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真理、樱花一同步上归途,走了大约五分钟路程之后——
「要住进我家!?为什么啊!?」
从两人口中得知此事的哮,忍不住惊呼一声。
「好像是办理手续时出了点差错,导致园内的女生宿舍空房全都被住满了。另外为「二阶堂真理佩戴缚狼锁的事情泄漏出去,最好还是在校外留宿比较妥当……以上是理事长的说词。」
樱花满脸不服地念出这段说明文。只可惜完全没有半点说服力可言。
「就算有这回事,为何偏偏选中我的房间啊?」
「西园寺住自己老家、杉波的房间没有容得下第二个房客的就寝空间。这个女人则讨厌搬进我房间留宿,而我当然也不肯让她搬进来。」
「……你们俩的关系未免也太恶劣了吧。」
「放心吧,草剃。我绝不会让魔女跟你有两人独处的机会。为了预防你遭到袭击,同时也包含了监视的意味在内,我将与你们共同行动。」
走在哮左边的真理随即补上一句「我才不会袭击他好吗!」的吐槽。
哮则显得有点紧张兮兮地转眼看着樱花。
「凤……连你也要留在我家过夜吗?」
「……你讨厌吗?」
樱花略感不安地开口反问。
「我、我并不讨厌喔!一点也不!」
「嗯。那不好意思,今天我就过去叨扰一晚了。我有自备成套寝具,你大可放心。」
此时,哮总算理解到樱花手上所提那只巨无霸波士顿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要留下来过夜是没关系啦……但我家没什么钱,所以房间相当狭窄喔?」
「我一听说你家境贫穷时就已经作好心理准备了,所以不成问题。」
……落脚处明明都还没拍板定案,为何却能事先得知那方面的情报呢?
哮不禁感到有些悲从中来。
「草剃你是自己一个人独居对吧……是住公寓吗?」
樱花出声询问。
「嗯。面积大约是6·5块榻榻米宽,另外浴室及厨房也算是一应俱全。」
「?听起来还满普通的嘛,而且感觉格局满不错的……顺便问一下,房租大约是多少钱?」
听见樱花提问,哮立刻竖起五根手指头。
「……五万?连房租都很普通呢。」
「错,是五千。」
「「——五千!?」」
两人大概都认为再怎么说也未免太过便宜了吧。
见两人吃惊的模样,哮顿时面露有点得意洋洋的表情。
「呵呵呵,很棒的房子对不对?我花了整整一周找遍各地的不动产经销商,总算才问到这间公寓啊。」
「呃……你那里该不会比其他房间都来得特别便宜吧?」
真理接着询问。
「?嗯,经你这么一说,其他房间的租金好像差不多都在六万上下吧。」
哮像是表达出『为什么会这样呢?』的意思般微微侧头。
只见真理脸上浮现出一抹僵硬笑容,樱花更是突然闭口不语兼面无血色。
「拜托你动一下脑筋好吗?那绝对有问题吧。分明就是有自杀者的幽灵出没或会发生骚灵现象的房间啊。」
「哈哈哈!没这回事啦。你恐怖电影看太多了啦。除非降灵系的魔法师施展魔法,否则幽灵之类的东西根本不可能会出现。」
哮哈哈大笑地否定了真理的担忧。
尽管内心浮现一抹不安念头,真理还是继续跟着哮走。樱花则是自从听到房租仅五千圆这句话之后便不发一语。她一边低着头,一边无精打采地跟在离两人有点距离的后方。
过没多久,哮停下脚步。
「到喽,这里就是我家。」
两人抬头望向哮伸手所指的方位。
那边有一栋乍看之下非常普通的公寓。
整体外观虽然平淡无奇,但唯独一间,唯独其中一间房间。
唯独位于二楼最底端的那间房间显然很不对劲。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嘎啊啊!嘎啊嘎啊!叽哩……叽哩……
发出骇人声响的漆黑气场,以及在屋顶上方及扶手附近来回盘旋飞舞的陌生鸟类。加上明明没其他人,却只有那间房间周遭传出阵阵嘎吱声响。
「——你家绝对有问题吧!?」
「什么问题?」
「那团黑色气场是什么东西!?一直发出『吼喔喔喔喔喔喔』的声音又是怎么回事!?」
「不就是隔壁房间的换气扇吗?」
「那群嘎嘎狂叫的鸟呢!?」
「应该是乌鸦。最近它们时常翻找垃圾堆,连附近邻居也不堪其扰啊。」
「乌鸦身上应该没有肉冠或鳞片之类的东西才对吧!?还有明明没半个人,地板却不断嘎吱作响,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家屋梁鸣响的情况确实是满严重的呢。」
哮像是表达出『真伤脑筋啊』的意思般,一脸若无其事地描述房屋状况。
真理则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哮,嘀咕着说了一句:「这家伙的神经究竟是有多粗啊……」
「?凤,你怎么啦,干嘛杵在那么远的地方?快过来。」
哮注意到樱花伫立在背后且低头看着地面,随即出声叫她。
只见被叫到名字的樱花,以几乎快发出嘎吱声响的僵硬动作缓缓抬头望向哮。
「我没事、的喔?」
「……为什么讲话结结巴巴的啊?」
「没这回事。我冷静得很。我一点也不害怕。」
仔细一看,可以发现樱花浑身微微颤抖个不停。就各种层面而言都很迟钝的哮虽然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过眼尖的真理却瞬间看穿樱花的反应带有什么意义,进而面露窃笑。
她同时又紧紧搂住哮的手臂。
「你害怕的话就回家吧?我就算跟哮独处一室也没关系啊——」
「唔……!」
「只是想不到,身为资优生,理应无懈可击的你居然会害怕幽灵呢—!真令人意外啊——怎么也料想不到啊——」
「我、我听不懂你这家伙究竟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这、这种程度对、对我而言……根、根、根、根本就没什么了不起!」
语毕,樱花豪迈地跨步走向公寓。
「……唔………!呜~~……!」
看着杵在公寓楼梯前方,整个人发抖,想爬却又不敢爬上楼的樱花,真理一脸乐不可支地笑着说道:
「嘻嘻——何必这么爱逞强呢。害怕的话就赶紧回去,直接转身回家去啦——」
「……我虽搞不太清楚状况,但现在到底是你们俩都要留在我房间过夜呢?还是只有真理要邓卜来咒?」
哮边看手表确认时间边询问真理。
真理先是瞬间吓了一跳,接着才手抵下巴,冷静地想了一下。
樱花不在场。只跟哮两人独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过夜。
真理的脸庞顿时泛起一抹红晕。
「呃、这……这个嘛,有点……该、该怎么说才好?我、我没有那方面的经验……或者该说我们才刚认识没多久……突然就进展到那种阶段,似乎有点……」
「?我还是搞不太懂,但反正真理你确定会留下来过夜没错吧。喏,这给你。」
哮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交给真理。
「……钥匙?为什么拿钥匙给我?」
「你就自己进我房间休息吧。肚子饿想吃饭的话,只要走到那个巷口往右转,就有一间超级市场。另外,棉被收在壁橱里头。浴室跟厨房在哪一看就知道……至于浴巾的话,如果你不想用我那条,就去超市买条新浴巾吧。身上应该还有钱吧?」
「稍、稍等一下。为什么搞得好像只剩我要自己住进那间房间一样啊?你呢?这是你家没错吧?」
「抱歉,我还得去打工。要到凌晨两点才能下班,你就自己先睡吧。」
「打工!?凌晨两点才下班……这样的生活你过得下去啊?身体不会吃不消吗?」
「身体硬朗及剑术,是我这个人仅有的两项长处啊。反正只要习惯就不成问题罗。」
哮露出一副看起来十分不幸的笑容如此说道。
哮是个穷苦学生。为了妹妹的事及偿还家族负债,导致他明明身为学生却不得不赚钱养活自己。就连他想要成为异端审问官的理由,其实说穿了也是为了钱。
哮看看手表确认时间,随即有点慌张地举手示意并转身面向后方。
「抱歉,我快迟到了。想怎么用我的房间都随你高兴。再见啦。」
哮边挥手道别边快步跑走。而被遗留在现场的真理则是孤伶伶地伫立于原地。
「…………」
或许是听见他们俩方才那段对话了吧,只见樱花立即调转脚步离开现场。
真理却紧紧扣住她的肩头,硬是制止她开溜。
「干、干什么……我准备如你所愿回家了。放开我。」
「不……不要放我自己一个人啦!」
真理泪眼汪汪地紧抓着樱花不放,却见樱花也是同样目泛泪光。
「这是任务没错吧!?好、好好保护我的人身安全啦!」
「你就只会挑这种节骨眼讲那种鬼话!我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啦!」
「我也不想住进这种地方好不好!但他都已经把钥匙交给我了,我也只好留下来过夜了啊!」
「要住你自己住就好!我我、我、我要回家了!」
「你这冷酷无情的女人!我绝对不会放你离开啦——!」
「放——开——我——!」
在黄昏时分的天空底下,大吵大闹的两人——
结果还是决定一同留在哮家过夜。
***
就在哮与真理等人道别,前往打工地点上班之时……
二阶堂真理诱饵作战,也在台面下暗中被付诸实行。
一辆厢型车停放在哮所住公寓附设的停车场。
这辆厢型车的内部空间被改装成简易作战总部。数量可观的萤幕并列于昏暗空间之中,墙角则挂有大量枪械。
只见数名对着电脑敲打键盘输入指令的人,以及一位观注着众人行动,看似异端审问官的男人,全都面带严肃神情凝视着萤幕画面。
《——这边是密探第一监视部队。有一名队员不慎与民众发生碰撞。幸好因使用光学迷彩的缘故,并未曝露自身行踪,将继续执行监视任务。》
「还继续执行什么!立刻把那家伙调离任务岗位。别把不中用的家伙留在现场碍事。」
《……是!非常抱歉!》
如此命令密探部队之后,铁隼人随即挪开原本贴近麦克风的脸庞。
此时,身为他部属的一名魔女猎人队员手持两杯咖啡,缓缓走到定睛凝视萤幕的隼人身旁。
「明明都刻意放她踏出学园了,结果幻想教团依旧没有现身袭击呢……」
将其中一杯咖啡摆放至隼人面前的女子,语调平稳地嘀咕了一声。
「不可放松戒心。务必作好随时可以上场应战的准备。」
隼人双眼紧盯萤幕,头也不回地对女子说道。
「您是否稍微太过神经质了呢?幻想教团未必有掌握到我方动向,真的有必要采取如此森严戒备的态势吗?」
「……你是才刚从密探部队转调至魔女猎人部队的新人对吧。你曾经跟幻想教团交过手吗?」
「?不,还没有。」
这名八成是部下的黑发女性先将书面资料摆回桌面上,接着才伫立于隼人身旁。
「千万不要小看他们。他们必会采取我们完全想像不到的手段前来收拾目标。」
「……真是这样吗?搞不好他们早已弃之不顾……」
听见女性难以认同地轻声嘟嚷,隼人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地继续说道:
「你知道我们人类在魔女狩猎战争中获胜的原因是什么吗?」
「……不就是因为枪械比魔法更加优越吗?」
「错,致胜主因在于数量。是因为我们人类在数量上占有压倒性的优势所致。枪械纯粹只是一无所有的我们唯一能够用来对抗他们的手段罢了。相较于派出大军应战的我们,他们却能创造出单枪匹马便足以对抗大军的战力及智慧。」
「不过那是150年前的往事了吧?在现代,魔女们的力量早已式微。虽说确实有不少魔女具备相当于一辆战车的战力,但应该顶多也就仅止于那种程度才对。」
「我劝你,最好认定幻想教团就是你所说的,150年前那群可怕怪物的幸存集团。」
语毕,隼人低头望向女子拿过来的书面资料。
「这是来自银檞之剑的报告吗?」
「是在将近20分钟前接收到的回报,她说没有发现异状。」
「有清查过与草剃哮接触的学生相关资料了吗?他们就是我们逮捕二阶堂真理时,刚好在案发现场的家伙们对不对?」
「是的。雾谷京夜、吉水明、北上平治、石桥信也、水原爱,便是以上这5名学生。近况也没有什么异状,八成是日前那件事让他们学到教训了吧。虽说折损一名同伴导致他们情绪显得有点低落,但他们好像还是一如往常地参与课程及活动。」
「继续加强警戒。」
收到命令的女子随即转身离去。
而留在原地的隼人,则是一边扫视萤幕画面,一边就现今异端审问会缺乏危机意识的表现,暗中叹了口大气。
「全体成员通通给我提高警觉。千万别以为敌人不会现身袭击。要随时预设最糟糕的情况采取行动,知道了没!」
《《《——了解!》》》
即便听见队员们锐气十足的回应,他依旧无法安心。
铁隼人乃是少数亲身体验过幻想教团可怕之处的魔女猎人。
目前时刻为深夜两点。结束便利超商打工的哮,拖着无精打采的脚步回到自己住的公寓。
今天犯下比往常更多次的过错,被老板狠狠责骂的哮精神已濒临崩溃边缘。对除了剑术以外一无是处的哮而言,工作这件事如假包换是件苦差事。由于只要集中力稍微中断,手边工作就都会以失败告终,因此他的精神耗损速度比常人要快上五倍。
「唉……活着真辛苦啊。」
饱一边血泪交织地倾吐出这句由高中生来讲实在是太过辛酸的话语,一边走向位于走廊尽头那间属于自己的房间。
他看着被塞进信箱的水电费明细表,接着伸手打开房门。
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声「我回来了~~」,然后一如往常地脱掉鞋子,打开房间纸门的哮——
「「………………呃……」」
刚好与站在门后的真理四目相交。
由于一往如昔地回到家,导致他完全把真理等人前来留宿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映入眼帘的光景,在他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真理似乎刚洗完澡,正在用浴巾擦拭头发。身上则呈现一丝不挂的赤裸状态。
身材虽然纤细,却勾勒出女性化的曲线。略带潮红的粉嫩肌肤,以及湿漉漉的头发。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实在太过收敛……宛如强调还在成长期间的两座小山丘(甚至还不适合如此形容),在看到那个部位之时,哮的心脏猛然为之一震。
「呃、这……这这这、这是、那个……」
「……~~~~」
完蛋了,这下子肯定会挨揍。照理来说,能不被扁的结局根本就不存在。
一想到这,哮立刻提高警觉,但……
「……你、你还满快就回到家了呢……」
真理连忙用浴巾裹住自己的身体,满脸通红地低下头去,同时有点难为情地露出上飘视线轻声说道。
明明闯下在她刚洗完澡时撞见她的滔天大祸,却没被痛扁一顿。但既然没挨揍的话,接下来究竟又该采取什么样的应对方式才正确呢?更要命的,是视线真不晓得该往哪摆才行。
「我、我说啊……」
「……唔。」
「麻烦你暂时,先退到外面,好吗?这种场面实在是……有点难为情耶。」
移开水汪汪的眼神之后,真理接着——
「不要一直……盯着人家看啦……人、人家没什么自信啊。」
——讲出了这句话。她那散发出致命吸引力的举止及台词,令哮顿时变得满脸通红。
在尴尬到极点的气氛中,哮一步步地往后倒退,准备转身离开房间。
就在这一瞬间——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室内突然爆出一阵尖叫声,不是来自真理。
『怎么回事』的念头才刚油然而生,浴室门板随即猛然被打开,一个全身湿淋淋的女子飞快地夺门而出。是樱花。只见樱花泪眼汪汪地从浴室飞奔而出,迎面撞上站在正前方的真理,两人就此失去平衡。
「笨蛋!你搞什么——呀啊啊!」
「!?等等别过来笨——咕喔!」
两名裸体少女一边扭抱在一起,一边倒向哮所在的位置。
三人一同摔倒在玄关前面。哮则以被两名裸体少女迎面逼近的形式,呈仰躺姿态倒卧在地上。
在微微扬起的灰尘中,真理一脸气呼呼地抬起头来说道:
「你在搞什么啊……!莫名其妙突然冲出浴室是怎么回事啊……!」
「出、出现了、出现了、幽、幽幽、幽灵……!有、有个长发女人……从浴缸里头……!」
樱花一边紧抱着真理及哮不放,一边脸色惨白地直打寒颤。面对樱花出人意表的胆小表现,真理只能面露傻眼神情看着她。
就在这个时候……
「呃……那个……这,不是我的错喔?绝对不是我的错喔?」
樱花及真理总算察觉到哮倒卧在她们俩的胸部下方。
由捻哮在跌倒的瞬间试图推开两人而伸出双手探向前方,导致他的左手一把抓着真理的右胸、右手则一把抓住樱花的左胸。
实在是两种形成强烈对比的触感。左手弹力十足、右手丰满柔嫩。
尽管是难分轩轾的两种触感,只可惜哮完全没有多余的心思享受这份无上幸福。
惊觉胸部被抓着的两人,先是看了哮一眼,随后便可明显看出她们的脸庞顿时变得愈来愈红。哮虽然面露僵硬笑容,暗中向老天爷祈祷……
但这次终究难逃被两人痛扁的命运。
「呼……」
哮简单冲完澡,边用浴巾擦拭头发边打开更衣间的门扉,发现樱花早已躲进睡袋,发出香甜的睡眠呼吸声。
由于灵异现象随着哮回到家而宣告平息,因此樱花才像与现实切断联系般地陷入沉眠。没想到向来坚强的樱花居然拿幽灵没辄,这可真是相当出人意表的一面呢。
至于真理,则是背靠打开着的窗户的边框,好像有些忧郁地眺望着户外的夜景。
内衣裤是去超市买来的新品,不过由于她没其他衣服可换,因此哮拿了一件衬衫借她穿。只是因尺寸不合的缘故,导致衬衫不但松松垮垮,而且衣摆还特别长,看起来彷佛她身上就只穿着那件衬衫一样,显得格外煽情。
哮虽不知视线该往哪摆,但还是打开冰箱拿出两罐保特瓶饮料,将其中一罐轻轻抛给真理。
「……谢啦。」
真理露出淡淡微笑道谢。哮则坐到窗户旁边的榻榻米,一边将保特瓶移至嘴边,一边看着沐浴在月光下的真理。
「话说……今天在我们学园上了一整天的课之后,你有什么感想呢?」
「……没什么好讲的。无聊死了。课程水准低得可怜,还被迫参加毫无必要性可书的运动,最后更被抓去陪着玩一场野外生存游戏,就只是这样罢了。」
真理嘟起嘴唇大发牢骚。
「那虾兵蟹将小队呢?你觉得自己有办法融入这支小队吗?」
哮一提问,却见真理眯起双眼,低着头。
「…………我哪晓得啊。」
面对这个既非肯定亦非否定的答案,哮不禁面露苦笑。
「你跟凤虽然一直在斗嘴,但我总觉得你们两个其实还满合得来的耶?」
「嗄?你是从哪个角度看才会说出这种话啊?我跟她分明是水火不容吧!」
见真理一脸不耐烦地加以否定,哮不禁发出窃笑声。
「哎呀,你也不必急着下定论。虽说只是试验阶段,但只要一经采用,你就会正式成为这间学园的学生了吧?」
哮这么一问,真理顿时默然不语。
「尽管你对我不在意你身为魔女一事感到很不可思议,但我们这支小队的成员,其实也都是不会在意那种事情的人喔。」
「…………」
「凤当然也一样。她憎恨的是罪犯而非魔女。相信经过交谈之后,你应该也很清楚这点才对吧?假使她真的心怀恶意的话,根本就不可能那样正面跟你对骂啊。」
「…………」
「小兔及杉波也相同,只要你肯主动攀谈,她们应该都会正常地回应你才对。毕竟就连我都能跟她们打成一片了啊。」
「…………」
「虽然她们是一群个性古怪的成员,但我相信只要假以时日,你必定能——」
「——够了!」
发言突然硬生生地被打断,哮大吃一惊地凝视着真理。
「拜托……别再讲那种话了……」
只见真理露出彷佛强忍着些什么的表情说道。
「对不起。你装熟装得有点太过火了。由于你实在太过亲切……害我不小心失去了戒心。哮你还真是可怕耶。」
「你、你、你在胡说什么啊?」
「我是魔女,你是人类。我还是觉得我们所身处的世界实在相差太大了。」
「……不要突然讲起这种话好不好。你到底是怎么啦?」
可能是感到头痛吧,只见真理有点难受地伸手轻抵额头,缓缓闭上双眼。
「我也不晓得……可是,我……并不是如你所想像的那种人。」
因头痛而导致脸色惨白的真理,睁开失去光芒的晦暗双眼如此说道。
「虽然……我还回想不太起来,但内心就是有这样一股预感……」
「回想不起来……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一定会……伤害到你。」
真理双眼略微湿润地笔直注视着哮,却又立刻移开视线,倏然站了起来。
「对不起……我到底在胡说些什么啊。我、我要睡觉了。哮你也快睡吧,明天不是还得早起吗?」
真理头也不回地迳自钻进被窝。
「…………晚安,哮。」
真理只留下这句问候,便没有再转身望向哮。
哮则只是神情茫然地聆听着真理与樱花的睡眠呼吸声。
他不经意地看了窗外一眼,发现天色已经开始变白,代表再过不久就要天亮了。然而哮的内心却没能如同破晓的天际一样,那么轻易地便由暗转明。
钻进被窝的真理,则是背对哮紧闭双眼。
(我……为什么突然讲出那种话……)
真理一边因头部至今仍隐隐作痛的症状而皱紧眉头,一边咬牙强忍着痛楚。
每隔数秒便涌现的疼痛,甚至带给她一种彷佛脑部试图重新刨削出记忆的感觉。
因为实际上,每当痛楚掠过脑海之际,就会有奇怪的影像跟着涌上心头。
接收某种碎片的影像、熊熊火舌、自行起身的尸体。
蜂拥而至的莫名影像,逼得真理不禁双手抱头。
『魔法呢——是为了造福人群而存在的唷。』
一阵夹杂于影像中的声音回荡于脑海中。这阵声音固然令真理感到非常怀念,但不知为何却也狠狠地刺透了她的心房。
(这是什么东西啊……全部都是我的记忆吗……!? )
纵使无法理解影像的含义,身体却仍迳自开始发抖。完全不晓得自己在害怕什么的真理,只能任由两排牙齿直打寒颤。
『……妈、妈。』
一名肤色苍白的陌生婴孩,发出了呼唤母亲的声音。
不知为何,这声音听起来却彷佛是在责备真理一样。
你没资格过平凡生活。你是魔女。你该被自身的罪过压垮。
数量惊人的无形存在,露出轻侮的目光蔑视着她。
真理闭上双眼,紧紧搂住自己的身体。
她一方面心想非得赶紧找回记忆,查明自己的真实身分不可。
却也察觉到,内心同时存在着另一个强烈不希望回想起来的自己。
这真是一件能被接受的事吗……?兢此失去过往记忆,与哮等人打成一片,这真的是能够获得允许的事吗?
真理怎么样也无法拭去自己身在此处所衍生出来的违和感。
第195届对魔导学园模拟战锦标赛。
每年固定分为预赛及决赛等两回合举办的这场大赛,乃是区分为一、二、三年级等三个联盟,由各学年试验小队进行模拟战互相较量的竞赛。
枪械就只能从狙击枪、突击步枪、机关枪及手枪当中选择其中一项,子弹也只限定使用漆弹,同时有弹数限制。误击友军不算击中目标。在近身肉搏战之际,虽严禁携带及使用具有杀伤能力的武器道具,不过除了运用涂满油漆的树脂制匕首留下判定记号之外,大会也允许参赛者使用格斗术击昏对手,以及利用枪身殴打敌人,因此出现伤兵的机率可说是相当高。
整场大赛为期长达一周,在预赛拿下冠军的小队将可获颁咖点升级积分。而在春季全国大赛夺得冠军的话,将可无条件荣获异端审问官的资格。
一盘比赛的时间为10分钟。一年级的竞赛模式为小队骤死战。
竞赛区内部的摆设每年都会有所变更,第埘届的竞赛区,则采用仿市街战情境的内部装潢。
「唉——……该死……!」
在夹带咻咻声响纷飞四射的漆弹弹雨之中,哮动弹不得地藏身于瓦砾掩体后方。
一年级预赛,C组第一回合比赛,由第10试验小队VS第35试验小队。
在比赛宣布开始的同时,虾兵蟹将小队立刻中了敌人的策略,导致所有成员只能被迫各自散开。
由于敌军安排两名狙击手攻占了废教会掩体的钟楼,因此人在喷水广场的哮根本无法轻举妄动。
「小兔,你那边有机会设法展开狙击吗?」
《这、钟、钟楼刚好落在我的死角方位……我、我得再稍微往前推进才行。》
结结巴巴的小兔嗓音透过耳麦传入耳中。
这对小兔而言堪称是最糟糕的状况。现场观众明明已经够多了,自己的身影居然又被实况转播至大萤幕上,对患有怯场症的她来说形同致命障碍。再加上她身陷孤立无援的状态,若想推进就非得收拾掉两名敌军前锋不可。
虽说远距离速射是她的拿手绝活,不过中、近距离的开枪互击却非小兔的专长。
为求提前对锁我方的狙击手,敌军已火速攻进我军阵地并躲在暗处伺机而动。
《唔、呜~~~~草、草剃~~~~快点救救人家啦~~~~》
「别哭啦……我也身陷欲哭无泪的窘境当中啊。」
哮边苦笑边出声安抚小兔的情绪。
「凤,你那边状况如何?」
《我已经解决掉两名游击手。》
「哦哦,果然有一套。」
《现在是夸奖我的时候吗,蠢蛋。如果要抢救西园寺的话,我无论如何都非得通过喷水广场不可。但我这边根本无法瞄准躲在钟楼的两名敌军……可恶,要不是每个人限定只能带一把武器,我早就透过远距离狙击收拾掉那两个家伙了……》
樱花所佩带的枪械,是可以进行中距离狙击的突击步枪,不过由于火药式漆弹仅限狙击枪使用,因此突击步枪的漆弹射程距离相对薄弱许多。
「……真理,你那边呢?」
哮战战竞竞地确认真理的状况。
间隔数秒钟之后,真理才打开无线电通讯。
《……我在开始前应该就已经声明过才对,你忘记了吗?》
收到这句语气冷淡的回覆,哮顿时沉默不语。
他回想起真理在比赛开始前所说的话。真理在集合的同时便对所有队员如此宣布。
『我绝对不会出手协助你们,要打就你们自己打吧。』
那是一阵宛如弃众人于不顾般的冷酷声调。
成员们一边面面相觑,一边各自作出反应。樱花只是颇不开心地哼了一声,小兔则是愤慨地回呛一句「用不着你说,我们也不期待你能帮上什么忙啦!」,斑鸠更是高举双手坦然接受她的说词。
至于哮,则是内心满怀遗憾。
哮原本以为尽管还不到敞开心门的境界,但她起码也算已经与自己有所交情才对,然而如今看来似乎只是自己会错意罢了。
他不禁认为,真理似乎是刻意避免自己与他人建立起一定程度以上的关系。
是否只在短短一天之中就变得太过亲近了呢?还是自己脱口讲出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呢?
(糟糕……现在必须集中精神面对模拟战才行。)
哮摇摇头,切换自己的思绪。
哮既想不出什么突破现状的计策,樱花的通讯频道也跟着陷入沉默。
(这下八成完蛋了吧……虽然根本就不觉得有办法取胜,而且本来也没有报名参赛的意思……但该怎么说呢……)
藏身于拖体后方的哮,边用手指把玩树脂匕首边嘀咕着说道:
「还是觉得有点不甘心啊……」
《虽然很想讲下次有机会再将这份不甘心的心意发挥出来就好……但我也没资格说这种大话。的确是力有未逮啊。》
《呜~~~~!比、比赛还没结束不是吗!?》
《假如打一开始就决定报名参赛的话,至少还能拟出一些更像话的作战及对策啊。如果时间充足的话,甚至也有办法开发出专用武器呢。》
其他队友们好像也都各自抱持着类似的懊悔之情。
纵使是一场明知必败无疑的战役,但既然选择挑战,不管是谁都会希望能够争取胜利。就算是全学年战绩垫底,被戏称为虾兵蟹将的集团也一样。
是要就此等到时间用尽,还是怀着玉石俱焚的觉悟冲锋陷阵呢?
眼前看似仅剩这两条路可选。
……但,一阵刺耳嗓音突然介入哮小队的通讯,导致成员们的注意力全都被这阵杂讯拉走。
《喂,虾兵蟹将小队!你们到底打算躲到什么时候啦!再不滚出来就无法结束掉这场比赛喔!》
《哈哈哈!真搞不懂像你们这种货色,为什么会选择报名参加锦标赛呢!该不会是怀有想要当众大出洋相的愿望吧?搞什么鬼,原来你们通通都有被虐狂倾向啊?我们很乐意打爆你们的脑袋,所以快点滚出来!》
原来是来自交战对手·第10试验小队的插播通讯。
这是俗称的喝倒采。八成是由于哮小队迟迟不肯进攻,对方才动用了出言挑衅的手段吧。听起来或许很低俗,但这类技巧在模拟战锦标赛当中却也相当实用。
对于像虾兵蟹将小队一样……战绩明明很糟糕,个性却格外高傲的人们而言,更是特别有效。
《《《…………》》》
「……呃,喂,你们几个千万要忍住喔?或许机会即将到来也说不定,所以绝对不可在这节骨眼发动什么自杀式攻——」
哮试图说服众人保持冷静。
但话还没说完,敌人竟又接着撂下一段匪夷所思的地言发言——
《队长老兄啊——!麻烦展现一下剑术的帅气之处给我们瞧瞧啦——!反正除了耍帅之外,剑术根本一无是处对不对——!?》
《天诛是也!忠臣藏是也!破门袭击是也!》
《刀剑之类的还真的是有够好美啊!简直已经超越复古及落伍,到达极度恶心的境界了啊——!》
…………
哮脸色顿时为之一沉。
《草、草剃?你该不会又……》
「放心,我不要紧。我没生气、我没有发飙唷。」
只有嘴角带着笑意的哮霍然睁大眼睛。
其双眸,就跟在黑夜中绽放出光芒的野兽利目没什么两样。
「放心吧……呵呵呵没关系。反正也不是直接砍人。只是防守、闪躲罢了。只不过呢,我觉得稍微——」
《《《…………》》》
「——吓唬他们一番,也是没关系啦。」
哮早已完全切换至发飙模式。
樱花虽然觉得态度丕变的哮有点可怕,然而另外两人却不这么认为。
《想不到自己居然也会有能够赞成草剃失控的一天,实在太令人意外了。受到对方那么恼人的挑衅,连紧张的情绪也都随之缓解了呢。》
《唯独这次尽情放肆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搞到全身酸痛不已,大姊姊我也乐意花上一整晚的时间好好帮你按摩——拿出你的全力宰掉那帮混帐东西吧!》
徵得两人同意之后,哮缓缓站了起来。
「通通给我听清楚罗……我们非赢不可!」
脸上维持着凶狠神情的哮,伸手紧握刀柄。
「……凤。」
《!?什么事?》
「我会充当诱饵争取时间,麻烦你趁机去解决掉那两只躲在小兔附近的小喽罗好吗?」
《不、不要紧吗?我记得你的剑术不是会对肉体造成极大负担……》
「没问题,相信我吧。」
哮这番前所未见的坚定语气,令樱花不禁屏住呼吸。
哮在将树脂制的刀身抽离刀鞘的同时,开口对樱花说道:
「快跑!」
《了、了解!》
樱花依照吩咐,曝露自身行踪快步奔向喷水广场。
于此同时,哮也缓缓自掩体后方现出身影。
《——蠢蛋!你们也太容易上钩了吧!》
躲在钟楼的狙击手枪口绽放光芒,清脆枪声随后响起。
漆弹笔直射向哮,紧接着——在半空中被砍成两半。
《……什么!》
狙击手的困惑之倩,沿着无线电通讯传递过来。
即便透过瞄准器确认,依旧改变不了子弹并末击中哮的事实。
接下来,他将看见一道缓缓迈步走向钟楼的恶鬼身影。
那道身影释放出扭曲飘摇的红色斗气幻影、双眼绽放慑人光芒、彷佛野狼一般面带咧嘴狞笑,将发出蓝白色光辉的刀身斜举于身前。
《咿、咿咿咿——!》
狙击手不由自主地发出悲鸣。
在他眼中看来,如今的哮大概就像是一头极其可怕的凶狠怪物吧。
「草剃诸刃流真传·草剃哮。自此时此刻起,吾身将化作盾牌——你们这群渺小的虫子,休想突破我这道防线!」
事实上,如今他就如同修罗之类的存在一般,展现出没什么用处的高涨情绪。
《射、射击!射击!》
《胆怯吧!畏缩吧!在无法善用那几把玩具枪的状况下乖乖受死吧——!》
《子弹打不中目标!别、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啊——!》
《啊哈哈哈哈!真好玩呢!很有趣对吧!很有趣对不对!?啊哈哈哈哈!》
真理一边聆听自试验小队传来的霸气十足的叫嚣声,一边面露微妙神情坐在开赛地点的瓦砾堆上头。
《不管什么时候看到都觉得很酷呢。分明就是双重人格嘛。》
《那、那就是草剃的真实面貌吗?》
《与其说那是真实面貌……或者说有点像是趁机纾发平日所累积的各式各样心理压力呢……总之若不偶尔让他这样发泄一番,他岂不是太过可怜了点吗?》
《是这种问题吗?》
《不过这种时候八成都无法维持太久就是了。凤你也加快动作吧,他差不多快崩盘了。》
《崩盘?》
就在樱花头上冒出问号的下一秒钟。
《——唔啊!》
她突然听见哮没来由地发出悲鸣声。
樱花紧张地追问『你怎么了吗!?』,哮则伴随着痛苦呻吟般的声音作出回应。
《……我……我的肩膀关节…………脱臼了……》
随后,又听见『啪喳、啪喳』的漆弹炸裂声传入耳中。
《笨、笨蛋!再怎么说也未免太快了吧,再多撑一会儿啊!相信你刚刚那番说词的我立场该往哪摆才好啊!?狙击手已经将目标转移到我身上了耶!》
《抱、抱歉……我的脸被漆弹击中,现在什么都看不见啊。》
《你仍旧一样是个令人搞不清楚到底有没有用处的家伙耶!》
很容易便能联想到哮一鼓作气变回原本的好好先生,而且大概正哭哭啼啼地泪流满面的模样。
原本以为可以扭转局势,想不到状况反而变得更加糟糕。
《我距西园寺所在的场地还有一段距离……明明就只差一点了……!》
可能已连忙躲至掩体后面的樱花颇不甘心地嘟嚷着说道。
《我、我这边也快撑不下去了……手边子弹所剩无几啊!》
小兔的通讯也夹杂着对方前锋的笑声及枪击声。
随后通讯一片鸦雀无声。
真理轻轻叹了口气。
「这些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坦白讲,真理已经傻眼到无书以对了。
基本上,当初除了小兔以外的其他成员明明都毫无干劲可书,如今却因为受到那么简单的挑衅便改变心态,连她都觉得他们真是一群有够随便的家伙。
虾兵蟹将有虾兵蟹将的自尊心?有不可退让的信念?
可笑至极、无聊透顶。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既不是他们的同伴,甚至根本也未曾动过想当什么异端审问官的念头。
虽然还回想不起关于自己的身世记忆,但真理依稀知道,自己与他们是分属两个不同世界的族群。丧失的记忆频频对自己发出警告。
因此她坐在远处,露出冷淡目光眺望着他们。她与他们之间随时都存在着一条无形一线。
然而——
「呃————……我……这是在做什么啊?」
……为什么自己会竭尽全力奔向他们身边呢。
「真是的……我在搞什么鬼啊。」
老实讲,她很羡慕。很羡慕能够像这样为了一些无聊小事拚死拚活,能够过着平凡生活的他们。
内心存在着另一个听见虾兵蟹将小队被第10小队瞧不起,就会感到很火大的自己。存在着另一个想要帮助那群既愚蠢且不入流,又无药可救的家伙们拿下胜利。
更要紧的是,她觉得十分有趣。在内心中,不讲逻辑、毫无道理地感到雀跃。
在这种紧要开头、这种致命危机。
要是自己有办法杀出一条生路的话,那种感觉肯定很舒服。
察觉到另一个自我的真理不禁面露苦笑。
「看来我也是个单纯的笨蛋啊……真是够了!」
真理一边不断地反问着自己,一边手持开赛时所分发到的机关枪,气喘吁吁地冲进喷水广场。
只见她高举枪口对准正上方,抬头仰望天际,瞬间暂停动作。
「——虾兵蟹将小队,你们可得好好感谢我一番啊!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这次我二阶堂真理大小姐就勉强助你们一臂之力吧!」
自暴自弃地如此放声大喊,同时扣下扳机。
枪响过后,漆弹应声射向半空中,也导致藏身钟楼的狙击手将注意力转移至真理身上。
敌方狙击手发射的漆弹,『啪喳』地笔直命中真理的身体。
身上沾满黄色油漆的真理,就此伫立在原地不动。
《真理跳出来扮演诱饵了!凤,赶紧出击!》
《我已经收拾掉敌方前锋了!——西园寺!》
《收到!》
小兔快步奔跑的声音传人耳中。
《——看到了—有两名敌军躲在钟楼,我立刻开枪攻击!》
远处传来轰然枪响。
寂静降临时,真理伴随着一声叹息昂首望天。整座会场也陷入一片鸦雀无声。
就在观众区爆出热烈欢声的同时,宣告比赛结束的警笛声也随之响起。
『一年级预赛,C组第一回合的比赛,确定由第35试验小队夺得胜利!请各位给予热烈掌声鼓励!』
听见常常会出现在学生实况播报员身上的刻板通报语句,虾兵蟹将小队的通讯频道立即传出兴奋的欢呼声。
他们大概连作梦也想不到自己能够获胜吧。恐怕在这座会场当中的任何一名观众,也都没能预测到由虾兵蟹将小队拿下胜利的意外结局。
「…………什么嘛……枪械这东西,用起来其实还满爽快的苏。」
为了遮住沾满油漆的脸庞,真理动手压低重新戴好的帽子。
却见隐藏不住的嘴角勾勒出一道微微扬起的弧线,乐不可支地笑了出来。
「——看到了没看到了没!所以我早就说我们有办法获胜嘛!你们都该好好感谢力排众议帮我们小队报名参赛的本小姐啊!」
哦呵呵呵——的高傲笑声响彻整间小队室。
精彩(?)地夺下第一回合比赛胜利的虾兵蟹将小队,回到小队室让疲惫不堪的身体获得充分休息。
模拟战锦标赛赛程为期一周。由于第二回合的对战预定于明天举行,因此今天虾兵蟹将小队的出场已经结束了。
「不过才打赢第一回合的比赛,就在那边讲什么大话啊。一年级的试验小队必须摘下联盟冠军才能赚到积分不是吗?那根本就是桩不可能的任务啊!」
坐在沙发椅上的斑鸠,一边马马虎虎地替全身瘀青及肌肉酸痛的哮处理伤势,一边静静地摇头否定了小兔的要求。
「你错了!这对小队而言可说是很重要的一大进步。这场胜利将能带领我们继续向前跨出一大步啊。来吧来吧快点感谢本小姐吧!」
小兔一边用力吸气,一边挺起她那颇丰满的胸部。
「是是是好厉害好厉害,小兔妹妹真是了不起呢。」
「不要叫我小小小小兔妹妹啦!我完全没有被夸奖到的感觉!」
即便猛挥双手试图拍打坐在沙发椅上的斑鸠,小兔却因为脑袋被按住而构不着她。
哮则被两人的互动逗得不禁面露苦笑,接着用手掌轻轻磨擦贴满酸痛药布的双臂。
「今天大家都表现得很卖力喔。」
「你应该要讲除了杉波以外的所有人才对吧。」
「……说出那种话的孩子就不得不处以使劲搓揉胸部之刑罗。」
「呜呀!请不要话刚说完就立刻动手揉人家的胸部好不好——!」
哮撇开在身旁遭到斑鸠卯起来玩弄胸部的小兔不管,转眼望向坐在正对面沙发椅上的真理。由于为了洗掉油漆而去冲过澡的她又没带换洗衣物,因此不得已只好暂时穿着哮的衬衫。
「总之呢,今天的MVP就是真理啦。」
真理惊讶地抬起头来,随后又立刻将脸撇向旁边。
「我……只是跳出来当枪靶而已。又没做什么事。」
所有人一同看着真理那张变得有点红润的脸蛋。
这一看导致真理的脸变得更加鲜红,视线也四处飘移着。
「只不过速度还真快呢。」
斑鸠开口说道。
「什、什么东西很快啊?」
「你害臊的速度啊。」
「我一点都不觉得害臊好吗——!」
「要不然,你在比赛中采取的行动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真理虽试图否定,却又想不到任何可以用来解释那项行动的藉口,于是连忙企图用帽子遮住脸部。
斑鸠见状『呵呵』地轻笑了一声。
「明明就自己笑咪咪地沉浸在胜利的余韵当中。」
「我、我才没有!」
「原来是傲娇属性啊……虽然没什么特色,但其实还满不赖的呢。反正我们小队也缺少『贫乳』系的成员。」
「你——没礼貌!谁是贫乳啊!」
被形容为贫乳的真理,顿时气得向前探出身子,对斑鸠摆出抗议姿势。
众人的目光均集中到真理身上,正确而言应该是集中到真理的胸部。
由于向前探出身子的缘故,因此可以看见衬衫呈现出微微隆起的形状。
「……………」
「「…………明明就是贫乳!」」
「——给我住嘴!」
「我、我个人认为是可以接受的啦。你们想想嘛,自古以来这种特质也算是身分地位的一种象征啊……」
「小、小心最后我连你也顺便抓起来痛扁一顿喔……!」
真理泪眼汪汪地确认35小队女性成员们的胸部尺寸。
樱花→大。斑鸠→非常大。小兔→萝莉巨乳。
「唔~~~~~~~~~~~~~~……!」
她边用双手捂着自己那对实在太过小巧精致的胸部,边怀着最后一丝期盼转头望向冰箱。
只见在不知不觉之间来到小队室,并拿起一整条火腿大口咀嚼的拉碧丝身影出现在冰箱前面。
看过她的胸部之后,真理认为……
拉碧丝→同伴。
甚至不由自主地掉下眼泪。斑鸠则是坐到伤心难过的真理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说道:
「能够找到一名同伴,真是可喜可贺啊。」
斑鸠的微笑表情,蕴合着宛如女神般的神圣光采。
「气死我了!你实在有够讨人厌耶!干嘛一副得意的样子啊!?我用不着你来安慰我啦!」
「魔女通通都是贫乳吗?」
「这跟魔女毫无关系好吗!?」
「反正这东西除了诱惑草剃以外也没其他用处可言,没有不也是挺好的吗?」
为什么只限定对我有效啊?哮如此心想。
「别讲得一副好像我连半点胸部都没有的样子啦!」
「你好像连半点胸部也没有呢。」
「我有胸部好吗——!而且我还很自傲拥有这么一对颇具弹力及质感的胸部!」
大概是对贫乳特质产生兴趣了吧,斑鸠开始调侃真理。
而看样子真理似乎身怀吐槽属性。或许贫乳这个词汇对她而言是个禁忌吧,只见她彷佛被解除了限制一般疯狂吐槽。
「杉波说得一点也没错。胸部这东西有了也只会造成困扰。不但会引起肩膀酸痛,狙击时也相当碍事。枪身因反作用力而撞到胸部时更是痛得要命……」
「你在炫耀什么啊!」
用字遣词还满锐利的。
之后斑鸠、小兔及真理三人,又斗嘴了一段时间。
哮一边观看着这幕光景,一边面露淡淡微笑。照这样看起来,她真的只是个普通女孩子。所谓魔女如何如何,以及住的世界截然不同等等说词,果然一点关系都没有。即便周遭有其他闲言闲语,那也和巧试验小队无关。假使有朝一日,真理能够不必再抱持着那种无谓的担忧念头就好了,哮由衷如此期盼。
她跟小队成员也已经自然而然地打成一片,而樱花虽然嘴上不饶人,其实……
哮转眼望向樱花。只见樱花静静地背靠墙壁,交抱双臂站在一旁。
「……草剃,有事吗?」
「你为什么躲在那种角落啊?过来这边。」
「……为、为什么要我过去?」
「我们难得打赢了第一回合的比赛耶?好好庆祝一下嘛,喏。」
哮拿起桌上的柳橙汁倒进絍杯,递交给樱花。
樱花看似稍微烦恼了一下,不过最后仍然举步走向哮,并伸手接下纸杯。
就在这个时候,樱花碰巧与真理四目相交。
「……怎样啦?」
真理一边板起臭脸,一边露出冷淡视线直瞪樱花。
樱花起初虽也不客气地回瞪真理,随后却突然移开视线,脸上也浮现出略显尴尬的表情。
「……该怎么说呢,那个……要我认同你……倒也……不是不行。你扮演的……诱饵角色……坦白说真的帮了个大忙。」
樱花以结结巴巴的含糊口吻,一反常态地向真理表达谢意。
由于她原本就是个带有武士风骨的女孩,因此只要有该感谢的事情,她八成就会感到不吐不快吧。
听见这句出乎意料之外的道谢,真理也有点面红耳赤地移开视线。
「反、反正我又不是为了你才充当诱饵。你误会个什么劲啊,真恶心。」
无法坦率接受道谢的真理话一出口,樱花的脸色瞬间丕变。
「……一点也没错,你扮演诱饵的表现有够精彩。坦白说真是大有帮助呢。即便是一无是处的你,至少也还有办法取代稻草人的角色,真让人佩服啊。」
「唔……是喔是喔,坦白说我也为了帮某人收拾烂摊子而煞费苦心呢。好像是由于某人手脚太过迟钝,才导致哮的诱饵作战宣告泡汤是吧?因此我才勉为其难地挺身而出罢了——」
「你……我果然还是无法同意!打死我也绝对不会同意让你这种魔女加入小队!」
「嗄?我才打算主动拒绝好不好!鬼才会想加入有你这种落魄精英在内的三流集团啦!」
樱花及真理开始爆发激烈口角。
原以为两人之间的气氛稍有好转,结果却又立刻变成这样。
「好了好了……!要吵待会儿再吵。总之等大家都换好衣服后,再到竞技场周边逛逛吧。你们一整天都没吃饭,肚子应该饿了吧?在举办锦标赛的这段期间,学园会招聘摊贩进驻并免费提供所有料理给学生们享用,我们就一起去大吃一顿吧。」
立刻对『料理』一词产生反应的,是窝在冰箱前面啃着火腿的拉碧丝。
只见拉碧丝碎步跑了过来,伸手紧紧抓住哮的上衣。
真理一听说有摊贩进驻,双眼随即绽放出充满兴趣的光芒。
「你刚才说免费,是真的全部都免费吗?」
「嗯,理事长每年都会委托业者招揽摊商进驻。由于是根据战前资料重现的正统派摊贩,因此例如旧日式风格的罕见料理,以及用纸网捞金鱼等游戏都应有尽有喔。」
真理露出兴奋眼神。或许这是她第一次参加这种类似祭典的活动也说不定。
当哮内心浮现出『那就更加非得带她前往不可了』的念头时,却见樱花转身背对众人。
「不好意思,你们先去吧。我把报告书提交给理事长之后再过去。这好歹也是一桩护卫任务,必须进行汇报才行。」
听见这段死板官腔,斑鸠随即从旁插嘴说道:
「那种事情待会儿再处理不就行了?你这样打乱团体行动不太妥当喔。」
「不行。既是任务,就非得照规矩处理好这些事情不可。」
「……还是一样很不识时务耶。」
「唔……不、不行就是不行。这是我的个性,希望你们谅解。」
回绝掉斑鸠的挽留之后,樱花便将资料收拾整齐并准备离开小队室。
不过她却在即将伸手开门之际停下脚步,转身对哮说道:
「那个……草剃,等报告结束后,我会传简讯联络你……希望到时候至少可以告诉我……那个,你们人在什么地方。」
听见她一脸不安地提出这么一个要求,哮差点忍不住笑出声音。
「尽管放心啦。我会指定一个明确地点等你过来会合啦。」
「这、这样啊……不好意思,拜托你了。」
留下一声道谢后,樱花便转身离开现场。或许因为樱花原本是个难以亲近的人,所以她偶尔展现出来的笨拙要求,总是令哮感到十分欣慰。
「那我们走吧——拉碧丝想吃什么呢?」
「人家想吃水球。」
「……那不是食物啦。但话又说回来,你还真是匆隐匆现耶。」
「您就算将我视为一名充满神秘感的女子也没关系。」
得到这莫名其妙的许可,哮顿时露出一副无言以对的神情。
「我想吃一种名叫棉花糖的食物。自从国中部以来,我就再也没机会品尝到那道美食了啊。」
「小兔不是想吃棉花糖,其实是想要用来装棉花糖,表面印有卡通人物图案以便吸引小孩目光的塑胶袋对不对?」
「你为什么每次都要擅自替我乱下结论啊!」
只携带最基本的随身物品,虾兵蟹将小队就这么吵吵闹闹地一同步出小队室。
「?真理,快点过来啊。否则要撇下你不管罗。」
在伸手开门时,察觉到真理动也不动地杵在小队室内,哮旋即开口叫她跟上。
却见真理露出彷佛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表情,静静伫立在原地。
「我……真的可以跟你们一起去吗?」
「拜托……都到了这种时候,你还在说什么傻话啊?」
哮伸手示意要她过来。
「麻烦请加快动作好嚼?我讨厌手脚迟钝的女生喔。」
「快点过来啦贫乳~~」
三人+一刀站在门口等待真理过来。
只见真理笑逐颜开,随即伸出手臂探向哮的宽大手掌。
***
户外早巳日落西山,竞技场周遭亮起璀璨耀眼的华丽灯光。樱花一边侧耳聆听着远处的喧闹声,一边举手轻敲理事长室的门扉。
「外出吗?」
由于毫无反应,樱花便迳自转动门把打开门扉。
室内果然不见飒月的踪影。话虽这么说,实际上飒月反而很少待在理事长室办公,因此樱花并未放在心上。
她连灯也没开就踏入光线昏暗的理事长室,顺手将带来的报告书摆在办公桌较显眼的位置。
「好了……咦?」
就在交完报告书的樱花准备松口大气之际,她突然发现还有另一份书面资料被摆放在办公桌上。
若是一般资料的话,樱花大概也不会去注意到。但那份资料却贴着某位眼熟人物的大头照。
樱花先环视周遭,确认没有其他人在场之后,才拿起那份书面资料。
室内光线虽然昏暗,但至少还有办法看清文字内容。
沿着文字列逐一观看资料记述的樱花,脸色竟变得愈来愈难看。
她不禁睁大双眼,皱紧眉头。
「极光……魔女…………记忆丧失……?古代属性持有者?」
樱花继续阅读资料内容。
【二阶堂真理(名字为假名)罪名是杀人、策动恐怖攻击事件,以及其他多起轻微罪行。X月X日,魔女猎人率队前往幻想教团聚会所攻坚之际,第35试验小队的学生抢先一步闯入现场。似乎是学生们为了赚取升级积分而自审问官身上窃取情报,捷足先登发动突袭。当魔女猎人主队攻坚时,已有一名学生惨遭杀害,魔女猎人以现行犯名义逮捕人在现场的二阶堂真理。审视间接状况证据可知她的确与幻想教团有所挂勾,并于同日X月X日确定有罪。】
另外包括关于二阶堂真理身世背景的情报,甚至连同她出手协助幻想教团的理由,也都钜细靡遗地腾写于报告书上。
而最令她心生战栗的,是报告书第三页的记述。
也就是利用二阶堂真理的某项作战计割之概要内容。
看完整份报告书后,樱花难掩内心的错愕之情。脸上流露出来的,是难以测度的怒火。是一股宛如遭人背叛般的强烈愤怒。
「这……怎么可能!这种事情——简直天理难容!」
樱花毫不犹豫地紧紧握住那份报告书,随即转身快步冲出理事长室。
***
目前时刻为晚上七点,太阳也已相当接近地平线,竞技场则是一片灯火通明。
今天明明还只是锦标赛的第一天,却已有许多摊贩前来摆摊。
在璀璨华丽的灯光之中,只见捞金鱼、射标靶、棉花糖、糖葫芦、炒面、章鱼烧等等,各式各样未能深入传承至这个时代的旧日式食物及娱乐一字排开。
去年选择的是中古欧洲风格,今年则因改走旧日式路线,而使得大家都非常感兴趣。现代因为混杂了勉强逃过无形灾害侵袭之难民的血统,导致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纯日本人』,但由于整片国土均是旧日本领土,所以人们仍都具有对日本过去的风俗习惯颇感兴趣的倾向。
整座会场气氛可说是热闹非凡。
「呜哇——!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有射中,奖品却死都不肯掉下来!」
「有够笨手笨脚耶。你这样还算得上是狙击手吗?看清楚了,玩这种游戏别好大喜功,应该瞄准体积小的奖品出手才对。就像这样……」
噗咻。
「…………」
「……这把枪似乎是缺陷品,我要去找开发者好好抱怨一番。」
「请不要把责任推到枪枝身上。」
「少罗嗦,小心我揉你的胸部喔。」
「呀啊啊——!」
虾兵蟹将小队四名成员一同来到射标靶的摊位。由于斑鸠从容不迫地击发的软木塞弹扑了个空,见机不可失的小兔立刻加以嘲笑,因此引来斑鸠施展揉乳攻击。而似乎对射标靶不感兴趣的拉碧丝,则是躲在虾兵蟹将小队后面大口吃着炒面。
茌热衷于射标靶的两人身旁,只见哮闭上一只眼睛,举起枪口对准奖品。
——就是这里:
哮凛然微眯眼睛,动手扣下扳机。
噗咻。
击发的软木塞弹漂亮地直接命中了射标靶摊位的老板那颗光头。
像个顽固老爹的老板顿时转眼怒瞪着哮。
「……我、我不是故意的啦。」
心想下次一定要得手的哮装好子弹,这次改锁定离老板最远的奖品。
噗咻。
他瞄准位于最角落的奖品,枪口也摆明对着另一边。
然而子弹却依旧笔直地命中老板那颗顶上无毛的秃头。
只见老板吐掉叼在嘴边的牙签,边撩起衣袖显现出浮现青筋的手臂,边一把猛然揪住哮的衣襟。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啦!」
哮泪流满面地道歉兼求饶。哮那一身宛如受诅咒般的枪法,即便只是玩射标靶游戏也依旧不改其悲情本色。
而在他身旁,只见真理随随便便托起枪身,对准体积最大的玩偶扣下扳机。
「嘿!」
噗咻——啪哒。
「……不会吧,掉下来了。」
真理十分惊讶地睁大双眼。
在旁边互相打闹的小兔及斑鸠,也都一脸难以置信地朝她那边探出身子。
「为什么!?明明就只是随便开枪射击,为什么就能击落奖品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贫乳的人专有的运气吗?」
「这是哪门子运气啊!」
真理一边开口吐槽,一边从看似老板娘的大婶手中接过玩偶。
那是一只约有一公尺高的巨大食蚁兽玩偶。
「太不公平了。我也一定要射下大型奖品给你们瞧瞧!」
「大婶,我要求使用性能更优越的枪枝。快点交出霰弹枪之类的高档武器啦。」
两人再次投入射标靶的游戏。
真理则是先确认小兔及斑鸠并未盯着自己,这才转过身子,将那具玩偶紧紧抱在怀中。
看起来显得非常非常开心。
哮虽然被老板狠狠揪住衣襟,但在目睹她那高兴的神态之后,也就放心地笑了出来。
「她们俩的感情真是要好呢。」
漫步于夜幕低垂的摊贩大街时,真理突然开口对哮如此说道。
在真理的视线尽头,可以看见小兔与斑鸠在前头互相嬉闸的身影。
「别看小兔与杉波现在这样,其实她们俩一开始可是跟你与凤同样水火不容喔。」
「是这样吗?」
「嗯。每次碰面就会爆发口角冲突,简直令人伤透脑筋啊。因为她们俩的自尊心都很高,双方都坚持不肯退让。连我也记不清楚,扮演和事佬的自己究竟被她们联手痛扁过几次了啊。」
哮一边眺望着她们俩打打闹闹的背影,一边感慨万千地说道。
真理也跟哮一样露出苦笑神情。
「……而我觉得如果有一天,你也能变成像她们一样,那便再好不过了。」
「……………………跟、跟谁啊?」
「当然是跟凤喽。我认为你们俩是一对还满不赖的搭档。」
「别开玩笑了,我才不要跟那种女人打成一片。」
虽然将头撇向一旁,但她却表现出没能完全回绝的模样。
尽管言词依旧带刺,不过拜在锦标赛并肩作战所赐,语气已经变得柔和许多。
「慢慢来没关系。毕竟你才刚成为我们的伙伴嘛。」
「……伙伴?」
「嗯,虽然说这纯粹是我擅自如此认定就是了。」
哮乐不可支地笑着说道。
「我啊,一直在思考你昨天讲过的话。就是『住的世界截然不同』那句话。」
「……嗯。」
「我终究还是认为没那回事。虽说我不晓得这世界有什么问题,然而像现在这样闲话家常的我与你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跟小兔、杉波以及凤之间也毫无差异。」
「………………」
「所以啊,不要再拿『我是魔女』,或者『你们是普通人』等理由排斥我们了啦。」
讲完后又补上一句「但我也不会勉强你就是了……」的哮,有点不好意思地转头望向旁边。真理原本定睛凝视着哮那张似乎颇难为情的侧脸,但却突然低下头,脸上掠过一丝阴霾。
「假使说啊……」
「嗯?」
「假使我……是个大坏蛋的话……这样你也不会排斥我吗?」
真理略显不安地,以怯弱噪音如此提问。
哮边猛眨双眼边凝视着低着头的真理,接着突然——
放声大笑。
「你、你为什么笑我啊!?」
「哇哈哈哈哈哈哈!哎唷太扯了啦!你再怎么看都不是当坏蛋的料!」
「那、那种事情谁都不得而知吧!」
「是吗?一个连饮料空罐都不敢随手乱丢,以及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却无法弃队友于不顾而情愿跳出来扮演诱饵的人,会是个大坏蛋才怪!」
哮甚至笑到眼泪都跑出来了。
见到哮这副模样,真理顿时面红耳赤地鼓起双颊。
「……什么嘛,亏人家还那么认真地问你问题……」
她气呼呼地噘起嘴唇,迳自将头甩向一边。
心想『好像笑得太过分了』的哮准备开口道歉,却因真理停下脚步而转头察看背后。
他发现真理定睛看着那些被绚烂的摊贩灯光照亮的熙攘过客。
她露出宛如眺望远处风景般的眼神,静静地看着。
「我啊……并不知道自己是谁。因为我几乎没有过去的记忆啊。」
真理首度对哮谈起有关自己的事。
「不过,某个突如其来的契机,让我的记忆恢复了一些。」
注视远方的眼睛,映照出其他事物。
真理彷佛凝视着自我一样,微微眯起双眼。
「那段记忆……内容其实满糟糕的。一想到自己搞不好是个罪大恶极的歹徒……我就开始感到害怕。」
「…………」
「我渐渐搞不清楚……自己是否真的适合待在这个地方……有时候甚至会觉得……说不定我根本没资格留下来……」
阴霾盖住真理的脸庞,双眼随之失去神采。
哮看着她失落的侧脸……
「我倒是很希望你能留在这里喔。光是这一句话,还无法成为一个说服你留下来的好理由吗?」
「……咦?」
「虽说我还不太了解你的为人,我们从认识到现在也才不过几天的时间……尽管如此,我仍然满喜欢你的。」
真理目瞪口呆地看着哮。
哮则对她展露出毫无心机的爽朗笑容。
「尽管放心吧,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也绝不会拒你于千里之外。」
「……但假妇我真的是个大坏蛋,那你打算怎么办啊?」
「到时候我会发脾气。发完脾气之后,再陪你一起思考往后该怎么办。我认为这就是所谓的伙伴。」
有点难为情地讲出这段话之后,哮对真理伸出手掌。
真理似乎瞬间迟疑了一下,但旋即将玩偶紧紧抱在怀中,低头看着地面。
接着——
「…………………………这样啊,谢啦。」
真理嘴唇微微颤抖,以细若蚊鸣的音量嘀咕着说道。
「嗯?你刚说了什么吗?」
「——没什么啦。不说这个了,再来一起去玩那个吧!那是什么?丢飞盘吗?」
真理突然一把挽住哮伸出的手臂,身子主动贴近过去。
「这这这、喂,别挽着我的手臂啦。」
「什么嘛。你跟你妹妹平常也都互挽手臂不是吗!还是说你觉得难为情?」
「一般来说都会感到不好意思吧!」
「讨厌啦!哮你好可爱唷——!」
「你是从哪来的大婶吗!」
两人就这么挽着手臂,朝投竹环的摊贩那边走了过去。
哮并未发现,真理的眼角其实已经涌出一颗小小泪珠。
在摆满各式各样摊贩的竞技场周边。
为了追问真理而来的樱花,最后终究没能开口,还不经意地偷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樱花眺望着两人走向投竹环摊贩的背影,同时停下脚步。
因为哮对真理说的那番话,阻挠了樱花试图兴师问罪的想法。
『你再怎么看都不是当坏蛋的料!』
哮讲完这句话所展露出来的笑容,制止了樱花的行动。
樱花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出面摧毁掉……哮认定在此时此刻得到一名新同伴的欣喜之情。
樱花默默地再次翻阅手上那份方才已看过一遍的报告书。
「……那个女生是罪犯……这一点不会有错……」
恶狠狠地嘀咕着说道的樱花调转身子,朝着跟哮等人完全相反的方向迈开步伐。
「……然而,这份资料显然有问题。」
任凭内心焦躁情缩爆发的樱花,用另一只手重拍这份报告书。
「我……还无法接受。单凭这种程度的调查就确定有罪?想要审判那家伙的罪过,相关证据根本完全不够充足。」
踏响脚步声的樱花继续往前走。
「认同这种判决,形同异端审问官之耻。」
她边快步前进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拨号声只响了一声,通话对象便已接起电话。
《监识科您好。》
「我是前魔女猎人凤樱花,我希望能立刻借用一套搜查工具组。」
《了解,请问您需要借用哪些道具呢?》
樱花依照对方的询问,接连说出了需用的所有道具名称。
《非常抱歉,凤樱花小姐目前已被撤销魔女猎人的资格。因此那么高阶的道具恐怕——》
「我会负起全责。尽管放心吧,我可是理事长的女儿喔。」
她以威胁般的气势表明立场,通话对象顿时沉默不语。
唯独这种时候第二代特权才能派上用场,樱花在内心暗自发出窃笑。
《…………遵命。请问您预计何时前来领取呢?》
「没时间了,我现在马上就要。」
简短回答之后,随即结束通话。
接着只见樱花一边火冒三丈地耸起肩头,一边为了着手处理工作而迈开步伐。
「——我并不是为了证明那个女生的无罪,而是为了证明她有罪才采取行动!绝对不是为了帮她脱罪!我只是要去进行身为异端审问官该做的事情罢了!等等,真要说的话……为什么唯独我非得处理这种事情不可啊?我也很想吃糖葫芦啊……但是……可恶,这一切全都是她的错!居然还挽住他的手臂,露出一脸开心的神情,那个淫乱的女人!我、我才不羡慕呢!我根本完全一点都不羡慕她啦!」
樱花在人群当中一边自书自语地放声大吼,一边气愤地走着。周遭路人们则是纷纷投射出彷佛看到怪人的狐疑眼神,同时避开樱花快步通过。
时间所剩不多。
无论如何都非得查阴事实真相不可。
如此下定决心之后,樱花继续加紧脚步向前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