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受到刺骨般的寒意侵袭,促使樱花清醒过来。
眼前一片雪白。虽然勉强还能呼吸,却因肺部吸入了寒冷气流及雪花而导致她被呛到。
身体完全被埋没于雪中。甚至搞不清楚哪一边是上是下。为了避免自己陷入惊慌状态的樱花努力保持冷静,首先设法确认身体是否有办法动弹。
双脚、右手、左手……左手好像抓着什么东西。
根据感触判断,应该是某人的手。
樱花将一小口冰雪含在嘴里,利用体温将冰雪融化成水之后,再张开嘴巴。
水珠沿着嘴唇往正下方滴落。
由此结果可判断出自己目前正呈现出俯卧状态。
于是樱花慢慢拨开积雪似地往上挪动身体。她一点一滴地逐渐挖大空间,从雪中爬出去。
过没多久,覆盖在身上的积雪崩落,天空随之映入眼中。
樱花为了避免身体下沉而慎重地从雪中脱困。
先吸收了一口新鲜空气之后,无暇感到安心的樱花随即动手挖开积雪。
挖了将近2公尺深的距离,总算看到刚才被她抓住手腕的人。
这个人戴着帽子及围巾,是真理。
樱花把真理的身体从雪中拖出来,放平之后立刻轻拍她的脸颊。
「二阶堂,喂!二阶堂,你快醒来啊!」
再怎么拍打她的脸颊也不见有任何反应。
樱花先挪动耳朵贴近她的嘴边,再用耳朵直接贴住她的胸口。
心脏虽然还在跳动,却没有呼吸迹象。
樱花毫不犹豫地用手指捏住真理的鼻子,再以自己的嘴贴住真理的嘴巴。
樱花藉此将氧气送进她的肺部。挪开嘴巴,深呼吸一口气之后,再来一次。
相同动作重覆三次之后,真理总算苏醒过来。
在与樱花目光交会的瞬间,真理顿时猛咳不止。
或许是眼见真理呛到的反应而感到放心了吧,樱花总算是松了口大气。
真理则是从仰躺换成低头向下,双手及双膝均贴着雪地的姿势。
「……你没事吧?有受伤吗?」
「……呜……呜呜呜……呜呜……」
「痛到忍不住掉眼泪的地步吗!?该不会是哪里骨折」
樱花出声关心她的身体状况,却见斗大泪珠不停溢出眼眶的真理转头望向她。
「偶的粗稳(我的初吻)啊~~~~~~!」
就刚苏醒所说出的第一句话而言,未免也太过出人意表。
「喂,现在是讲这种话的场合吗!」
「呜哇啊啊啊~~~~!为什么偏偏是凤樱花啦~~~~!人家明明是第一次~~!明明都已经决定好要献给哮了~~~~~~!」
感觉颇像是真的哭了。
樱花有点面红耳赤地连忙伸手指着真理说道。
「想、想也知道不算数嘛!我是为了救你一命才那样作好不好!不算数不算数啦!」
「呜、呜、呜呜……不算数?真的吗?真的不算数吗?」
「那、那还用说,要不然对我而言你也是初——」
就在樱花与真理针对初吻一事展开无聊议论之际,附近突然传来一阵踩踏雪地的声音。
樱花及真理立刻霍然起身,提高警觉。
在静静飘降的大雪之中,只见一道人影拖曳着步伐朝这边走了过来。
蓝黑色的头发,搭配蓝黑色装甲。这个人周身缠绕着一股堪称阴郁的气息,手中握着一把枪身短小、枪口却有如喇叭一样向外扩张的枪械。
而最值得关注的外貌特色,就是那头修长的头发。
不仅双眼,甚至嘴角都隐藏在浏海底下,根本连看都看不到。
「……啊啊……太好了……你果然还活着呢……樱花……」
听来者叫出自己的名字,樱花顿时发出由衷感到厌恶的呻吟声。若是展露敌意或提高警觉也就算了,但作出这种反应的樱花却令真理觉得很不可思议。
「……假如那种程度的小事就要了你的命……那妈妈……就没脸回去见爸爸了……你能活下来,真、真是太好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女子手捂嘴角,发出诡谲笑声。
虽然差点听漏,但真理仍交互看着樱花及女子的容貌。
「妈妈……她、她说她是妈妈!?她是你母亲吗”」
「才不是!不对,基本上是那样没错……她、她是我义母啦。」
「什么…………意思就是说她是理事长夫人罗!?这家伙吗!?」
忍不住发出惊呼声的真理伸手指向女子。
女子依然发出阴沉的冷笑声,摆出拈起裙角的姿势行礼致意。
「我叫凤……阳炎……是飒月大人的,妻子!……还、还请多多指教喔喔喔。」
她提及『妻子』一词时格外用力。语尾还很恶心地往上飘,另外又带着阴森笑容,导致她整个人看起来简直就跟惊悚电影里头的幽灵没什么两样。
虽然现场充斥着一股紧张气氛,真理仍跟樱花交头接耳地讲起悄悄话。
「……真的假的?她是那个长很帅的邪魔歪道的老婆?我总觉得她很像是从古井里头爬出来的女鬼就是了……」
「就我所知,她好像原本是理事长的跟踪狂。由于她实在太过固执,理事长连拒绝都嫌麻烦就直接在结婚登记书上签了名……详、详细情形我也不太清楚啦。」
或许是察觉到樱花露出非常没辄的表情吧,真理决定不再继续深入追究下去。
阳炎就这么维持着行礼姿势僵住不动,只倾斜颈项呈直角状态,定睛看着樱花等人。浏海随之晃动,透过发间缝隙隐约可看见那双宛如黑水晶般的圆圆眼珠。
「樱花,妈妈我很伤心唷……你为什么就是不肯乖乖听飒月大人的话呢……?」
「不好意思,我从不认为你与理事长是我父母」
「不可以惹那个人生气啦……照顾小孩是……母、母亲的职责唷……?你要是太过调皮捣蛋的话……到时被飒月大人责备的会是……我、我我我我我耶!?」
「…………」
「……真是个坏小孩……!身为母亲的我非得好好教训你不可……!」
阳炎不仅完全没把樱花的回应当一回事,情绪反倒还朝着不太对劲的方向逐渐激动起来。
「首、首先……我早在很久以前就觉得奇怪了……为什么飒月大人会领养像你这样的,小、小、小女孩……我呢,我怀疑啊!那、那、那个人搞不好是萝、萝、萝莉控!」
「…………」
「他、他一定是拟定了类似源氏物语的养成计划……一点也没错!想也知道一定是这样!我能发现真是太好了!因为现在你正值新鲜时期,而我则差不多快超过美味期限了啊!我才不会让你称心如意呢樱花你一定是打打打算从我身边抢走飒月大人对不对!?你这只狐狸精!」
阳炎卯起来晃动颈项,内心的一股不明情绪也随之逐渐升温。
她迳自瞎掰情节发展。这种激烈的被害妄想表现简直有如丧心病狂。樱花面露僵硬神色,真理更是吓得整个人躲到樱花背后。
「飒、飒月大人是属于我的。绝绝绝对不会让给任何人!可以爱那个人以及被那个人所爱的就只有我而已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阳炎宛如听着重金属摇滚乐似地一边摇头晃脑,一边举起喇叭枪的枪口对准樱花。
樱花也从大腿的枪套里抽出惯用手枪。只可惜弗拉德无法派上用场。由于也很在意其他队友们的安危,因此必须避免在此与她正面交锋。
首要之务为趁隙脱逃——
「受不了了,我对这种类型的家伙最没辄!生理上完全无法接受,我要用魔法一口气解决掉这疯婆子!」
——这念头才刚浮现,赫见真理超快速地展开魔法阵准备发动魔法。
樱花连忙试图制止。
「等等,二阶堂!她手上那把噬魔圣物是——」
「《极光炮弹》!」
真理伸长手臂探向前方,瞬间凝聚魔力摆出发射炮弹的姿势。
此时——
阳炎握在手中的噬魔圣物发出咆哮。
「引吭高歌吧!——※安托瓦内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编注:路易十六之妻,法国王后,因挥霍无度而被称为「赤字夫人」。)
枪口伴随这阵尖叫所释出的是『音波』。
那是一阵彷佛来自地狱深渊的死者所悲叹而出的音色。
音波从令人联想到铜管乐器的枪口扩散开来,直接袭向樱花等人。尽管肉眼看不见,但这阵音波冲击毫无任何杀伤力可言。
岂料在被这阵音波扫中的瞬间,却只有真理产生异状。
她先是突然面露痛苦不堪的扭曲神情,脚底的魔法阵及凝聚于双手的魔力也随之变形溃散。
随后,凝聚的魔力——在眼前发生惊爆。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唔啊!」
真理及樱花应声被震飞出去。未能构成完整魔法的魔力,杀伤能力极端微小,但真理的魔力量及质量均不同一般。
在爆炸前夕便纵身往后跳开的樱花并无大碍,但真理就没那么幸运了。
魔力障碍造成她的双手受到相当严重的烫伤。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她连站都站不起来,整个人缩成一团倒卧在雪地上。
樱花连忙赶至真理身边,掬起积雪覆盖她的双臂。一阵彷佛水淋在铁板上的声音响起,真理不禁发出痛苦呻吟声。
「那款噬魔圣物的魔力属性为『扰音』……!只要趁敌人施展魔法的前夕发动攻击,便能造成魔法失控。在那阵声音回响的期间,我方根本无法施展魔法。」
「啧,这种事情……拜托你早点讲好不好啊……!」
「谁叫你在我还没开口之前就抢着想发动攻击!」
多亏樱花连忙试图制止的举动,导致魔力扩散量在施展魔法的前夕有所缩减,真理才幸运地只受了这种程度的伤害。若她方才打算全力施展魔法,运气不好的话搞不好已经死了。
深刻体认到自身魔法威力的真理定睛怒瞪阳炎。
阳炎则是悄然伸长脸庞探向她们两人,她嘎吱作响地斜侧颈项,吹奏噬魔圣物『安托瓦内特』。
每当音波响起,真理便痛得喘不过气。
唯独魔女才听得见,俗称「抗魔音阶」的特殊领域音波,能妨碍魔女构筑术式,给予魔女体内幻器莫大的痛苦。而阳炎的安托瓦内特,则能随心所欲地操纵那个特殊领域的音波。
「飒月大人的妻子是我!那个人的爱情、恨意、以及杀意,都只能冲着我来!我、我、我、我非杀了你不可!只要把你大卸八块再带回去覆命,相信飒月大人必定会只注意到我的存在,一点也没错!绝对就是这样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阳炎使劲猛抠颈项,再度举起安托瓦内特的枪口对准两人。
看样子只好豁出去了。
既然无法依靠真理的魔法,那就只能由自己出手应战。
于是樱花为了保护真理而迈步向前,毅然扣下手枪扳机。
受到缠裹住身体的寒冷气流影响,斑鸠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缓缓迎向死亡。而这股缓慢的死亡滋味极其甜美,宛如通体舒畅的瞌睡一般。
她再也无法思考任何事情,只觉强烈的睡意笼罩全身。
而在昏昏欲睡的状态下,她回想起身穿红色实验服的少女。小时候,两人针对科学议题讨论一整晚的小小回忆掠过脑海。
一无所知的童年,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幸福或不幸的童年。
在平淡的日常生活当中,只有她是唯一能与斑鸠进行对等交谈的存在。
一直等到她逃至外面的世界之后……才察觉到那是足堪称作挚友的人物。
「……伊……砂……」
神智缓缓沉入虚幻飘渺的回忆之中。没能陪伴在她身旁的后悔,以及当时的安祥感受,夺走了斑鸠抵抗死亡的求生意志。
不过却有人抓住了斑鸠的手。
伸过来的这只小小手掌,将斑鸠从雪里拖了出来。
由于周遭突然变得一片明亮,促使斑鸠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
她一张开眼睛,发现一张俯看着自己的少女脸庞映入眼中。
蓝色头发、一双小小的尖耳,以及不怎么高兴的表情。
「……金丝雀?」
斑鸠以细若蚊鸣的声音呼唤她的名字,金丝雀随即从斑鸠身上移开目光。
斑鸠虽试图挺起上半身,却因肋骨传来一阵剧痛而旋即呈仰躺姿势倒卧在雪地上。
「脆弱的家伙。这种程度的小伤就无法动弹,弱爆了。」
「……你为什么救我?」
斑鸠开口询问,金丝雀顿时鼓起腮帮子。
「……又不是金丝雀主动选择要救你。只是看到积雪底下冒出一只手,结果拉出来才知道原来是你。算金丝雀倒霉啦,假如早知道是你的话,才不会救你。」
金丝雀板着一张臭脸,始终不肯正眼看她。
斑鸠则对这样的金丝雀露出一抹微笑。
她虽说看见一只手臂,但斑鸠的手臂明明完全埋没于雪中。肯定是斑鸠嘀咕着喊出伊砂的名字时,听见声音的金丝雀才连忙将她挖出来吧。
「……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罗嗉。不是说了根本没有救你的意思吗!」
「即便如此,还是得谢谢你。」
斑鸠坚持直截了当地向金丝雀表达自己的心意。
而或许是对这类感谢的话语缺乏抵抗力吧,金丝雀顿时满脸通红。
她连忙起身掉转脚步。
「~~~~!懒得理你!」
斑鸠对粗鲁地自雪地上走掉的金丝雀露出苦笑,鞭策仍旧隐隐作痛的身子,好不容易才站了起来。
紧接着,就在她准备追上金丝雀的娇小背影时
「好痛……?」
金丝雀忽然因额头撞上不明物体而停下脚步。
金丝雀一边用手掌轻轻磨蹭额头,一边抬头往上察看。
只见一具彷佛山丘的庞大躯体赫然出现在眼前。
「——!」
就在金丝雀心生战栗的同时,壮汉也高高举起右拳。
正当金丝雀为了拔剑应战而反手握住雷瓦汀的刹那
有人伸手抓住了金丝雀的后颈。
被用力拉向后方的金丝雀呈仰躺姿势倒下。她看见斑鸠的身影宛如与自己对调位置般往前挪移。
壮汉高举的拳头横扫而至,金丝雀亲眼目睹了斑鸠的身体折弯成<字状的光景。
被这拳轰出去的斑鸠在雪地上弹跳数次,彷佛一具坏掉的洋娃娃似地失去动静。
「————」
金丝雀就这么睁大双眼,凝视着动也不动的斑鸠。
而背后的壮汉则抓准这个可趁之机,企图再次挥拳袭击。
金丝雀发动扫魔刀,力贯握住雷瓦汀剑柄的五指,一鼓作气抽剑出鞘。
她对壮汉躯体祭出拔刀后的一击,将他整个人轰离现场。
之后也没仔细确认是否已击败对方的金丝雀,摇摇晃晃地奔向斑鸠身边。
她跪在倒地不起的斑鸠身旁,迟疑片刻后才伸手轻抚她的身体。
「……喂…………?」
摇晃她的身体之后,斑鸠吃力地睁开眼睑,看着金丝雀。
「……你、没事吧……?」
「…………」
「有没有……受……伤……?」
斑鸠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试图抚摸金丝雀的脸颊。
她那惨白的脸庞带着一抹微笑,宛如由衷松了口大气一般……
「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不料手掌却在触及她的肌肤之前精疲力竭,瘫软无力地掉回雪地上。
吹拂雪花的白色气息戛然止住,斑鸠再无任何动静。
「……………………喂…………」
金丝雀就这么双眼圆睁,茫然地跪在失去意识的斑鸠身旁。
当金丝雀想要伸出自己的手,去触摸那只无声无息地落在雪地上的手时,她看见一滩鲜红色的血渍在白皙雪地上蔓延开来的光景。
金丝雀全身僵硬,彷佛石像一般动也不动。
壮汉踏雪而至的声响再度传入耳中。
被她一剑砍飞的灰色壮汉,竟毫发无伤地回到现场。
壮汉伫立于金丝雀的背后,再度高高举起拳头。
金丝雀无动于衷。她只是跪在血泊当中,持续凝视着斑鸠的身影。
拳头锁定金丝雀的侧头部,破风呼啸而至。
——金丝雀原本想触摸斑鸠的指尖,在转眼之间,便藉由扫魔刀的加速而紧紧握住雷瓦汀剑柄。
抽剑出鞘的动作及转身的动作全在同一时间完成,对背后的壮汉祭出凶猛一剑。
拳头与剑刃相互交击,冲击波震得雪花漫天纷飞。
紧接着雷瓦汀又喷出熊熊烈火,瞬间熔尽周遭的积雪。
随后——
「……喝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金丝雀怒发冲冠地发出了震天咆哮。
哮在恢复意识的同时睁开双眼,霍然挺起上半身。
虽然还保有在被雪崩卷走之际的记忆,但后续却是怎么也回想不起来。
放眼望去,周遭尽是一片白银雪景。以及一名孤伶伶地伫立于自雪之中的琉璃色少女。
看见站在不远处凝视着自己的拉碧丝身影,哮这才稍微感到放心一些。
「是你将我挖出来的吗?谢啦……你没事吧?」
「……我是魔导遗产,并不会因区区雪崩就遭到破坏。」
平板单调的口吻虽是丝毫不变,却比往常更缺乏应有的霸气。
说真的,她到底是怎么了?
明明平常只要向她道谢的话,即使面无表情,仍会不经意地透露出感到心满意足的模样。
自从逃离审问会之后,她就一直呈现这种状态。
这和在魔导学园时,那种精神层面上的拒绝不一样。
好像是……惧怕着什么?透过魂魄与拉碧丝相连的哮,体会到一丝近似恐惧的感受。
这次一定要问出理由。
就在如此心想的哮准备起身之际,后面的积雪底下传出一阵声音。
「……草剃同学吗?……我什么都看不见耶~……是草剃同学对不对?」
「学生会长吗!?」
「嗯~不好意思,我快不能呼吸了,麻烦你把我挖出去好不好~……等你救我脱困之后,我会献上香吻作为回礼唷~嘻嘻~」
面对在这种状况下仍不改说笑作风的流,哮双眼眯成横线,连忙动手挖开积雪。
虽然被埋在满深的地方,不过流一从积雪当中露脸,随即笑容满面地发出「噗哈」一声吸了口大气。
「积雪还真重呢~虽说感觉很难受,但我差点就快喜欢上这种压迫感了说~」
「……请不要作出这种令人不知该如何回应的告白好吗?我要拉你出来罗。」
「啊——等一下!其实啊,我的脚好像被倾倒的树干给压住了~要是你现在拉我的话,我的脚大概会被扯断唷~」
被扯断?乍听之下可说是令人不禁怀疑耳朵是否出问题的悲惨状况。
于是哮放弃拉扯,继续用双手挖开流脚下的积雪。
只见巨大的倾倒树干压迫着流的脚。流的纤细腿部完全被压扁,呈现暗紫色状态。
「……啧,我立刻帮你脱困!」
「哎呀~不必那么着急也没关系啦气温那么寒冷,我一点都不觉得疼痛唷~」
哮虽试图在倾倒树干及流的脚下制造出空间,却总是无法顺利完成。积雪太过脆弱,愈挖反而造成树干愈往下沉。
「用不着那么愁眉苦脸也没关系啦!哎草剃同学你实在太温柔罗~♪」
流虽笑容满面,但这完全不是不要紧的状况。因为来自积雪的压迫变轻的缘故,导致鲜血开始流出体外。动脉或许并未断裂,然而伤势必定相当严重。
「你也很担心小樱花她们的安危对吧……要是觉得继续下去会很耗时间,那你可以等找到其他人之后再回来救我没关系。纵使我撑不过这关,只要你们可以抵达目的地,应该就能获知前往根据地的方式才对,相信反体制派的众人也一定会帮你们的啦。」
流微眯双眼如此说道,只见哮咬紧牙关继续救援作业。
「开什么玩笑……对我们而言,你可是唯一的希望……!你不是答应过要帮助我们吗……!我说什么也绝不会让你死在这里……!」
「…………」
「我寄托希望的对象不是反体制派——而是你!」
流收起笑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哮。
「要我学会撒娇的人是学生会长你耶!」
哮虽半自暴自弃地脱口讲出这句难为情的台词,流却开心地展露微笑。
她露出宛如找到自己生存价值一般的表情,对哮露出带有疼惜意味的笑容。
「……我真是拿爱撒娇的小孩没辄呢~」
哮也以笑容回应她那一如往常的傻笑神情。
拜积雪受到压迫而变硬所赐,在倾倒树干与流的腿部之间总算出现空隙。
如此一来便能救她脱困。于是哮连忙抓住流的手,准备将她拉出来。
「——好啦,到此为止罗。」
现场却响起一阵手指轻扣枪械扳机的声音,令哮顿时倒抽一口大气。
他缓缓起身回头察看,只见站在后面的玛格诺莉雅举起枪口对准自己。
「连我都很佩服自己时机能抓得这么恰到好处呢。这着实是一场精彩的闹剧啊。一场令人忍不住想再多等待一会儿的感人闹剧呢。只是我绝不可能等你们演完就是了。」
一脸无趣地打了个呵欠后,玛格诺莉雅对起身袒护流的哮叹了口大气。
「说真的,麻烦你闪一边好不好?要是杀了你,我回去会挨骂耶。只要你肯跟我一起回学园我就不会为难你……但拜托让我宰了你背后那只老狐狸啦。」
「我拒绝。」
「立刻回答是怎样?你真的不打算重新考虑吗?坦白讲我整个人冷到受不了了耶。这场捉迷藏我也玩腻了,现在只想快点回家啊。」
「想回去就自己回去……我不会放任你们杀死她,而我也不打算跟你们回去。」
哮斩钉截铁地拒绝后,玛格诺莉雅毫不掩饰地散发出焦躁及嫌麻烦的情绪,并用另一只手猛抓头发。
哮则伸手轻搭伫立于一旁的拉碧丝肩头。
「……拉碧丝……现在拜托你助我一臂之力吧……!」
「…………」
「要是我在这里被击败的话,会导致所有一切都化为乌有……!拜托你了,搭档……!」
「…………」
「虽然不晓得你在害怕些什么,但我没问题的……!」
听见哮的恳求,拉碧丝低头不语。
「………………我知道了。」
见拉碧丝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哮转眼怒瞪玛格诺莉雅。
玛格诺莉雅则是对哮投射出一道极其冷淡的视线。
「哎——不管了真麻烦啊。看来我果然非得扯断你这小子的双手双脚不可啊。」
哮自腰间抽出备用匕首发动扫魔刀。
同一时间,玛格诺莉雅开枪击发魔弹。
「心怀永无止尽之愿望——!」
哮伴随言灵挥动抗魔匕首弹开魔弹。
刀身接下前两发子弹便应声碎裂。
在碎片飞溅四射之中,玛格诺莉雅击发第三记魔弹。
绯红色魔弹逼近眼前。
「召唤制裁魔女之铁槌!」
在被子弹击中的前夕,粒子覆盖住哮的身体。
尖锐的金属声响起。
魔弹被琉璃色剑身弹开,飞往不知名的方向。
化身琉璃色装甲骑士的哮一度横劈手中银檞之剑,与玛格诺莉雅展开对峙。
「果然还是打算跟我交手是吧?因为雪崩,我的兴致跟身体明明都已经冷掉了说。」
执行完魔女猎人化术式的两人相互瞪视。
哮提起剑尖直指玛格诺莉雅,眼中蕴含雄雄怒火。
「草剃诸刃流真传·草剃哮——既然你不想罢手,那我将尽全力杀了你!」
玛格诺莉雅耸耸肩头,一派佣懒地举起两把手枪的枪口。
唯独双眼突然绽放出如同饿狼般的锋芒。
「我是异端审问会第零歼灭机动队副队长,玛格诺莉雅·斯嘉丽。没办法了,我就以前辈的身分陪你玩玩吧。」
「——放屁!」
哮采取先下手为强的作战欺近玛格诺莉雅怀中。
在对手使用枪械的场合,久战是最不妙的状况。
一鼓作气缩短间距,给对方使尽浑身解数的一击!
哮瞬移至玛格诺莉雅面前,挥刀试图砍断她的手掌。
「原来如此——啊!」
不过玛格诺莉雅却轻轻松松地侧身闪过了哮的全力一击。
「什么……!」
被避开的这刀因用力过猛而砍向错误方位。
哮确实已发动扫魔刀。无论是一般人,或是透过魔女猎人化术式强化能力的人,能追上他行动速度的可说是寥寥无几。
玛格诺莉雅就这么顺着回避的劲势扣下右手手枪扳机。
共计5发绯红色魔弹袭向哮。
(弹速没那么快!若是这种水准的速度!)
当然有办法全数劈落。
只要看清弹道,配合子弹路径挥动剑刃,便能轻而易举地——
——谁知哮的预测竟完全失准,魔弹就这么硬生生地停在他眼前。
「!?」
哮的剑刃再度扑空。
在呈现慢动作状态的世界当中,哮看见玛格诺莉雅露出了扭曲嘴角的笑容。
「——砰♪」
瞬间,停止的魔弹同时命中哮的身体。
连续5波冲击猛然震飞哮。
而命中后的魔弹并未就此消失,哮的身体宛如乒乓球一般在空中舞动。
魔弹彷佛玩弄人类的妖精一样蹂躏哮。
这波蹂躏一直持续到魔弹耗尽魔力为止。
在掉回雪地上时,魔女猎人化的哮早已遍体鳞伤。
「刚刚夸下海口的你还真是不堪一击呢。不过原来如此啊,我以前有听说过,原来所谓的提升脑内处理速度就是这么一回事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的确是宛如作弊的技巧呢。」
「……可恶……为什么……!」
哮以剑代杖支撑自己起身。
这是继凶煞及伊莉莎白以来,他第三次遇上这种状况。有办法追上扫魔刀速度的人……最有可能的原因不是运用魔法提升处理速度,就是身怀如同诸刃流一般的特异战技。
「啊,我先声明一下,我既非像你那样的超人,也没有使用魔法唷。」
「这……怎么可能……!」
「真的真的。身经百战的我是凭藉经验及直觉避开攻击……尽管我很想这样讲,但也并非如此。这可不是光靠那种东西就能展现出来的动作。很遗憾的,这是一股借来的力量唷。」
玛格诺莉雅耸耸肩头轻抬双手。
借来的力量。玛格诺莉雅确实如此形容。
哮本以为是魔导遗产的恩惠……谁知玛格诺莉雅突然伸手搭着自己的胸口。
「因为Alchemist社说需要做试验的素材啊~感觉满有趣的我便自告奋勇罗。听说日后迟早会进入实用化阶段,而我大概就是俗称的试作品吧……」
玛格诺莉雅突然使劲拆开胸部装甲。
这莫名其妙的举动令哮感到不舒服。
「睽违已久的重逢对吧?大概是因为一直都很渴望见到你,才显得这么高兴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
「其实还满辛苦的耶~只要一有机会就试图侵蚀我的身体,一闻到你的气味就春心大动。现在要是看到你的脸,她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我来试试看好了。」
玛格诺莉雅挪开捂着胸口的手掌,露出肌肤给哮看。
沭目惊心的旧伤口虽是令人不忍卒睹,但看见位在旧伤口中央部位的某个物体,哮的内心深处顿起波澜。
而最具决定性的,就是出自玛格诺莉雅口中的一句话。
「喏,你最心爱的哥哥唷~」
一股凛冽寒意猛然窜上哮的背脊。
在玛格诺莉雅的胸口正中央,有一颗看似暗红色肿瘤的物体。
那个物体看起来相当眼熟。过去哮曾两度目睹那个物体。
第一次是在痛失双亲的那一天。
第二次则是距今刚好一个半月以前的那一天。
他不可能忘记。那既可憎又惹人怜爱的存在。
玛格诺莉雅一说出『哥哥』这个字词,刻划于肿瘤表面那道宛如眼睑的裂缝随即缓缓睁开。
隐藏于底下的,是一颗极端清澈的鲜红眼珠。
受到悲伤、恐惧及绝望等情绪冲击的哮,浑身微微颤抖不止。
而睁开的红色眼珠一捕捉到哮的身影立刻温柔地展现笑意。
『哥哥。』
哮忽觉脑海中彷佛响起了这阵不该在此听见的树夕的声音。
异形眼珠再度陷入沉眠似地阖上眼睑。
「会长一直在摸索控制你妹妹的方法,后来此事因Alchemist社投靠审问会阵营而总算有了进展。」
「…………」
「虽然要是试图将她关进铁处女只会一如往常地失控暴冲,不过若使你妹妹维持在※快速动眼睡眠状态,她的身体似乎就会展现出形形色色的不同变化。Alchemist社透过电气讯号将人工梦境影像送进你妹妹的脑中,成功地使她的肉体……也就是百鬼夜行进入稳定状态。」(编注:动物睡眠的一个阶段,在此阶段时眼球会快速移动,同时身体肌肉放松,大脑神经元的活动与清醒时相同。)
「…………」
「只要应用梦境影像,便可收到拟似的控制效果。而到了这种地步,那间公司的人自然会想再多尝试进行一些有的没有的实验罗~像我刚才说的,我作为试验素材将百鬼夜行的部分细胞移植到自己身上啦。」
玛格诺莉雅一边观察哮的反应,一边乐不可支地继续阗违。
「拜这项实验所赐,我的基础身体能力变成与魔女猎人化状态时不相上下罗~脑部反应速度好像也有所提升吧?只是移植一小部分的细胞而已喔?老实说,鬼怪的身体真是不得了呢,虽然手术过程痛得要命,但行动能变得如此灵活的感觉实在有趣极了!」
「…………」
「啊,顺便问一下你想知道目前树夕小妹正在作什么样的梦吗?说实话,那可是连我这外人看了都感到难为情的情境啊!登场人物就只有你们家兄妹两个!在没有第三者的世界跟哥哥约约会、吃吃饭、亲亲嘴……嘻嘻嘻,我想即便是你这作哥哥的听到也会受不了吧!怎么办还是别讲比较好吗~!不对还是讲一讲算了!那孩子在梦中跟哥哥——」
「你这该死的混帐东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怒气爆发的哮双眼布满血丝,猛然冲向玛格诺莉雅。
他发动扫魔刀的极限速度。
音速攻击朝玛格诺莉雅直扑而去。
「哇哈哈哈哈!就跟你说没用啦!」
玛格诺莉雅捧腹大笑,运使枪身轻轻松松化解哮的攻势。
随后扣下噬魔圣物的扳机发射魔弹。
速度凌驾于哮极限之上的魔弹在周遭盘旋,接连展开袭击。
「我的血腥玛丽可以依照自身意志操纵魔弹!坦白讲原本用起来很不顺手,但拜鬼怪细胞所赐,我现在已能如此灵活地操纵它罗!」
哮的身体沦为魔弹标靶。
哮陷入彷佛受到机关枪连射的状态。他承受来自四面八方的强烈冲击,全身上下的装甲不断剥落。
紧接着在魔弹耗尽魔力的同时,玛格诺莉雅又主动近身竖起枪口抵住哮的下颚。
「——晚安♪」
扳机一扣,下颚遭到魔弹直击的哮首级猛然上扬。
魔弹虽因杀伤力有所节制而并未直接贯穿头颅,但仍带有彻底粉碎颚骨的威力。
哮整个人宛如挨了一记上勾拳的拳击手一样往后仰。可是本以为他会就此倒地不起不料他却使劲下压颈项重新站稳脚步,同时伸手掐住玛格诺莉雅的脖子。
「唔!哇……真的假的啊……你这小子明明很弱,但未免也太耐打了吧……!」
「现在立刻给我撕掉那东西……!那是树夕的一部分!把树夕还给我!像你这种混帐东西根本不配……!」
「哇哈哈哈哈哈!你这小鬼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这可是不断折磨着你妹妹的诅咒化身耶?我都好心扛起一小部分的诅咒了,没得到感谢倒还没关系,但我可没理由被你憎恨啊?」
「……你!」
「——开玩笑的啦笨蛋!像这种只要放着不管就会无限增殖的玩意儿,想也知道我就算好心承担其中一小部分,那小女孩也不可能因此而变得比较轻松嘛!哇哈哈哈哈哈!」
玛格诺莉雅的挑衅再度引爆哮内心的熊熊怒火。
哮手臂往后缩,准备一剑刺透敌人。
然而玛格诺莉雅却发挥更胜一筹的力量与速度进行防御,并踹中哮腹部,成功挣脱束缚。
哮震散雪花,扑向覆盖着一层白色彩装的大树。
就在即将撞上树干的前夕,哮发动战技。
「——怪火萤!」
哮脚蹬大树表面,借反作用力助势纵身一跳。
大树应声倒下,哮的身体却呈一直线飞向玛格诺莉雅。
敌人的枪口再度射出5发魔弹。
绯红色魔弹团团包围住哮,哮则看穿魔弹的轨道,身体回转的同时劈落所有魔弹。
「速、速度又变快啦!?这、这下子大事不妙了。」
玛格诺莉雅面露焦虑神色。
哮顺势而为,在不减轻劲势的状况下逼近玛格诺莉雅面前。
接着在右脚蹴地的同时,用彷佛投射的方式将剑身收进剑鞘。
随后双手分别紧握剑鞘与剑柄,手指抵着剑锷,激发出一股反作用力。
「诸刃流——天之邪鬼!」
他所发动的,是一记超速的拔刀术。
这一击无从闪躲,纵使将鬼怪细胞移植至体内,获得有办法追上扫魔刀的行动速度,也绝对避不过在哮所学到的技巧当中,号称最迅捷无伦的这一击。
剑刀扫向哑口无言的玛格诺莉雅颈项。
玛格诺莉雅的脸因面临死亡威胁而扭曲变形。
「——骗你的啦!」
就在利刃即将斩断首级的那一瞬间,玛格诺莉雅吊儿郎当地吐出舌头。
纵使提高警觉也为时已晚。
有种彷佛整个空间被按下某种开关的感觉袭向哮。
剑刃停不下来。笔直划过玛格诺莉雅的喉头。
哮维持着挥完剑刃的姿势,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
被她动了手脚,却不晓得自己到底被动了什么手脚。
哮转动睁大的眼珠望向玛格诺莉雅。
只见——
「真是可惜罗。」
——颈项理应被砍断的玛格诺莉雅竟毫发无伤地伸长舌头。
「啧!」
哮返转剑刃,对准玛格诺莉雅脑门一剑直劈而下。
错不了。这次剑刃确确实实将玛格诺莉雅砍成了两半。
哮信心十足地抬头察看。
————完全没有受到伤害。
玛格诺莉雅面带笑容睥睨着自己。
面对这种匪夷所思的状况,哮的嘴唇忍不住直打哆嗦。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哮运使怪火萤发动连击,将玛格诺莉雅剁成碎片。
可是无论再怎么劈砍都无法对她造成伤害。
明明有手感、明明有砍中对方的触感。
但却没办法击垮她。
「你再怎么砍也没用啦。血腥玛丽的固有魔法《镜射惨剧》。这魔法能让落在使用者身上的破坏及再生产生反转效果。所以你就算多拚命砍我,也只会治好我的伤势,完全伤不了我啦。」
「……什么……!?」
「这也是一门用起来超不顺手的魔法,但对于不会使用回复魔法,只懂舞刀弄剑的敌人而言,却能发挥出超级强大的效果啊。」
玛格诺莉雅挺身承受哮的斩击,同时举起双手的手枪。
反转破坏与再生的效果。将攻击全数转换成再生、把再生全数转换成破坏。
假如真是这样,那现在的哮可说是束手无策。
「要节制杀伤力逮捕你果然很费工夫。所以抱歉啦我要认真打断你的四肢罗。」
血腥玛丽发射魔弹。
这次射出的魔弹不是绯红色球体,而是呈现出蛇状的小龙造型。
魔弹夹带魔力构成的利牙,彷佛试图扯断哮的手脚一般紧咬不放。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哮痛得放声大叫。
《……宿主……!》
原本一直保持沉默的拉碧丝,也以悲痛声调呼唤着哮。
虽然很想回答『不必担心』,但他实在办不到。双脚只剩骨头,双手则完全被扯断。
「就算你想再生也没用啦。我可是认真地注入了足够的魔力……这些龙魔弹起码要在两分钟后才会消失。」
「……可……恶……!」
「真是够了,都是你害我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啦麻烦给我乖乖地躺在那边唷!我这就立刻动手收拾掉你们阵营的主将。」
自四肢被废掉的哮身旁行经的玛格诺莉雅,缓缓走向被倾倒树木压住而无法动弹的流身边。
流转动憔悴到极点的脸庞望向玛格诺莉雅。
不过流脸上却带着笑容。
玛格诺莉雅举起枪口对准流,冷冷地俯视着她。
「……明明都已经死到临头了,你为什么还笑得出来?该不会是脑筋有问题吧?」
「……哈、哈哈……」
「喔,话说你好像天生就有缺陷对不对?好像是什么无法产生负面情绪之类的。」
真令人羡慕呢——玛格诺莉雅语带讽刺地嘀咕着说道。
流则依旧笑容满面,她看着玛格诺莉雅露出笑容。
「……虽说那也是原因之一啦但我现在是因另一个理由而笑唷。」
「什么?」
「哎呀,哈哈……有点、意外耶想不到你居然是女孩子,真是太令人意外了啊。」
女孩子。被流这么一说,玛格诺莉雅的眼角顿时开始抽筋。
流则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穿着男装啊……就你胸口的伤痕来看,我猜大概是过去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喂。」
「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说给我听听吗?或许我能解救你也说不定喔……你为何如此憎恨这个世界……要不要试着对我倾诉呢?」
始料未及的这句话,令玛格诺莉雅瞬间变得面无表情。
解救身为敌人的玛格诺莉雅对最喜欢拯救他人的流而言,玛格诺莉雅看起来一定是个相当美味的目标吧。
然而这句既令人钦佩又自私自利的台词,对玛格诺莉雅来说,却只会点燃她内心的熊熊怒火。
玛格诺莉雅就这么狠狠地用枪口抵住流的额头,同时一把揪住流的衣襟,将她整个人给拉起来。
被倾倒树干压住的脚,发出一阵硬生生被扯断的声响。
「呜、咕唔唔唔唔……!」
「你这只老狐狸得意忘形个屁啊……!身为缺陷品的你想救我!?少在那边装出一副很有同情心的嘴脸啦,垃圾东西!」
玛格诺莉雅情绪爆发地弯指扣住扳机。
流则露出一脸困惑的笑容,边忍受着断腿的痛楚边放松身体力道。
「这样啊~可惜了……这阵子明明一直都很幸运说~……到此为止了吗?」
「真是遗憾啊!我现在就立刻开枪轰烂你那颗臭酸的脑袋!」
流眯起双眼,叹了口气。
「真的……很遗憾……不过,就让这成为最后一次吧。
——就让这成为我人生当中,最后一次直接伤害他人的行为吧。」
难以理解的台词。
玛格诺莉雅像是要说再继续听她发言只会感到更不愉快般,加强了扣住扳机的手指力道。
——就在此时,玛格诺莉雅的腹部传出一阵肌肉组织遭利器刺穿的声响。
「……什么……?」
玛格诺莉雅停止扣按扳机的动作,低头察看自己的腹部。
只见一支看似古董短刀的小小利刃刺中腹部。
刀柄则被流紧握在手上。
原来自己被刺了,就在那一瞬间。
认为流白费力气的玛格诺莉雅顿时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真是一头死不认命的老狐狸啊!你搞不清楚状况吗!?目前我能反转伤害及回复的效果——」
「这我晓得。所以我才捅了你一刀——用那把魔导遗产。」
瞬间,玛格诺莉雅的腹部溢出一阵淡绿色光芒。
只见短刀绽放着璀璨耀眼的光华。
玛格诺莉雅放开抓住流不放的手,转而触摸刺穿自己腹部的短刀。
刹那间,一股近似被烫伤的痛楚掠过指尖。
「……这是!」
「嗯。是原本设置于民宿温泉源头的魔导遗产。能为刺中的对象带来回复作用。我想说应有机会派上用场,于是便找老板娘交涉借用一段时间。」
失去支撑力而倒落雪地的流虚弱地笑着如此说道。
玛格诺莉雅脚步踉呛不稳地往后倒退。
一股猛烈剧痛掠过腹部中心,光芒逐渐覆盖住身体。
其身影宛如遭到淡绿色烈焰灼烧。
当她全身即将遭到绿火吞没的前夕,玛格诺莉雅一脸哑口无言地凝视着流。
流则是面露遗憾的苦笑神情,开口如此回答。
「对不起唷。那是A级魔导遗产,效果十分强大啊。」
而在流赔罪之后,玛格诺莉雅的躯体被回复之火给纹身了。
玛格诺莉雅连忙自腹部抽出那把利刃。
然而即便已拔出短刀,却因魔力已渗入体内的血液当中,造成回复效果仍持续发威。
那对现在的玛格诺莉雅带来了有如深陷地狱般的痛苦。
流则再次轻声向发出悲鸣倒在雪地上来回打滚的玛格诺莉雅表达歉意。
而咬住哮手脚的龙魔弹也悄然消失,哮缓缓爬到流的身边。
流对哮展露嫣然微笑。
「我们成双成对罗草剃同学断手、我则断脚~」
「……在这种时候就请别再笑了。我还能麻烦拉碧丝让我的手脚恢复原状……但学生会长,你的脚伤并不是可以一笑置之的问题吧。」
「嗯反正都在雪地上冻成冰棒了,相信一定还有机会接回去啦」
面对这深不可测的乐观态度,连哮都无言以对。
如此遍体鳞伤还能展露笑容的她,看起来实在相当坚强。
纵使是与生俱来的缺陷所致,哮也觉得她是个很厉害的人。
「要是少了学生会长的话……我早就输了。非常感谢你。说要保护你的我却反过来被你救了一命……真是丢脸啊。」
「嗯~嘻嘻~我的的确确,有得到你的保护唷?爱撒娇的小男孩~」
听她用娇嫩嗓音这么一说,哮顿时变得满脸通红。
接着流又「唔~」地噘起嘴唇往他这边凑了过来。
气氛明明很不错,结果却在各方面被糟蹋了。
「………………请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不正是跨越苦难的男主角与女主角应当接吻的场面吗?」
「又不是动作电影的最后一幕……我才不要!」
「啾~」
「就跟你说我不要啦!」
流与哮展开这段与其说是胜利余韵似乎又有点类似相声的对谈,同时松了口大气。
事情还没结束。必须尽快确认其他队员们是否平安无事。
得叫拉碧丝赶紧治好自己的手脚,动身搜索队员们的下落才行。
就在哮如此心想之际——
本已毫无动静的玛格诺莉雅身体突然自雪地上弹了起来。
「咿、唔……咕啊啊!」
震耳欲聋的悲鸣声,令哮与流顿时绷紧神经。
只见玛格诺莉雅边狂抓胸口边在雪地上痛苦打滚。
「……不准动!你身受重伤,随意乱动的话会死的!再继续交战下去也毫无意义,乖乖躺着——」
「——该死,你搞错……了啦!混、混帐东西……!是这玩意儿,挨了攻击之后……居然给我醒来了……!」
玛格诺莉雅以相当紧张的语调大声吼道。
醒来了?
连问都不必问究竟是什么东西醒来了。
因为此时那东西早已开始产生变化。
玛格诺莉雅的胸部窜出一团暗红色肉块。
这团肉块彷佛血管似地爬遍她全身上下,同时伸出触手将雪地逐渐染成血红色。
「可恶,不行了……!我再也无法压制住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肉块巨浪伴随着惨叫声泉涌而出。
那与日前吞噬了一整片都市区块的物质完全一模一样。
表面嵌满眼睛及嘴巴的诡谲肉块。
睁大的眼珠一同凝视着哮。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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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当时同样——寻求着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