阶底部。「呀啊啊啊啊……」
喂喂喂!惨了!还好吗?周围的摄影人员纷纷大喊,慌张跑向布偶。如果是血肉之躯就会演变成惨案,不过大概是基于布偶装的吸震效果,巨大乌贼若无其事再度以双脚站起来。
朱美与鹈饲确认布偶平安之后,像是逃走般沿著石阶往上跑。
「朱美小姐,刚才很危险喔,以话语遥控杀人的手法差点就成立了。」
「哪、哪有杀人,我只是说它恶心,说出所有人由衷的想法吧?不是我的错!」
朱美一边逞强一边穿越境内。经过参拜殿前面时,有个巫女正拿著竹扫把勤快打扫。两人只向年轻巫女稍微点头打招呼,甚至没对参拜殿合掌致意,就笔直走向宫司住处。
「宫司先生的家在乌贼神神社用地旁边,宫司乌贼神金造先生跟他的家人都住在那里——看,那边那位好像就是金造先生。」
两层楼日式住家的玄关前方,站著一名迈入老年的白发男性。虽然不高,体格却魁梧傲人,方正的下巴、大大的鼻子与锐利的目光别具特色,黝黑的皮肤不知道是晒太阳还是喝酒造成的。朱美对这位老人深深行礼致意。
「您好,我是二宫朱美,我好友恭子的朋友千秋在锦町开酒吧。」
「你好,我是乌贼神金造,我好友荣吉的朋友博史是锦町酒吧的常客。」
真巧呢!嗯,真巧!两人为这匪浅的缘分开心互搂。
愣愣站在一旁的侦探以扫兴语气低语:「总归来说,你们素昧平生吧……?」
别多嘴!朱美严厉一瞪,鹈饲就转头看向森林掩饰。他的视线固定在某个地方。「——哎呀,那位是?」
朱美被鹈饲这番话引得一起看向森林,发现一名身穿笔挺和服的年长女性。女性刚好走到通往森林的小径入口。
「啊啊,那是花江,我内人。」
「啊啊,原来如此。」鹈饲呢喃般说:「是要去『乌贼大人祠堂』吗?」
确实,那条小径只通往「乌贼大人嗣堂」,朱美也这么认为。宫司妻子前去「乌贼大人祠堂」参拜当然也没任何问题。
和服背影如同吸入森林般消失,金造以此为契机转身,重新带领客人进入自家玄关。
「总之,两位跑这一趟辛苦了,欢迎你们。来,进屋吧。」
被带领进入乌贼神家和室的朱美,立刻当著金造的面介绍鹈饲。朱美当然介绍鹈饲是乌贼川市最干练的侦探。虽然朱美隐约感到良心苛责,但金造似乎全盘相信她的说法,持续闲聊一阵子之后,侦探与委托人的对话逐渐变得严肃。
「——所以,您找我这个侦探来这里的理由是?」
「嗯,其实……」金造像是担心隔墙有耳般压低音量说明用意。「想请你调查我长子正在交往的女性。」
「原来如此,身家调查是吧,这样啊这样啊。」鹈饲像是觉得无聊般轻声说完,以马虎的语气询问金造:「——所以,这位女性的姓名是?」
「是叫做梶本伊沙子的女性,二十八岁。不过这个年龄也只是她自己说的,实际上不得而知,总之是身分不明的女性。老实说,我反对两人交往,但真墨不听劝。」
「真墨?」鹈饲感到诧异。「交往的女性叫做伊沙子吧?」
「是啊,女性叫做伊沙子,真墨是长子的名字,真实的『真』加上乌贼墨汁的『墨』,全名『乌贼神真墨』——不觉得这名字很适合乌贼神家将来的当家吗?」
不觉得。鹈饲吐露真心话之前,朱美先发制人询问:
「好棒的名字呢,其他孩子叫什么名字?」
「儿子只有真墨一个,女儿有两个,长女叫做伽墨、二女叫做墨丽。」
金造以指尖在空中写字,兴冲冲地说明两个女儿的名字。
长子「真墨」、长女「伽墨」、二女「墨丽」,也就是墨字辈的兄妹。
感觉得到乌贼神金造对乌贼的强烈心意,真是问题多多的名字。朱美在心中轻声说著双关语。鹈饲内心的真正想法肯定也和朱美一样。(注3)
「原来如此,真是『乌贼』的名字呢。」鹈饲也使用和朱美相同等级的双关语,拐弯抹角地挖苦。「——话说回来,我们原本在讨论什么事?」
「当然是乌贼的事。」
「不,是梶本伊沙子的事。」朱美好不容易将对话拉回正题。「所以具体来说,金造先生希望调查梶本伊沙子的什么事?」
「嗯,那我就老实说吧,我要求——」金造说到一半张著嘴。「啊?」他突然蹙眉。「你们有听到刚才的声音吗?」
接著鹈饲也歪过脑袋。「嗯,刚才确实有个像是女性叫声的声音……」
注3 日文「乌贼」和「问题多多」音近。
「我也听到了。远方传来『呀啊啊啊啊啊——』这样的尖叫声。」
金造暂时中断对话,起身打开和室纸门。「喂,来人啊!」他大声叫人。回应金造呼唤而小跑步现身的是身穿运动衫的青年,个子高,体格壮硕,精悍的五官隐约和金造神似。看来是刚才聊到的金造长子。实际上,金造一看到他就说:
「啊啊,真墨吗?我刚才听到女生尖叫声,发生了什么事?」
「不,我不晓得。声音好像来自祠堂那边的森林。」
「你说森林……?」金造以严肃表情闭口。
此时,突然响起玄关大门粗鲁打开的声音,接著,一名女性在玄关喊著「宫司大人,宫司大人!」呼唤金造。金造与真墨一起小跑步前往玄关。
「我们也去看看吧。」鹈饲催促朱美,冲出和室。
在玄关水泥地气喘吁吁的,是刚才在参拜殿前面打扫的女性。她身穿清纯的白色窄袖上衣加上红色裤裙,但裤裙大腿处不知为何明显变皱。
「美穗,怎么了?」真墨担心询问。「刚才的尖叫是你吗?」
「是、是、是的!」被称为美穗的女孩大口喘气点头,睁大双眼说出惊愕事实。「有人……有个女人死在『颠倒祠堂』!」
「什么,有女人死了?」金造的声音变尖。「你说的女人究竟是谁?」
「这、这个……我不晓得……是不认识的女,生……」
美穗大概是紧张到极限,突然像是消气的气球般失去全身力气。
真墨以强壮的手臂抱住她的身体。「喂,美穗,振作一点!」
朱美与鹈饲同时转头相视。看来是重大案件。鹈饲表情明显变得充满活力,和刚才受托调查身家资料时截然不同。
「这个女生交给您了。」鹈饲将美穗扔给真墨处理,走到水泥地迅速穿鞋。「我去祠堂看看。是『颠倒祠堂』吧?」
「等、等一下,鹈饲先生,我也要去!」
朱美在奔跑的鹈饲身后大喊,立刻跟著他离开。
三
鹈饲与朱美毫不迟疑就进入祠堂所在的森林。对于住在本市的两人来说,乌贼神神社是熟悉的场所,他们至今也到「颠倒祠堂」参拜过很多次。祠堂位于林间小径不远处,两人气喘吁吁奔跑在小径上。
「看到了,是『颠倒祠堂』。」鹈饲一边跑一边指向前方。
祠堂位于两人行进的方向。虽然老旧,但以祠堂来说是规模挺大的气派建筑物。正面是对开的拉门,门板雕刻乌贼的图,这只乌贼描绘成十只脚朝上,乌贼的另一个特徵——三角形的尖端部分则是朝下,看起来像是向下的箭头。若是将上面的十只脚当成头发,朝下的尖脚当成下巴,隐约也像是一张人脸。
抵达祠堂前方的朱美与鹈饲暂时停下脚步,以严肃表情相视,大概是至此突然害怕起来,将天生的礼让精神发挥得淋漓尽致。「朱美小姐,请进请进……」「不,鹈饲先生才应该先请……」两人经过讨论,决议各负责一片门板,漂亮地分工合作。
「朱美小姐,要开了喔!」「鹈饲先生,要开了喔!」
出现的会是何种牛鬼蛇神——
「预备……!」「开!」
两人抱持著打开惊奇箱的决心,一鼓作气将祠堂拉门完全开启。朱美挤尽勇气窥视祠堂内部,发现全身是血的惨死尸体倒在眼前……原本以为是如此。
「咦?」「哎呀?」
鹈饲与朱美诧异相视,后来表情变化成安心与失望。
「什么嘛,什么都没有嘛。」朱美大方踏入眼前约一坪大的空间环视四周。「全身是血的惨死尸体在哪里?」
「不,我觉得那位巫女也没提到什么『惨死尸体』……」
鹈饲说著也扫视祠堂内部,歪过脑袋。「嗯,确实,别说女性尸体,连一只死老鼠都没看到。我们该不会被那个女生骗了?」
「怎么可能,你也看到那个巫女惊慌失措的模样吧?觉得她那样只是在说谎或开玩笑吗?不可能。她肯定在『颠倒嗣堂』看见了女性尸体,」
「既然这样,为什么那具尸体不见了?某人搬走了吗?不过尸体并不是可以轻易到处搬的东西啊?」
「这我知道,不过这样的话,难道那个巫女做了白日梦或产生幻觉吗?」
朱美如此低语时,听到「喂~」这个低沉的男性声音。朝声音方向看去,金造正从小径另一头现身。
「侦探先生,怎么样?有没有发现女性尸体……」但金造将问到一半的问题吞回肚子里。「……看来没有尸体,到处都没有。」
金造交互看著祠堂内部与鹈饲表情,露出扫兴的样子。「是的,什么都没有。」鹈饲微微点头简短回答。金造松了口气。
「受不了,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女孩,肯定是在打扫『颠倒祠堂』的时候打瞌睡做梦吧,不然大概是临时想到的恶作剧。比方说知道私家侦探来神社,就编一个煞有其事的谎言。」
「原来如此,伪造的命案是吧?不过她的演技挺逼真的。」
「嗯,确实逼真。那么她果然是做梦梦见吗?不,无论如何都对不起两位了。那孩子是叫做泷泽美穗的打工大学生,虽然不是坏孩子,不过该说她某方面有点轻率,还是说她脱线,还是神经大条,还是喜欢扮装……」
「好了好了,不用说成这样吧。」鹈饲伸手制止金造单方面的结论。「何况『喜欢扮装』没什么问题吧?到头来如果真的有问题,别让她打扮成那样就好。」
「唔,嗯,这个嘛,说得也是。」金造愧疚地支支吾吾。
「…………」哼哼哼,看来反倒是这个大叔「喜欢扮装」吧?朱美察觉了真相。「话说回来,泷泽美穗小姐后来怎么了?」
「她在我家休息,真墨陪著她所以没问题。」
「这样啊。」鹈饲说著指向祠堂外面。「姑且看看祠堂周边吧,虽然美穗小姐说『有个女人死在颠倒祠堂』,但她没断言是死在『祠堂里面』。」
「说得也是。」金造附和侦探的意见,三人走出祠堂。祠堂位于森林里,但只有建筑物周边的杂草除得乾乾净净,而且勤于打扫。
就三人大致看来,祠堂周边当然没尸体,连一根树枝都没有。
「进入这座森林,或许会发现某些东西。」
鹈饲眯细双眼,像是要看透祠堂周围茂密森林的深处,但金还像是示意不要白费工夫般缓缓摇头。
「连森林都要找的话会没完没了,反正是做梦或是恶作剧吧。不提这个,该回去了吧?请你专程过来并不是为了找尸体,我们重要的事情才聊到一半。」
最后,三人停止继续找尸体,走回乌贼神家。
回到乌贼神家玄关,就看见挂著担忧表情的真墨,以及两名年轻女性。
两名女性的年龄都是二十出头,一人是身穿牛仔裤,给人活泼印象的短发女性,另一人是身穿连身裙,长长黑发垂在身后看似内向的女性。
朱美没看过两人,但是从她们外表给人的印象猜得出大概,应该是金造提到的伽墨与墨丽两姊妹。实际上,金造也介绍短发女性是伽墨、长发女性是墨丽。伽墨与墨匿两姊妹向鹈饲与朱美进行初次见面的问候,接著异口同声询问站在旁边的父亲:
「老爸,怎样啊?听说在『颠倒祠堂』有人挂掉,真的假的?哎,我觉得反正是美穗妹做梦搞错之类的吧~」
「爸爸,怎么样?听说在『颠倒祠堂』发现尸体,这是真的吗?总之,我觉得应该是美穗小姐做梦误会吧。」
与其说是异口同声,不如说墨丽帮忙修饰了伽墨的口吻。
金造摇摇头告知没发现尸体,接著伽墨再度说得滔滔不绝。
「瞧吧,果然没错。怎样啊,真墨老哥,我说得对吧~」
「看吧,果然这样。如何,真墨哥哥,我说得没错吧?」
「知道了知道了,同样的话不要各讲一次啦。」真墨露出为难的表情。「话说回来,爸,我让美穗在客房休息,接下来要怎么办?」
「就这么让她睡吧。」
金造简短向真墨下令之后,转头看向鹈饲等人。「那么,侦探等人这边请。」他以不容分说的语气说完,再度带两人进入和室。
然后金造低头表示「请稍待片刻」,独自离开和室。
鹈饲与朱美被晾在和室一阵子,接著纸门突然打开,年纪看起来跟金造差不多,身穿和服的老妇人端著托盘现身。
老妇人将托盘上的茶杯谨慎放在两人面前。「——请用粗茶。」
「啊,谢谢,我最爱喝粗茶了。」鹈饲下意识地说出瞧不起对方的话语,接著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您是金造先生的妻子吧?」
「是的,我是乌贼神花江,外子受您照顾了。」
「刚才造访府上的时候,我看见您的背影。您当时好像去了森林?」
「啊啊,那时候啊,是的,我去摘杜鹃花。」
「这样啊。」鹈饲悠哉回应之后喝茶,花江也说声「请慢用」郑重低头,然后拿著托盘离开和室,金造随即入内。
金造关上背后的拉门,一屁股坐在坐垫上。
「抱歉让两位久等了——话说刚才聊到哪里?」
「嗯,应该是聊到杜鹃花……」
「不是吧,鹈饲先生,是聊到要调查梶本伊沙子这个女性的身家。」朱美露出不耐烦的样子,重复从刚才保留至今的问题。「所以,金造先生希望调查梶本伊沙子的什么事?」
「对,就是这个。」金造轻敲手心,像是终于想到正题。「总归来说,我的目的是让真墨清醒,为此想收集派得上用场的情报,例如梶本伊沙子放荡的异性关系,或是丢脸的往事。」
「唔,丢脸的往事吗?」鹈饲一副梦想般的恍惚表情。「例如瞒著所有人,在半夜悄悄写正统推理小说?」
「不,哎,这样确实很丢脸吧,但不是这样。例如以前是太妹,或是有前科,我说的是这种东西。实际上,我甚至猜测那个女人是骗婚专家,只要调查肯定查得出东西,请务必协助。」
不,很遗憾,恕我拒绝……鹈饲正要拒绝难得的委托时,朱美以指尖狠狠捏他的小腿让他闭嘴。
怎么忽然捏我?鹈饲以眼神如此诉说,朱美也以犀利视线回应。
别奢求!穷侦探没有选择工作的权利!
最后,鹈饲无法忍受小腿的痛楚,接受金造的委托。朱美很满足。
两人告别乌贼神家,穿过神社境内踏上归途,但鹈饲看见巫女拿著竹扫把打扫境内的瞬间,侦探魂似乎再度点燃。
「啊啊,记得你是美穗小姐吧?」鹈饲走向打工的女大学生。「关于你刚才看见的女性尸体,方便说明一下吗?」
「不,请忘记这件事吧。『颠倒祠堂』似乎什么都没有,那么肯定是我在做梦,或者是被狐狸骗了。」
「不可能是狐狸吧?祠堂祭祀的肯定不是狐神,是乌贼大人——话说回来,你一开始为什么会造访那间祠堂?」
「打扫。」美穗说著拿起手上的竹扫把示意。「但我刚开始打扫就跑回来,所以完全没打扫。」
「经过那场骚动之后,你去看过『颠倒祠堂』了吗?」
「不,没看。因为很恐怖,我没勇气去看。」
「可是,反正祠堂什么都没有啊?你只是被狐狸骗了。」
鹈饲毫不拘束地说完指向森林。「要不要现在再去『颠倒祠堂』一次?毕竟我还希望你告诉我一些事。」
鹈饲说完就擅自大步走向主殿后方,朱美推著踌躇的美穗跟在鹈饲身后。
三人在林问小径前进,是刚才朱美与鹈饲一起奔跑的小径。鹈饲向美穗询问她在「颠倒祠堂」看到的女性尸体状况。
「你看见的尸体是什么姿势?缩成一团?还是直挺挺躺著?趴著还是仰躺?」
美穗说明自己在「颠倒祠堂」发现的女性尸体细节。尸体是趴著的,只有脸转向侧边,她对这张侧脸没印象,而且女性背上插著烛台,诸如此类。
鹈饲正经聆听美穗说明,然后发问:
「尸体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唔,这么说来……」美穗像是回想起来般说:「那具尸体拿著『颠倒之像』。女性脸朝侧边,『颠倒之像』就在她面前,看起来像是在亲吻那尊铜像。」
「喔,死亡的女性亲吻铜像啊,嗯!挺有趣的。话说回来,那尊『颠倒之像』是安置在『颠倒祠堂』的铜像吗?」
「是的,是颠倒的乌贼铜像。」
「原来如此。刚才我们跑到『颠倒祠堂』的时候,那尊铜像在祭坛上吗?朱美小姐,你记得吗?」
「这个嘛,我记不得了,毕竟根本没注意祭坛祭祀的神像。」
「其实我也是。」鹈饲说著搔了搔脑袋。讲到这里,就来到小径尽头,三人抵达目的地祠堂。建筑物看起来和刚才造访时一模一样,正面的拉门关著,上头雕刻的乌贼图依然像是向下的箭头,也像是人脸。
「那么,总之先拜见那尊『颠倒之像』吧。」
这里所说的「拜见」当然不是参拜的意思,是观察的意思。
鹈饲走到建筑物正前方,以几乎堪称轻率的动作,随意将拉门完全开启。然而在下一瞬间,鹈饲维持这个姿势僵住,然后若无其事地关上祠堂拉门。
「……咳咳。」鹈饲将拉门前方的空间让给朱美。「啊~不好意思,朱美小姐,可以帮忙打开那扇门吗?我好像被狐狸附身,状况不太好……」
「呃,鹈饲先生,你在说什么?」
朱美即使觉得疑惑,依然以堪称冒失的率直心态站到拉门前方,依照吩咐一鼓作气打开门。午后阳光随即射入阴暗的空间,照亮染成鲜红的地板以及全身是血倒在地上的惨死尸体。
「…………」朱美和鹈饲一样僵硬片刻,然后和他一样默默关上门。「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朱美发出足以撼动镇守之森的尖叫,一拳打向身旁的侦探。
数分钟后——大概是听到朱美的尖叫声,小径另一头再度响起「喂~」的声音,金造现身了。「怎么了?刚才的尖叫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啊!」
金造看到祠堂的模样就察觉异状,冲向满是鲜血的被害人。
「这、这太惨了……」金造吓得脸部紧绷,声音微微颤抖。「侦探先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不,请别管他,因为他立刻就会复活。」朱美非常冷静。
「但他流鼻血了啊,整张脸都是血!」
当然会流鼻血吧,因为我是任凭恐怖与愤怒驱使,毫不留情挥拳打下去。
朱美以颇为冰冷的目光俯视一直倒在祠堂前面的侦探。「不提这个,金造先生,沾满血的应该是这边,请看祠堂里面的样子。」
朱美再度打开祠堂拉门,让金造与美穗看那具全身是血的尸体。是年轻女性的尸体。花俏红色上衣加上澡蓝色裙子,脚上是不太方便走林问小径的高跟鞋。五官虽然工整,但是浓妆给人的印象变差,对于朱美来说当然是陌生的脸孔。
站在朱美身旁的美穗稳稳点头,红色的裤裙在颤抖。
「肯定没错,就是这个人,这就是我一开始在祠堂发现的尸体。」
「唔,居然会这样!女性尸体不是梦境也不是幻觉吗?」
金造说出自己的惊讶心情,视线落在尸体脸庞,在下一瞬间发出「啊!」这声近乎尖叫的声音。「这?这个女的,难、难道是……」
觉得意外的朱美询问:「金造先生,您认识她?」
「嗯,当然认识,我刚才也跟你们说过吧?」
金造像是挤出声音般,说出这个名字。「这个女人是梶本伊沙子。」
「咦咦咦咦!」朱美身后响起格格不入的男性惨叫。「那么,委托取消了吗?我难得接下这个委托耶,怎么可以这样!」
吵死了,现在给我闭嘴!朱美在内心简短喊完,一个转身就挥出右拳。朱美的拳头传来命中的手感,刚复活的侦探脸部挨了今天第二拳,再度倒在坚硬的地面——
四
朱美等人向警方报案,不久,许多警车冲到乌贼神神社,镇守之森与祠堂周边满是警察,在这样的状况中——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乌贼川警察引以为傲的中年之星——砂川警部听完朱美叙述之后沉重点头。
「综合你们的说法,凶手的行动大致是这样:首先凶手在这间『颠倒祠堂』杀害梶本伊沙子,泷泽美穗目击了尸体。她去叫人的时候,凶手暂时将尸体搬出祠堂,后来你跟金造先生赶到祠堂,但当然没发现尸体。你们离开之后,凶手再度将尸体搬回祠堂,由你与泷泽美穗发现,并且当场打昏真凶之后打一一〇报警。换句话说,真凶是侦探。」
「啊啊,警部先生,真可惜!」朱美不禁打响手指。「直到途中都很棒,但是最后很遗憾!鹈饲先生不是凶手,因为他没有行凶机会。」
「不是吗?那么真凶殴打侦探之后直接逃走?」
「呃!」要不要当成这么回事?毕竟很难承认是我打的……
朱美瞬间受到这种诱惑驱使,但最后还是说出真相。「不,这也是错的。」
「这样啊。」砂川警部简短低语之后,交互看著祠堂里的女性尸体以及倒在祠堂外的侦探,深深叹了口气。「唔~看来这次也会成为难解的案件……」
「…………」看来这次也被当成难解的案件了。朱美也叹了口气。
她身旁挂著严肃表情的金造,像是不耐烦般询问:
「话说回来,警部先生,查出死因了吗?」
「是刺杀。背部有像是被细长锥状物体刺穿的伤,凶器是祭坛上的大烛台。烛台为了固定蜡烛,设计了针状的突起对吧?凶手似乎是用那种突起插入梶本伊沙子的背部。我们在尸体旁边发现沾血的烛台。」
「那么,推测死亡时间呢?」
「还没查明—对了对了,这方面我想请教泷泽小姐。」砂川警部像是回想起来般,转身面向巫女打扮的女大学生。「你最初在这间『颠倒祠堂』发现尸体的时候,曾经碰过尸体吧?」
「是的,我碰过,我摸尸体的右手腕想确认脉搏。」
「当时尸体已经冰冷了吗?」
「不,没有,还是温的。」美穗身体抖了一下。「摸起来温温的,像是还活著,不过已经没脉搏了……」
「那么,出血程度怎么样?」
「当时尸体还没有流很多血。是的,尸体跟祠堂内部都不像这样沾满血。」
「当时的烛台凶器在哪里?倒在尸体旁边?还是插在尸体背上?」
「插在尸体背上,肯定没错。我清楚记得烛台的台座部位立在尸体背上。」
「原来如此,应该是这样吧,如果不是这样就不合逻辑了!」
警部说得像是线索完全接上,朱美歪过脑袋。
「警部先生,这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什么了吗?」
「当然。」砂川警部露出充满自信的笑容,转身面向朱美。「祠堂里出现女性尸体,消失一阵子之后再度出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座祠堂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刚才说过,杀害女性的凶手暂时将尸体搬出祠堂,再将尸体搬回祠堂……你也不认为凶手真的会做这种白费力气的粗活吧?」
「总之,凶手做出这种行动确实很没意义。那么警部先生如何解释尸体一下子出现、一下子消失的现象?」
警部随即说出意外的答案。「其实尸体没有一下子出现、一下子消失。」
「没有?什么意思?实际上不是一下子出现、一下子消失吗?」
「不,只是看起来这样,实际上尸体只出现过一次,就是你们刚才在耐堂里发现染血尸体的那一次。」
美穗理所当然对警部这番话提出质疑。「咦,那我一开始看到的尸体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一开始看到的不是尸体,梶本伊沙子当时还活著。我说的可不是她还有呼吸的意思,她在那个时间点依然充满活力。」
「怎么可能!」美穗大喊。「背部被刺的人不可能有活力!」
「对,这正是你的误解。你并没有亲眼确认这名女性背部被刺,应该说没确认烛台的针插在她背上。这是当然的,因为你必须亲自拔出她背上的烛台才能确认,但你只看见烛台的台座部位立在她背上吧?」
「是、是没错……所以是怎么回事?」
「其实那座烛台没有针,无针台座的烛台立在她背上,看到这一幕的你,误以为烛台插在她背上。」
「可、可是,既然这样,脉搏呢?她没脉搏啊?」
「脉搏可以暂时消除。比方说,要是梶本伊沙子当时右边腋下夹著一颗橡胶球,你摸她的右手腕也无法确认脉搏。」
「换句话说……」朱美从旁插嘴。「美穗小姐最初在祠堂发现的尸体,是梶本伊沙子自导自演的装死,警部先生是这个意思吧?因为是装死,所以美穗小姐离开祠堂之后,梶本伊沙子可以立刻站起来,自己走出祠堂。」
「就是这么回事。依照这个推论,尸体消失就没什么好神奇的。」
砂川警部得意洋洋地述说自己的假设,不过在这个时候,如同从地面涌出的男性声音勇敢反抗他的假设。
「哈哈,居然说没什么好神奇的,警部先生,真是笑掉我的大牙啊!」
说话的是鹈饲。原本躺在地面动也不动的侦探,随著嘲笑的声音起身,在众人注视之下悠然站起来。
朱美惊讶到瞪大双眼。「什么嘛,鹈饲先生,你已经复活了?」
「呼,那当然。」侦探拍掉西装上的灰尘,露出从容的笑容。「以为我只被打一拳就会一直昏迷不醒吗?」
「…………」你被打两拳喔,是不是该告诉你这件事?
但是朱美还没告知事实,鹈饲就伸手指向砂川警部。
「警部先生,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大致都听到了。从你叹气说,看来这次也会成为难解的案件……』的时候就开始听。」
「看来你装睡了很久呢。」警部无奈般板起脸。「话说回来,我的假设哪里让你笑掉大牙?你就说明一下吧?」
「小事一桩。」鹈饲依照要求说明。「警部先生说梶本伊沙子是装死,但这种事不像说的这么简单。到头来,假扮死人必须有观众在场才能成立,在这种状况,观众就是第一发现者泷泽美穗小姐,但是谁能预料到她在这个时间造访『颠倒祠堂』,而且独自发现『尸体』?要是她没来打扫,梶本伊沙子肯定就会一直假扮死人,在祠堂里空等好几个小时。假设美穗小姐顺利发现『尸体』,如果这时候有其他香客在场,假扮死人的梶本伊沙子想停止装死也没办法如愿。警部先生,她在这种时候究竟要如何应对?」
「唔!大概是在中途停止装死,狂奔逃走——之类吧。」
「天底下哪有这种脱线的犯罪计画?何况像这样假扮死人有什么意义?梶本伊沙子演这场戏有什么效果?会让祠堂变成密室,或让某人得到不在场铁证吗?到头来,警部先生的假设就算可以解释梶本伊沙子的尸体为何消失,也没说明她后来为什么成为真正的尸体被发现。她为什么会在这间『颠倒祠堂』以这种方式丧命?警部先生,你知道吗?」
「呃,不,这我也还不知道。」砂川警部不甘心地咬著嘴唇,以微微颤抖的视线看向侦探。「那、那么你知道吗?梶本伊沙子究竟是被谁用何种方式杀害,你知道这个真相吗……?」
鹈饲随即在警部面前双手抆腰,炫耀般挺胸断言:
「不,警部先生!这次的案件,即使是现在的我也完全摸不著头绪!」
如果砂川警部不是公仆,鹈饲应该会挨这天的第三拳吧,但警部终究认清自己的立场,礼貌地对碍眼的侦探下令:
「非常抱歉,但你可以稍微离开吗?因为你会妨碍搜查!」
五
「那个警部先生怎么这样回应啊?一般在这种状况,应该是警方低头说,请名侦探提供智慧』才对,却把我当成碍事的家伙……」
被赶离现场的侦探面有愠色,嘴巴像是坏掉的水龙头,不断表述对警部的不满。朱美无视于鹈饲的怒火,以冷静语气述说现状。
「这也没办法吧?因为鹈饲先生还没被他们当成名侦探。」
「哼,看来是这样没错——啊啊!好想赶快成为名侦探!」
鹈饲说出像是打书的这句话,穿过林间小径回到神社境内。这段时间,侦探依然自问自答般继续述说案件。
「尸体一下子出现、一下子消失也很奇妙,但是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在于我们还不知道这么做是什么目的。不,等一下,到头来,移动尸体是某种诡计吗?不过要当成诡计的话,巧合的要素太多了……」
此时,鹈饲等人身后传来某人的声音。
「看来你们有烦恼耶~需要我帮忙吗~?」
是如同撒娇般拉长语尾的年轻女性声音,娇细却清亮的声音。这个娇怜的声音究竟来自怎样的美少女?朱美抱持些许兴趣转身。
位于后方的不是黑发美少女,是白色的巨大乌贼怪。
「…………」朱美脸颊抽搐。「这、这是什么?」她询问鹈饲。
「啊,这是刚才摔落阶梯的乌贼布偶弟——不,里面是女生,所以是布偶妹。」鹈饲像是看到十年交情的好友,向诡异的巨大乌贼搭话。「拍照拍完了吗?你叫做什么名字?」
「我叫做Maika~汉字是『真乌贼』,但这样不可爱,所以请用英文的『Maika』喔。顺带一提,姓氏是『剑崎』~全名是『剑崎Maika』~请亲切地叫我『剑崎!』就好~」
「为什么?既然是吉祥物,一般都不会叫『剑崎』,是叫『Maika』吧?」
「咦~不能叫剑崎吗~我知道了。那么,今天请叫我Maika就好~」
「今天是吗……啊,原来如此,看来因为是吉祥物,所以设定也很随便。」
「没那回事喔~」Maika摇晃巨大的白色身躯抗议。「别看我这样,我有完整的设定喔~性别是女生,十七岁,住在乌贼川港的港岸,喜欢的颜色是白色,兴趣是浮潜,专长是踢踏舞,爱吃的食物是小虾与小鱼,天敌是大型肉食鱼类,遭到袭击的时候会喷墨汁逃走~」
前半确实是「剑崎Maika」的设定,但后半只是乌贼的生态。
朱美就这么愕然指著布偶装头部。「Maika,你头上的昆布是什么意义?是某种写实的呈现吗?」
「没、没礼貌~这不是昆布,是用昆布绑的缎带啦~」
「…………」总归来说就是昆布。朱美在逐渐稀薄的真实感之中询问鹈饲:「里面的女生是谁?难道是十乘寺家的小樱?」
「不,应该不是。这种独特拉尾音的讲话方式,应该是吉冈酒行的沙耶香。恐怕是吉冈酒行受到长期不景气的影响,主业销售额恶化,结果招牌小妹沙耶香被迫像这样穿著乌贼布偶装赚日薪。对吧,沙耶香?」
「不、不是啦!沙、沙耶香这个女生……呜……我不认识啦~!」
Maika哽咽地拚命否认鹈饲这番话,这副娇怜模样引得朱美也差点跟著落泪。不过仔细想想,朱美没有直接见过沙耶香,即使Maika是沙耶香也用不著哭。
「话说Maika,你刚才问『需要我帮忙吗』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正如字面的意思啊!看来本次的案件因为发生在乌贼神神社,所以和乌贼关系匪浅贼贼,既然这样,比起警察或侦探,我这个乌贼揭开谜底的机率应该比较高贼贼——我是这么认为的~」
「唔~你讲的那个『贼贼』,也是Maika的角色设定之一吧?但你继续这样讲的话,接下来很可能会变得麻烦,真的没关系吗?」
「请不要说这是角色设定啦!这是Maika天生的口头禅~」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朱美点了点头,按著下巴露出严肃表情。「这次的梶本伊沙子命案,肯定是连乌贼的手都想借的难解之谜,那么,请教『吉祥物侦探』剑崎Maika或许也是破案的有效手段——笨蛋,怎么可能啊!到头来,谁会跟凑巧在场的吉祥物讨论命案啊?不可能有这种疯子吧!」
朱美断定的不久之后,在神社的巨大山毛择神木下方——
「……就是这么回事,Maika。更正,『吉祥物侦探』剑崎Maika老师。」
关于这次的案件,鹈饲对吉祥物说明完毕了。朱美只能双手抱胸叹息。「还真的有这种疯子呢,而且意外地就在身边……」
反观体型巨大的剑崎Maika坐在残株上,眼睛眨也不眨地听他说完之后,开始思考这个案件(但无论她在思考还是在睡觉,表情都完全不会变),最后迅速起身。
「我知道了~看来大家过于在意尸体的出现与消失,忽略了某个物品的重要线索贼贼,只要察觉这一点,命案真相就会自然浮现贼贼。」
「啊?某个物品……」
鹈饲与朱美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能转头相视。
六
Maika说明掌握案件关键的这个物品。「——就是竹扫把~」
「竹扫把?」鹈饲双手抱胸复诵这个词。「说到竹扫把,记得打扮成巫女的那个美穗小妹拿在手上。那根扫把怎么了?」
「请仔细想想,美穗小姐到『颠倒祠堂』打扫,发现女性的尸体。受惊的她连忙跑回乌贼神家叫人,您觉得她当时会拿著竹扫把在林间小径奔跑吗?应该不会这么觉得吧?在这种状况,穿裤裙的女性会双手拉著裤裙跑步贼贼,毕竟这样跑得最快,而且也不用担心跌倒贼贼。」
确实,依照朱美的记忆,泷泽美穗出现在乌贼神家玄关时,裤裙的大腿部位皱巴巴的。美穗是双手拉著裤裙的大腿部位跑到乌贼神家,这么一来,她就不可能拿著竹扫把。
朱美感觉自己终于听懂Maika的意思了。
「原来如此,美穗当时肯定将竹扫把留在『颠倒祠堂』。」
「确实是这样。」鹈饲点头之后低语:「不过好奇怪,我们赶到『颠倒祠堂』的时候,周边别说竹扫把,连一根树枝都没有,为什么?」
「是凶手藏起来的吗……」
「不过,做这种事也没意义吧……」
鹈饲与朱美一起歪过脑袋。Maika面对这样的两人,得意洋洋地说出真相:
「理由很简单~美穗小姐将竹扫把留在『颠倒祠堂』前面,但两人赶到的祠堂不是『颠倒祠堂』,所以当然没有竹扫把~」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鹈饲像是生气般大呼小叫。「我们赶过去的那间祠堂不是『颠倒祠堂』?不然那间祠堂究竟是什么?」
「是啊,Maika,要是你过于乱讲话,我就把你整只烤熟喔!」
「我、我烤了也不好吃啦~」Maika害怕般扭动身体,然后突然改变话题。「那个,恕我问一件无聊的事,我的这里——看,就是这具身体上方像是三角形的部位,两位觉得是什么?」
「还会是什么……是头吧?」
朱美随口回答,鹈饲随即订正。「不,朱美小姐,错了,那里不是头,是乌贼的鳍,就像是普通鱼的尾鳍。」
「是的。那么,两位觉得我的眼睛在哪里?」
「那还用说,这里啊,这里!」朱美说著以手指插在布偶装的眼珠。
「哇,别这样,眼珠会被挖掉啦~」明明一点都不痛,Maika却做出强烈抗拒的动作。「对,那里确实也是眼睛,但我问的是一般乌贼的眼睛在哪里~」
鹈饲随即指著布偶装的下半身这样回答:
「一般乌贼的眼睛在十只脚的根部,黏呼呼的那个地方吧。记得嘴巴也在那个软烂的位置。」
「侦、侦探先生太过分了!居然说我黏呼呼又软烂,请不要把我的身体讲得像是软体动物啦~」
「慢著,你是软体动物吧?搞不懂你这角色的设定……」鹈饲轻声抱怨并询问:「——所以Maika,总归来说,你想说什么?」
「两位不懂吗?乍看是头部的部位是尾鳍,乍看长脚的部位是眼睛与嘴巴。换句话说,乌贼这种生物看似尖头的部位其实是下半身,长脚的部位是上半身。实际看动物图鉴,乌贼的图肯定是十只脚往上。顺带一提,大家称为腿的那十条,正确来说是乌贼的手喔。因为是从上半身长出来的,所以当然不是脚,而是手。」
「原、原来如此!」鹈饲像是深受感动般拍手。「换句话说,Maika现在看起来是用两只脚站著,其实是用双手倒立支撑身体。」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受不了,这样真的很累很辛苦呢!」
「…………」里面的女孩意外地配合呢。朱美在奇怪的地方感到佩服,但是这件事暂且不提。
「如果Maika说的是真的,那么我们赶过去的祠堂确实不是『颠倒祠堂』。那间祠堂的拉门刻著十只脚往上的乌贼图。我们从小就一直认定那间祠堂的图是颠倒的乌贼,实际上却是正常状况的乌贼图吧?」
「嗯,换句话说,那间祠堂不是『颠倒祠堂』,是两间祠堂的另一间——『乌贼大人祠堂』,我们搞错了。不对,不只是我们,以砂川警部为首的警方人员也深信那间祠堂是『颠倒祠堂』。」
「是啊,乌贼川市民肯定几乎都搞错了。」
「嗯,这也在所难免。不过等一下,只有代代担任乌贼神神社宫司的乌贼神家,不会像我们这样搞错,而且美穗虽然是工读生,但是和他们共事的她,肯定也能正确辨别两间祠堂,也就是说……」
「是的,就是这样~」
「吉祥物侦探」剑崎Maika开心般摇晃身体,说出震撼的推理。
「本次的案件,乌贼神家的人们以及泷泽美穗都说了相同的谎言贼贼——我是这么推测的~」
剑崎Maika在鹈饲与朱美面前摇晃巨大的白色身体说明案情。
「今天下午,美穗小姐在打扫时发现梶本伊沙子尸体,地点是实际上真正的『颠倒祠堂』,拉门雕刻的是三角尖鳍向上、十只脚向下的颠倒乌贼图。发现尸体的美穗小姐将竹扫把留在祠堂旁边,跑回乌贼神家,并且在大家面前大喊:『有个女人死在颠倒祠堂!』听到这句话的两位立刻赶到『颠倒祠堂』,赶到两位长年坚信是『颠倒祠堂』的那间祠堂——」
「不过,那里不是『颠倒祠堂』,是『乌贼大人祠堂』。拉门雕刻脚朝上的乌贼图,祠堂里当然没尸体,也没看到竹扫把。」
「但是在这之后,乌贼神金造先生跑到同一问祠堂,那就代表金造先生当时已经察觉我们误会了,虽然察觉却刻意没订正,和我们一起感到纳闷。是这么回事吧?」
「是的,就是这样~到最后,两位与金造先生没发现尸体就回到乌贼神家,然后金造先生暂时离开,让两人在和室等待。金造先生这时候在做什么呢?恐怕是对乌贼神家的真墨、伽墨、墨丽三兄妹以及泷泽美穗下了一个命令贼贼。他命令四人今后将『颠倒祠堂』与『乌贼大人祠堂』的名字对调——我是这么认为的~」
「总归来说,就是在后续讨论时,完全配合我们误解的名称。金造先生没订正我们的误解,反倒打算直接将这样的误解当成事实。」
「为什么要做这种奇妙的举动?还有,我们误认是『颠倒祠堂』的祠堂,为什么后来出现梶本伊沙子的尸体?」
「应该是梶本伊沙子的尸体从原本的『颠倒祠堂』搬到假的『颠倒祠堂』贼贼。推测尸体是金造先生委托两位工作的时候偷偷搬运的贼贼。实际搬运尸体的大概是体力好的真墨贼贼,但推测实际下令搬尸体的果然是金造贼贼。」
「等一下。」朱美看到先前担心的状况反覆上演,不得不讲句话。「看吧,『贼贼』这个角色设定越来越麻烦了吧?而且你在说明推理的时候特别爱使用——还是别再讲了吧?」
「确实,我在意语尾在意到没专心听推理内容——别再讲比较好。」
「不,我明白两位想说什么,但我觉得要是撑这么久才拋弃角色设定,对于吉祥物来说是自杀行为贼贼,所以我要用到最后,」剑崎Maika对角色设定展现意外的执著,并且继续说明。「两位和金造先生谈完之后,再度和美穗小姐一起回到同一间祠堂,也就是两人认为是『颠倒祠堂』的祠堂,发现梶本伊沙子的尸体,因此看起来就像是梶本伊沙子的尸体在『颠倒祠堂』出现、消失,然后又出现。实际上只是将『颠倒祠堂』发现的尸体移动到『乌贼大人祠堂』~」
「是喔,原来是这样。」朱美姑且露出认同表情,向身旁的侦探确认。「不过,真的有可能像这样搬运尸体吗?」
「这个嘛,真墨看起来体力不错,只要花点时间应该搬得动,而且也可能使用台车之类的工具。何况美穗刚开始发现尸体时,尸体出血似乎不多,恐怕是因为凶器插在背上防止出血吧。既然这样,血浆也不会在搬运的时候弄脏小径,真墨搬完尸体之后将凶器烛台抽离尸体,让鲜血弄脏现场,外人就会认为这里是行凶现场。」
「原来如此,这部分我懂了。但我诧异的是金造先生为何不惜殃及家人与美穗,也要精心设计这种谎言。」
朱美的疑问,Maika已经预先准备好答案。
「金造先生恐怕是想将这件命案彻底当成发生在那间祠堂,也就是两位认定是『颠倒祠堂』的那间祠堂贼贼。反过来说,两位当成『乌贼大人耐堂』的祠堂,也就是真正的『颠倒祠堂』、真正的行凶现场,金造先生不希望将那里当成命案现场。因为凶手行凶之前,金造先生和两位一起看见某人前往那间祠堂——」
「某人……啊,对喔!」鹈饲大叫的同时打响手指。「是花江女士。事发之前,我们看见花江女士走林间小径前往『颠倒祠堂』。不过我当时将两间祸堂搞反,所以认定花江女士前往『乌贼大人祠堂』,实际上也这样轻声说过。」
「确实,当时我也认为花江女士前往『乌贼大人祠堂』,所以没将她和『颠倒祠堂』的命案连结在一起,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花江女士正是要到『颠倒祠堂』行凶。」
「是的,我觉得至少金造先生应该是这么认为的贼贼,所以才说谎让花江女士远离命案中心。不过!」
「——不过?」鹈饲与朱美异口同声。
「金造先生与两位目击的,始终是花江女士进入森林的身影,没人知道花江女士是不是真的在『颠倒祠堂』杀害梶本伊沙子贼贼。金造先生他们为了花江女士而拚命说谎,不过就我刚才听到的说明,会让我觉得花江女士过于缺乏杀人之后的恐惧与慌张贼贼~」
「确实。」鹈饲点头同意。「招待我们茶水的花江女士看起来很沉稳,或许她到森林真的是去摘杜鹃花。所以花江女士不是凶手,杀害梶本伊沙子的另有他人?」
「不过在另一方面,也无法排除花江女士是真凶的可能性贼贼~」
「…………」我们或许被这个吉祥物捉弄贼贼。朱美开始隐约感到不安。「总归来说,凶手究竟是谁?」
朱美像是不耐烦般扭动身体,剑崎Maika突然在她面前说出惊人之语。
「查出真凶的关链,在于被害者的死前留言贼贼!」
「死前留言?」鹈饲皱眉。「现场有这种东西?」
「该不会是美穗说的那个吧?梶本伊沙子的尸体是亲吻乌贼铜像的姿势,难道那是死者的留言?」
「是的!美穗小姐依照金造先生的命令,在祠堂名字这部分说了谎,但其他部分肯定没有接受细部指示。既然美穗小姐说被害者是亲吻乌贼铜像的姿势,这应该是事实贼贼,而且这正是点明真凶的关键贼贼——」
「不过,亲乌贼铜像的样子为什么可以点明凶手?比方说凶手深爱乌贼之类?但是乌贼神家全家人应该都符合吧?」
「不然是亲乌贼铜像的模样代表某人名字的第一个字?」
「就是这样~亲乌贼正是代表某个字贼贼!」
「唔~我听你这么说也不懂呢。」鹈饲双手抱胸仰望天空。「对乌贼亲吻或是人工呼吸,应该不会变成任何字贼贼……」
「哇!请不要这样,偷角色设定是最要不得的事~」Maika原地跳啊跳的表露愤怒情绪。「要是侦探先生是这种态度,我就要停止解谜~之后请您自己想吧!」
好了好了,别这么说。只差一点就说完了。加油加油。大家都在期待喔——朱美与鹈饲像这样左右安慰,Maika才好不容易恢复心情,终于说出最后的推理。
「亲吻乌贼铜像,也就是被害者的口贴在乌贼上。侦探先生,口贴乌贼会成为哪一个字?」
「口贴著乌贼……乌贼口?」
鹈饲的回答彻底缺乏想像力,使得朱美低下头,Maika失望叹气。
「可以用乌贼的日文片假名思考吗?请把『イカ』与『ロ』排在一起。」
「ロ贴著イカ并排……啊,我懂了,是『伽』,汉字的『伽』。」
「是伽墨的『伽』。」朱美不禁大喊:「换句话说,凶手是乌贼神伽墨是吧!」
「是的,就是这样~~」在朱美与鹈饲以严肃表情注视之下,「吉祥物侦探」剑崎Maika表情动也不动,特别拉长尾音点了点头。
就这样,撼动乌贼神神社的难解案件真相曝光——
隔天报纸刊登乌贼神神社命案与凶手落网的新闻。
凶手果然是乌贼神伽墨。伽墨和金造一样,不接受梶本伊沙子是哥哥真墨的交往对象。昨天下午,伽墨叫梶本伊沙子到「颠倒嗣堂」,试著说服她放弃和哥哥交往,但是后来演变成口角,过度激动的伽墨拿手边的烛台刺杀对方背部。当时乌贼铜像从祭坛掉落,伽墨看到梶本伊沙子将铜像拿到嘴边,但伽墨不晓得她这么做的意图就逃离嗣堂,后来发生的事情则是正如剑崎Maika的推理。
只不过,「吉祥物侦探」剑崎Maika面对砂川警部带领的警方人马滔滔不绝地述说推理——这种过于另类的场面并没有真实上演,实际上是鹈饲将他听Maika说的推理转述给警部。
「不过,我不懂……」
坐在侦探事务所椅子上的鹈饲,将看完的报纸递给朱美噘起嘴。
「剑崎Maika里面的人肯定是吉冈沙耶香,沙耶香明明只是酒行的招牌女孩,为什么穿上布偶装就立刻像那样展现名侦探推理?明明只是一套不可爱的巨大乌贼布偶装贼贼……」
「这个嘛,天晓得?」朱美低头看报纸。「当时讨论的地点在乌贼神神社境内,而且是在神木旁边吧?在那里穿著乌贼布偶装,或许是一大原因贼贼。」
「原来如此。」鹈饲微微点头。「总觉得这个口头禅会上瘾耶。」
「要是Maika听到,她肯定又会生气喔。『不可以偷角色设定~!』这样。」
「但是先不提这个,昨天的Maika确实像是解谜之神降临的感觉。还是说名侦探的灵魂附身在吉祥物身上?」
「怎么可能。」朱美将报纸扔到桌上,如同在驳斥鹈饲的玩笑话。
不过鹈饲似乎沉迷于自己的想法,抵著下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朱美看著这样的他,内心不经意冒出一个疑惑。
「鹈饲先生,你该不会想穿那套布偶装看看吧?」
「我?扮演那个乌贼怪?」鹈饲瞬间一副哑口无言的样子,接著捧腹大笑。「哈哈哈,别开玩笑,与其打扮成那样,我宁愿放杀人凶手逍遥法外。无论案件陷入多严重的瓶颈,我都不会穿那种东西。」
不对,侦探抱持这种想法也有问题贼贼……朱美在内心低语。
她面前的鹈饲忽然露出正经表情,以严肃语气低语:
「对了……下次让流平穿那个看看吧……这样流平就会说出名推理贼贼……」
然后侦探咧嘴一笑,如同要规划一场有趣恶作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