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狩猎祭顺利落幕,季节进入冬季。
以一般学校而言,大概就是第二学期即将迈向尾声的时期。
大概是只靠制服抵挡不了寒意吧,只见学园内穿上御寒服装的学生们也逐渐增多。园内植物的叶子也染上不同色彩,纷纷掉落覆盖住地面,让清扫业者伤透了脑筋。
学生们的行动也伴随着季节变化,开始呈现出五花八门的不同反应。
隶属于优秀小队的学生大多都已经达成升级标准,因此脸上也透露出一丝享受着学生生活的从容神色。
相对地,成绩不太好的学生们则都失去了原有的从容表情。
距离最后期限只剩三个月,就算加上休假也大概连四个月都不到。
对学生们而言,对魔导学园的冬季可说是一个关键分水岭。
而在这样的冬季中,于某天晚餐时分的住宅区——
在这个还有上班族及学生族群正在返家途中的时段。
只见一名手持步枪的少女,挟带惊人气势奔驰在人潮不算稀少的道路上。
「别~~想~~逃~~啊啊啊啊啊啊!!」
少女·西园寺兔彷佛任凭秀发倒竖指天一般,火冒三丈地沿着车道狂奔。
在她飞奔而去的前方,可以瞥见数名类似不良集团成员的男子正准备钻进改造轿车的身影。而看似早已热好引擎的轿车也随之紧急起跑。
「——积分到手了!」
小兔单膝跪地,举起手中的半自动狙击步枪射击轿车轮胎。
她精准无比地射穿两颗后轮之后,轿车车身一边大大地晃动,一边缓缓撞上路边护栏。
男子们一跳下车,便用小型机关枪扫射小兔。
周遭的路人们见状纷纷发出尖叫声逃离现场。
小兔虽遭到对方反击,却仍冷静沉着地一枪接一枪,准确击倒用机关枪扫射的三名男子。
剩余两人则抢走停在路旁的机车,立刻发动引擎开溜。转眼之间便从十字路口左转逃逸无踪。
小兔见状,忍不住脱口喊了一声「什么!」。
「呃、凤~~~~!」
《我知道!》
小兔还没讲出『被目标逃脱』这句话之前,樱花的声音已透过耳麦传入她的耳中。
随后匆闻十字路口右方小巷道里头响起了一阵『轰』的低沉引擎声,一台全新摩托车紧急飞冲而出。骑士为凤樱花。樱花骑着俗称『蓝机』的审问会专用摩托车,开始追逐逃亡的两名漏网之鱼。
骑车弯进小巷道的两人回头一看,顿时发出短促悲鸣。
他们看见一名顶着晚霞色秀发、从背后逼近的女子,挟带惊人气势紧咬着他们不放。
樱花一边按响刺耳的警笛声,一边加速继续逼近。
《前面那辆摩托车,立刻停下。你们涉嫌四项罪行。第一,违法买卖D级魔导遗产。第二,妨碍异端审问官执行公务。第三,非法持有枪械,并于市区擅自开枪。第四,未戴安全帽驾驶二轮机车。》
樱花透过安装于摩托车上的扬声器,语气平淡地宣读两名男子的罪嫌。
「你还不是一样没戴安全帽!」
坐在摩托车后座的男子,回头边对樱花竖起中指边放声大喊。
樱花大吃一惊地伸手摸摸自己的头部。
《……这是紧急事态,没办法。》
「喂!少在那边讲只对你自己有利的屁话啦!」
《我也在反省。我会缴交罚款,就算被扣升级积分也没关系。》
「想要求得原谅就别再追上来了!」
《这两件事并不相关。》
樱花的摩托车开始加速。
隔着后座的人察看后方状况的骑士,从腰间取出一张画有魔法阵的纸张。
「……没办法了,就使用符咒吧。」
「那是要卖掉的商品耶……!况且我们手头上的符咒数量也不多吧!」
「在这里被抓到只会落得血本无归的下场吧。就靠这个摆脱她。」
骑士话一说完,随即反手将符咒贴到车身上。
符咒释出魔力,开始侵蚀摩托车。
摩托车发出一阵显然不寻常的引擎声,只见两名男子所搭乘的摩托车一边高高地拾起前轮,一边猛然加快速度。
「不同于氮气,这可是张非但不会对引擎造成负担,加速时间还能持续长达5分钟的上等货喔!」
「唉~~……好浪费啊……那明明可以高价卖给赛车赞助商的……」
「拜拜啦,试验小队!你们太掉以轻心罗!」
骑士发出得意哄笑声,摩托车的速度也持续提升。
《疾走》符咒,原本是用在马匹等座骑身上的魔法,但经过现代魔女们的改良之后,变得也有办法运用在机械上头。这门魔法完全不会对车辆造成任何负担,又因加速所需燃料是透过符咒内含魔力加以补足,使用起来可说是极端便利。再加上连过弯都会提升至将近三倍的敏锐度,只要骑士反射神经够好,甚至有办法在不减速的状况下,以几近直角的状态通过弯道。
如此一来,普通摩托车根本不可能追得上。
或许是加速符咒发挥功效了吧,逃犯与樱花之间的距离不断拉——不开。
「什、什么!?」
明明已经动用疾走符咒,樱花骑乘的摩托车却仍跟得上他们的速度。
《掉以轻心的究竟是谁啊?》
伴随一声叹气说出这句话之后,樱花抬高摩托车前轮猛然加速。
转眼之间已与两名犯人所乘坐的摩托车并驾齐驱。
「这辆蓝机接受过我们队上那名疯狂科学家的恶魔改造。内部构造跟现有的蓝机截然不同。」
樱花淡淡地对两名逃犯道出事实真相。尽管耳边响起斑鸠捎来「麻烦请说成改装好吗~~」的通讯声,樱花却是不予理睬。
「开什么玩笑啊……这边可是动用了符咒耶!?」
「基本规格差太多了。你那辆摩托车就算使用符咒,顶多也只能提升到足以匹敌摩托赛车的程度而已吧。」
「要不然你骑的那辆摩托车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不知道……别问我。」
我真的一无所知……樱花透过移开目光的方式表态。
只是她虽然移开目光,却仍用单手举枪对准骑士。
「话又说回来,要是我在这种状况下开枪射击的话,你们可是逃不掉的。这把手枪里头装的虽然只是麻醉弹,你们还是免不了要摔倒。」
「唔!」
「是要投降呢,还是要在这里被我射中而摔车,重重地撞上护栏变成一团肉块呢?我给你们5秒钟的选择时间。」
樱花露出与生俱来的冷酷视线瞪视着两名逃犯,同时给了他们考虑的时间。
坐在后座的男子,神情不安地抓着骑士的肩膀。
「……这、这下该怎么办啊?」
「哈,你还真是没有威胁他人的天份啊。你如果敢开枪我们就会死,到时必须负起责任的你根本就得不到任何好处吧!所以我们当然要继续逃了!」
骑士边说边抽出一张新的符咒。
「这边还有将近20张符咒!能藉由魔力补足喷射推进所耗费的燃料!但你那辆摩托车无论性能再怎么优越都只能以汽油当燃料!我很好奇在发挥出那种强大马力及速度的状况下,你的燃料还能支撑多久啊!」
「…………」
「想开枪就尽管开枪!我们跟你们这帮人不一样,打从一出生就没有后路可退!我们老早就已经作好随时都能赴死的觉悟了!」
樱花目光冷淡地凝视着自以为潇洒的骑士。
若是过去的樱花,大概会如他所愿地当场开枪吧。
然而现在的樱花不一样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更意外的是她居然放慢摩托车的速度。
见机不可失的两名逃犯立刻加速扬长而去。
樱花一脸若无其事地对着耳麦讲话。
「已照预定计划诱导逃犯转换行进路线。接下来改用B计划……草剃,看你的罗。」
《……真的假的。我无法保证一定能成功喔?》
「在那种高速行进的状态下,我若开枪将会杀了他们。要是你希望见到这种结果,我也可以追上动手就是了。」
《了、了解了解!我会好好完成使命啦!》
听见哮的回应声之后,樱花维持一定速度继续追赶两名逃犯所搭乘的摩托车。
「嘿嘿,她好像已经放弃罗。」
「没骨气的东西。如果说那种货色就是日后的正规异端审问官,那未来这个世界就是我们的了。」
逃犯再祭出一张疾走符咒,维持喷射推进的速度。
即便碰到转角,摩托车也有如水蜘蛛在水面上瞬间移动一般,猛然拐了个锐角大弯。
没人追赶得上。只要就此飘上高速公路,势必就能成功逃脱。
两人对此感到深信不疑。
「喂!快看前面!」
坐后座的男子放声大叫。
在遥远的前方,只见一名少年屹立于高速公路入口处。
「……他疯了吗?」
「是试验小队的同伙吗?很好啊,想玩人对摩托车的※胆小鬼对决的话,我求之不得。」(编注:两方互相作势冲撞,先逃避躲开的那一方落败的对决。)
「你不打算闪开吗?」
「反正想也知道一定会是对方先认输嘛!」
摩托车开始加速。幸好这是一条直线道路,最适合用来进行胆小鬼对决。
伴随车速的提升,少年,哮的身影也愈见清晰地映入眼中。
只见哮叉开双腿站稳脚步,两手伸往左后方。
即便面对摆出怪异姿势的哮,摩托车仍不以为意地直冲过来。
虽对哮始终无意闪避的反应感到奇怪,骑士依然不顾一切地将油门催到底。
就在眼看再过几秒钟便要迎面撞上之际——
哮配合摩托车的冲刺速度发动扫魔刀。
他解放扭旋的上半身,配合腰杆的旋转挥舞双臂,一把抓住跨坐在摩托车上头的两名逃犯衣领。
理所当然地,摩托车就这么撇下被哮抓住的两人飞向前方。
「——喝!」
哮完全没有抵消掉抓住两人衣领的劲道,就这么顺势转动身体。
因此,哮的身体自然会受到——方才挟带极快速度飞驰而来的摩托车乘客之劲势所牵动,整个人猛然打转。
宛如在原地旋转的陀螺一般转个不停。
转动速度逐渐变慢。
「唷唷……唷。」
哮虽然被转到有点头昏眼花,不过最后总算还是停止旋转,把抓在手上的两名逃犯放回地面。被逮个正着的两人,则是脸色惨白地直打寒颤,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双膝瘫软地跪倒在地。
哮吐出一口大气,对着耳麦说话。
「嫌犯逮捕完毕,总算是解决了。」
《……我这边也看到了。刚、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啦,如果只是抓住他们的话,很有可能会害他们的颈骨被反作用力扳断吧?所以我才会为了渐渐放慢速度而不停在原地打转罗。」
《你这人还是跟往常一样,尽想到一些出人意表又鲁莽的点子啊……》
「从通风口一跃而下,单靠手枪便制止龙骑兵的你没资格数落我好不好。」
他一吐完苦水,只见骑着摩托车的樱花便自道路彼端缓缓骑到他身边。
在哮面前停车的樱花翻身下车,给两名逃犯戴上手铐之后,接着确认他们身上仅存的符咒。
「嗯……尽管会因魔导遗产种类重覆而导致积分减少,但幸好数量够多。事件等级虽然不高,不过大概可以换得的点的积分吧。这次算是立下大功罗。」
「这全都是拜学生会长提供的情报所赐。就魔导遗产的等级而言,敌人的组织规模并不大,而且我们在采取行动之前,也已事先掌握到对方持有的符咒种类啊。」
「能够完成前置作业的帮助确实很大。若换作是平常的我们,大概只会将心力投注于镇压,而忽略对方逃亡时的应对策略吧。倘若缺乏情报的话,事情确实无法进展得如此顺利。」
非得好好感谢学生会长一番不可啊——樱花如此说道。
哮则再次轻按耳麦,这次是向小兔及斑鸠发送通讯。
「成功了,两位也辛苦啦。」
《哼哼~~♪这次全都是托本小姐大展身手的福啦。》
《你都眼睁睁地看着犯人溜走了,哪还有脸讲出这种话啊?》
《什么!》
斑鸠这句话激得小兔不禁发出抗议声。
《小兔明明自信满满地说能靠自己的狙击技巧一口气收拾掉7名嫌犯,结果却让5名嫌犯逃脱了不是吗?》
《那、那都在我的预料范围之内好吗!况且我、我、我也有确实阻止车辆了吧!?最后被逃掉的也就只有2名嫌犯啊!》
《简单说,就是被嫌犯逃掉了不是吗?》
《气死我了——!》
听着两人斗嘴的哮不禁面露苦笑。
「你表现得真的很棒喔,小兔。斑鸠也一样,就即兴改造而言,效果简直好得出奇啊。」
《改造摩托车已经变成我的个人兴趣罗。》
《……难道你想说改造枪械不是你的兴趣?》
《别胡说八道好吗?改造枪械并非兴趣,而是我的生存意义。》
《唔,总觉得整支小队就只有你一点都没有改变耶!》
《我无时无刻都忠于自我啊。相较之下,小兔就变了不少呢。》
《喵?有、有这、这回事吗?也、也对啦,要是跟以前比起来的话,我也……》
《你胸部又变大了呢。》
《我一点都不开心好吗——!》
两人还是一样不停地吵吵闹闹。
吵吵闹闹的这一点虽然毫无改变,哮却切身感受到众人的成长。小兔自从魔女狩猎祭事件之后,已不再如同从前那般对战斗抱持着过度的紧张感。一方面固然是拜天明路礼真及西园寺家等问题已获得某种程度的解决所赐,但最主要仍得归功于她总算有办法注意到其他各种细节的缘故吧。小兔以往在内心深处,总觉得自己是个没必要存在的人,对她而言,比起别人怎么看待她,能够产生「自己对他人来说是不可或缺之人」的体认,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斑鸠在武器改造及开发方面虽然维持着一贯的刁钻风格,却都能打造出符合目的的成品。她开始萌生出稍微依靠小队成员的心态。斑鸠已体悟到——这世上还是有无法单凭一己之力解决的事情。
而变化最为显着的成员就是樱花。
起初明明那么互相排斥抗拒,单独行动、绝不倚靠他人的樱花,如今竟能这样以队友身分展开行动。
过去的她,会不由分说地射杀理应逮捕归案的凶恶罪犯,更因此而被冠上《红莲公主》这一轻蔑绰号。当时的神态,如今已经淡化许多。
该说是变得较为成熟稳重了吗,她或许也已产生少许的从容心态了吧。
那自己呢……?哮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自己是否实力大增了呢?是否有所成长了呢?
(………………答案会是什么呢?)
即便凝视着自己的掌心,也没有任何实感涌上心头。
就算声称实力增强,那也是有拉碧丝在手的强度,并非自己本身的实力有所提升。状况判断能力及自制心或许称得上有进步,技能方面却是无药可救。说起来,哮的剑术技能早已登上独自一人修练所能抵达的最高境界。由于找不到实力凌驾于自身之上的高强剑豪,实在难以更上一层楼。
那精神层面呢?自己的心灵是否变得更为坚强了呢?
身为一个人,真的有所长进了吗?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掌心好像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草剃……?」
「…………」
「……喂,草剃!」
「!?抱歉,有什么事吗?」
面对哮显然没把话听进耳朵的反应,樱花顿时板起一张臭脸。
「真、真的对不起啦。你也不用那么生气吧……」
尽管哮露出陪笑表情如此说道,但樱花看起来似乎也不像是在生气的模样。
依旧板着脸孔的樱花探头窥视哮的脸。
「……草剃,你很疲惫对不对?」
「什么?」
「黑眼圈都冒出来了,一看就知道你睡眠不足啊。」
哮忍不住为之一愣。
樱花说得没错,哮确实睡眠不足。但他并未散发出明显疲惫不堪的气息。反倒该说这种程度的睡眠不足是因为打工所致的家常便饭,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哮原本打算这样对樱花说明……但还来不及开口,樱花已伸手轻抵他的额头。
「并没有发烧,但不要太勉强自己。光是最近这阵子就已经发生了不少事情,你可得多拨一点时间给自己休息才行喔。」
樱花竖指抵着哮的嘴角,语气柔和地规劝他。
不知为何,在语气与她那动作相辅相成之下,一种彷佛遭到年长的姊姊叱责的感受顿时油然而生。
哮不由自主地冒出『感觉还不赖』的念头,脸颊随即微微泛红。
他对年长的女性比较没抵抗力。
虽然樱花年纪并没有比他大。
「我没有勉强自己啦,不用担心我。」
「不过啊……你平常总是打工到天亮才下班对吧?白天上学、傍晚参加小队活动、晚上打工……想也知道过这种生活迟早会害你的身体健康出问题嘛。」
「这方面我也有在留心,所以还不成问题……该怎么说呢,一旦放松之后,要重新建立生活步调也得费上一番工夫耶?反而会搞得自己更累啊。」
樱花『唔』地沉吟了一声。
甚至有种快要鼓起脸颊的感觉。
好可爱……哮不禁如此心想。
樱花有点冷淡地扬起视线,面带担忧神色看着哮。
「……我无意过度干涉你的个人隐私……但那个……我听说你家承担了一笔不小的负债。令尊令堂……也都早已离世了对吧?」
面对樱花的询问,哮轻抠脸颊回答。
「算是吧。不过这些事情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啦。」
「什、什么!?这些通通都是大事好吗!难道你认为负债而且没有父母陪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吗!?」
「我倒认为应该有很多人的处境都跟我一样就是了……毕竟这是个不安定的世代啊。」
「……尽管我觉得不太可能,但你该不会还没察觉到自己的身世背景其实相当悲惨吧?就连我也或多或少曾经认为自己很不幸耶?」
「不幸吗……我从不觉得自己不幸啊。虽说生活条件不怎么优渥,但我自认过得还算充实。你看……嘻嘻,我毕竟是男生,能够待在一支有这么多女性队友的小队,再怎么说都是很开心的——」
「我可是在跟你讲正经事耶!」
又挨骂了。
哮对樱花这种与往常截然不同的态度感到有些困惑。
樱花也在大吼一声之后,立刻察觉到自己的矛盾表现,连忙移开视线。
「别误会……我并不是在生你的气。我只是……」
樱花将双手摆在胸前,任由十指重覆着交缠及松开的动作。
「只是想跟你说,你在生活各方面都满辛苦的……所以就算稍微依靠我也没关系……罢了。」
「?依靠你什么?」
「就是说既然你有负债,我也可以拨空打工帮你还钱……」
换句话说,樱花想表达的意思,就是愿意设法替哮筹款。
尽管对这份心意满怀感激,哮仍摇头加以婉拒。
「我很高兴你有这份心意,但麻烦你别这样做好吗?」
「为、为什么?」
「唔——拜托队友帮忙解决金钱方面的困难,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吧。况且这是我非得自己设法处理的问题啊。」
「……这……」
「抱歉啊,不过谢啦。」
笑着回答之后,哮边伸懒腰边迈步前行。远处传来警笛声响,大概是接到报告的异端审问官前来押送嫌犯了吧。
哮回头望向樱花,只见她还是面露担忧神色。
此时应该要让她安心一点才对——哮如此心想。
「不过——你说得也对,我确实需要稍微休息一下。明天就让我暂停一次小队活动,同时我也会跟打工的店家请个假。」
「真的吗?」
「嗯,再让你继续担心,我也会觉得过意不去。虽然很高兴就是了。」
哮露出淡淡微笑对樱花说道。
而或许总算是放下心了吧,只见樱花也解除紧绷态度松了口气。
「那就好……别说是一天,休息个两三天也无所谓。对了,你要不要趁机去探望一下妹妹呢?」
「…………嗯,这也是个不错的点子。」
「我记得你们兄妹过着分隔两地的生活对吧?」
「嗯,我妹就读一般学校。她领有奖学金,在东北地区的学校念书。」
「这样啊。我以前也有个妹妹。家人是很珍贵的,你可要好好疼惜她。对了,你有没有她的照片?如果你不排斥的话,下次务必分享给我看看。」
「好啊,如果有机会的话。讲这种话或许会被形容成妹控,但就连我这当哥哥的都觉得她是个可爱的小女孩喔。只不过有点笨手笨脚就是了。」
「嗯嗯,你妹长得跟你很像吗?」
「应该算不太像……吧?我比较像我老爸,而我妹则是比较像老妈。」
「原来如此……真希望有朝一日能跟她见上一面呢。」
樱花脸上难得浮现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而哮的内心却是涌现出一抹淡淡的罪恶感。
隔天。
暂停小队活动的哮窝在被炉里,与星白流学生会长一同啃着麻花棒。
「这个啊——是我最近在老街的某间店家找到的喔!听说啊——那好像是一间强调重现日式点心风潮的店家——而且还从旧日本的古老资料当中找到制作方法,并加以重现呢~似乎连异端审问会也有提供协助的样子。最近就连文化保全也变成是审问会的工作了啊~」
「……喔,这样啊。」
喀哩喀哩喀哩喀哩……
「文化是一种很不可思议的东西呢。过去被称作中国及美国的国家,如今虽因圣域遍布各处而化作人类再也无法居住的环境,但幸存的人们仍为了避免那片土地的文化灭绝而口耳相传,就此融入我们如今的生活当中。例如拉面啦、汉堡这些东西,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是啊。」
喀哩喀哩喀哩喀哩……
「好吃吗?」
「……呃,嗯,感觉跟茶还满配的……」
「哇——真是太好了~由于草剃同学曾说过自己喜欢红豆面包,我就猜想你一定会爱上这个的——小樱花也喜欢红豆面包对吧?喏~这包就送给你们当作伴手礼罗~」
语毕,学生会长笑咪咪地将装在纸袋里头的麻花棒交到哮手上。
哮不发一语地收下,轻轻提在自己的胸前。
「呼~美味极了。下次再找机会一块啃麻花棒吧!」
「…………」
「那就这样罗~」
流帅气地举起一只手,笑容满面地跟哮道别。
「——矮子你给我站住。」
人依旧窝在被炉里的哮则是额冒青筋,伸长手掌一把扣住流的脑袋。
「喵——?」
「我可不是为了找你泡茶聊天才跑来这里啊……!」
哮怒翻白眼直瞪流。
「开玩笑开玩笑的啦~我只是稍微装蒜一下而已嘛~」
「你方才明明完全表现出一副准备溜走的模样了……!我们都已经被迫协助你处理掉一大堆魔女狩猎祭的善后工作……别以为你可以这样拍拍屁股就走人……!」
「用、用这种语气跟学姊讲话是不对的唷轵」
「请不要以为装可爱就能够逃避责任好吗……!?」
哮左拧右扭地转动抓在手中的脑袋,流顿时发出「啊~」的泄气悲鸣声。
在卯起来左拧右扭一番之后,哮才转换思绪切入正题。
解决了梅菲斯特费雷斯问题的拈试验小队,被交代以学生会代理干部的身分扛起魔女狩猎祭善后事宜,导致他们连小队活动都无法进行,被这份工作占去了将近一周的时间。
不过流也承诺会提供各式各样的有利情报给小队作为回馒。
流坐到哮的正对面,轻轻啜饮一口热茶。
「我想草剃同学应该也知道——噬魔圣物是魔导遗产的事情才对吧?」
「嗯。不过听说关于魔导遗产是怎么被打造问世的这一点,属于最高机秘就是了……」
听完哮的回答,流微微眯起双眼。
「那……你晓得银檞之剑被称作黄昏型号的理由吗?」
「不就是因为她……拉碧丝的魔力属性名叫『黄昏』的缘故吗?」
「我起初也这么认为。其他噬魔圣物明明都被冠上过去的暴君或罪人之名,却唯独她的名字与众不同,这点让我感到有点奇怪。你曾听说过关于银檞之剑的传说吗?」
「原来她也拥有类似其他魔导遗产的历史背景啊?」
「……虽然纯属故事,但基本上还是算有。你应该有上过关于神话世界的课程,所以或多或少都有一点基础知识吧?」
神话世界。这是指存在着俗称『神只』之魔法生物的异次元世界。
召唤魔法正是以魔力为代价,从这类异次元世界当中短暂召唤出魔法生物的手段,纵使对象为神级生物也不例外。
希腊神话、印度神话、克尔特神话、日本神话等等,这些自古流传至现代的神话世界确实存在,已是获得确认的不争事实。由于召唤众神需要付出压倒性的庞大魔力,因此在现代被喻为几近不可能的任务,然而相传精通召唤魔法的魔女们有办法感受到他们的存在。
而散居各地的太古魔女们动用魔力,顺利与神话世界进行沟通的成果,据说就是召唤魔法的原点。
神话之所以冠上地域名称,众神的故事亦伴随地区不同而有所差异,是因为魔女所联系上的神话世界本身都是不同的独立个体。
太古时代的魔女们似乎也有办法与其他世界的神只进行对谈。
因此各地便衍生出迥异的信仰,进而成为世人口中的传说。太古时代的人们,深信异世界的神只是凌驾于人类之上的高阶存在。
而相同神话世界的传说之所以存在着许多不同版本,则是因为现代人类已失去与神话世界众神只对谈的手段,使得传承内容往各种方向扭曲偏差所演变而成。
因信仰不一致而造成各地爆发战争的次数也不少。只不过像这类崇拜神话世界的信仰,在现代一概遭到异端审问会的禁止。
至于有名的失传型号魔导遗产,则与神话世界关系匪浅,甚至在这当中,据传是企图自异世界干涉人世的诸神所打造而成的也不在少数。
「银檞之剑,就是一款在北欧系神话故事当中登场的武器名称啦。」
「……稍、稍等一下。呃,换句话说,她跟斩铁剑或战乱魔剑是相同的产物罗?」
「不,你错了。亚瑟王的斩铁剑,以及赫格尼的战乱魔剑。两者均是在这个世界诞生的魔导遗产。」
不太能够理解流这番话有何意义的哮,只能微微侧头露出狐疑神色。
「我想表达的重点,不在于她是否为魔导遗产。而是银檞之剑这把武器……并非属于这个世界的产物。她应该是一把存在于北欧神话世界的武器才对。」
…………
哮脸上浮现出错愕的疑问表情。
「……不、不可能……吧?」
「我也这么认为。倘若那真是符合传承记载的银檞之剑,便代表她是诸神所使用的兵器,也就是所谓的『神器』。照理说人类应该驾驭不了那种东西才对,况且也必须耗费大量魔力才能将她召唤来这个世界。因此你说得没错,这是件匪夷所思的事。」
流理应不是个毫无确切证据便随意发表揣测之人。
哮依然百思不解地看着流。
「的确啦,我也很想用『纯属个人妄想』这句话来打发掉就是了。然而……事态已经演变至无法轻易带过的地步。」
流眯起她那向来显得困意十足的双眼,显露出尖锐的视线。
哮『咕噜』地吞了口唾液。
「如今整个世界究竟处在何种状况底下……以及审问会到底对世人隐瞒了什么事情,这一切我全都了若指掌。而我也已作好对你公开这些情报的准备。不过相对地,我也要对你提出一个条件就是了。」
啜饮一口热茶之后,流笑容满面地说道。
「……呃,在那之前我可以请教一个问题吗?学生会长拉拢35小队,以及取得庞大情报的真正用意究竟是什么?」
哮对流抛出了本来一开始就该提起的疑问。
流展现出沉思片刻的姿势之后,轻吟一声「也好」便作出回应。
「我打算总有一天要将异端审问会占为已有。」
流轻描淡写地坦承自己的野心。
关于她是个野心家的事实,由于已透过梅菲斯特事件及樱花的口违得知,因此哮并不怎么惊讶。但听见她如此露骨地表态,反而令哮感到有点困惑。
更令人意外的,是她的野心竟与哮以前追求的目标完全相同。
「审问会在武力方面的充实度自是无庸置疑。想要挺身挑战威胁,就必须让自己也成为对方眼中的威胁才行。」
「…………」
「可是,如今的禁忌区域现状,以及对魔女的过度处置都是我们该担心的问题。特别是铁处女……那种东西简直已经超越不人道的界线了。」
流手捂嘴角,对哮投射出一道刺探的目光。
哮下意识地从流身上移开视线。
「你认为异端审问会为何不处死罪犯,或者无法控制的魔女们,反倒让他们陷入那种连作梦都办不到的沉眠之中呢?」
哮低头保持沉默,流则迳自接着说道。
「目的在于……把他们当作研究对象,也就是人体实验的样本。按常理判断就可推敲出结论了吧。由魔女狩猎战争落幕至今的150年来……你觉得到底有多少名魔女被关进铁处女之中呢?你能想像在战争结束后,这世界上究竟还有多少幸存的魔女,以及因突然变异而产生的魔女吗?」
难以想像。但可以预料恐怕会是个令审问会应接不暇的数字。
异端审问会的设施遍及世界各地,也有许多个被称作禁忌区域的地方。
但即便如此,审问会也不可能让罪犯们持续沉眠长达150年之久。
就算铁处女是用来节省经费支出的装置,花费在每名罪犯身上的生命维持费用也绝不便宜。
更进一步而言,生活在禁忌区域的无辜魔女们其实也一样。
除了食衣住等基本需求之外,他们也需要医疗用品。虽说魔女数量在现代已经有所减少,不过每年平均仍有将近数千名魔女被送进禁忌区域。
照常理判断应该早已爆满,然而现实却未演变成那种情形。
换句话说,有许多魔女被当作实验材料而处分掉的可能性非常高。
这些指控自古以来就未曾中断过。自从伦理委员会成立以来,便长期针对这类议题展开抨击。审问会虽然始终保持缄默,但却早已被逼入再也无法自圆其说的绝境。
哮当然也不可能一无所知,因为他妹妹就是身陷那种处境的受害者。
「我认为除非打破这种现状,否则魔女与人类永远不可能和平共存。」
流对哮露出一抹苦笑。
「其实啊,我姊是个突然变异的魔女。」
「!?」
就连哮也忍不住大吃一惊。
「当时姊姊才10岁。她的身上突然出现体内幻器,造成魔力失控。相信你起码也有听过『崩坏症候群』这个名词吧?」
哮只知道这是个病名。
不同于继承血统而诞生的魔女,突然变异而成的魔女当中,有20%的机率会罹患某些残疾。
其中有一种相当罕见,名叫崩坏症候群的症状。
俗称体内幻器的器官,又名第二心脏,是魔女在产生魔力时绝不可或缺的重要器官。一般来说,魔力会如同血液那样边在体内循环边持续微量释出体外,不会发生大量外泄的情形。
但若这个体内幻器有瑕疵的话,就会无视当事人的意志,自动将大量魔力排出体外。魔力对魔女而言大多都不会造成危害,然而对一般人来说却是近似毒素的物质。
「受到那种残疾的影响,姊姊引发了一场魔力灾害……导致许多人不幸丧生。她本人虽然拚命试图遏止,但在体内幻器破损的状况下根本束手无策,而且才刚变成魔女的姊姊也不可能应付得了那种事态。毕竟她还只是个小孩子啊。」
「…………」
「等到体内魔力消耗殆尽,灾害总算才宣告平息,不过异端审问会却将姊姊的存在视为S级危险指定,把她关进铁处女之中。」
「S级危险指定!?在明明并非蓄意杀人的状况下吗……!?」
哮忍不住惊呼一声。照理来说,无论拥有多强大的力量,除了心怀恶意犯下杀人行径的罪犯以外,应该都不会被列入A级危险指定以上的名单才对。
更重要的是——
「崩坏症候群不是一种在现代已有办法处理的疾病吗?」
「嗯,这确实已是一种就算不必让姊姊沉睡也有方法治疗的疾病。姊姊拥有的既不是高危险度的魔力属性,也不是古代属性。」
「可是——」流接着说道:
「虽有办法处理,却是极为罕见的症状。只因这个理由,姊姊就成了人体实验的材料。」
流喝下一口茶水。
「收到姊姊身亡的通知,是在姊姊被捕经过一年之后的事。连遗体都被火化,骨灰也全数被洒入大海了。报告宣称姊姊是在沉眠期间罹患疾病,后因发现过晚而不幸丧命。当时我虽然才7岁,不过那种谎言就连小孩子也骗不过啊。」
「…………」
「既非故意杀人,危险性也不高。谁知她非但被盖上犯人的烙印,还被当作白老鼠惨遭杀害……不仅是姊姊,另外还有许多魔女也有同样的遭遇。」
「学生会长就是因此,才决定要亲手改变异端审问会吗?」
「当然啦,这并非唯一的理由就是了。姊姊的事情只不过是开端,但就算你要认定——我是打着激发你的同情心并拉拢你加入计划的如意算盘也没关系唷!」
看着她那若无其事地游说自身过往的身影,哮不禁叹了口大气。
为什么这个人有办法如此开朗地说出自己的过往经历呢?
流的过往与哮的经历有着许多共通点。尽管心志与方向性南辕北辙,但哮过去也曾基于相同理由而试图改变这个世界。
为了妹妹树夕。
「异端审问会的现状,只是一味地刺激敌人。而审问会违反人道的行径,正是导致最近那些家伙的活动开始活络起来的其中一项原因。我猜那个自发鬼……凤飒月也不是漫无目的地采行这种体制。我个人认为他之所以营造出这种挑衅对方的状况,目的或许就是为了表达出『我们不会让步』的意思。」
「……你口中的敌人,是指幻想教团吗?」
流不发一语地凝视着哮。
「很可惜,接下来就要收费罗。希望你能把刚刚听到的那段话当作我的觉悟。再来轮到你了。」
流表现出心不在焉神态的同时,却露出尖锐视线直瞪哮。
「你还有尚未对我坦承的秘密对不对?」
面对流那道带刺的视线,哮瞬间倒抽一口大气。
「不单只是瞒着我,你应该还藏着一个甚至没透露给小队队友知情的秘密才对。小斑鸠或许是例外吧……虽说我也搞不太清楚,但我总觉得她好像知道那件事情。」
「…………」
「若没能听见你亲口说出那桩秘密,我就无法信任你。我已作好对你坦承一切的觉悟,但你……有相同的觉悟吗?」
「…………」
「这不是背负他人重担的觉悟,而是开诚布公的觉悟。」
哮陷入沉默。
他就这么注视着流,保持不动的坐姿。
片刻过后,哮才开口回应。
「……你了解到什么程度?」
「问题并不在于我知不知道内幕。我只是想听你亲口说明罢了。」
哮再次陷入沉默。
「我并不是说拥有秘密是坏事喔。可是我们现在试图建立的关系,是一道只要彼此稍有隐瞒就会瞬间崩溃的脆弱关系。」
「…………」
「我的同伴并不是只有学生会而已。尽管数量不多,但绝对超乎草剃同学你的想像之上。他们都是一群有着试图改变腐败的审问会之大志,以及早就作好觉悟的人。」
「…………」
「我期待有朝一日能够欢迎你成为我们的同志。即便现在只是维持着利害一致的合作关系也无所谓,但我希望你可以把这次交涉,当作今后也能继续与我方交换情报的第一步。你若有坦承自身秘密的觉悟,纵使要我先公开后续情报给你也行。」
流静待哮的回答。
此时此刻,大概就是举棋不定的35小队,面临了——必须选择是要投靠现在的审问会阵营,或是转而与学生会阵营合作的紧要关头吧。
坐在被炉里头的哮双手紧紧抓住裤子,不发一语地低头向下。
流虽是跟飒月相似的人种,但哮觉得她比飒月来得更有人情味。撇开立场善恶的判断不谈,哮也很清楚与其就这样继续遭到理事长利用,还不如投靠她来得像话一些。此外也确实能为小队带来益处。
然而,哮所抱持的秘密——树夕,等级实在差太多了。
甚至到了——假如能够保持不为人知的状态,那就最好永远别公开会比较好的地步。
「抱歉,可以再给我几天时间吗?」
「……唔,我总觉得唯独此事,并非时间就能解决的问题啊。」
「我明白。可是在告诉学生会长之前,我想先向小队成员们坦白。况且我觉得这也并非我独自一人就能决定的事情。」
哮表明自己的想法之后,流先是双眼猛眨了几下,接着开心地露出微笑。
「你真是个很会替队友着想的孩子呢。」
若无其事地如此说道的流双手轻轻一拍。
「好吧。什么时候都没关系,当你下次回到这里时,要记得给我答覆唷。」
哮深深地向她鞠躬致意,随即起身离开被炉。
「最后,我要给你一个忠告。」
就在哮准备离去时,流主动开口叫住他。
哮转身面向她。
「——小心银檞之剑。假如她真是名唤『神器』的魔导遗产,那就会是一把血肉之躯难以承受的武器。」
「……可是……我该怎么提防呢?」
「过去她或许未曾对你提出任何要求,但今后无论她开口说些什么,都绝对不可以答应她。」
流稍微收敛悠闲神情,眯起双眼说道。
「因为……你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句话所代表的意义究竟为何,此时此刻的哮还无法理解。
哮踏出第二学生会办公室,关上资料准备室的门。
他怀着满腔的郁闷感,独自一人走下楼梯。
照理而言,外人绝不可能获知树夕的存在。哮也是在审问会开出『绝对不准透露相关消息』的条件底下,才获得探视妹妹的权利。
他凝视自己的掌心,紧咬着嘴唇不放。
流的野心一旦成真,针对魔女的待遇大概就会变得较为宽松。
哮本身也很赞同流的理念。因为她也拥有与哮相似的过往经历,因此也能引起哮的共鸣。
但两者之间却有一个决定性的差异。那就是树夕并未如同流的姊姊一样沦为审问会的牺牲品,审问会也绝不是紧抓着树夕不放。
不同于崩坏症候群,树夕真的相当危险,这点自是无庸置疑。
在没有任何解决方案的状况下,贸然释放被审问会监禁的树夕绝非上策。
「………………树夕。」
不知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哮,轻声呼唤着妹妹的名字。
此时,他突然感受到来自他人的视线。
左方,有人站在走廊尽头的楼梯附近,目不转睛地看着这边。
就身上的制服看来,对方是一名女学生。
「——!」
她看起来十分眼熟。
绑成马尾造型的褐发,在快活神采中仍保有一丝柔和的相貌。
错不了,那名女学生是……
「吉水……!」
忍不住猜想自己是否认错人的哮连忙轻揉双眼。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吉水的身影已凭空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名少年伫立在相同位置。
「……咦,你……」
哮也认识那名少年。
雾谷京夜。他是第15试验小队……遭到凶煞毒手而全军覆没的小队队长。
京夜对哮投射出一道瞪视般的凶狠目光。
「京夜!」
哮不由自主地往他那边跑去。
全力冲刺的哮快步抵达京夜面前。
「你、你什么时候出院的啊?先前我去探病时,才发现你已经不在……」
「…………」
「……总、总之真是太好了。看你的气色还不、错……」
心想自己不该讲出『气色不错』这句话的哮,瞬间着急了一下。
但他整个人的气色看起来真的不错。
京夜的双脚。那双照理说已被管制塔残骸压断的双脚。
如今无论再怎么看,都很明显地存在于他身上。
一开始哮还以为那是义肢,但并不是。哮一看就知道那是活生生的双脚。
「……你的脚……怎么……」
哮满脸诧异地凝视着京夜的双脚,京夜却移开视线,迳自从哮旁边擦身而过。
哮连忙随后追赶上去。
「等一下,我还有问题要问你。」
「…………」
「吉水现在怎么样了呢?我向药师打听她跟你的事情,结果对方都不肯告诉我。若是换到其他病房的话,你起码也透露一下地点,让我日后方便前往探病——」
哮不经意地伸手搭住京夜的肩膀。
真的只是轻轻触碰而已。
谁知京夜竟彷佛要揍人似地用力拨开哮的手掌。
哮顿时哑口无言。
「——该死的叛徒,别随便碰我……!」
京夜对哮露出一张怒气冲冲的神情,恶狠狠地如此说道。
叛徒?这话什么意思?
哮不明白京夜为何大动肝火,整个人不禁为之一愣。
而在这段期间,京夜已沿着走廊快步远离现场。
提不起劲追上的哮,只能目送京夜的背影逐渐远去。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摸不着头绪的哮轻轻磨蹭自己的手背。
之后哮又前往药师病栋找护理师询问,结果对方还是不肯告知吉水明的下落。另外他又试着追问有关京夜出院的事情,岂料护理师竟说病栋打一开始就未曾收容过这名病患,回了他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装蒜回应。
尽管要他不觉得奇怪也难,但这件事情在此时的哮心目中,顶多只留下一个『等下次见到京夜时再问个清楚好了』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