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魔导学园的每栋校舍均设有保健室。说理所当然也没错,毕竟学生们受伤的机率远比一般学园来得高出许多。而保健室内的设备也一样,尽管称不上完善,却也充实到足以应付简单手术的水准。
「……虽因得知她暂时没有大碍而感到安心,但她依然是个会让人虚惊一场的小女孩呢。」
斑鸠轻抚躺在病床上睡觉的小兔额头,面带招牌的慵懒表情说道。
「听说她昏倒我也大吃一惊……这真是如此容易发作的症状吗?」
一脸担忧地坐在圆椅上注视着小兔的真理,询问哮及斑鸠。
「刚升上高中部的时期曾经发作过几次,不过这是她第一次表现出如此严重的症状。」
「听说她在国中部时期可是常常发作喔。我跟那个时期的小兔不熟,但有听说过她经常昏倒在女厕隔间的风声。」
「原来如此……毕竟小兔跟你们俩相处至今也才不过短短半年的时光啊。会不会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真理一边发出沉吟,一边回顾记忆似地仰望着天花板。
哮也因为线索太多而无法断定。从英雄袭击事件爆发以来的数个月内,接连发生了好几桩过于严苛的事件。正因害她再三卷入风波的人就是自己,所以一想到或许是连番的无理要求导致她变成这样,内心便觉得万分难受。
「在Alchemist公司事件落幕后,我知道她情绪有些低落,当时真该主动关心她一番才对。」
斑鸠也一边把玩小兔的头发,一边开口表达出自我反省的意思。
「这孩子……远比我更擅长隐瞒自己的真实心声啊。」
「……是吗?我倒觉得她是最好懂的人呢。」
真理一脸不解地微微侧首。斑鸠则用手抵着自己的下巴。
「说擅长好像也有点不对。正确来说,应该是因她无时无刻都勉强自己绷紧神经,因此使得我们看惯她认真的模样,却分辨不出她真正不妙的那一瞬间。再更进一步来说,就是这孩子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陷入这种状态。」
「这我倒是隐约可以理解。毕竟小兔总是呈现出惊慌失措的模样啊。」
「她那种反应可不是在搞笑喔。当事人是极其认真的。正因她认为自己常常给我们添麻烦,所以才会那样意气用事。比任何人来得坚强,却也比任何人来得脆弱的人就是小兔。」
「我懂了……由于以为那是她的个性,才导致我也完全看不出端倪。小兔,真对不起啊……」
或许是情感比较丰富吧,真理顿时目泛泪光。
「我猜啦,可能也跟她老家的事情脱不了关系吧。」
斑鸠脱口说出自己的推测,真理立刻表现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我记得她是个千金大小姐吧?」
「西园寺家是异端审问官的名门世家。父亲好像是审问会的高层人士。由于是个优秀的世家,因此教育八成也相当严格。可以轻易想像得出她一定从小就置身在背负着沉重压力的生活环境。但实际情形为何也不得而知就是了。」
「即便是杉波你,果然也没听她提起自己家里的事呢。」
「只要对方一天不肯开口,我就不会主动提问。毕竟我自己也有许多不想被他人知道的事情……虽然后来拜某些人所赐而曝光了不少,但总之我拿这类干涉的举动没辄就是了。」
口气听起来或许很冷淡,不过这是斑鸠特有的关心表现。就算身为同伴,仍然存在着不该涉足的私人领域。
哮因为不擅拿捏彼此之间的距离感,所以还满容易粗线条地擅闯他人的内心禁区,可是若非特别严重的事态,他都会要求自己默默观察守护对方就好。
然而,这次他却切身体会到一股事态严重的预感。
「……小兔在昏倒前曾与魔女狩猎祭执行委员长讲过话。」
「是那个宣布举办魔女狩猎祭的人吗?」
「嗯……那个人跟小兔似乎是亲戚兼青梅竹马的样子。」
哮一边回忆自己制止礼真之时的状况,一边嘀咕着说道。
斑鸠闻言有了反应。
「他叫天明路礼真,对吧?伦理委员会会长也是姓天明路喔。」
「?有这回事?」
「嗯,这个姓氏相当罕见,因此他恐怕是会长的儿子吧。我倒不晓得他们两家是亲戚……原来……两人是青梅竹马啊……」
「但异端审问会与伦理委员会应该是水火不容的对立关系吧……?」
「纯粹就组织存在的意义而言会是这样没错,不过两者关系其实并不恶劣。自从伦理委会开始针对魔女歧视的作法提出反对以来,异端审问会也渐渐能够接受他们所提出的意见,相信伦理委员会也没有要整垮审问会的意思才对。双方都有彼此需要的部分,而且两者原本是同一组织啊。」
「完全不晓得有这回事……杉波你还真了解组织之间的情势关系呢。」
「……草剃,你也真是的,这搞不好是连小学生都明白的时事常识耶。」
「……真的假的?」
连真理也露出『即便是我也知道喔……』的傻眼表情。
伦理委员会原本是由异端审问会鸽派高层人士及监察室为了拥护魔女而设立的组织,并非从一开始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个体。
魔女裁判伦理机构,事实上是个负责监视异端审问会一举一动的组织。
真理一听见伦理委员会这个名词,脸上随即浮现出颇感复杂的苦笑。
「异端审问会固然很黑,但伦理委员会也藏有相当不妙的黑暗面喔。我虽身为魔女,不过就是因为知悉伦理委员会的内幕,所以实在不太喜欢他们。尽管我不认同凤樱花的主张,可是像伦理委员会那样高喊平等又同时替魔女寻求礼遇的感觉……该怎么说呢?坦白讲,普通人类那么拼死拼活地疾呼魔女的权利,感觉极度不对劲啊。」
「没错。只有想法天真的人,才会认为单凭理念就能建立一个强而有力的组织。」
即便谈起政治层面的话题,哮仍然听得一头雾水,不过他对礼真明明是伦理委员会阵营的人马,却跑来就读对魔导学园一事感到很不可思议。
「天明路家的公子会转来这间学园就读,八成是打着想从内部改变审问会的名目吧。他好像当过分校的学生会长,成绩应该很优秀才对。」
「搞不好是靠人脉的关系进来的喔。」
「这种可能性也无从否定就是了。」
「呸呸呸,简直就像某个讨人厌的八婆一样。或者说凤樱花究竟在做什么啊!小兔都遇到这么严重的事情了!」
真理气呼呼地谴责不在场的樱花。
哮则解释原委给真理听。
「是我没联络她。因为学生会好像有事找她,我总不能随随便便打扰到她们吧。」
「学生会?哼,真不晓得学生会跟小兔到底哪一边比较重要呢。」
「哎呀,没告知她的人是我……要是我有联络的话,她大概一下子就跑回来了吧。」
哮面露苦笑,轻揠脸颊说道。
哮就是因为觉得樱花会焦急地放下手边的事,才没主动联络她。加上事态并没有严重到攸关生死的地步,就算等到小兔清醒后再通知也不迟。他判断要是受到太多来自周遭同伴的关心,对小兔的精神层面反而有害无益。
只不过哮心想如果就这样闷不吭声,樱花肯并会大发脾气,于是决定等入夜之后再通知她一声。
此时,担任保健室医生的药师刚好拉开隔帘露脸说道。
「你们几个还没走啊?等西园寺醒来之后,我会负责送她回家,你们赶紧离开吧。」
隔帘再度关上,女药师将头缩了回去。
斑鸠轻叹一口气,从椅子上起身说道。
「你们俩今天就先回去吧。要是小兔较晚恢复清醒的话,我再带她回我的住处过夜就好。」
「但目前是魔女狩猎祭的准备期间,因此可以留在学校过夜,不是吗?」
「我还没规划好要做些什么。正式作业要从明天才开始,你们就先回去养精蓄锐吧。」
无视于脸上浮现出诡谲笑容的斑鸠,真理抬头看看时钟确认时间。
离太阳下山已经过了好一段时间。
「虽然很想继续留下来陪小兔,不过我接下来得协助进行魔法生物的召唤实验。哮你呢?」
「我待会要去打工,不过起码可以陪到她醒来……」
哮也试图起身,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他察觉衣袖好像被人抓住。
虽然处于昏睡状态,但小兔仍紧抓着哮的衣服不放。
斑鸠见状顿时面露窃笑。
「哎唷唷,你倍受宠爱呢。」
「唔~~……等她醒来之后,我再送她回家好了。」
「既然如此,你们俩就一起到我的住处过夜,我可是不介意的喔。三人共创初体验的这种背德感真是叫人兴奋不——」
「我待会还得打工耶!没那种闲工夫理你啦!」
哮立刻对斑鸠的猥亵念头狠狠加以吐槽。
真理则对哮投射出一道怀疑的目光。
「……你该不会是打算趁小兔昏睡之际对她毛手毛脚吧?」
「才不会好吗!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人吗!?」
「「…………」」
「拜托你们给点回应好不好啊!!」
遭到误会的哮拚命辩解,两人则像是表达出『开玩笑罢了』的意思似地顺手拉开隔帘。
「既然如此,那就交给你照顾罗。要是得知我们因担心而来探望过她,这孩子大概又会感到内疚吧。想对她做色色的事情也无妨,但下手时要嘛就先通知我一声,不然就把过程录下来寄到我的手机——」
「绝对不准做什么色色的事情喔!敢下手你就给我走着瞧!」
尽管被两人指着威胁,哮也只能面露苦笑神情以对。
与小兔独留在病房内的哮,再次转头观看她的睡脸。
哮并不清楚在她这张安稳的睡脸底下究竟隐藏着何种秘密。或许纯粹跟往常一样,只是由于紧张而导致呼吸过度的症状发作也说不定,但他怎么也排除不掉其他可能性。
小兔惊惧的表情,以及礼真的那句话。
两者均在哮的脑海中盘旋不去。
「……梅菲斯特费雷斯,吗?我是有听说过啦……」
樱花皱起眉头,露出有点傻眼的表情说道。
而流大概早已预料到她会有此反应,因此脸上则浮现一抹苦笑。
「是个作为都市传说名闻遐迩的存在呢。又名噬心魔女、慑魂恶魔。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因为所有见到这名魔女的人都会被他夺走灵魂而死于非命。」
「…………」
「假使这家伙真的存在,而且目前正企图占领这间学园的话,小樱花你将作何反应呢?」
流露出刺探般的眼神看着樱花。
只见樱花闭上双眼,轻轻摇了摇头。
「请恕我失礼,您的说词太过荒谬了。」
「会吗?照你这样讲的话,那么有魔法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才是最荒诞无稽的事情罗。我倒觉得即便这名魔女真的存在也不足为奇呢~」
「……既然都能形成传闻,就代表有类似的魔法存在。但灵魂的原理至今仍尚未被解解析透彻,而目前顶多也只有灵体化魔法能对封存于肉体之中的灵魂造成影响。上述全都是自发性魔法,并没有办法对他人的灵魂动任何手脚。」
「……真的是这样吗?」
面对流的轻佻口气,樱花尖锐地微眯双眼。
「小樱花对所谓的附身魔法有何看法呢?」
「…………你还想聊这种跟童话故事没什么两样的话题吗?附身是俗称恶魔的魔法生物所专用的魔法。人族魔女因其魔力性质与魔法生物相差太远,所以没办法使用。纵使成功召唤出恶魔,能够附身的也只有恶魔,绝非魔女本人。」
魔女们施展的召唤魔法,通常都是与不同位相的其他次元取得联系,透过以魔力为代价订定契约的方式,有条件限制地召唤魔法生物现身。幻想生物是确实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实际生物,魔法生物却是住在不同于人世的其他世界。
动物灵、人类灵、妖精、精灵、英雄灵、幻想灵、天使、恶魔、神只类。
最容易召唤的,是世界位相较为相近,例如人类灵一般死后的存在。而真理先前使用过的《愚者之火》,以及凶煞召唤出来的《绝望之花》,则是属于妖精类的灵体。
基本上这类存在并无法单独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因此必须时常接受术者所提供的魔力,或者需要祭品作为媒介。
因此像『英雄召唤』或『传说召唤』等高阶召唤魔法,就非得准备大量祭品作为代价不可。
至于低阶可能还不成问题,但若换作召唤出高阶恶魔、天使或神只的『神话召唤』,则必须付出相当于献上全世界的莫大代价方能实现。即便时至今日,人们几乎还是对这些生物存活的异次元世界一无所知。就连擅用召唤魔法的魔女们,也只是被迫与召唤对象建立交易关系,并无法与魔法生物进行沟通。
因此魔法生物所使用的魔法,大多都是人类无法分析及施展的奇特魔法。
「虽说你的见识依旧那么广博~但太过死脑筋可就不是好事唷~很遗憾,擅用附身魔法的魔女确实存在喔。」
《附身》。
这是恶魔惯用,可强制让自身灵魂固定于他人肉体之中的魔法。一般俗称的恶魔附身或狐狸精附身等异状,便符合这项魔法的描述。据传中了这门魔法的人,其灵魂将受到恶魔灵魂的污染,至终落得被吞噬殆尽的下场。
最后只会剩下一只披着人类外皮,内在却是住着不同于肉体原始主人之邪恶魂魄的怪物。
但正如樱花方才所说,一般都认为人类无法使用这门魔法。
「实际上,我们学生会最近一直都在跟那家伙缠斗。」
流明确地断言并轻轻啜饮一口热茶。
虽然心里想着『休想要我相信你说的话』,但樱花仍决定静静听她说明。
「负责追查B级魔导遗产的学生会部属们,似乎遭到了那家伙的袭击。其中一人的肉体被那家伙霸占,其他人则全数惨死在那家伙手上。」
「学生会的部队……全体成员吗?」
「嗯。好像是通通自相残杀喔。」
「……自相残杀?」
「大概是因为不晓得梅菲斯特潜伏在谁体内而变得疑神疑鬼了吧。幸存的其中一人也在通知我们有敌人出现之后,便饮弹自尽了。肉体被窃占的成员至今下落不明,八成已经命丧黄泉了吧。」
「…………」
「那家伙不知为何竟晓得有关我方的情报,纵使我方主动出击,也只会被那家伙反将一军。学生会几近全灭,而我个人预测他将会透过移转至其他学生身上的方式入侵学园。」
「……如果你说的都是实话,你已向校方高层汇报了吧?」
「小樱花你也不相信我的说辞对吧?高层的反应跟你相同,只用一声嗤笑便打发掉我。」
『害我被他们误以为我脑袋有问题啊』,流脸上浮现带有此意的微笑神情。
看起来她并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学生会成员几乎全军覆没,目前干部就只剩下我跟小静两人而已。」
真是够了……流神情落寞地啜饮热茶。
学生会濒临瓦解。因此流才在这间小房间窝了整整一个月,以收固守城池之效。这是她的说法。
正因动弹不得,才希望商请樱花协助讨伐梅菲斯特。
这大概就是学生会找自己前来的理由吧。
「话又说回来,小樱花……你对天明路礼真这个人有何看法呢?」
用双手握着茶杯的流开口询问。
「天明路……你是指魔女狩猎祭执行委员吗?我对他的认识并不深入,顶多只晓得他是伦理委员会会长之子罢了。」
他怎么了吗?樱花反问。
流露出较为锐利的眼神,缓缓晃动茶杯中的茶水。
「你不觉得他有点不自然吗?」
「……不自然?」
「你试着照常理推想看看嘛。他是转学生,转入这间学园还未满一个月。而且他还是伦理委员会阵营的人马喔?」
「…………」
「虽说伦理委员会逐渐获得认同,但会赞成伦理委员会那种提倡保护魔女人权之态度的学生几乎还是趋近于零。或者该说身为伦理委员会阵营的立场这点,根本无法带给他任何好处……但那家伙却如此受众人爱戴。」
樱花理解到流说的不自然所指为何。
即便社会大众对魔女的歧见稍有减轻,但在较为封闭的对魔导学园之中,这种想法并不太吃得开。立志成为异端审问官的学生们是以何种眼光看待魔女……光看真理的现状就知道。
而拥护魔女的组织之人,也可以说跟魔女一模一样。遭到孤立是很合情合理的。
「像这样的家伙为何当起所谓的魔女狩猎祭执行委员,你不觉得很不可思议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听说他在先前就读的分校也担任过学生会长。如果人品好实力佳的话,就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吧?」
「我也有同样想法,于是便试着调查了他在上一间学校的风评及成绩。」
流话一说完,从被炉底下取出成绩单,递交到樱花手上。
樱花低头扫视成绩单,顿时面露严肃神情。
「…………惨不忍睹啊。」
「没错——那家伙在学业、实战、技能等三方面完全没有任何可取之处。若是就读一般学校的话,即便成绩烂成那样,只要具备相当程度的声望及领袖魅力,或许还有办法加入学生会,但我们学园可不一样。」
正如流所言,对魔导学园的学生必须实力及声望兼具才能加入学生会。即便是就读分校也一样。
「是靠高层人士关说进去的吗……不对,就算真是如此,这也……」
有其限度。因为能否加入学生会的决定权并非在大人,而是在学生们的手上。
「很奇怪吧。尽管如此,天明路仍在二年级就当上学生会长。而在打听他的风声时,我发现分校的学生们全都对他赞誉有加,甚至还异口同声尊称他为礼真大人、礼真大人,感觉异常地诡异。」
樱花突然回想起早上举行紧急集会之时,女同学们对礼真发出兴奋尖叫声的模样。状况确实很相似,樱花内心也有同感。
礼真转至本校是短短一个月前的事情……在一个月内就变得如此受欢迎,显然有问题。
「因为没有参考价值,所以我找到一名从第四分校转学过来的学生,试着向她打听有关天明路礼真的事情。我问一年级的他是什么样子,结果啊……」
「………」
「讨人厌的家伙,就只有这句感想而已。当我接着说如今的他很受欢迎,还曾在分校担任过学生会长,她居然语带嘲笑地回了我一句『骗人的吧』。」
听完她的描述,樱花手抵下巴问道:
「学生会遭到梅菲斯特袭击是何时的事?」
「大概一个多月以前。」
「地点呢?」
「比较接近第四分校的废墟,第二次则是位于同一座废墟附近的林径。」
樱花定睛直瞪礼真的成绩单,双手使劲握成拳头状。
她搞懂流想表达的意思了。简言之,就是梅菲斯特是现在这个天明路礼真的可能性很高。个性丕变、不自然的声望。如果灵魂已被取代,庐山真面目是魔女的话,这种剧烈转变也就可以理解。
恐怕是利用精神干涉魔法,迷倒了许多学生吧。
如此说来……
「……重新举办魔女狩猎祭,是天明路提出的企划案,对吧?」
「我为了自保,最近这阵子都一直窝在这间小房间里头啊~既然他都当上执行委员,那大概就错不了了吧。」
「万一他就是梅菲斯特……那么他举办魔女狩猎祭的目的在于……」
「献活祭吧。那家伙或许打算利用这次的魔女狩猎祭吸引人潮,进而在学园内实行某种大规模的魔法也说不定……」
『此时便轮到小樱花出马罗』流似乎想这么说,接着只见她收起认真的表情,露出笑意。
「所以我想请你跟小静联手针对天明路礼真进行调查,等到掌握确切证据之后……假使可行的话,尽量设法活捉他啦~因为现在还不确定他就是梅菲斯特,所以麻烦请等到证据确凿再动手罗。」
「那个,你从没考虑过我早已落入敌人手中的可能性吗?」
「你是噬魔圣物的契约者吧?要是附身在你们这种人身上的话,铁定一下子就会被审问会抓包啊~」
流轻描淡写地大胆断言。
樱花身为噬魔圣物契约者一事,基本上是一般学生根本无从得知的秘密。若非她独自查明真相,就是另有横向连结的情报来源。这名女子的底细深不可测。
流露出隐藏于半阖眼睑底下的琥珀色眼瞳,接着继续说道:
「我因为是相信小樱花,才选你当合作伙伴喔?」
「你拿什么作为依据?」
「你不信任理事长吧?我知道你在调查那个白发鬼背后是否藏有什么秘密。你对现今的对魔导学园抱持着疑问……我有说错吗?」
「…………」
「那就代表你是我们的战友,而我认为你是有能力作出正确判断的孩子。即便身为理事长的养女,我仍希望你无论如何都能加入我的阵营啊。」
「我拒绝。我对组织之间的权力斗争或个人野心都不感兴趣。」
「个人野心~?」
「你是个典型的野心家。或许有朝一日,你会打算坐上审问会的龙头宝座吧。这次事件也一样,你必是打算由学生会自行解决,再以梅菲斯特确实存在一事为藉口,追究理事长的责任吧。」
「……你已经了解到这么深入的地步啦?小樱花果然有两把刷子呢!」
流的脸上瞬间流露出真实本性。一种上位者特有的,陶醉于算计及谋略的邪门歪道本质。但她并不像飒月那么夸张,这是樱花给流的评价。
流的本质,起码还保有少许人情味。
「你讲的大致都对,只有一点点小错误而已。我之所以想杀梅菲斯特,最主要并不是基于个人野心……而是因为仇恨。」
仇恨?樱花一反问,只见流脸上浮现看似困扰的笑容,不断用双手转动茶杯。
「大概就是俗称的报仇吧~很伤脑筋的,我就是这样的人,就算别人死了,我也不太会产生悲伤或懊恼之类的情感。可是,遇害的学生们就不一样了。他们一定很懊恼、很伤心吧。我实在很想设法帮那群遇害学生们报仇啊~」
流苦笑着微微侧头继续说道。
「毕竟害死那群孩子们的元凶是我啊。」
「…………」
「我虽能这样发号施令,但对战斗却是一窍不通。成绩好归好,一碰到实战场面总是会变得超级笨手笨脚。真的有够丢脸,」
「…………」
「更何况啊,我好歹也是已死的那群孩子们票选出来的学生会长嘛。承担责任本就是我的份内工作之一啊~」
流一派轻松地抬头挺胸说道。
「总之无论我们学生会内部的状况为何,小樱花你都非得出面阻止对方不可吧?为了你的复仇计划、你重视的同伴们,以及其他各种原因……是不是呢~?」
流『嘻嘻嘻』地伸手轻捂嘴角,像猫一样发出窃笑声。
上一秒钟才刚讲完充满人情味的话,接着立刻来这一套。从她的口气听起来,樱花的事情大概也几乎尽在她掌握之中了吧。樱花内心愈来愈讨厌这个女生了。
「既然要替同伴报仇,那就更不用说了。你为何不亲自动手?所谓的报仇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至少我打算这么做就是了。」
「问我为什么……小樱花啊。如果知道梅菲斯特存在的人通通消失了,那岂不是很伤脑筋吗?主将怎么能亲上火线呢?」
流竖起食指,左右轻轻晃动了数下。
「所谓的领导者呢,总是得驻守在后方,躲在安全地带厚颜无耻地指挥部下作战才行啊~想死也得留到最后……真是可悲啊——」
樱花一边对流的思考模式感到不悦,一边起身离开被炉。
「哦,你愿意帮忙吗?不愧是我赏识的女孩。就知道你一定会相信梅菲斯特的存在啊~」
「不,我并不相信。我——」
樱花转身背对流。
「——只是决定在凭自己的双眼及双耳确认之前,绝不轻易妄下断言罢了。」
她脱口阐述完自身理念后,随即步出第二学生会办公室。
时间到了晚上九点。在月光透窗洒落的保健室中,小兔微微睁开眼睑。
「唔、嗯…………?」
她一边对周遭昏暗无光的状态感到讶异,一边确认自己目前所处的地方。
当她试图挺起上半身时,注意到旁边有人。
「喔,睡醒啦?早啊,小兔。」
只见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背对窗外明月的哮面带淡淡微笑看着她。
「我……怎么会?」
「你在中庭昏倒了,没印象吗?」
小兔开始回想。夕阳西下的橘黄色天际,以及化作黑影的礼真相貌掠过脑海,顿觉一股微弱寒意袭上心头,但还不到会造成情绪失控的地步。
也不晓得到底有没有把这声道歉听进去,哮只是带着淡淡微笑,伸手轻抚小兔的头发。
「我们走吧,我送你回家。」
面对哮不发一语,纯粹只对自己展露笑容的温柔态度,小兔轻轻点了点头。
「我、我得收拾一下东西,可以请你等一下吗?」
当她挪动身子准备下床时,注意到有个温热的物体贴着自己的右手。
仔细一看,小兔的右手竟紧紧握着哮的粗大手掌。
「啊、啊哇……哇哇。」
「?喔,这个啊。」
「我、我该不会,一、一直握着你的手吧!?在我昏睡的期间,一直!?」
「你大概是睡昏头了吧。最近天气也开始变冷了,你的手掌温度暖得恰到好处啊。」
小兔连忙松手,用手掌贴着自己的脸颊。
她一边感觉自己的脸颊逐渐发烫,一边觉得很不成体统于是低头不语。
仔细想想,光是睡相被人看了整整四个小时,就已经是件相当难为情的事情了。
自己有没有脱口说出什么奇怪的梦话?有没有睡到流口水?
这些想法掠过脑海,导致小兔的呼吸过度症再次濒临发作边缘。
「你冷静一点啦。只是握个手而已。我有一种受到倚重的感觉,反而相当高兴喔。」
「唔唔唔……」
「……所以啊……冷静下来吧。」
哮一边微笑,一边再次轻抚她的头发。
只要被他轻抚头发,内心的不安总是会莫名其妙地逐渐淡化。
对小兔而言,他的手有一种非常怀念的感觉,让她感到安心。
(为什么我总是会……依赖这只手呢?)
跟好想把自己交托给他的想法完全相反,有另一个告诫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的念头,回荡于小兔的心海之中。
这样会害她愈来愈不敢面对迟早都会来临的离别之日。
她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
回家途中,两人并肩走在高级住宅栉比鳞次的路上。
保健医生原本说要开车送他们一程,不过哮因为有事想跟小兔好好聊一聊,于是便郑重加以回绝。
两人之间毫无任何对话。小兔看起来就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始终有气无力地低着头跟在哮身旁。
「很抱歉,给你添麻烦了。往后我一定会坚定自己的意志,以免再次发生类似的情况。」
「我不是说过不用放在心上了吗?」
「我会要求自己绝不可以再惊慌失措……所以……所以……」
没有把话说完的小兔再次陷入沉默。
她似乎有点过于神经质地感到耿耿于怀。
过去确实也曾因为恐慌症发作的缘故,而导致她犯下非常致命的失误。
但即便如此,哮仍旧十分倚重小兔。不管是英雄袭击事件时也好、模拟战锦标赛袭击时也罢,甚至连前阵子的Alchemist公司事件,小兔都帮了小队很大的忙。若是少了小兔,哮铁定早已没命了吧。
他对小兔只有感谢,从未曾动过想要责备她的念头。
就算结果不甚理想,他仍觉得过去彼此都合作得很愉快。
小兔之所以会变得如此胆怯,恐怕是……
「执行委员长……叫天明路吧?听说他是你的亲戚啊。」
一搬出这个话题,小兔的肩头随即微微颤抖了一下。
哮并未看漏这个小小反应。
「……你跟他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为了尽量避免造成刺激,哮用心地以若无其事的口气提问。
小兔则是依然低着头,稍稍放慢脚步,开始跟在哮的背后。
小兔没回答问题,也看不见她的表情变化。
她只是始终保持沉默。
「抱歉,忘掉刚刚那个问题吧。这大概是你们家族之间的问题,并非我能插手干涉的事情。」
哮就这么背对着小兔出声说道。
只要对方不主动开口,哮便不会干涉其个人隐私。斑鸠那次是由于她有生命危险,因此不得不强行介入,但小兔不一样。她的状况是心灵层面的问题。
哮认为自己理应遵守这个存在于巧小队之中的不成文规定。
「……我不像杉波或其他人那样,身上并没有背负着什么特殊的责任。」
小兔简短嘀咕了一声。哮默默聆听她的说词。
「是家务事没错,就算说了也无济于事。」
小兔的嗓音显得有点嘶哑,平常的坚毅态度,以及可以解读为高傲的语调竟完全消声匿迹。
「……你是怎么了啊?这一点都不像你平常的作风耶。」
「…………」
「一点关系也没有吧。拿自己跟其他队友作比较有意义吗?所谓烦恼的份量本来就因人而异,纵使别人觉得没什么,但对当事人来说都会是非常难受的吧。」
「…………」
「假如对你而言是个很沉重的烦恼,那我也会同样感觉沉重。」
「…………」
「无论面对何种难题,只要你开口说需要帮忙,我绝对会全力支持你。」
哮这番话促使小兔停下脚步。哮也跟着停步,转头望向背后。
『是不是耍帅耍过头了?』的念头虽油然而生,但哮并没有说谎。
一辆汽车从旁经过。车头灯的光线照亮两人后便呼啸而过。
小兔对哮露出伤脑筋的笑容。
「草剃你是帮不上忙的。」
「没这回事。不要还没动手就先示弱。我好歹也有办法为你做几件——」
「那要是我说希望你跟我结婚,你就愿意这么做吗?」
……你刚才说什么?
哮瞬间一脸茫然。
「我的意思是说,你愿意娶我吗?」
哮花了好几秒钟,才理解小兔究竟在说些什么。
她刚说了『结婚』这两个字吗?为什么提结婚?哮不认为她会在这种状况下开玩笑。所谓的结婚,就是指这算是求婚之类的举动吗?不不,此时非但完全没有那种浪漫气氛,哮也不相信她是认真的。
小兔那噙着泪光的双眼,丝毫不带半点笑意,也没有任何羞赧之情。
甚至连一丝期待也没有,有的就只是放弃的思绪。
「喏?你帮不上忙吧?」
小兔拭去泪珠,手抵胸口低头继续说道。
「我所面对的,就是这样的问题。天明路礼真是我的未婚夫,是伦理委员会会长的公子。西园寺家目前在异端审问会中的立场岌岌可危。再加上家中也只剩我这一名继承人。就因为我是个瑕疵品,双亲才决定把我当成政治策略的道具加以运用。」
「……都到了这个时代……还会发生那种事情吗……?」
也就是俗称的政治联姻。这是一种忽视当事人的意愿,而由双方家长迳行决定终生伴侣的陋习。对哮而言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在学园无法争取到好成绩的我,就只剩下最后这么一点利用价值。原本祖父就是比较偏向伦理委员会的人,因此这是个很充分的倒戈理由,西园寺家也只剩下这条路可走。这也是没办法的啊。」
「话是这么说……这方法也错得太离谱了吧。」
「要不然……我又该……怎么办才好呢?」
面对这个直截了当的问题,哮不知如何答起。
而从小兔脸上,则可看出相当明显的强忍神色。
看在哮眼中,小兔俨然就像是在黑暗中大声求救一般。
面对如此偏离世俗常识的事态,哮根本不可能想得出解决方案。甚至正如小兔所说一般,他顶多只想得到跟她结婚的这一招。
但那样也是大错特错。
要是随便找个理由就结婚,那跟政治联姻没什么两样。
「……对不起。我果然还是不该对你提起这件事。」
「…………」
「我到这个月底就会离开学园。因此我希望,至少能像往常一样参与小队活动到最后一刻……我好讨厌自己这颗脆弱的心灵。」
一滴珠泪自低垂的眼眸悄然滑落。
相信纵使置身在这样的情况底下,她还是竭尽所能地试图维持住平常的模样吧。但却因为见到礼真、被迫面对现实而导致她的心灵宣告崩溃。
只不过哮还是无法坦然接受。
政治联姻。小兔真的只是因为这个理由而害怕成那样的吗?哮并不知道小兔在西园寺家究竟受到什么样的对待。
这当中必然还有隐情。这点绝对不会有错。
但小兔即将离开学园,却也是个不争的事实。
假使不是出于当事人的意志,那么身为队友的他绝不允许如此蛮横霸道的决定。
那,该如何是好?该怎么做才能帮助小兔摆脱束缚?这既不是靠战斗就能解决的问题,也缺少明确的敌对目标。尽管过去因队员的个人因素而遭遇到五花八门的难题,但就某种层面而言,这次或许是最棘手的问题也说不定。
头脑简单的哮办得到的事、除了舞刀弄剑之外一无是处的哮有办法做到的事……
介入西园寺家的家务事,促使小兔父母亲取消这桩婚事,同时又让小兔得以继续留在学园的方法,就是……
「小兔。」
哮往前迈开步伐,缓缓走向小兔身边。
小兔有气无力地拾起头来,凝视着哮。
哮也笔直注视着小兔,伸出双手搭住她的肩头。
紧接着——
「你——今天到我的住处过夜吧。」
——对小兔提出了一个邀请,一个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何会归纳出这个结论的邀请。
小兔则是连满脸通红,甚至忘记做出反应,只能哑口无言地睁大双眼。
晚上十点,是个离入睡还稍嫌过早的时段。
在水蒸气迷蒙视野,水声回响不止的浴室内,小兔任由莲蓬头所流出的热水一头淋下,前前后后发了将近十分钟的呆。
她如今人在哮的家中。当哮说出『到我的住处过夜』这句话之后,便默默抓住惊慌失措的小兔的手,不由分说地把她带回自己家。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态度如此强硬的哮。
(第一次……)
这三个字所能联想到的含义,让小兔登时变得面红耳赤。
「我、我我、我我我、我在乱想什么……太不健康了……太不知羞耻了……」
小兔手抵脸颊,为了冷却发烫的身子而稍稍调低水温。
可是她愈想愈觉得哮邀自己到他家过夜的意图,就真的只能往那方面解释。首先,他要小兔进浴室淋浴的理由是『我想应该会很久,你就先去洗个澡吧』。
单纯解释起来的意思不就是——今晚不让你入睡罗?
「呜啊啊~~~~……!」
小兔使劲猛摇头,试图驱散妄想。
首先,先开口问他愿不愿意结婚的人是自己。或许他是真的把那句话当成求婚,因此才采取了这种行动也说不定。
「把求婚当真之后的邀约……意思是他答应了吗?他、他愿意跟我、结、结婚的意思吗?……呜哇啊啊啊……?」
她既搞不懂哮的真正意图为何,也搞不懂如果这次邀约真的就是他回应求婚的方式,那自己又该如何是好。现在她满心只想在浴室里头来回打滚。
「可可可可可是这种行为,不是应该等到正式结婚后再说吗……所谓的初夜,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不对,稍等一下……小兔改变想法。
(这、这世上有句叫作生米煮成熟饭的俗语。意思就是说只要先怀孕,就可以不必跟礼真大人结婚。其实,还满合理的……反正只要有小孩,不就可以永远跟哮在一起了吗……天啊,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基本上我是想继续留在小队,并不是只想跟哮在一起啊。杉波也是我很重视的队友,而尽管看凤跟二阶堂不顺眼,但她们也已经是我的同伴了啊。)
小兔更用力地卯起来甩头。
可是,如果能够嫁给哮,永远和他在一起的话,那不也是非常幸福的一件事吗?
成为妻子就可以独占他。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开口要求,他就会轻抚自己的头发并夸奖自己。
或许他会把自己当成最重视的人,对自己疼爱有加也说不定。过去极端渴望,却无法从家人身上得到的爱……说不定可以从哮身上得到。
(不不不不不不!这样会不会变成是先下手为强呢!?会不会被他误以为我只是以家务事作为博取同情的藉口而已呢5::首先,所谓的生米煮成熟饭,不就是那种意思的俗语吗!孩子、重点在于孩子!就算真的要生小孩,动机也未免太不干净了。更何况我基本上一点都不想要孩子……)
想到这里,小兔试着想像一番。哮当父亲、小兔当母亲。建立一个虽然贫穷却温暖的家庭,以家族身分携手共渡的日常生活。
抱着小婴儿的自己,坐在面带和蔼微笑的哮身旁。
脑海中浮现出另一个好像过得相当幸福美满的自己。
「啊唔~~~……」
小兔因血气上冲而感觉快要昏倒,连忙伸手扶着墙壁。
小兔担心自己会没完没了地妄想下去,决定不再细思这件事。
「……事到如今,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啦。」
小兔就这么涨红着脸,比往常更加仔细地洗完身子之后,才踏进浴缸泡澡。
双手抵着自己那对如同汽球般漂浮于水面上的胸部,轻轻施加压力。这对跟娇小身材极不搭调,同时也是造成小兔自卑的丰满胸部。一对碍手碍脚、时常被臭男人盯着看,只会造成负面影响的丰满胸部。
……据说男人这种生物,有相当高的比例都较为偏爱大胸部。
「……草剃他……会感到开心吗……」
或许这会是这对胸部头一次带来正面的影响也说不定。
小兔再也受不了自己的下流妄想,猛然将头沉入浴缸里头。
趁小兔在洗澡的这段期间联络完毕的哮,交抱双臂盘腿坐在地板上。
总而言之,哮已经先在脑子里把自己该做的事情整理过一遍。
再来只等整合众人的意见之后,便全力付诸实行。
没人敢保证一定行得通,哮也没自信能够说服小兔的双亲。
但只要达成足以让他们认同的成果,照理说小兔的双亲起码也会愿意听听哮的说法才对。
为此,他非得设法完成所有该做的事情不可。
哮简短嘀咕了一声『好』,右手握拳击打左手手心。
就在此时,浴室门刚好应声开放,小兔从里面走了出来。
「哦,洗完啦。我家浴室比较小间,真不好——意……呃。」
哮的视线就这么固定在步出浴室的小兔身上,整个人为之一僵。
看见全身一丝不挂,只拿浴巾遮住胸前的小兔站在自己眼前,他感到难以置信。
「你、你为、什么……裸……」
「……啊……唔,因为……里面并没有放……要给我换穿的干净衣物……」
小兔反覆做着双眼望向哮又立刻移开视线的动作。
糟糕——哮这么心想。
由于一打定主意便立刻带小兔回家,又因思考事情而马上推小兔进浴室洗澡,所以更衣室那边只摆了一条浴巾。完全忘记该顺便放一套换洗衣物。
「是我不好!虽然只有我的,但我这就拿件衬衫给——」
「……不用了……」
「咦!?」
『为什么!?』哮差点忍不住这么吐槽。
只见小兔压低视线,带着水汪汪的双眼及赧红的脸颊,相当难为情地如此接着说道。
「反正……迟早……都会脱光光嘛。」
『………………为什么!?』哮又差点忍不住出声吐槽。
哮连忙起身,试图回想起自己到底把衬衫收在什么地方。
然而目光却是不由自主地飘往小兔身上,完全无法集中思绪。
「那,个……草剃……」
小兔神情不安地向前踏出一步。
快停下来,不妙啊。别往我这边走。要是你再靠近,身为男人的我会非常——
刹那间,可能是没仔细擦乾身子吧,小兔因踩到滴落在地板上的水珠而滑了一下。
哮反射性地采取行动,一把抱住小兔的身体。
两人必然性地在密室内呈现出相互拥抱的僵直状态。
(不、不妙……这种状况非常不妙……)
紧贴着自己的小兔肌肤既柔嫩又湿润,而且还极其火热。
微微颤抖的香肩、湿淋淋的秀发、水嫩的红唇。至于紧紧贴在自己身上的双峰,即便隔着衣服,仍带给他一股要命的美妙感触……
小兔轻轻晃动金发,扬起视线凝视着哮。
「我、我……是第一次,并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
「呼呜?」
小兔的表情简直可爱得要命,导致哮几乎快要把持不住,脱口发出了非常不像话的呻吟声。
「所以交由草剃你……主导可以吗?」
「等、等一下……别太过冲动。你到底在讲什么啊……!」
「……?」
「别露出那种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啦。拜托你说明一下为何事情会演变成这种局面好吗!」
哮话一说完,却见小兔彷佛深受打击似地睁大双眼。
紧接着双眼逐渐泛起泪光,同时伸手紧紧抓住哮的衣服。
「太过分了……都已经要我做到这种地步了……」
「…………唔唔唔。」
「请不要……再让我继续丢脸了……」
抵挡得了泪眼汪汪的上飘目光,加上这句台词的男人,可说是寥寥无几。
哮自然也不例外。明明对自己的理性充满自信,但他连作梦也料想不到自己居然会被逼入这么无路可退的绝境。
『糟糕』脑海中只浮现出这个字眼。两人彼此对看了数秒钟。最后小兔微微抬高下巴,静静闭上眼睛。
桃红色的樱唇水嫩无比,倾泄出火热的呼吸气息。
哮的身体也自然而然作出反应,轻轻挪移自己的嘴唇贴近小兔。
然后——
「哮~~~~♪晚安啊~~~♪我来找你玩罗,可是你家门铃坏掉了耶——!」
——在这出人意表的节骨眼,房门突然被人用力打开。
现身的人,是面带向日葵般灿烂笑容的真理。
「哎呀——上次打扰时,你家简直就跟鬼屋没什么两样,但只要哮你人在屋里,就不会发生任何灵异现象……才对……吧……」
真理脱掉鞋子,就这么踏入哮与小兔紧紧相拥的现场。
四目相交,紧接着……
「喂,你这家伙!起码也先敲个门再进去好不好!人家说关系再好也得遵守礼仪啊……而且连鞋子也不放好是怎样……真是够了。」
把真理脱掉的鞋子摆放整齐之后,樱花才跟着踏入房间。
四目相交,接着……
「我已经整整四年没离开过学园,真想不到第二个拜访的地点居然会是草剃家……事不宜迟,我就来找一下黄色书刊吧,黄色书刊。」
斑鸠面带招牌爱睡神情,摇摇晃晃地飘进房间。
四目相交。
「「「…………」」」
一股腥风血雨的预感,令哮顿时欲哭无泪。而依偎在哮怀中的小兔也只能任凭嘴巴慌张地一张一阖。
所以刚刚哮才会反覆产生『这种状况极端不妙』的念头。
「都……都已经再三交待绝对不能做色色的事情……你明明就已经有我这个女朋友了!」
「草剃,你这家伙……我原本以为你应该不会……想不到……」
「为什么……?草剃……小兔……为什么只有你们两个……」
三人各自提升内心的愤怒指数。
哮则为了防备接下来可能爆发的一轮猛攻而先轻轻推开小兔,接着简单地摆出防御架势。他没发动扫魔刀。尽管很想高喊『错不在我』,但由于无法否认直到刚才为止的那股邪念,因此也只好甘心——
「你这个花心大萝卜——!」
「想不到你真的是个色狼——!」
「我不是说过也要让我加入吗——!」
「拜托!求求你们千万别踹要害——呜哈——!」
面对凶神恶煞般——一名似乎神情恍惚——飞扑过来的三人,哮只能束手无策地任凭男性象征的部位惨遭飞腿伺候。
哮的悲痛哀嚎声,响彻了整片哀戚的夜空。
被狠狠猛踹了一轮之后,哮拚了命解释完事情来龙去脉,摆出正坐姿势与小队成员们面对面而坐。
小兔的家庭状况、未婚夫的事、非得离开学园不可的理由。
徵得同意之后,才由当事人小兔亲自开口说明原委。
「——你干脆就跟草剃结婚算了啦,两人赶紧生小孩吧,生小孩~」
斑鸠劈头就丢出这句话。
全身上下布满瘀伤的哮伸手直指斑鸠。
「驳回!你!给我认真思考吧你!」
唰、唰、唰地接连怒指斑鸠。
「我很认真啊。若是你们两个要结婚的话,我可是大表欢迎唷。我只要当情妇就好,当然是对两人而言的情妇啦。」
「打死我也不会产生收你当情妇的念头……!」
「?那你想跟我结婚吗?」
「也不是那种问题好吗!你这家伙别给我露出那种发自心底觉得不可思议的表情好不好!」
连哮都忍不住额冒青筋地对斑鸠大发脾气。
当事人斑鸠则表现出一副不千己的模样。
「有小孩其实也不错唷。草剃姑且撇开不谈,如果是小兔的孩子想必会可爱得要命吧?很惹人疼爱唷~?喏,小兔胸部那么大,小孩的成长发育绝对没问——」
「胸部大小跟小孩发育一点关系都没有吧!?只要有了小孩,就算胸部再小也会分泌出该分泌的物质啦——!有本事就别拿罩杯大小,而是靠营养成分一决胜负啦!」
「……为什么这时反而轮到二阶堂发飙啊?」
「废话,当然是因为我很火大!首先呢,结婚之类的免谈!妈妈我绝不会同意就是了!」
也不知道她是何时转职变成母亲,只见真理气呼呼地交抱双臂,盘腿坐在地板上。紧接着樱花也交抱双臂发出沉吟。
「结、结婚……这实在有点过头了。虽说的确已到了差不多可以结婚的合法年龄,但你们都还是学生。况且基于这种理由而结婚似乎也不太妥当……应该要再仔细一点,彼此确认……是、是否……喜爱对方之后,再来谈结婚才行……」
「确认是否爱对方……意思就是做一次嘛。」
「!?我、我我我我才不是带着那种意思讲这句话!其实我从很久以前就想说了,作、作、作为一名少女而言!杉波你太过下流了!」
在讲到『少女』这个字眼时,樱花的声音瞬间飘高一个八度。
斑鸠看着反应过度的樱花,脸上浮现出陶醉的恍惚神情。
一成不变的光景。话锋总是会这样愈来愈偏离正题。
就在哮准备插嘴把讨论内容拉回正轨之际——
「……请问。」
小兔提心吊胆地举手。
「为什么各位会出现在这呢……?」
提出这个初步的疑问之后,小兔依序望向来到哮住处的三人。
三人同时将视线投射至哮身上。哮则郑重其事地重新转身面向众人。
「叫她们过来的人是我,因为我想举办一场小小作战会议。」
作战会议?小兔露出狐疑神情。
樱花等人似乎已理解哮的意思,均不发一语地静静聆听。
哮先清清嗓子,接着将双手在胸前交叉。
「——从现在起,开始举行西园寺小兔营救作战会议。」
听见哮的宣言,小兔不禁怀疑自己耳朵是否出了问题。
「作战内容为在魔女狩猎祭期间,争取到足以赢得西园寺家认同的成果,以及说服她父母亲改变心意。另外,也把无法以积分说服她双亲的状况列入考量,希望各位能踊跃提出可行的替代方案。」
看着哮正经八百的表情,小兔的眼神顿时漾起淡淡涟漪。
「事已至此,这场魔女狩猎祭就必须全力以赴。队友有难,我们都得打起精神投入活动。」
「反正我本来就打算这么做,只是这下子真的不容失败了……好啊,全力以赴就全力以赴吧。」
「小队若少了小兔就太寂寞了,所以我也要帮忙。」
「尽管不靠实战赚取积分并非好事……但小兔要是在此脱队会很伤脑筋,就让我尽点力吧。」
众人意见一致,35试验小队展开行动。
小兔无言以对,只能定睛凝视着在场众人。
「事情交到我手上绝对不会搞砸,你放心吧。大家都是同在一条船的人。」
「……这个女人如此充满干劲的模样反而令人感到不安吧?还是先想想其他方法吧……凤樱花,虽然只是收养,但你好歹也是理事长的女儿,难道就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吗?善用权力啊!权力!」
「唔……坦白讲我也有想到这个方法。但希望你们把它视作最终手段。我并不想拜托那个人。虽说应该是不致于换来什么糟糕的结果……但风险实在太大了。」
「不必借用理事长的力量也没关系。我不是说绝对会成功吗?」
「「你的自信最令人担心。」」
虽然七嘴八舌地吵个不停,但小队成员们还是立刻开始互相提出方案。
「……啊,唔。」
小兔再也忍受不住,独自一人低下头去。
泪水夺眶而出。她抵挡不住自心底深处泉涌而出的那股情绪。
小兔再次确认到这里就是自己的容身之处。她早已放弃家庭那一块情感领域。原本漠然地认定自己永远逃不掉,大概只能任凭家人摆布、束缚到寿命终结为止。
她本人都早已死了这条心,他们却说愿意倾尽全力帮助自己。
因为想跟她在一起、因为需要她。只基于这样的理由,他们就愿意助自己一臂之力。
对于过往从未曾被任何人需要过的小兔而言,再也找不到比这更令人开心的事情了。
此时,哮伸出宽大的手掌,搭在静静落泪的小兔头上。
「我认为,即便单凭我们两人无能为力……但只要大家联手合作的话,应该就有办法突破困境。」
「……草剃。」
「你绝不是孤单一个人,还有我们与你并肩作战。」
「……可是我又没办法给各位任何回报……我只会扯大家后腿……一再受到你们的帮助……」
哮手握成拳头状,轻轻敲了依旧维持着低头姿态的小兔脑门一下。
「笨——蛋。」
「你、你这是做什么啦~」
「……你晓不晓得自己到底救过我们多少次啊?」
哮有点生气地说道。
「在与英雄对战时,你靠狙击救了凭肉身作战的我。若不是你出手,我早已经死在英雄刀下了。」
「…………」
「模拟战锦标赛那次也一样。当我被打得很惨的时候,你明明一只眼睛受创,却仍救了凤与真理一命。」
「…………」
「至于第五研究所那次,如果不是你开炮狙击,机械龙的背部就不可能出现裂痕。正是因为你轰出那道裂痕,我才有办法举剑刺入它体内喔。」
哮再次温柔地轻抚小兔的头。
「因为有你,我们几个现在才能好端端地活在这世上。」
「……唔。」
「我们往后仍然需要你,所以大家才会这样齐聚一堂。相信这点你应该可以理解才对吧。」
听完哮这番话,小兔忍不住放声大哭。
而且是令人瞠目结舌的嚎啕大哭。
不知发生何事的小队成员们纷纷聚集过来,哮则莫名其妙地被痛骂一顿。
「哮!你对小兔说了什么话啊你!」
「真是够了,八成又讲了一串夸张的言词,对不对?害她哭成这样是要怎么办啦……好了好了,乖乖乖,不哭不哭。」
斑鸠及真理开始安抚小兔。
确实有点夸张也说不定。哮苦笑着竖指轻揠自己的脸颊。
「话又说回来,草剃……西园寺的未婚夫也在学园里头吗?」
无视于忙着安抚小兔的另外两人,樱花挨近哮身边询问。
「详情我也不太清楚,但他跟小兔似乎是青梅竹马的样子。」
「哦……对方叫什么名字?」
「嗯,天明路礼真。魔女狩猎祭执行委员长。就是在朝会发表演讲的那个人。」
「————」
「怎么了吗?」
「…………不,没事。」
樱花从哮脸上移开目光,神情严肃地微眯双眼。
哮虽觉得有点在意,但这个时候他并没有想太多。
之后樱花在众人都表示要留下过夜并举行作战会议的状况下,只留下一句『我得处理学生会委托我协助的事情』便独自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