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魔女狩猎祭依据原订计划照常举行。
梅菲斯特涉及的本起事件造成之损害,就只有演习场的教会被震垮。再加上中了诱惑魔法的学生们也什么都不记得,因此整起案件在未经公开说明下便悄然割下句点。
学生会长则遵守与樱花立下的承诺,取代礼真接管魔女狩猎祭的营运事宜。
『辛苦啦~你们表现得很棒唷~那根据我们的约定,喏。』
语毕,流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将看起来好像很柔嫩的脸颊挪到哮眼前。
哮则一边瞪视着流,一边沉思片刻。这次的事件,确实是因为流的缘故才导致整支小队被卷入风波当中。但她试图贯彻她所认定的正义,这点应该是不会有错才对。尽管可以确定她如同飒月一样,内心抱持着某种野心,不过却未犯下足以断定她是反派的坏事。
最重要的是,当时流对哮说的那番话确实切中要害。哮本身也必须更对自己身为队长的职责有所自觉,并且必须为了守护队友而采取真正的行动。
正因她让哮注意到这件事,所以哮对她倒也并非全无感激之情。
因此哮决定——用力捏流的脸颊。
『啊~~~~!好疼好疼!好疼啊~!你为什么用捏的啦~!?』
『这个嘛……或许你必须为这次的事情负起责任,但你说的话……一点也没错,另外就是我也不太能够接受揍人的解决方式。』
『所以你才改用捏的吗~!?』
『该说是如果什么都不做便咽不下这口气呢……或者说是看起来好像还满柔软的,所以只是纯粹想捏捏看呢……』
『喵~~~~!
大约捏了一段时间之后,哮这才松手作罢,而流则是泪眼汪汪地轻抚脸颊。
『好过分喔~……你该不会其实是个S吧?我原本还听说你是个M耶~』
流虽脱口讲出一段不中听的感言,哮却是充耳不闻地迳自切入正题。
『会长接下来有何打算呢?』
『毕竟除了我以外的学生会干部全都不幸阵亡了啊~就算举办临时选举,也必须先考虑到替补人选的问题才行。这事处理起来麻烦透顶,另外还得烦恼积分该如何计算等等!』
『……我有个小提案,你愿意听一下吗?。
哮一说出这句话,只见流微微睁开眯成一条线的双眼,露出琥珀色的眼珠凝视着他。
『在明年举办学生会选举之前,就由巧小队暂时协助处理学生会事务,你觉得如何?』
哮一边心想「真亏我敢抛出这么大胆的提案」,一边接着继续说明。
『虽说我只能当个打杂工,但其他小队成员们个个都具备突出的能力,相信应该是可以帮上忙才对。』
『……嗯~……然后呢?』
『……即便你问「然后呢」,我也不知该作何回应就是了。』
『你想要求什么样的回报呢?』
尽管流一边「呵呵呵~」地窃笑,一边表现出如同猫一般难以捉摸的态度,双眼却始终紧盯着哮不放。
不愧是被喻为高手的人物,洞察力相当敏锐。
这样一来就能早点进入正题了。
『希望你能助我们一臂之力。你手上握有的情报,应该比我跟凤还多才对。我想请你提供幻想教团、异端审问会……以及噬魔圣物的情报给我们。』
『…………』
『我不会要求你跟我们并肩作战。毕竟连我们也都还搞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是在对付什么东西。但也正因为这样,才希望借助你的智慧。』
哮神情认真地如此说道,流随即轻轻哼了两声作出回应。
『缘来如鼠缘来如鼠。可是,真的只要这样你们就愿意加入学生会吗N?』
『不,我们不会加入学生会。我们无意背负学生会长身上的重担,只是充当帮手罢了。我们仍旧是原本的35小队,而学生会也依然只有你自己一人而已。』
『唔——』
『没什么好唔的。』
像这种策略家类型的人,一旦给他们好脸色看就会被趁虚而入,因此哮也展现出严肃的姿态。本来还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的流,嘴角突然漾起一抹微笑。
『真想不到你居然会跟我讨价还价呢。』
『这并非讨价还价,而是交易。』
『呵呵~这种态度我喜欢。你也变得有点本事了耶~』
语毕,流向哮伸出友谊之手。
『交涉成立罗。我会提供情报给你们,你们则会协助我处理学生会的工作。这样OK吗?』
『嗯,请多多指教。』
哮低头致意,随后也握住流的手。
『耶~同伴变多罗!真是太棒了!』
『我们才不是会长的同伴。』
『唔——』
『没什么好唔的。』
——于是,虾兵蟹将小队与学生会就这么决定携手合作了。
坦白讲,由于这是一种并未呈报给理事长知情的非正式合作关系,因此非但没有任何保证,就连流值不值得信任一事都还有待商榷。尽管如此,哮仍作出不管怎么样都应该把孤立无援的流拉入己方阵营才对的判断。虽然来源不得而知,但她拥有的情报量非同小可,照理来说应该是可以打听到许多有用的线索才对。
哮总算为了掌握事态全貌而正式展开行动。
「……接下来有得忙罗。」
理事长的目的、幻想教团的目的,以及噬魔圣物的真相……
宛如眼前突然出现好几道高墙的状况。原本明明只是立志成为异端审问官的哮,猛一回神才惊觉自己已被卷入各式各样的风波之中。
虽说到现在还没找到突破这种现状的方法,但起码也已确实跨出了第一步。他要挺身抵抗,抵抗那些企图利用自己及队友们的恶势力……
「……只不过问题仍旧堆积如山就是了……」
如此嘀咕的哮使劲地猛抓头发。在大发牢骚之前,必须先解决掉当前所面临的问题才行。
例如……没错,所谓的角色扮演交流会。
休息时间结束后,哮边叹气边打开借用的教室门扉。
只见一片惊心动魄的地狱光景在眼前扩展开来。
「竟敢擅自触摸少女的肌肤,你这家伙有什么居心!作好心理准备了吧,相机小子!」
「你、你误会了啦!我又没乱摸!我只不过是稍微撞到你的肩膀,为何就得这么——呜噗!」
一名被揍飞的男生从哮右边呼啸而过。
「我不是说过打死我都不会背小学生书包了吗啊啊啊啊啊啊!」
「人、人家明明都付钱了,你怎么可以……!这分明就是诈欺——呜啊啊!」
接着换另一名身材较胖的男生从哮左边飞了过去。
「——怎么了?为什么掉眼泪呢?我只是回答您的问题罢了。只不过是简洁地说出我对您作何感想罢了。尽管我只能模仿人类的思考模式给予您一个客观评价,但若要采用粗俗字眼表达的话,那您应该称得上是垃圾吧。想要娶我这种幼儿体型的女性为妻的您看在普通人眼中一点都不正常。我不会将您形容成性犯罪高危险群,不过我认为那种想法还是只保留于二次元世界比较妥当。综合上述分析结果,最能表现出您特色的便是『恶心』这个字眼。虽然觉得人类的语言既不自由又原始,然而这个词汇真是棒极了。恶心,令人作呕。这堪称是能够轻易阐明您的人格特质,且泛用性相当高的一句话吧。」
「……求求你……别再说了……」
甚至选有一名成年人被坐在沙发椅上的琉璃色幼女骂到痛哭流涕。
目击这幕光景的哮——
「这种宛如地狱的惨状……是怎么搞的?」
先前的忧郁心情瞬间烟消雾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近似绝望的情感涌上心头。
——今天是魔女狩猎祭举办日。大量的一般访客及学生让整间学园变得热闹非凡。或许是由于最近发生了不少事情吧,所以没料想到会有那么多客人前来参与,但是拜劣等生同盟成员们所分发的宣传单所赐,角色扮演交流会的生意相当好……照理说应该会是这样才对。
客人上门了,有许多客人上门了。可是却又开溜了,而且几乎通通跑光了。
斑鸠来到因过度惧怕而迟迟不敢踏进教室的哮身旁。
「天大的盲点啊。先前只考虑到外表的事情,却忘记我们这群人的个性通通有问题啊。」
「你不觉得……发现得太晚了吗?」
哮一边吐槽,一边打量斑鸠。斑鸠换上了背部长有一对如同恶魔般的翅膀,显得格外煽情的角色扮演服装。跟昨天见到的小兔一样,就只在不可曝光之重点部位贴上胶带。而且由于用的并不是像小兔身上那种羽毛材质胶带,因此呈现出根本就可说是十八禁的惹火风貌。再加上手里还拿着一条皮鞭。
斑鸠以双手拉扯皮鞭,发出啪啪声响。
「…………你跟皮鞭未免也太过搭调了吧?」
「满意吗?要是肯付钱就可以接受服务喔?你要挑SOFT方案?HARD方案?还是DEEP方案呢?」
「我敬谢不敏。」
既不想有所瓜葛也不想被误解为被虐狂,因此哮立刻移开目光。
「啊,对了对了。小兔在小队室等你喔。她拜托我如果有看到你来教室这边,就通知你去找她。」
「小兔吗?」
「嗯。她好像说要你履行什么承诺的样子。」
经斑鸠这么一提,哮才回想起与小兔之间的约定。昨天因为太过疲累,事情落幕后就快闪回家补眠了。
「但真的没关系吗?这里明明乱成一团……」
「我能设法搞定,你就快去吧。真到紧要关头,就算光靠摄影会也能海捞一笔,况且其他小队的成员们也都很努力争取业绩啊。凤与二阶堂无法接待客人……而拉碧丝大概很合某些特殊族群的胃口,所以应该还OK就是了……实在有够费事耶。」
虽然她嘴上猛发牢骚,但从双眼绽放出兴奋神采的表现看来,便可明确得知她根本就是乐在其中。
哮说了声抱歉之后,便离开教室前往小队室。
「…………」
五分钟后,打开小队室的门,发现小兔的那一瞬间,哮整个人为之一愣。
小兔站在沙发前面、会议桌旁边。
不过她身上的装扮既非学校制服、亦非昨天展示的那套过于火热的角色扮演服。
而是缎带。她身上只缠满了用来包装礼盒的彩色缎带。
「你、你你、你你你、你怎会打扮成这副模样啊……!」
「这、这、这是……是斑鸠说假如我不打扮成这样迎接草剃到来,就不准我离开小队室,所以我才……!」
话虽如此,这种限制小兔只能用缎带缠绕在身上的点子未免也太过疯狂。而率直地采纳这个点子的小兔问题也不小就是了。
「这、这。这样、这样一来,草剃也会很开心……斑鸠都这样说了……!所、所以、我就……!」
缎带深深陷入了看似柔软的胸部之中,哮忍不住看得目不转睛。
仔细一看,缎带表面附有一排文字。
Ikaruga Suginami Presents!(杉波斑鸠隆重献礼!)
(那个混帐东西……!)
「我果然还是搞错了吗!?脑筋真的有问题吗5:」
「这不是你的错。嗯,应该啦。总之先穿上衣服吧……」
「呃,唔唔……总觉得好像害你看到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了……」
「呃,那个……并不是啦……应该是说我不晓得目光要往哪摆比较好呢……还是说在各方面都得忍耐也很吃力呢……那个……」
「……?」
「总之不管了啦!」
哮满脸通红地走近小兔,脱掉自己的外套。
见小兔瞬间吓一大跳,哮先回了一句「我没那个意思喔?」之后,才把脱掉的外套披到她身上。突然被一股暖意包裹住的小兔,顿时「哇」地发出了感觉有点轻飘飘的惊呼声。
「都已经入冬了……你打扮成这样,会很容易感冒耶……」
「……谢、谢谢。」
「瞧你都起鸡皮疙瘩了。真是够了。」
哮一边将脸撇向旁边,一边隔着外套磨擦小兔的肩头。
小兔则是有点不好意思地竖起手指头,横摆在胸口来回轻戳个不停。
「那个……所以说……关于那个啊……」
彷佛难以启齿一般,她含糊不清地动着嘴巴。
「约、约定……呃……那个……」
小兔时而扬起视线望向哮,时而再次低头不语,因难为情而导致视线游移不定。
觉得她这模样实在太过可爱的哮忍不住面露苦笑,同时自然而然地将手摆到小兔头上。接着慢慢地,真的极其缓慢且温柔地轻抚她的头。
「昨天你表现得很好喔,小兔。」
光是听到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便使小兔眯起双眼,热泪逐渐盈眶。
像这种程度的小事就算要我做多少次都不成问题啊——如此心想的哮始终面带苦笑神情。其实哮自己也觉得小兔的头摸起来很舒服。这样摸下来,与其说是哮主动摸小兔的头,倒不如说是小兔给哮机会摸她头的描述还较为正确一些。
「……嘻嘻嘻。」
小兔像是由衷感到安心一般,脸上不自觉地浮现笑容。
「可以……再多摸一会儿吗?」
「没问题。」
「…………嘻嘻。」
平常总是紧张兮兮,就算摸她的头也会被她气呼呼地怒呛「别把我当小孩子看待」。
而或许仅限今天吧,小兔率直地欢笑、率直地哭泣、率直地说起任性话。能够见识到小兔如此撒娇的模样,可说是相当难得的体验。
虽然在这之后,因小兔说「是你自己答应人家要摸上一整天的喔」,结果还真的摸了她一整天的头……
但心想「偶尔过过像这样的日子也不错」的哮,最后也坦然接受她的要求。
小兔与礼真的婚约,结果在这之后过没多久便宣告取消了。
因为天明路礼真自魔女狩猎祭前一天起便行踪成谜。虽说与梅菲斯特的战斗落幕后,异端审问官便立刻赶往现场进行善后处理工作,但在遭到破坏的教会遗址附近却都遍寻不着礼真的踪影。
最后天明路礼真就被视为失踪人口加以处理。
只不过虾兵蟹将小队是在经过一段时间之后,才获知这道消息。
——梅菲斯特费雷斯讨伐完毕后的模拟演习场。
礼真面带极度憔悴的落魄表情,在仿造街景的掩体之中拚命奔跑。
「我、我得……我得赶紧……逃……!」
拖着不听使唤的双脚,任由口水不断沿着嘴角滴落,身体左摇右晃地卖力奔跑。
「我……还没结束……!我岂能沦为阶下囚……!」
礼真发挥出超乎想像的执着鞭策着濒临崩溃的心灵,竭尽所能拖命逃亡。只要在异端审问官赶抵现场之前逃出学园,回家向父亲求救的话,应该就能化险为夷才对。虽然可能会被臭骂一顿,但毕竟是一家人,父亲最后想必绝不会撇下自己不管才是。
礼真相信父亲的慈悲心肠,不断向前伸长手臂。
然而在黑暗中阻挡他去路的人却不是他父亲。
礼真本以为是异端审问官,但看起来也不像。
一身墨绿色装甲……搭配附挂于右手的诡谲巨大枪械。
造型虽跟魔女猎人化的哮十分类似,可是却不一样。
来者有别于那位将自己逼入绝境的琉璃色怪物,是一个全新的威胁。
「你……你是什么人……!是草剃的同伴吗!?拜、拜托你放我一马!要我道歉多少次都行!我这就道歉!」
礼真没出息地大声哭喊,并对墨绿色魔人下跪求饶。
魔人却只是露出冰冷眼神,不发一语地瞪视礼真。
「金钱地位通通都可以给你……我也愿意当你的奴隶……所以请饶我一……」
「——受死吧。」
这是一句来得太过唐突,而且太过简短的死刑宣判。
魔人举起炮口对准礼真,迳自开炮。一阵非比寻常的爆炸声轰然响起,墨绿色魔力自炮口扩散,大范围地横扫位于前方的所有事物。
完全无暇察觉自己究竟遭受何种对待的礼真,瞬间化作一片血雾。
「…………」
魔人一脚踩在礼真被消灭后所形成的血泊上,「咔嚓」一声地扳动吐出烟气的炮管杠杆。
「目标歼灭完毕。这样就行了吗……理事长。」
魔人对着空气轻声嘀咕。他的脑海随即响起一阵回应声。
《干得好,雾谷同学。辛苦你啦,第一项测验过关罗。》
墨绿色魔人……京夜一听见飒月慰问的话语,忍不住皱起眉头。
「开什么玩笑。这种小事叫作测验?当草剃与他交战时,你为何不让我介入战局?我都花那么多时间监视天明路及梅菲斯特了……结果你只安排我做善后处理是怎样?」
《没办法啊。毕竟我也料想不到他们竟会插手干预这起案件啊。铁定是受到学生会的怂恿了吧。亏我还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而告诉她『梅菲斯特并不存在』,星白同学实在很令人伤脑筋呢。这次你就当作发生意外状况,死了这条心吧。》
「…………」
《放心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大开杀戒啦。了解世界真相的你应该晓得吧——接下来,这个世界即将发生何种变化。》
「…………哼。」
京夜语带不屑地哼了一声,接着高举炮管——将呈现巨大霰弹枪造型的武器指向天际。
这把缠绕一股浓烈骇人瘴气的霰弹枪,表面刻有『The Malleus Maleficarum V'‘NERO’'』等字样。
「那就快点开始吧……!不必再理会草剃那群家伙,快点揭开所谓第二次魔女狩猎战争的序幕吧!」
发出咆哮声的京夜,挟着满腔怒火朝向天际发射霰弹枪。
墨绿色粒子纷飞四散,照亮了夜空。然而若将这道亮光称作光芒的话,却又显得太过扭曲、骇人……以及充满毁灭气息。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