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三七轻小说 > 富士见文库 > 对魔导学园35试验小队 > 第五章 突袭Alchemist社

第九卷 异端同盟 第五章 突袭Alchemist社

***

吉水明是复制人。

真正的明早已死亡,活下来的明是继承了记忆及人格的另一个人。

不对,或者该称她为冒牌货也说不定。

因为纵使DNA或记忆一模一样,灵魂终究与本尊大相径庭。

不同于缺少灵魂的人造人,既然复制人是由胚胎诞生的生命体,就会被这世界认定是一条全新的生命。换句话说,当然就代表体内会拥有另一条全新的灵魂。

据传在本尊丧命,往后连复制人也死亡的状况下,灵魂会一分为二,被带往俗称灵界的异世界。灵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尚不得而知。此外透过名为『降灵』之召唤魔法所唤出的灵魂,绝大多数都不具自我意识,只会表现出机械式的刻板反应。

而就算有办法透过灵魂获取生前的情报,似乎也无法得到死后的情报。

「你要是死掉……是否就会在死后的世界遇见真正的明呢?」

京夜凝视明的复制人,轻声嘀咕著说道。

这里是Alchemist社第一研究所,也就是收容了树夕的L6~XXX。而京夜与明则是在用来保管人造人库存货的仓库。为了移植百鬼夜行的细胞,将他们当作士兵加以运用,Alchemist社将人造人摆放于此处。

明沉睡在充满液体的人造人专用容器里。

「复制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想必在各方面都会觉得很困扰吧。从今以后,你必须背负著自己并非本尊的事实活下去。活该啦,谁叫你过去总是打我的头,现在才会遭天谴啦。」

「…………」

「……不过,你放心吧。就算你是复制人,我还是会一如往常地对待你。同样会用粗鲁且马虎的态度和你相处,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

「但是……只要你快点恢复清醒,要我对你稍微好一点也不是不行喔?」

明并未回答。这句话换来的回应,就只有呼吸器输送氧气的声音。

「…………我都说要对你好一点了耶……你说说话啊……混帐东西。」

每次见到明嘴巴被装上呼吸器、全身上下插满无数导管的模样,都会带给京夜心如刀割的痛楚。

京夜每天都反问自己,再这样继续维持她的生命有何意义呢?

看著明依然不见清醒迹象,只是持续沉睡的神态,京夜也感到很难过。

他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次,想要乾脆选择关掉维生系统,好让彼此都能获得解脱的决定。

可是每当他这样想,脑海中就会浮现出明的笑容。那张总是不离不弃地支持著自己这个庸才的笑容,宛如诅咒一般不准京夜轻书放弃。

京夜晓得自己的弱点。透过与队友们相处的日子,他学习到独自一人根本无法作战的事实。虽是一群动不动就吵架,也算不上什么好人的家伙,但对京夜而言却是无可取代的队友。

而明更是独一无二的青梅竹马。

她就只是个随处可见的普通人。

也正因为这样,第35试验小队对京夜来说是个极其重要的地方。

「……不要留下我自己一个人啦……我现在……只剩下你啊。」

摆在膝盖上的双手紧握成拳头状,压抑著已经孤单到快要直打寒颤的身体反应。

「欸,你快醒来啦……再像以往那样,对我露出笑容啦……」

京夜感受到泪珠滴落在自己的拳头上,使劲咬紧牙关。

「是不是复制人都无所谓……我就是不能少了你的陪伴啊。」

「…………」

「我已经累到……无法再独自担任队长了……」

「…………」

「欸……明啊。」

「…………」

「你说说话啊……」

弓起背部的京夜静静落泪。宛如长久累积下来的情绪已经濒临极限而宣告崩溃一般,泪水无止尽地夺眶而出。

必须对世上所有一切怀著憎恨及复仇心,其实是一种超乎常人想像的煎熬。虽然他强词夺理地找遍各种理由,将审问会的敌人全数视为复仇对象,不过京夜本身也会感到良心不安。之所以需要复仇心,是因为若想延长明的寿命,就非得想尽办法满足尼禄的需求不可。明如今已然陷入光靠尼禄的维生机能还不够,甚至必须进一步借助Alchemist社的力量才能保住生机的危急状态。

京夜有一种时间所剩无几的预感。Alchemist社不值得信赖。实际上朱雀完全撇下明不管,整个人醉心于百鬼夜行的研究工作。明被搬进人造人的保管仓库,落得被弃置不理的下场。

该如何是好?我该做些什么才对?有什么是我能做的事情呢?

束手无策这个词汇掠过脑海,京夜连忙摇了摇头。他之所以参与防守此地的工作,是为了让明得以接受朱雀的治疗。既然卖人情的方法行不通,那就只能靠威胁或绑架等手法强迫她专心治疗明。

就在京夜缓缓起身,准备采取行动之际,背后突然传来自动门开启的声音。

有人来了。京夜以为是死气沉沉的杉波一族研究员,转头察看。

——却见一具调整前的人造人站在门口。

「…………什么?」

京夜一脸诧异地皱起眉头,定睛瞪视莫名出现的人造人。

调整前的人造人完成体徒具人类外形,但缺少生物器官,只是骨头与肌肉的构成。将这种状态的人造人放进调整容器,注入使用者偏好的DNA之后,便可令人造人拥有与人类相同的机能。

当然,人造人没有灵魂,就只是一具会听命行事的人偶罢了。

不见头发、五官,甚至缺少生殖器官,外表平滑的人偶缓缓走到京夜面前。

是朱雀的使者吗?还是被其他研究员当作跑腿使唤,听命来此搬运尚未接受过调整的人造人呢……

虽然考虑到各种不同的可能性,不过最后结论却是——这种未经调整,连脑部组织都没有的人造人,绝不可能独自到处行走。

「啧!心怀永无止尽之愿望——」

京夜连忙伸出一只手臂探向人造人,在脚底展开魔法阵。

同一时间,人造人那张原本空无一物的脸上,也突然冒出数不清的斗大眼珠,以及布满大量利齿的血盆大口。

苍白的肌肤则彷佛渗出血液似地染上一层鲜红色彩。

错不了,这具人造人体内已被植入百鬼夜行的细胞。

「咕嘎叽喀喀喀喀——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人造人发出小婴孩般的哭叫声,朝京夜直扑而来。

可以联想到的可能性大概就是朱雀的背叛、研究员的疏失,或者——草剃树夕的失控。

京夜担心著背后的明的安危,内心充满杀意。

总之不管原因为何,他该做的都只有一件事。

「——召唤制裁魔女之铁槌!」

京夜念出发动魔女猎人化术式的言灵,同时猛然扣下尼禄的扳机。

***

作战开始的4小时前。

哮等人整顿好装备,来到操场上集合。其他小队加上彼方,共计20名战士全员到齐。

「佯攻部队已事先潜伏在研究所附近,等我们一抵达目的地就会开始执行作战啰。使用转送魔法抵达目的地所需的时间为4小时。转送完成后可能会造成意识暂时陷入朦胧状态的副作用,但你们没空感到畏惧,要记得立刻拔腿冲刺喔~」

流一如往常地用慢条斯理的语调,再次向众人说明作战流程。

哮见到流背著一台造型跟小学生书包没什么两样的无线电对讲机,内心感到十分诧异。

「……学生会长该不会也要跟我们同行吧?」

「嗯~我会待在彼方的身旁透过无线电指挥作战,因此基本上请各位要记得打开无线电对讲机的开关唷~」

流开开心心地立正站好,向众人行举手礼。

面对在这种时刻仍不改平日作风的流,柚子穗及第七分队的队员们似乎都觉得她有点轻率且欠缺紧张感,但哮却觉得流的这种表现十分难能可贵。

众人一旦得到这种,总算有办法达成梦寐以求宿愿的机会,总是会不自觉地过度绷紧神经。她能这样适度地助大家放松,著实令人感激不尽。

「草剃同学,你有确实把解救小树夕所需的道具带在身上吗?」

「这是当然。」

哮再次确认收在背包里的人造人胎儿及凭依魔法的符咒。

哮该做的事情,是在救出被监禁的树夕后,让树夕使用《凭依》符咒去触摸人造人的胎儿。

《凭依》一经完成,树夕的灵魂就会移转至人造人胎儿体内。胎儿则会当场执行指令,促使肉体急速成长至事先设定好的年龄状态。

受到百鬼夜行诅咒的身体将因丧失灵魂而化作一具空壳,树夕也能从长年的痛苦及绝望中获得解脱。尽管今后等待著她的是身为人造人的人生,但人造人只需定期接受调整保养,肉体构造几乎与人类没什么两样。

只要没有审问会的法律限制,树夕今后应该就能度过身为普通人的平静人生才对。

哮相当珍惜地用双手轻轻裹住装有人造人胎儿的容器。

(……这次……哥哥绝对会设法将你救回来。)

哮祈求上天让他顺利将东西送到树夕手上。树夕的罪过也好、宿命也罢,哮都已经决定要一肩扛起。纵使这个世界不允许,哮也要救回树夕。他要设法让树夕拥有能够正常地笑、正常地哭、正常地生气、正常地结识朋友、交男朋友、共结连理……这么稀松平常的人生。

而这也正是哮所追求的幸福。

并非遭到他人规定。

而是自己所下的决定。

「…………哮。」

突然有人伸手搭住他的肩头。

哮抬头一看,只见金丝雀面带严肃神情站在他面前。

「………………在作战开始前,金丝雀想先告诉你一件事。」

哮恍然大悟,带著金丝雀移动至离众人有一小段距离的地方详谈。

「怎么了吗?」

背对金丝雀的哮出声询问。

金丝雀显得有点犹豫不决地压低视线,双手握拳。

「……金丝雀无法帮你解救树夕。」

「…………」

「金丝雀有非做不可的事。金丝雀原本就是为了那件事才来到这里。」

「你不能帮忙也没关系。虽说我确实很想借助你的力量,但终究无法勉强你啊。只不过,你不是为了跟斑鸠谈话才来到这里吗?」

金丝雀即便拾起头来,哮依旧不改背对著她的姿势。

「……话早就已经谈完了。根本没用。反正那家伙有什么想法都无关紧要。金丝雀还是不会改变心意。所以——」

「随你高兴啊。」

哮语带叹息地说道。

「我不会否定报仇这回事。毕竟我过去曾抱持著类似的情感,如今也同样不想带著优柔寡断的念头过日子。」

「…………」

「不过,让我这个做师兄的给你一个忠告。」

「……什么忠告?」

「想要报仇的话,偶尔也该回头看看背后。在认定自己一无所有之前,先再次确认是否有人想要陪伴你共度未来的人生。」

「金丝雀身旁并没有那种人……!」

情绪激动的金丝雀怒不可遏地如此回答。

哮认为再继续说下去也起不了作用。

既然跟斑鸠谈完还是行不通的话,那么无论哮浪费再多唇舌,她八成还是听不进去吧。

「……既然你这么认为,那也没关系。我不会刻意挽留你。」

「…………」

「可是,假如有人试图阻止你的行动,那我也不会出手制止那个人就是了。」

哮调转脚步,不发一语地自金丝雀旁边擦身而过。

身为师兄的他,把该讲的话全都讲完了。他已与斑鸠谈过,既然金丝雀听完自己如此苦口婆心的相劝仍无法理解的话,那哮也自有主张。要是有人间哮打算如何取舍金丝雀的想法与斑鸠的心意,不用想也知道哮必会优先选择斑鸠的心意。

回到众人身旁的哮对流使了个眼色。

流则是面露苦笑回了一道秋波给哮。

哮切换思绪,站到同伴们的面前。

「——各位,准备妥当了吗?」

他开口向小队的所有成员进行确认。众人虽是面带紧张神色,不过看样子似乎各自都已做好心理准备。

哮深呼吸一口气,抬头仰望那片裂开的天际。

这一刻——终于来临了。

「我不晓得此行的结果会是如何……所以,就让我趁现在先声明一下。」

哮不再凝视天空,转而笔直地注视眼前的每一个人。

樱花、真理、小兔、斑鸠……以及拉碧丝。

他将每一个人的容貌深深刻划在自己的心及记忆之中。

「——感谢你们的陪伴。请你们再助我一臂之力吧。」

哮将发自内心的厌激之意,以及自己的一半重担交托给队友们。

听完哮这番一如往常的率直发言,她们均静静地点了点头。

彼此之间无须多余的言词。她们只会默默地帮助哮。

就如同哮过去是如何对待她们一般。

她们也愿意替哮扛起一半的重担。

樱花召唤出弗拉德,以双手紧紧握住。真理压低帽檐,让凝聚于指尖的魔力粒子绽放光彩。小兔将爱枪『Rabbit Fang』背在背后,斑鸠则搭乘异端同盟所准备的龙骑兵。

哮也让拉碧丝粒子化,佩于自己的腰际。

其他队伍似乎也都已经完成最后的准备工作,全都集合至设置在操场正中央的转送装置前面。

「…………」

最后,拔出雷瓦汀的金丝雀亦伫立于哮的身旁。

流低头看著手表确认时间。

「转送倒数10秒前~」

转送装置发出低沉运转声,众人脚下浮现出一座魔法阵。

在场所有人感受著肉体逐渐化作粒子,屏气凝神。

——战斗要开始了。

身体绽放光芒,从脚底开始消失。

哮静静眯起双眼,侧目瞥视站在身旁的金丝雀。

至此,金丝雀总算才惊觉某件事实。

「——!?」

看著自己双手的金丝雀面露惊愕神情。只有自己并未因转送魔法发动而开始化作粒子状。金丝雀怒气冲冲地直瞪哮。

「……抱歉了,金丝雀。我果然还是不能带你一起去。」

「哮——难道你!」

「不是我喔,这是斑鸠的意思。」

金丝雀闻言,随即转眼怒瞪斑鸠所搭乘的龙骑兵。

当然,金丝雀无法看见由钢铁制的龙骑兵覆盖住的斑鸠脸庞。

「我说过了吧。我也不会妨碍试图阻止你的人。」

「啧……你居然背叛金丝雀……!」

「要怎样想是你的自由。这就是斑鸠的答案。」

「站、站住!带金丝雀一起去!」

金丝雀伴随著脱口而出的怒吼声,伸出手臂试图抓住哮。

但在指尖即将触及他的前夕,哮等人一同在转瞬之间消逝无踪。

被独留在现场的金丝雀只能茫然地跪倒在地。

然后——

「可、可恶……可恶啊!」

她高举双手使劲槌打地面,同时昂首朝向天空发出咆哮。

从异端同盟根据地被转送过来的突击队,出现在耸立于第一研究所西侧的山区峡谷。经过转送后,一股细胞彷佛先遭到分解再重新组合的不适感袭向身体。

所有人当场跪倒在地,不是猛咳就是呕吐。

「抵、抵达了吗……!?」

樱花搀扶著小兔一同站起来。

哮也边扶著真理起身边提防周遭动静。体感时间虽是短暂的一瞬间,不过现实时间却已经过整整四个小时。他们目前所在位置是茂密的森林斜坡上。透过树群的缝隙,可以远远望见第一研究所的建筑物。

哮先确认所有人是否都在现场。35小队……全数转移成功。其他队伍及流、彼方等人似乎也都平安无事。

「咦,怪了?金丝雀人呢?」

还有点站不稳的真理开口询问哮。

「……我把她留在根据地了。」

听见哮这样回答的真理虽瞬间大吃一惊,不过却立刻心领神会地转头望向前方。

流则蹲在地上,用无线电与佯攻部队取得联系。

随后,隔著树群缝隙能够远远望见的第一研究所那边,传出爆炸巨响。

「……开始了。大家都做好心理准备了吧?」

流起身的同时,脸上带著不同于过往的狂妄笑容如此说道。

「这就是我们的——第一波反击!」

开战的狼烟燃起,在场所有人均大大地深呼吸一口气。

紧接著全体一同屏住呼吸。

「魔导学园西侧阵营,纯血之徒『第七学徒分队』——出击!」

塞泽手持法杖,快步向前疾驰。

「诸神余烬『第六近卫队』——领教!」

柚子穗将长枪架在身前,拔腿飞奔而出。

紧接著——

「对魔导学园35试验小队——行动开始!」

哮宛如骑士一般,将抽出剑鞘的剑刀笔直竖于眼前,同时提脚猛蹴地面。

这一场战役正式揭开序幕。所有人连滚带跑似地一路奔往山下。

《——全体成员就这样笔直往山下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千万不可停下脚步喔!》

流透过无线电通讯向所有人作出指示。樱花快步紧跟在哮的身旁,真理在双脚底下展开飞行轮,边闪躲茂密树林边向前飞行。斑鸠则驾驶著有小兔坐在肩上的龙骑兵,往斜坡底部进发。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停步。说起来很简单,但要沿著这种斜坡路段,而且是难以立足的森林区域下山,可说是相当吃力的一件事。

然而异端同盟的突击队对这种状况早就习以为常。不管是快要失去平衡跌倒也好、或者眼看就快迎面撞上树干都无所谓。只管一路向前推进。哮相信队友必有能力跟上,心无旁骛地持续飞奔。

他将戒心提升至最高等级,凝视森林之中的状况。不见敌人踪影。但自从抵达这个地方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捕捉到一股类似视线般的感觉。

他聚精会神地观察草丛后面、树群之间,甚至是树枝之间的微小缝隙。

错不了。对方在这一带设置了数不清的机器人,同时也埋下许多地雷。

「啧——!」

在前方严阵以待的死亡陷阱,令哮几乎要忍不住脱口下达停止进军的指示。

然而——

《我这边看得一清二楚——相信我的能力吧。》

听见耳边响起彼方的声音,哮心一横,使劲向前跨出几乎就快猛踩煞车的脚步。

——咻………

随后,背后传来一阵破风声,有个不明物体自哮身旁呼啸而过。

紧接著前方传出阵阵爆裂声。

***

在视野绝佳的山顶附近,头盖迷彩布的彼方藏身于悬崖上方,明确地捕捉到下方森林内的所有动静。

「——维持全自动模式,只引爆地雷就可以啰,『LnruK』。」

《瞭解。》

彼方运用爱枪《Thee Malleus Maleficarum Ⅷ “NOBUNAGA”》,掩护突击队的下山行动。

信长的性能颇为特殊。与敌人之间的距离愈是遥远,其威力就会变得愈凶猛。

手动上膛模式时的最大射程距离为6公里远。就一般狙击步枪而言虽是相当匪夷所思的射程距离,不过距离愈远威力愈强的特色也有其缺点。那就是威力愈是强大,子弹体积也会相对巨大化,在精密射击方面自然会变得较为吃亏。

在远距离射击的单挑对决场合虽是所向无敌,不过换成掩护战友时反而会增加缺点。

又因在近战时也只能发挥出与一般狙击枪没什么两样的威力,所以乍看之下似乎是一款不太好用的噬魔圣物。

然而,信长其实跟尼禄及伊凡一样,都拥有切换模式的机能。

全自动模式时的最大射程距离为2公里远,子弹威力只与9mm口径手枪不相上下,但却具备可以锁定以刻度镜片中心捕捉到之目标的特异性能。

彼方调整狙击镜的放大倍率,配合队伍的行进距离环视整体概况。狙击镜本身并没有任何特殊性能。只能调整倍率,甚至无法切换成体温侦测模式或红外线侦测模式。

不过彼方靠著与生俱来的绝佳视力,以及气息的侦测能力来弥补这项缺点。

「——看见了。树上有m具机器人,地面有加颗地雷——锁定完毕。」

《击发。》

——咻咻咻咻咻咻!微弱枪声接连响起。自枪口射出的超小型子弹在半空中勾勒出弧线,穿越树群间隙直取目标物。

命中。除了引爆地雷之外,也使设置于树上的机器人全数短路。

「接下来,前方有三架龙骑兵。切换为手动上膛模式,顺便一鼓作气引爆埋在龙骑兵后方的地雷群。」

《哈哈——!行踪比我想像的还快穿帮呢!这下子局面变得愈来愈有趣啰!》

「少在那边耍嘴皮子。」

彼方使劲拉扯自枪身霍然延伸出来的枪机,瞄准著埋伏在离哮等人尚有一大段距离前方的龙骑兵。

「距离多远?」

《差不多一千码吧?这种距离的威力绰绰有余啰。》

「拜托你这崇洋媚外的家伙不要那么马虎好不好啊?明明就只是一把狙击枪。」

彼方不依靠信长的回答,决定自行测算距离并扣下扳机。她立刻拉满枪机,击发子弹。相同动作共计执行三次,所需时间仅埘秒。

一击便彻底粉碎了蓝水晶制成的龙骑兵。

接著又更进一步引爆位于龙骑兵背后的地雷群,导致周遭一带尽数化作焦土。

《恭喜你啊彼方!》

彼方完全不把情绪特别高涨的信长所说的称赞当一回事,再次切换成全自动模式,继续著手处理地雷及机器人。

敌人早已察觉到来自背后的突袭。

彼方又一次切换成手动上膛模式,就这样一边交互对付逐渐齐众至研究所后方的龙骑兵,以及设置于哮等人行进路线上的陷阱,一边守护著友军的背后空门。

「没错……不必回头,只管笔直向前冲……我一定会护送你们抵达目的地。」

赌上前EXE成员的志气与尊严,彼方对著他们的背影立下誓言。

***

哮闪过在眼前碎裂的龙骑兵残骸,纵身穿越猛烈的爆焰。

(大野木前辈真是太厉害了。)

彼方的掩护带给他一股截然不同的安心感。树群明明如此苍郁茂盛,但在他们行进方向的前头却见地雷不断提前引爆,机器人还来不及开枪射击就无一幸免地全数被扫荡殆尽。宛如无敌的防卫系统一般。只要维持现状继续往前冲,应该就能顺利下山冲进研究所吧。

心无旁骛地只注视著前方奔驰的感觉真爽。

《差不多快到森林尽头啰,彼方的无敌掩护也就到此为止。等下到斜坡底部后,记得把狙击手安排在队伍最后方喔。研究所后面的戒备态势比原先所想像的还要森严,纵使演变成混战局面,在抵达目的地之前都必须极力避免任何人走散的情况喔!》

「瞭解!」

哮提升速度,飞纵于岩石之上。

自幼他就习惯奔跑山路。他轻蹴岩石,宛如蜻蜒点水一般移动。即便彼方的掩护攻击所引发的爆风横扫周遭一带,哮仍旧不受影响地继续奔驰。

随后,在见到亮光穿透树群缝隙直射而来的瞬间,哮发动扫魔刀猛蹴最后一块岩石。

身体顺势跃向半空中,飞越树群间隙冲出森林。

「心怀永无止尽之愿望——」

哮在半空中将紧握于手中的长剑高举过头——

「——召唤制裁魔女之铁槌!」

在穿越森林的同时发动魔女猎人化术式。

琉璃色的粒子彷佛薄纱一样勾勒出一道轨迹,悄然覆盖住哮的身体。

由于是从高处纵身飞跃,因此他目前离地表的距离约有30公尺高。但即便如此,第一研究所的围墙依然高耸无比。果然如同情报所示一般,足足达50公尺高。

(好高大……不过!)

哮将拉碧丝的形态转变成长度起码超过10公尺以上的巨剑。

接著使出浑身解数,对出现在眼前的巨大厚重外壁发动技巧。

「诸刃流——八歧大蛇!」

他瞬间祭出八道斩击,猛然砍中用山铜打造而成的围墙。

伴随著「轰——!」的一阵巨响,围墙遭到剑刃切割。

不过却未因而倾倒。割痕还是太浅。他跨步挥出的这一剑,劲势还不足以一击斩断厚达10公尺的山铜围墙。就在哮著地并准备再发动一次技巧的瞬间,匆见一名黑发少女自背后飞窜而出。

「近卫式枪术——久远一闪!」

自身旁呼啸而过的这一击,如同巨大龙卷风一般朝著围墙延伸而去。

柚子穗握在手中的长枪绽放出白银光辉,夹带猛烈旋劲刺中围墙。

继哮一击之后的追加攻击,成功地完全贯穿了围墙。

站在应声瓦解的巨大围墙前方,柚子穗横向甩动手中的尖枪。

「请不要以为只有自己是唯一擅长打近身肉搏战的高手好吗?」

面对柚子穗带有挑衅意味的眼神,哮扬起嘴角露出微笑说道:

「……不不,那是因为我先施展了八连击,你才得以一枪贯穿围墙吧?」

「!?你那是什么死不认输的态度啊!」

听见对近身肉搏战有极高自信的哮如此回应,柚子穗忍不住气得额冒青筋。

就在两人这样互相调侃之际……

龙骑兵大军陆陆续续自崩塌的围墙另一侧蜂拥而至。

数量共计20架,全都是以蓝水晶打造而成的最新型机种。

有说有笑的哮及柚子穗反应慢了半拍。就在龙骑兵大军纷纷举起磁轨炮,炮口锁定两人,准备开炮轰炸的那一剎那——

「——前面那两个笨蛋,不要停下脚步。」

两人背后先是传来一道嗓音,紧接著锈蚀色的巨大魔法阵迅速覆盖住周遭一带。

「《腐蚀结界》。」

咏唱魔法名称的声音方落,大量红褐色粒子自魔法阵倾泄而出。粒子附著于现身袭击的龙骑兵装甲及磁轨炮表面,等到光芒散去,粒子转瞬化作数不清的锈斑。

锈斑逐渐蔓延,覆盖住龙骑兵的全身上下。

现场虽传出扣下扳机的咔嚓声响,磁轨炮却毫无反应。不仅如此,龙骑兵更因锈斑不断蔓延,导致关节再也无法动弹,就此颓然倾倒。而在倒地后,锈斑依然持续增加,短短几秒便面目全非,洳架龙骑兵全数灰飞烟灭。

哮及柚子穗被造成蓝水晶生锈崩解的离奇现象吓得瞠目结舌,不约而同地转眼望向背后。只见手持法杖的塞泽一脸若无其事地站在后方。

「哪有需要动手破坏围墙的必要?防御由我一手包办,快点前进吧。」

始终维持冷淡态度的塞泽如此说道,随即自哮两人旁边擦身而过。

其余同伴们也陆陆续续地随后跟上。

「哮~要撇下你不管啰~!」

「别在那边跟宗教女打情骂俏!」

「表现得还真是有够浮夸呢~」

运用魔法飞行的真理、发动魔女猎人术式,同样在空中飞行的樱花:以及坐在由斑鸠操纵的那架张开翅膀的龙骑兵肩上的小兔接连先行一步。

诸神余烬的队员们也都搭乘扫帚造型的飞行触媒掠空而过。

「~~~~!不要连你们也跟著偷懒好不好!要飞行就给我好好压住裙子!实在很不检点耶!」

柚子穗怒气冲冲地爬上瓦砾堆直追而去。

其实仔细想想,无论是魔法师或35小队的同伴们,哮都忘记有不少人具备飞行能力这回事。就连斑鸠搭乘的龙骑兵也有办法做短时间的飞行。

《我原本有意配合宿主的跳跃发动魔力推进气流,但见宿主似乎十分起劲的模样,我便决定加以取消了。》

「……真谢谢你啊。」

双眼眯成横线的哮也纵身跃过瓦砾堆。

在围墙另一侧,只见队员们已与龙骑兵大打出手。

哮也立刻追上,提剑参战。

(但话又说回来……)

其他队伍超乎想像地可靠。

自称是吊车尾的第七分队,队员们也互相弥补缺点,透过联手出击逐一确实地收拾掉敌人。最值得一提的是塞泽那种防御特化的战斗方式。一边维持著能够腐蚀各种材质的结界,一边运用锈蚀粒子缠裹敌人的攻击。在敌方只派出龙骑兵迎击的现况下,他堪称所向无敌。

诸神余烬的第六近卫队,战法也很独特。攻击只由横冲直撞的柚子穗一手包办,其余所有成员全都专心扮演好强化柚子穗攻击、防御能力,以及回复其伤势的后援角色。拜部下们的强化与回复所赐,柚子穗得以发挥出天下无双的强悍战力。

「触媒及武器遭到破坏的人可以到我这边。我会施展属性反转魔法加以补强。」

「我的部下可以替受创的人治疗伤口!用不著在意伤势,一鼓作气冲刺到底吧!」

善用队伍特性的战法非常有模有样。

而队伍之间的不同特性则让整支突击队受益良多。

这是哮头一次参与如此安定的战斗。跟过去总是拚死拚活,搞得所有人都遢体鳞伤的时期比起来,安心感简直有如天壤之别。

但话虽如此,他也无意当个只接受好处的花瓶。

倘若论及个人的能力,那么35试验小队的成员们也绝对毫不逊色。

当其他两支队伍联手歼灭掉大部分原本就派驻在研究所后方、负责防守的龙骑兵之际,研究所中央通道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咆哮声。

只见位于通道十字路口的升降口缓缓开启,下方弹射装置猛然送出庞然大物。

是两头飞龙型的机械龙。虽不知是否有受到召唤术法附加的恩惠,但即使没有,凭Alchemist社的技术力应该也能重现龙族的威胁性战力吧。装甲乍看之下是以蓝水晶材质所制成……跟先前在第五研究所对上的那头机械龙比起来,眼前这两头机械龙的硬度必然有过之而无不及。

目睹机械龙现身,近卫及第七分队均不禁心生畏惧。

此时,哮从两支队伍之间呼啸而过。

「樱花以爆击牵制它们的行动!杉波及小兔负责掩护!右边那只就麻烦真理收拾!」

「「「「瞭解!」」」」

伴随著响起的回应声,真理跟在哮的身旁向前飞行。

背后则见樱花在半空中对准天际与地表扣下扳机。

「——《串刺公爵的余兴》!」

瞬间,天际与地表浮现出两座巨大魔法阵,光柱构成的暴雨及针毡铺天盖地袭向机械龙。由于在弹射装置固定带解除的瞬间便遭到光柱袭击,两头机械龙只能被迫停止行动。

一理解到自己行动受阻,霍然张开的龙颚深处旋即涌现一股藏青色的魔力。

但试验小队当然不可能看漏这一点。

留在后方待命的小兔早已趴在地上,架好爱枪瞄准机械龙的嘴部。而在她背后更有斑鸠搭乘的龙骑兵开放肩头的所有飞弹发射口,两手各抄著一把磁轨加农炮蓄势待发。

「——你们休想得逞!」

《——虽然我有点兴趣缺缺,但是全弹发射啰。》

小兔以Rabbit Fang射出两发极光弹命中敌人口腔。等两头机械龙身形大大晃动之际,斑鸠的追击又接踵而至。尽管无法破坏掉蓝水晶材质的装甲,但极光弹已促使凝聚于敌人口腔之中的龙属性魔力提前爆炸。

爆发的龙气术余威,自哮及真理身旁呼啸而过。

接著率先发动攻击的是真理。

「《极光雷弹》!」

她在转眼之间设下两层魔法阵,随后张开双臂探向前方。

只见凝聚于双手掌心的魔力夹带彩虹色雷光,猛然袭向身形不稳的机械龙。这是为《极光炮弹》添加『带电』属性魔力的合成魔法。

雷弹命中机械龙的心脏部位。虽然穿透装甲,却没能一鼓作气贯穿躯体。不过嵌入内部机械组织的雷弹,仍透过放电效应将彩虹色电流注入机械龙的体内。

右侧的机械龙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颓然倒地。

「哮!」

「——好!」

接近左侧机械龙的哮纵身跃向天际。在发动魔力喷射气流,攀升至机械龙头部上方高点的瞬间,哮向前垂直翻转身子。

随后——

「草剃诸刃流——螳螂坂!」

他运使巨大化的德式双手巨剑,从机械龙的脑门直劈而下。

哮这一身经历过许多场激烈战役淬炼的剑术,已经达到即便是蓝水晶也能一刀两断的境界。夹带如同割草机一般的凶猛劲势祭出的旋转斩击,一路斩至机械龙的胯下。

哮就这么伴随著旋劲威势著陆,同时震碎了柏油路面。

而被一剑剖成两半的机械龙,则分别朝左右两侧倒落尘埃。

但事情还没完。在机械龙的背后,只见成群结队的龙骑兵大军排山倒海地直扑而来。

哮配合著地时的余劲,带动身体开始水平旋转。

「全体成员施展魔法攻击我!拉碧丝!发动『黄昏赋法』!」

《瞭解。》

哮透过全体通讯模式发送指示。

为了预防万一,哮也有事先告知其他队伍关于这招合体攻击的细节。

哮相信组成同盟的战友们。

会使用魔法的成员依照指令,一起对哮发射魔弹。哮则维持旋转状态,让绽放著琉璃色光华的剑身逐一吸收掉友军击发的魔弹。

等离心力到达极限的瞬间,哮左脚向前一踩,使尽浑身解数挥动巨大化的剑身猛然横扫。

「——一目连:」

《赋法反转,解放可塑性物质。》

当拉碧丝与哮两者声音相互叠合的瞬间——

「喝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琉璃色剑身释放出浓缩成极细状态的魔力。

剑身释出的魔力化作一道斩击,瞬间将周遭一带的建筑物沿著水平方向砍成两半,集结成群的龙骑兵也几乎全数拦腰断成两截。就连漏网的机体也遭到崩塌的建筑物波及,硬生生被砸成废铁。施展完剑技的哮整个人像圆规一样用另一只脚踩煞车停止旋转,并将剑变回原本的野太刀型态。

目睹35小队战斗过程的其他队伍,均对他们单一个人的超群实力感到瞠目结舌。塞泽手扶下巴微微侧头,柚子穗则是露出目瞪口呆的怔然神情。

「嗯。完全无法理解,你们究竟哪里算是虾兵蟹将兼吊车尾的学生啊。」

「那、那只是拜武器所赐吧!如果道具够优秀的话,这点小事连我也办得到好吗!」

无视于感到惊奇的其他队伍,哮等人再度向前飞奔。

而第六近卫队及第七分队也紧跟在他们后方,三组人马宛如相互竞争似地彼此混合,联手对抗敌人。为了达成彼此的目的,他们不分阵营互相依靠。

异端同盟锐不可挡。

面对四面楚歌的状况仍能存活下来的他们,其战斗经验与技术早已超出常轨。

只要组成同盟,力量便能升华至极端强大的领域。

***

透过狙击镜确认到突击队入侵过程的彼方,将呼吸调回平常状态,深深地吸了口气。

参与作战的三支队伍,实力远远超乎彼方的想像之上。

凭他们的身手,根本没有提供掩护的必要。射程距离愈长,自己所击发的子弹体积也会变得过度巨大而造成反效果。看来在突击队抵达目标的研究所之前,还是尽量减少射击掩护的次数比较妥当。

彼方专心透过狙击镜关注突击队的行动状况。

「哦~大家都很拚呢~」

身旁突然传来流的声音,吓得彼方伴随「呜哇」的惊呼声往后退开。

不知不觉之间,身穿吉利服的流竟一手拿著望远镜伫立在自己身旁。

「不要吓我好不好!为什么你总是这么莫名其妙地爱消除掉自己的气息啊!?」

「人家本来就是出了名的没存在感啊~」

流移开紧贴著望远镜的双眼,发出,嘻嘻嘻。的窃笑声。

彼方可以很明确地断言她绝对不是没存在感。拥有原本担任异端审问官『密探』,后来被挖角加入EXE之经历的彼方,具备在审问官之间号称顶尖水准的高超索敌能力。只要是在半径一公里的范围之内,即便是再怎么微弱的动静也绝对难逃她的眼睛。

然而流却如此轻易地躲过彼方的警戒线。她本人声称在对魔导学园的课业成绩虽然优秀,实战表现却差强人意,不过这番说词也十分可疑。

彼方虽是对于自己冷不防被流将了一军的事实感到有点恼怒,却仍转眼再次关注突击队的动向。

「尽管敌人的抵抗比原先所预料的还要激烈,不过一切都很顺利。不傀是星白同学亲自出面挖角的人才。看样子应该也可以期待他们今后的活跃表现。」

「唔~如果当事人有意愿的话,我自然会请他们大展身手就是了~接下来战争将会日趋激烈,他们也个个都有一言难尽的苦衷,我再怎样也不能强迫他们参战吧~」

「话虽如此,他们如今也只剩下异端同盟这个安身之地。我认为他们不可能选择袖手旁观就是了。」

「哦~彼方你还真是意外地腹黑呢~这就是俗称的『姜是老的辣』吗?」

「不要把我形容成好像是一只老狐狸好不好……!」

「哎呀~我并没有把这种心态说成缺点的意思喔~毕竟你是努力试图改变在审问官当中,被视为消耗品对待的『密探』立场的人嘛~我个人认为你是个既热情又出色的人才喔。」

「……就算现在才夸奖我也得不到任何好处啦。」

「我完全搞不懂你为什么没办法结婚耶~」

「~~~~!佯攻部队那边的状况如何啦!?」

彼方克制自己别露出像金刚力士雕像那样脸红脖子粗的神情,要求流报告侦查结果。

流就这么定睛窥视望远镜,收起窃笑换上严肃表情。

「另一边的行动也是顺到不能再顺的地步唷。」

「……那就怪了。」

「的确很奇怪。敌人不仅全部安排无人机应战,而且正面与后方的防线还将战力彻底一分为二。这代表敌人早已识破我们的作战啰,只不过要是真有注意到,应该会更进一步强化防卫战力才对啊。」

「虽然也有派出机械龙迎击,但不得不说只是敷衍的程度呢。有没有可能营救对象已经被转移至其他地点了呢?」

「……大概没这回事。我能联想到的可能性是……」

流有点伤脑筋地轻搔头发如此说道。

「日前,我们不是遭受一个体内被植入百鬼夜行细胞,名叫玛格诺莉雅的EXE成员袭击吗?」

「嗯,我知道有这回事。她落网后应该被我们带回根据地加以隔离才对吧?你有从她口中套出什么情报吗?」

「假使有的话,或许我会暂缓执行这次的作战也说不定……不对,应该相反吧。我搞不好会趁一切都太迟之前执行作战计画~因为这件事要是处理不当,将会形成人类存亡的危机啊~」

彼方隔著狙击镜微眯双眼。

「……我会加强戒备。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立刻报告,请对在现场奋战的友军们下达正确指示。」

「撤退也已列入考量。不过我打算让他们坚持到最后一刻。毕竟一旦错过这个大好机会,对我们及他们都只有坏处啊~」

彼方透过狙击镜确认突击队的动向,观察中央的L6实验大楼。

不见任何一盏灯光的实验大楼,散发出宛如怪物巢穴一般的诡谲气息。

到入侵研究所为止的过程都很顺利,不过接下来才是问题所在。

究竟是吉是凶,或者两种状况同时来临呢?

彼方拉满信长的枪机,做好万全准备。

***

突击队畅行无阻地顺著通道持续挺进。

他们沿途不断击溃挡路的龙骑兵,每当机械龙现身时便由全体成员联手迎战。

纵使不慎受伤,近卫队员也会瞬间治好伤口。除了扮演前锋主打近身肉搏战的哮、樱花及柚子穗以外,其余魔法师均置身在塞泽的守护结界之中。位在队伍后方的狙击班,则由斑鸠驾驶的龙骑兵负责守护。

拜攻守俱佳的完美合作所赐,队上连一个牺牲者也没出现。

「——帝!动手!」

一剑斩断机械龙的躯体装甲后,哮放声对柚子穗大喊。

「用不著你提醒!」

柚子穗自哮背后纵身而出,使尽浑身解数对准装甲裂缝祭出一击。

全身夹带魔力,化作一道流星的柚子穗伴随长枪一举贯穿机械龙的躯体。

「喝啊啊啊啊啊!」

紧接著樱花也同时自上空发动《伯爵之牙》轰向机械龙的脑门,机械龙因而完全丧失机能。

《凤!不要动!》

才刚收拾掉机械龙,樱花随即听见小兔这声警告而凝神提防左右两侧的动静。只见飞空型的龙骑兵高举磁轨剑直扑而来。

不过在剑刀砍中樱花之前,龙骑兵便因头部遭到子弹击毁而往地表坠落。

樱花还来不及向提供掩护射击的小兔道谢,就再次听见耳边响起另一阵通讯声。

《——敌人绕过防线了!请赶快调头支援后卫!》

听见无线电呼叫声而大惊失色的哮及樱花等人连忙回头察看。

赫见数不清的龙骑兵及小型UAV,滑行似地团团包围住后卫部队的四面八方。

那些UAV并非一般机器人。

「——是自爆型吗!」

哮不禁放声大叫,同时试图赶往后卫部队的身旁阻止悲剧。

结果完全没有必要。因为有无数颗彩虹色的球体,彷佛阻止UAV的行动一般缠裹住它们。而对球体产生反应的UAV当场提前引爆。

只见真理伫立于建筑物上方,低头俯视著后卫部队。

而负责守护后卫部队的塞泽则抬头望向真理,并透过耳麦跟她交谈。

《女人,你就从上面施展攻击把我们卷入,一并收拾掉龙骑兵吧。》

这句话令真理顿时皱起眉头。

不过塞泽却以眼神强调:没关系,尽管动手就是。

「结果如何我也不管啰!——《极光弹幕》!」

脸上浮现一抹狂妄笑容的真理,毫不留情地使出全力,化出一阵魔弹暴雨,对准塞泽所在位置的周遭一带倾泄而下。而在暴雨落地的前一刻,塞泽运用他的独门防护障壁,也就是锈斑的集合体构成一层薄膜,覆盖住后卫部队的所有成员。

极光属性的魔弹轰炸,在转瞬之间便将后卫部队的所在位置附近夷为平地。

由于爆炸浓烟迟迟未见散开,真理的脸色也跟著变得愈来愈惨白。

「喂喂喂……?这,刚刚那句话应该是你承受得住,所以不成问题的意思吧!?骗人的吧,难道我制造出了一个超大的麻烦吗!?」

《……冷静。》

耳机传来一阵夹带杂讯的声音,真理总算才松了口气。

浓烟尽散,肉眼也确认到锈斑防护罩依旧健在。塞泽解除防护罩,若无其事地撩高他那一头金发,侧目瞥了真理一眼。

《我的防壁能够抵挡所有攻击。纵使是极光属性的魔法也不例外。》

真令人火大——真理的脸部表情瞬间为之一僵。

「……我刚才只不过是好心才手下留情喔?要是让我拿出真本领,你们一定瞬间就——」

《真理,适可而止吧。》

听见哮的声音透过无线电通讯传入耳中,真理忍不住气呼呼地鼓起脸颊。

「可、可是,哮~!」

《——已经可以看见目的地了。》

听到他这么说,真理也转眼望向哮所在的方位。

不知不觉之间,一行人已来到L6实验大楼看起来彷佛就在不远处的地点。实验大楼明明还很远,却能令人产生宛如近在眼前的错觉,其巨大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原来这栋建筑物如此高大啊。」

真理瞪视著呈现出诡谲样貌的实验大楼,紧跟在哮的背后。

抵达指定位置之十字路口的突击队,在通道正中央停下脚步。

带头的哮,昂首仰望著矗立于中央通道前方的L6实验大楼。

L6~XXX实验大楼静得离奇。

那是一栋表面不见任何窗户,外表呈几何学造型的建筑物。宛如一座历经无数次扩建而成的诡异城堡。外观虽然让人联想到迷宫,但却完全无法想像内部究竟是呈现出何种构造。

抬头仰望这栋建筑物,便觉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感自脚底缓缓往上窜升。彷佛光是看著它,就会有股精神负担重重地落在身上一般。

「…………」

从这里开始便再也无法与其他队伍分工合作。因为接下来他们必须各走各的路。哮深呼吸一口气,转身伫立于十字路口的正中央。

塞泽及柚子穗也同时来到哮的身旁。

哮交互凝视两人的脸庞,接著向前伸出拳头。

「好好加油吧。」

哮简短地说道,塞泽与柚子穗也同样伸出拳头。

「你也一样,30分钟后在此会合吧。」

「我就只简单说一句……祝两位旗开得胜。」

三人彼此点点头,互相轻敲对方的拳头。

接著三人转身背向对方,往各自选定的通道直奔而去。

虽是短暂的联手出击,但拥有类似经历的三支队伍仍能同心协力突破难关。即便彼此之间有朝一日可能会变成敌人,相信他们也绝不会忘记这段携手合作的经历。假使可以的话,哮由衷期盼未来还有机会能像这样,以战友的身分再次征战沙场。

「小兔,到入口之前的掩护就拜托你了。也麻烦另外两人再稍微陪伴我们一段路程。」

《狙击班全员都在高台上各就各位了……掩护的事就交给我们吧。》

小兔发出微微颤抖的声音说道。

《……可是请你们一定……一定要平安回来喔?我……在大家平安回来之前,绝不会离开这个位置。》

听见这阵再明显不过的哽咽声,哮顿时感到心痛不已。

但他没空依依不舍地伫留在原地。

如今只能为了遵守约定全力以赴。

「——嗯,我一定会带大家平安回来。而且是连树夕也一并救回!」

哮加强了握住剑柄的手部力道。

此行只准成功不许失败。除了保护同伴之外,也必须救出树夕。打从下定决心的那一刻起,哮就明白这项目标将会是一条多么艰难的道路。

他相信还有营救的可能性,一路坚持至此。

而今,可能性就在眼前。

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岂能轻易放弃这个大好机会!

「……樱花,你无论如何都千万不准离开哮的身边喔。」

并肩奔驰的真理,以格外严肃的声调说道。

突然被叫到名字的樱花虽然愣了一下,不过一瞥见真理的侧脸便立刻收敛神情。

「……拜托你了……!」

真理将自己办不到的事情交托给樱花。

哮及拉碧丝的心情也与真理一模一样。

「有必要时,就麻烦你尽管开枪射击我没关系。」

《我也拜托你了。万一发生意外状况的时候,也只能仰仗你的能力了。》

一肩挑起众人期望的樱花,定睛注视著前方,用力点了点头。

「…………嗯!」

听见这豪爽的回应声,真理才放心地将一切交托给她。

内心感到樱花十分值得信赖的哮,也同时注意著紧跟在后方的斑鸠。

《…………》

知道这回斑鸠决定参战的理由的人,就只有哮及流两人而已。队友们虽然好像感到疑问,却并未深入追究原因。

都已经是结识已久的交情,队友们自然不可能察觉不到她的心思。

L6-XXX实验大楼就在眼前。

35试验小队怀著仅存的一丝希望。

正式开始攻略这座昏暗无光的城堡。

***

在哮等人从异端同盟的根据地出发经过约30分钟后。

金丝雀抱著膝盖,孤单一人坐在操场旁边的大树底下。

哮等人为何撇下自己离开……金丝雀并没有幼稚到不明白个中缘由。在友军当中若有个满脑子只想报仇的人,将很有可能会影响到作战计画的执行。尽管对这种作法感到很不爽,但她仍能接受这种不让自己参与作战的理由。

既然自己无意放弃复仇的念头,那被撇下也是很理所当然的结果。

但恐怕事实真相是,斑鸠为了防止自己参与作战而在暗中动了手脚吧。

「那家伙就是刻意不要让金丝雀参战……!真是个卑鄙的家伙……为什么总是要妨碍金丝雀的行动啊……!」

金丝雀咬牙切齿地凝视著插在地面上的雷瓦汀。

身为搭档的剑刃早已布满锈斑。再这样下去,『自己』这把利剑也将受到锈斑侵蚀,就此荒废。

永远没机会挥舞名唤复仇的利刃,就只能任由锈斑埋没……

『你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肯罢休?』

「……啰嗦……」

『你真以为伊砂希望你做这些事吗?』

「……这一点……!金丝雀也很清楚!」

其实金丝雀也晓得自己内心为何会如此焦躁的理由。

因为斑鸠说得一点也没错。

金丝雀知道伊砂其实并不希望她设法报仇。

——这是打从金丝雀自伊砂口中,得知自己名字由来的那一刻起就知道的事情。

「…………取名的义母……」

金丝雀回想起她与伊砂之间的对话。

伊砂找金丝雀谈话的次数少之又少。

由于被施加了只要情绪稍有起伏,脑部就会遭受剧痛侵袭的再教育,因此伊砂总是极力避免与金丝雀交谈。

只有在怎么也压抑不住情绪时,伊砂才会像是痛得哭天喊地一般,边翻箱倒柜边发泄对斑鸠所抱持的那股——由爱恨交织而成的矛盾情绪。包括撇下自己逃离研究所的事、捡回绘本的事,以及在制作金丝雀时动了手脚的事情等等。在盛怒之下搬出这些往事咒骂,成了伊砂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每当又叫又骂地哭累了之后,她也总是会带著一行泪水,小声吐露出渴望与斑鸠重逢的思念。

即便有意安慰的金丝雀主动靠近,伊砂仍旧拒她于千里之外。

伊砂甚至也曾搬出『都是你害的』之类的话咒骂过金丝雀。

但伊砂在叫骂过一轮之后,总是会紧紧地抱住金丝雀。

『既然你是斑鸠留下来的,那就给我成为那家伙的替代品。』

金丝雀年纪虽小,却也清楚地理解到那是一份并非投注在自己身上,而是投注在斑鸠身上的爱情。对于不小心明白了感情这回事的伊砂而言,寂寞大概是一种比痛楚更难以忍受的感觉吧。

即便明白自己只不过是斑鸠的替代品,金丝雀仍旧感到很开心。

母亲需要自己的事实让她感到相当开心。

每次金丝雀都彷佛要将母亲的气味刻划在身上似地,将脸埋在伊砂怀中,边澡呼吸边紧紧地搂住她。

今后就为了这个人赌上自己的性命吧。就为了这个人,奉献自己的人生吧。

明明有了这样的想法……结果撇弃她的人却是伊砂。

由于Alchemist社起了疑心,伊砂决定将金丝雀交给幻想教团。

伊砂对因为要跟母亲分开而首度耍任性的金丝雀如此说道:

『杉波一族之所以被赋予鸟类的名字,据说是为了下达「终生都别想离开Alchemist社这座牢笼」的暗示。而金丝雀则是一种「笼中鸟」印象最为强烈的鸟类。我认为,这确实是个最适合套用在你这只实验动物身上的名字。』

虽是一如往常的冷淡语调,伊砂却目不转睛地凝视著金丝雀。

『……但可叹的是,帮你取名字的义母似乎并不这么认为。在你名字的由来——那本绘本当中登场的金丝雀,后来变成人类,而且得到了家人及自由。你的名字当中,就是蕴含著那样的心意及期望。』

伊砂走到啜泣不止的金丝雀身旁,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直到金丝雀离开伊砂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她总算才察觉到,那是一次与往常截然不同的拥抱。

『振翅飞离这个鬼地方,自由自在地活下去。要往哪去都随你高兴……尽管有违我的风格,但我能为你做的也就只有这么一点小事而已。』

伊砂那轻抚著自己头发的手掌,感觉极其温柔。

『我由衷期盼……你能过著完全远离痛苦、憎恨等情绪的平静生活。』

那是金丝雀最后一次听见伊砂的声音。

至今她仍记得那是一阵听起来非常温柔,却也十分哀伤的声音。

现在她能明白。最后的那次拥抱不是送给斑鸠的替代品,而是送给自己。

伊砂最后以母亲的身分,紧紧地拥抱了金丝雀。

「…………」

伊砂要她自由自在地活下去。

她一定会不希望金丝雀在心灵被Alchemist社这座牢笼束缚的状态下投身战场吧。

而斑鸠则赋予她能够追求自由生活的名字。

那个女人也不期望她报仇。金丝雀虽然不爽,但八成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那不然,金丝雀究竟该基于什么样的理由而战才行呢?」

金丝雀其实也不想做伊砂不希望她做的事情。

到底该拿什么事情当作理由,才能博得伊砂的认同呢?

但无论想找什么样的藉口,最后岂不是都只会变成谎言吗?

金丝雀以她自己的方式摸索过可以认同的道路。

费尽心思所找到的却非真正的理由,终究会变成强词夺理或藉口之类的。为了讨伐可憎仇敌而高举「正义」口号参战,简直就是龌龊到极点的手法。

战斗的理由。从以前到现在,自己曾为了『伊砂』以外的理由而拔剑对抗敌人吗?

「…………唔。」

她回想起日前血流如注地倒卧在雪地上的斑鸠身影。

当时金丝雀搞不清楚自己对敌人勃然大怒的理由究竟为何。

但其实是有理由的。

是为了泄恨、是想要复仇。但却不是为了伊砂。

「……不对……才不是那样……」

无论再怎样尝试否认,仍旧消除不掉那股心痛的感觉。

那次无疑是为了斑鸠。面对动也不动地躺在雪地上的斑鸠,她顿时惊慌失措,视野染上一片血红,不知究竟该如何是好……

当时的情绪,就跟她获知伊砂丧命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至此,金丝雀突然注意到一件事。

在哮等人被转送魔法带离根据地的前一刻,斑鸠应该是搭乘龙骑兵才对。她那样做到底有何意图?金丝雀听说斑鸠在小队是兼任兵器开发及通讯员的工作。这样的人搭乘龙骑兵是想要做什么?

「难不成……」

金丝雀内心涌现出一股不祥预感。

斑鸠莫非是打算亲自踏上前线?

为什么?

「……代替金丝雀……亲自……?」

破坏第一研究所也好、诛杀杉波朱雀也罢,她都打算亲自出马加以实现。因为不想让金丝雀再踏上战场,所以她才自行……搭乘龙骑兵随队出征?

「————」

金丝雀顿时瞠目结舌,整个人感到坐立难安。

笨蛋、笨蛋、大笨蛋。干嘛自作主张地代替我上战场啊。明明连一招战斗技能都没有,居然还独自面对强敌,简直蠢到不像话。Alchemist社分明就不是她单凭一己之力就有办法破坏掉的地方。她那样做根本就等于是自寻死路。

「啧!——唔!」

不知该如何是好的金丝雀急得转头环视周遭。

(为什么!?为什么感到如此心惊胆跳!?金丝雀明明超讨厌那个家伙……!)

金丝雀联想到斑鸠丧命的情境,而斑鸠又与伊砂的身影相互重叠。

可是金丝雀却无能为力。她既无法离开这个地方,也没有方法可以赶往战场救援。即便是最新型的转送装置,也需要花费好几个小时补充魔力才能殷动。

而在这段期间,斑鸠她——

斑鸠不能死。

理由什么的都无关紧要。

总而言之,那家伙就是不能死!

「……为什么每次……总是这样啊……」

金丝雀十分沮丧地抱著头。

伊砂那次也是一样。明明相信总有一天能再见面,并为了营救她而努力修练剑术,结果却来不及救她一命。

这次也是。被撇下的她,又得面对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失去重视之人的悲剧……

焦虑及懊悔之情的煎熬,令她不由自主地咬牙切齿。

瞬间——

——再怎么意气用事也该有个限度吧。

突然觉得脑海中好像响起一阵微弱的声音。

告诉自己那只是心理作用的金丝雀就这么抱著头,准备闭上眼睛。

此时——

她突然发现眼前好像有东西绽放出光芒。

「……?」

她抬头一看,发现竟是刺透地面的雷瓦汀迸射出璀璨耀眼的火光。

金丝雀一脸茫然地凝视著那团烈火。

残留在剑身表面的裂缝窜出雄雄火舌。

火焰团团包围住周遭一带,在金丝雀眼前构成一道人形。

那是一具女性的身形。

金丝雀目睹火焰逐渐化作女性身形的过程。

「……妈妈?……」

她觉得眼前这名火焰构成的长发女子长得有点像伊砂。

「…………雷瓦汀……?」

火焰并未作出任何回应,只是静静注视著金丝雀。

随后,她不发一语地竖起由火焰构成的手指,缓缓指向转送装置。

「……是怎样……你想表达什么意思……?」

金丝雀开口发问,却见火焰冷不防地凭空消失。

周遭在转瞬之间又变回一片鸦雀无声。

宛如刚刚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场幻觉似地彻底恢复成原状。

雷瓦汀本就呈现半毁状态,只能发挥出极小部分的原始性能。据说再也无法重拾大蛇使用之时的那股强大力量。

既是这样,那方才的现象又是怎么一回事?

「…………」

金丝雀顺从雷瓦汀的引导,伸手握住剑柄。

接著走到转送装置旁边。

魔力填充率为0%。魔法师们虽使尽全力注入魔力,却还是只能长时间设置填充用的魔导遗产来补充魔力。金丝雀根本无力改变现状。

刚刚那道火焰果然只是幻觉。

就在心里正冒出这个念头的瞬间——剑身猛然窜出雄雄烈焰。

「——这!」

撩高金丝雀头发的火焰瞬间延烧整座操场。

烈火如龙一般窜上天际,接著急速下坠冲进转送装置的填充机关。在目眩神迷的强光笼罩之下,金丝雀清清楚楚地看见了。

火焰钻进填充机关,魔力填充率急速攀升。

在奔腾四射的烈火之中,金丝雀屏住呼吸。

只觉有股不明力量触摸著自己的肩头。

是一只由火焰形成的手掌,轻轻扣住了金丝雀的肩膀。

金丝雀无法回头。她感觉到这股火焰当中,蕴含著『不要回头』的意念。

火掌轻轻将金丝雀往前一推。

彷佛以一句「去吧。」引导金丝雀前行一般。

「……唔……」

有种说法指出,魔导遗产之所以拥有灵魂、产生人格,是魔导遗产使持有者的依存心念具现化的结果。也有另一种说法认为那种现象是灵魂自外部入侵,与魔导遗产同化的结果。

这两种说法都只是假设。尽管有人对她说过一度陷入半毁状态的雷瓦汀也具有灵魂,但金丝雀却不晓得那条灵魂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只不过金丝雀觉得,在背后推了自己一把的这团火焰,带给她一种有如母亲般的感触。

其实就算不是也没关系。纵使是幻想、是谎言也没关系。

金丝雀在心中暗自向雷瓦汀表达谢意,紧接著——

「——金丝雀出发了。」

怀著全新的意念,纵身冲进转送装置。

***

确认哮等人顺利进入实验大楼之后,藏身在管制塔监控室内的小兔暗自祈求队友们能平安。

接著她动手敲碎玻璃,继续提高警觉注意周遭的动静。

此地的管制塔虽然不算太高,但由于采用跏度玻璃帷幕构造,因此可以清楚捕捉到三支队伍入侵实验大楼的入口。尽管是个最适合用来防守实验大楼入口的场所,但也相对容易被敌人发现行踪。

方才明明战得天昏地暗的设施内部,目前竟一片鸦雀无声。

也没发现有敌人现身追杀小兔等人的迹象。

当小兔对此现象感到诡异之际,近卫及第七分队的狙击手自背后爬上楼梯进入管制室。

「陷……陷阱大致上已经设置妥当了。要、要是有敌人出现就会产生反应,另外逃生路线也已确认完毕……」

「……这么安静实在不太对劲。虽能听见佯攻部队的战斗声,但实验大楼周遭却毫无声响。无线电还能使用吗?」

被第七分队的队员这么一问,小兔随即开放无线电确认一番。

联络得上流。先作完定期回报之后,接著再继续发送讯息给35小队。

「……不行。实验大楼内部似乎设有妨碍通讯的机制。」

「果然不出所料吗?我这边也无法与队长取得联系。」

「……连魔力通讯也失灵了……」

三人均面露不安神情陷入沉思。

小兔的拿手绝活是运用枪械进行狙击,而第七分队这名戴太阳眼镜的队员同样擅长远距离狙击魔法。至于近卫部队的少女,则身怀专门用来索敌及设置魔法陷阱的能力。他们在以近身肉搏战为主轴的室内环境无法发挥战力。看样子他们三人似乎都对只能待在远处观望队友们在前线冲锋陷阵,如今又只能这样留在外面等待的自己感到相当懊恼。

此时,只见小兔抬头挺胸地专心监控自己所负担的实验大楼入口。

「我们就善尽我们的职责吧。绝对要设法死守住此地,好让潜入实验大楼的队友们能够放心地撤离战场。」

目睹小兔展现出身为狙击手的姿态,另外两人不约而同地发出轻笑声。

然后也跟著各就各位。

「索、索敌的工作就交给我吧……!附近若有敌人出没的话,我会立刻通知两位。」

「余烬及纯血的入口警戒工作便由我一手包办。西园寺你只管集中精神警戒自己负责的实验大楼入口就行了。」

「感激不尽……我这把枪的机动性实在不怎么高……」

向两人表达完谢意后,小兔随即调整呼吸展开警戒。

但就在此时——无线电突然传来一阵相当紧张的声音。

《西园寺同学!你听得见吗!?》

通讯对象是彼方。尽管有点吃惊,小兔仍透过耳麦做出回应。

「我听得一清二楚,怎么了吗?」

《从你那边看的三点钟方向!有一道人影以极快的速度冲向L6研究所!》

判断是敌人来袭的小兔立刻挪动枪口,对准位于三点钟方向上的十字路口。

她定睛窥视狙击镜,调整放大倍率确认目标物的模样。

然而——映入眼中的却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人物。

一道任由剑身挥洒火红烈焰,宛如流星般一路疾驰的人影。

「——金、金丝雀!?」

忍不住从狙击镜移开双眼的小兔顿时放声大叫。

不知发生何事的其他两人也同时挨近关心。

「为什么金丝雀会出现在这!?草薤不是说把她留在根据地了吗!?」

《我不晓得……她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赶到这里……连星白会长也说她摸不著头绪。》

「……这……!」

小兔屏住呼吸,竭尽所能地试图压抑住混乱的思绪。

为何金丝雀会出现在这里呢?小兔其实也知道斑鸠并不希望让金丝雀参与本回作战。

斑鸠头一个表明此事的对象就是小兔。尽管她并未透露原因,不过在听说她要驾驶龙骑兵出击时,小兔当场加以反对。斑鸠虽是那种个性,却非不讲道理的人。然而这样的斑鸠,竟不顾小兔的拚命劝说而坚持参与作战。

她是为了不让金丝雀踏上战场。

怎么办?该就此放任金丝雀只身涉险吗?

当小兔感到犹豫不决之际,第七分队的队员忽然自背后伸手轻搭她的肩头。

他按下耳麦的通话键,传达讯息给流。

「……这边交由我们两个负责也没问题。让西园寺前往支援应该没关系吧?」

他的贴心发言令小兔大感惊讶。一旁的近卫队少女也点了点头。

小兔将枪抱在怀中,侧耳聆听耳麦的扬声器回应。

《……小兔~?我听到了喔。》

「……是。」

《你打算离开岗位吗?就指令而言,我实在无法批准喔。》

「…………这我晓得。可是!」

《不过呢,我也明白小斑鸠的感受啦~毕竟我知道她选择前来这里的理由嘛。况且若放任现在的金丝雀擅自行动,事实上也很有可能会造成众人的困扰。最重要的是目前有能力阻止她的,就只剩下你们那边三人当中的某人啰。》

流这番话令小兔大感诧异,眼神闪烁不止。

《不过相对的~你可绝对不准乱来喔。你答应过哮同学要等他回来对吧?那就千万不可以毁约喔~》

「……是。我一定会回来迎接他们。」

《嗯。那就有劳另外两位掩护小兔的行动啰。》

两人不约而同地回应流的全体通讯。

第七分队的队员打开背包取出两把五〇口径的手枪,顺手拋给小兔。小兔伸出双手各接住一把手枪。

「这是队长要求我们随身携带的防身武器……你拿去用吧。我是魔法师,自然不需要这种东西。」

将太阳眼镜推至头上的队员面带微笑说道。

「我会在你的视网膜上施加索敌用分析滤膜的赋法效果。有、有了这层滤膜,在半径50公尺范围以内的敌人,位置应该都无所遁形才对。祝、祝你任务顺利。」

近卫少女挨近小兔身边,伸手轻触她的眼睑附上魔法特效。

小兔张开双眼,紧抿嘴角并竭尽所能地鼓起勇气点了点头。

「感谢你们……!」

「这边的事交给我们。我们会提供掩护,好让你能顺利追上她。放心前去协助你的同伴吧。」

「那、那个……红茶很好喝。等你回来后,请教我如何泡出一手好茶。」

「——当然!」

小兔为两人的心意所感动,连忙冲下楼梯。

在小队或分队当中,担任狙击、索敌或通讯工作的人并不会踏上前线。每次作战时都驻守在后方,关注队友们的动向及提供掩护,才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吧。纵使相处的时日再怎么短暂,那两人大概也能感同身受地明白小兔的心境。

一旦指挥官下令待机,狙击手就算再久也等得下去。

可是若眼看近在咫尺的队友即将身陷险境却视若无睹,那就成了个不及格的狙击手。至少她再也不配担任35试验小队的狙击手。

背起狙击步枪,双手紧握五〇口径手枪的小兔拔腿追赶金丝雀。

她完全不晓得金丝雀究竟是运用什么方法来到这里。

也不知到底是该阻止她,还是放任她采取行动。

但无论如何,小兔都不会任由她只身涉险。

因为斑鸠心目中所重视的人,对小兔及小队而言也是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

L6-XXX实验大楼里面一片鸦雀无声。不同于几何学造型的外表,内部结构相当简单。甚至给人一种第五研究所反倒比较像间研究设施的印象。

哮等人慎重地在实验大楼内快步推进。

(……完全感觉不到有人的气息……)

奇怪。第一研究所对Alchemist社而言是个堪称为根据地的据点。沿途没遇见任何人的现象就已经十分可疑,哮本来还以为研究人员们全都躲在室内不敢出来。

更何况这里是第六级研究设施……Alchemist社原本应该只设置到第四级研究设施,此处甚至还超越了专门控管极端危险之实验及素材的第五级研究设施,里面再怎么说都绝不可能空无一人。

「……不妙。内部构造与事先拿到的蓝图有所出入。照理说我们现在应该已经抵达第三区间的隔墙才对。」

「而且一路走来甚至都没碰到任何一道隔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难道简单的结构纯属假象,内部实际上是一座迷宫吗?

哮等人暂时停下脚步,集中至同一个地方。

随后赶上的斑鸠也关掉推进气流,让龙骑兵重重地降落至地板上。

《……你们看看墙壁。有摩擦的痕迹。我猜内部结构大概会定期调换位置,就像拼图一样……》

假如事实真如斑鸠所书一般,那就代表路线会随著通道调换而产生变化。

这样一来,事先背熟的地图根本毫无作用。

「到了这里才改用这种手段牵制我们的行动吗……!」

「周遭一带完全无声无息……这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场所啊?」

真理开口询问斑鸠。

斑鸠操纵龙骑兵摇了摇头。

《我也不太清楚。我在第一研究所的时光,正巧就是我刚出生没多久的那段时期……》

Alchemist社的研究所总数合计超过舳处以上,若连制造设施也一并列入计算,那起码不下100处。由于业务范围也有扩展至海外,因此除了相关人士以外,大概没人有办法掌握到正确的设施数量吧。再这样下去,一行人将无法在指定时间内回到集合地点。

除了继续推进以外,别无其他选项。

但若不加思索地往前推进,却也很有可能落得迷路受困其中的下场。

尽管不愿联想,可是脑海中仍旧浮现出『撤退』一词。

————哥。

「……!?」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细若蚊鸣的声音撼动了哮的鼓膜。

哮睁大双眼,注视通道前方。

在这条没有任何一盏灯光的走廊数公尺前方,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哮?怎么了吗?」

「……刚刚……好像有声音……」

——哥哥。

那无疑是他朝思暮想的妹妹的声音。

哮的心跳瞬间加速。

他定睛凝视,突破黑暗,直到用这双眼睛捕捉到他念念不忘的存在为止。

有人伫立在黑暗之中。

身穿一袭白色连衣裙,头戴一顶草帽。

那人——错不了——

「……树夕?」

哮伸手,向前跨出一步。

人就在眼前。那个他一心一意只想营救的心爱存在。

他在世上唯一仅存的妹妹。

哮伸长手臂,宛如快要扯断肌肉似地向前伸长。

但就在哮准备轻蹴地板奔向树夕的前一秒,内心突然警铃大作。过去撇下队友们,试图独自一人抢救树夕之时的记忆涌上心头,帮助哮的思绪急速恢复冷静。

树夕绝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

这是——陷阱。

「全体集合!千万别分——」

虽然哮连忙放声向队友们发号施令,但在惊觉中计的那一刻早就为时已晚。

在带头的哮与樱花等人之间,这段只有两公尺的空隙——

——遭到突然涌现的红色肉壁所填满。

啊哈、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长出嘴巴、眼睛及鼻子的肉壁,开始大声嘲笑哮。

用树夕的声音嘲笑。

「樱花!真理!杉波!」

见哮试图伸手探向肉壁,拉碧丝不禁倒抽一口气。

《不可以!在魔女猎人化状态下触摸百鬼夜行的话,将会遭到百鬼夜行侵蚀!》

「啧……!怎会这样……该死!」

内心万分著急的哮忍不住挥动手中长剑,并对自己的粗心大意感到相当懊恼。

若是在平常状态下,明明一看就能辨别出对方是冒牌货,但他却受到树夕的姿态影响而瞬间失去戒心。

纵使是再怎么分秒必争的状况,也绝不该容许自己露出任何一剎那疏忽大意的破绽。

「……树夕在这里唷?」

声音自背后缓缓接近。

哮怒发冲冠地提剑转身。

只见头带草帽、面无五官的树夕伫立在通道前方。

「你究竟是谁……!有种再给我继续模仿树夕试试看……我绝对会毫不留情地将你砍成两半!」

「哥哥,你好过分喔。虽说这具躯体确实不是树夕,但它仍旧是属于树夕的一部分耶?」

「住口……不准再继续讲下去……!」

具备树夕身形的不明人物,对怒火中烧的哮发出讥笑声。

《……就生理构造来看,对方是人造人。恐怕是移植了树夕小姐的细胞吧。》

「……!」

《那是没有灵魂的人偶。无论是要前进或设法与樱花小姐等人会合,都只能挥剑斩除。》

「……啧……!」

《现在请暂且忍耐。纵使对方具有树夕小姐的外表……!》

受到拉碧丝的敦促,哮强行压下握住剑柄的手部颤抖反应。而在哮犹豫不决的这段期间,拥有相同造型的人造人陆陆续续自通道尽头涌现。

人造人大军一边发出讪笑声,一边伸手抠抓镶嵌于胸口正中央的百鬼夜行细胞。细胞受到刺激而苏醒过来,迅速侵蚀人造人的身体。

人造人的造型也由树夕的模样——赫然转变成如同鬼怪般丑恶的相貌。

怪物大军、异形军团。

简直就跟传说中记载的百鬼夜行完全一致——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哮再也无法忍受眼前这一大群相貌可悲的树夕化身,只能一手提剑展开突击,冲进亲手斩杀无数个妹妹的恶梦之中。

***

遭到肉壁挡住去路,被迫与哮分开的樱花及真理,两人背靠背面对人造人大军的袭击。

「太大意了……!既然有办法移植细胞,我从一开始就该考虑到发生这种状况的可能性才对!」

「冷静下来吧……现在想再多也无济于事。谁都想不到这项技术竟会这么快就实用化啊。自从我们前往异端同盟的根据地,到现在还不到一星期的时间耶。」

听真理这么说,樱花总算也恢复冷静。说了也没用的话讲再多都改变不了现状。与其后悔,现在更应专心处理眼前的难关才对。

樱花暗中感谢真理那无所畏惧的个性,运使双手手肘化出光柱。

真理也是露出苦笑神情,在脚底展开魔法阵。

「真是够了,哮果然是个十足的妹控啊……虽然我并不讨厌他这种特色就是了。」

「该怎么办?杉波也被肉壁给隔开了。她单独一人肯定支撑不了太久啊。」

「……我说你啊,我们该采取的行动应该彼此都心里有数吧?我可不想再次与你联手对付敌人啊。」

对这句发言感到有点受伤的樱花,侧目瞄了真理一眼。

然而,真理绝非真心排斥与樱花携手共抗敌人。

光从表情就看得出来。真理其实也很想跟她合力突破眼前的难关。

证据就是真理的手微微颤抖不止。敌人是移植了树夕细胞的百鬼夜行。尽管力量远不及本尊,但仍改变不了稍微被它们触碰到就必死无疑的事实。

此时此刻,两人都需要能够互补对方破绽的帮手。

「兵分两路吧。杉波那边交给我负责,你去追赶哮。」

「也好。」

「没错。毕竟在我们的字典里,并不存在所谓『放弃其中一方』的选项啊。」

真理故作坚强地压低腰杆。

樱花也交错双臂,将血色魔力注入光柱之中。

「你可千万不准死掉喔——!」

「——你才是!」

两人同时轻蹴地板。

接著,樱花高举右臂,真理释出凝聚于双掌的魔力——

「《伯爵之牙》!」

「《极光炮弹》!」

——使尽全力轰向肉壁。

两人的魔法贯穿肉壁,各自辟开一条血路。随后快速飞越已经开始再生的肉壁中央缺口。两人就这么一边对付自四面八方直扑而来的恶鬼化人造人大军,一边各自投入不同的战局。

***

陷入孤立状态的斑鸠聚精会神地展开逃亡。她一边操纵龙骑兵发动喷射气流疾速倒退,一边运用格林机枪扫射迎面追赶过来的人造人军团。

斑鸠好歹也算是个技术人员。她不仅擅长操纵龙骑兵,也熟知可以将机体性能提升至最高上限的方法。斑鸠的第一志愿虽是锻冶师,但若单论龙骑兵的操纵技术,她大概不亚于骑士团的特务护卫部队吧。

然而龙骑兵对上行动速度快的敌人却很吃亏。再加上纵使通道宽达10公尺,但要操纵体积超过3公尺以上的龙骑兵应战,简直就是处于压倒性的不利局面。

不仅弹药所剩无几,甚至也已经没有可以用来挥动高周波剑抵挡敌人的能量。

「……啧……!」

由于右臂的格林机枪子弹已经消耗殆尽,斑鸠便毅然加以舍弃。

而遭到百鬼夜行细胞侵蚀的人造人则算准弹幕中断的空隙,宛如飞檐走壁的蜘蛛一般扑向斑鸠。

斑鸠运用仅存的能量举起高周波剑猛然一扫。这一击虽成功将飞扑过来的两具人造人砍成两半,却被侥幸逃过一劫的第三具人造人缠住手臂。

人造人就这么紧抱著龙骑兵的机械手臂,任由体内细胞增殖,摧毁自己原有的相貌。

只见龙骑兵的手臂伴随滋滋声响,迅速遭到百鬼夜行的细胞侵蚀。

斑鸠当场断开那只手臂,让龙骑兵呈仰躺姿势倒下。

「启动推进器,火力全开……!」

斑鸠让龙骑兵在维持倒卧姿势的状态下启动推进器,彷佛紧贴地面滑行一般沿著走廊推进。斑鸠动用剩余的所有能量,疾速拉开与人造人之间的距离。

等到接近墙壁时,斑鸠操纵龙骑兵发射安装在仅存的左臂上头,只有一发弹药的炸药式加农炮。轰垮墙壁后,她仍继续拚命逃亡。在剧烈晃动的龙骑兵之中,斑鸠咬紧牙关持续苦撑。

能量终于完全见底,龙骑兵发出重低音停止所有机能。操纵介面失去光芒,监视萤幕也跟著变暗。

斑鸠以手动方式打开舱门,自行爬出驾驶舱。

「…………」

大概是撞到额头了吧,鲜血都已经流到脸颊附近。

斑鸠用手擦掉血渍,转眼环视周遭一圈。

虽不知敌人有没有追赶过来,但应该有争取到很长一段间距才对。目前她的所在地点,恐怕是人造人的制造设施。斑鸠眺望著尚未经过调整的人造人一具具被运送带送走的光景。

原本因缺少灵魂、动作迟钝的缘故,顶多只能用来打杂的人造人,如今可能是透过移植百鬼夜行细胞的手法强化了其战斗功能吧。一定是为了当成兵器加以利用,而开始进行大量生产。

斑鸠拖著受伤的脚,在制造设施内前进。

「……我到底是在干什么啊……」

斑鸠反问自己似地轻声嘀咕,同时伸手撩高被鲜血沾湿的头发。

她之所以跟哮等人一同前来,自然有其正当理由。目的是为了代替金丝雀报仇。

但那应该是要等到救出哮的妹妹树夕后再去完成的事。既然决定参战,那么纵使是缺乏战斗能力的自己也希望可以在过程中尽上一份心力,所以她才志愿驾驶龙骑兵参战。

只不过她完全料想不到,自己竟然这么应付不了激烈的战斗场面。明明对自己操纵龙骑兵的技术颇有自信,结果非但跟其他人走散,还成了绊脚石。

尽管还有其他可用的战斗方式,但她想保留这张王牌来实现自己最后的目的。

「果真不该做……自己不习惯的事情啊……」

斑鸠面带苦笑继续往前走。她连自己现在朝著什么地方前进也不得而知。再怎么走也走不出制造设施,令她呼吸急促到几乎快不支倒下的地步。

视野渐趋模糊,整个人感到头昏脑胀。看样子头部伤势似乎比她原先所想像的还要严重,造成了失血过多的症状。

斑鸠责怪体能太差的自己,弯曲双膝瘫坐在地。

「……快站起来……要是在这种地方停下脚步……那岂不就等于是白跑一趟了吗?」

斑鸠激励自己,竖起双手撑住地板。

就在斑鸠准备再度鞭策自己的身子重新站起来之际——

忽然有只白皙的手掌冷不防地出现在眼前。

斑鸠也无暇感到诧异,就只是一脸茫然地抬头观看。

赫见——

「您不要紧吗?斑鸠小姐。」

——一名身穿黑色实验服的灰发女子伫立在前方。

斑鸠顿时哑口无言地睁大双眼。

「好久不见啰。相隔15年没见面对吧?或是整整16年了呢?我可是有牢牢记住你当初还只是个小婴孩时的事情喔。」

斑鸠并未见过这名面带嫣然笑容的女性。

明明没见过,她却彷佛无从抗拒似地理解到她的真实身分。从以前到现在虽然见识过许多怪物,但这个女人却是不同凡响。

惨剧的元凶。促使探索生命根源、玩弄名为技术的概念,纯粹只以探寻为目的之系统……『杉波』问世的始作俑者。

领导Alchemist社的董事长——炼金术师·杉波朱雀。

斑鸠一把拨开朱雀伸出的手掌,拖著伤痕累累的身子拉开距离。

朱雀则是轻抚被斑鸠拨开的手掌,露出大感意外的错愕神情。

「哎呀呀,您明明不用表现出如此惧怕我的反应嘛……我并没有打算对您怎样的意思喔?」

「……不、不要再继续靠近我……」

「哎呀呀……被您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即便是我也会感到有点受伤耶。毕竟就遗传基因而言,我好歹也算是您的母亲唷。」

听她提及母亲一词,斑鸠的视野瞬间染上一片血红。

斑鸠面带可说是她有生以来头一次显露的愤怒神情,从地上霍然起身。

「——开什么玩笑……!即便继承了你的遗传基因,我也绝对不是你女儿……!」

面对极力否定母女关系的斑鸠,朱雀忍不住露出一抹苦笑说道:

「我记得您身上的父系遗传基因是※帕拉塞尔苏斯对吧?他是一名伟大的人物,遗传基因十分杰出,同时也是非常适合用来衬托出我这身遗传基因的优质精子。」(编注:中世纪时期瑞士人,为一位著名的医生、炼金术师、占星师。)

朱雀那双澄澈的眼神不带任何一丝邪气。

所以才更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她那只从遗传基因角度评论他人的态度,更进一步激发了斑鸠的怒气。她们外表呈现出杉波一族特有的相貌,头发与肌肤颜色虽然不同,不过身为母方遗传基因根源的朱雀长得跟斑鸠可说是极端相似,而肉体却显得比斑鸠还要年轻。虽不知是何种技术,但斑鸠听说杉波朱雀实现了模拟式的长生不死,在这世上已经存活超过500年以上的岁月。

「话又说回来~您来这里做什么呢?感觉并不像是为了跟母亲团聚而特地返回故乡……啊,该不会是要营救草剃树夕小姐吧?我从飒月大人口中得知,您跟树夕小姐的兄长·哮先生相当要好。所以您必定是为了帮他,才远道而来对吧?」

滔滔不绝地讲个不停的朱雀贴合双掌,开心地露出微笑神情。

「……草剃的妹妹在哪里……」

斑鸠眯起双眼,目光锐利地瞪视著朱雀,同时毫不客气地开口诘问。

但被问及树夕下落的朱雀,不知为何竟露出了兴奋目光。

「问得好!同样身为杉波一族的成员,我一直都很想好好地跟您讨论一下我的研究成果啊!尽管只是模拟式,但您毕竟也曾是顺利完成过精灵复原实验的人物嘛!我非常相信,您必能理解我的话题——」

「你控制百鬼夜行并顺利完成细胞移植实验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我对那种混帐的技术完全不感兴趣……现在立刻说出她的下落!」

斑鸠语气强硬地对朱雀提出单方面的要求。

朱雀虽是瞬间浮现出颇感落寞的神色,不过却又马上兴高采烈地笑著摊开双臂。

「这样啊,是吗是吗……不过您误解了其中一件事喔。」

斑鸠一脸诧异地皱起眉头,只见朱雀随即高举双手,由衷感到开心地如此说道。

「——我并没有成功控制住百鬼夜行!就结果而言,我可是彻底失败了唷!」

面对如此兴高采烈地说明自己失败的朱雀,斑鸠内心感到愈来愈不愉快。

一般人或许无法理解那种庆幸自己失败的厌觉,但令人恼怒的是,斑鸠却心知肚明。

她庆幸失败的理由极其单纯。

——还能继续研究、还有改善余地、还有进步空间、还没查明玩具的底细、遗可以继续乐在其中。

朱雀就是发自内心对这几点感到欣慰。

「我已经查明了失败的理由!我建立了只要让宿主做梦、赋予安心感便能有效控制百鬼夜行的假设,而且加以付诸实行!然而尚未完成人类灵魂的分析工作便执行这项实验,是一个大错特错的决定!想要实施这种方法,最重要的应该是加快动作完成分析灵魂的过程才对!使用不完整的技术只会反受其害,自古以来的人类历史始终强调著这项事实啊!」

朱雀神情陶醉地发出感叹声,以双手轻按自己的胸口。

「可是……这次失败却能促成技术更进一步革新。非但能够成为运用科学理论解开灵魂原理的线索,同时也将帮助后人挖掘出百鬼夜行的全新可能性吧……!否定了名唤梦境的安心厌,再度重返现实世界的树夕小姐会变成什么模样……相信斑鸠小姐您必定也很想知道对不对?」

朱雀换上水汪汪的眼神频频扭动身子。

尽管内心不悦指数持续攀升,但斑鸠还是为了获取情报而默默聆听她的说词。

「树夕小姐……那位充满可能性的少女……竟藉由否定梦境的方式,成功控制住百鬼夜行……!如今那位小姐与百鬼夜行已是一心同体……不对,应该说草剃树夕小姐总算进化成百鬼夜行比较正确吧!」

「……你说……什么……?」

「她开花结果了!那位小姐已经化作百鬼夜行的完成体了啊!」

斑鸠顿觉一阵天旋地转。

草剃树夕控制住百鬼夜行。光听这段描述,会觉得这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

但斑鸠深知,那并非光靠单一个人的精神便有办法加以控制的存在。树夕之所以受尽折磨、痛苦挣扎,就是因为百鬼夜行会很纯粹地自行实现树夕的心愿。对具备理性的人而言,那会是多么难受的一件事情,光是想像就觉得十分可怕。而树夕长久以来都一直在抵抗著这样的痛苦。

但如今树夕已经控制住百鬼夜行,那就代表她已接受了这种效应,她已成了忠于自我欲望的存在。树夕过去之所以还有办法抵抗,是因为哮是她心中的一丝希望。哮是『可以动手杀了自己之存在』的最后希望。

如今树夕却因为失去这份希望而宣告崩溃。

(这是个再理所当然不过的结局……事态会演变成这样也并非无从预测……但也正因如此,大家才急忙赶来想要救她离开……)

尽管知道错不在树夕,斑鸠依旧忍不住在心中暗自谴责树夕。

背叛了她的人是哮。哮撇弃掉树夕一心求死的愿望,为了自己的幸福而留下树夕的性命。这项事实对树夕而言,就只是再纯粹不过的背叛行径。

可是斑鸠却比较重视哮心目中所认定的幸福。

因此她憎恨心灵抢先一步崩溃的树夕。过去有机会见到她的时候,斑鸠曾对她说过『无论憎恨谁都不合理喔』这么一句话,但这句话显然并未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草剃……!)

假使可以的话,她实在不想让哮和现在的树夕见面。因为斑鸠可以预测到,接受内心欲望的树夕如今究竟抱持著何种目的。

斑鸠双肩低垂,全身脱力。

目前在这个地方,自己已经无法再帮上哮任何一点忙。

倘若树夕当真已经变为百鬼夜行的完成体……那么让「哮所认定的救赎」成为「树夕能够接受的救赎」的可能性已是微乎其微。

「树夕小姐如今在哪,连我也不知道。我猜她应该尚未逃出这座研究所,不过现在她必定是在寻找她的兄长大人吧?」

「…………」

「斑鸠小姐您也快点逃命比较好喔。目前并没有任何方法可以阻止现在的树夕小姐。就算有,我也不会用来阻止她。因为我也准备暂且离开这里,前往山顶继续观察树夕小姐的活动状况。」

「…………」

「啊,如果不嫌弃的话,要不要乾脆同行算了呢!?我手边也还有两本空白笔记本,就一起观察嘛。过程中还可以补几张素描图,或者加上一些心得感想,绝对很有趣的啦!」

朱雀兴致勃勃地邀请斑鸠。

斑鸠则是就这么低著头,缓缓握紧原本气力全失的手掌。

点滴渗出的怒火,烧得她几乎快丧失理智。

宛如湛蓝烈焰般的怒气遍及全身上下,最后彷佛寒冰一般汇聚至心海。

「……老实说,我这次的目的不单只是为了救草剃的妹妹。」

朱雀探头窥视斑鸠的脸庞,浮现出充满疑惑的神情。

斑鸠解开罩衫的钮扣,露出自己的胸口。

「等救出他妹妹,了结所有事情之后……彻底摧毁这个鬼地方,才是我个人来此的真正目的。」

斑鸠竖起手指,轻轻抚摸位于胸口中央的心脏部位一带。

「很遗憾,既然救不了他妹妹,那我现在就非得立刻毁灭这座研究所不可了。」

她的指尖触摸著一个硬物。

那是镶嵌于肌肤表面的绯红色矿石。

斑鸠轻抚这颗绯红矿石,抬头对朱雀射出一道冰冷至极的目光。

「可是——至少杀了你这件事还难不倒我。」

感受到这股明确杀意的朱雀不禁面露怔然神色。

斑鸠则无视朱雀的反应,对自己体内的这颗异物下命令。

——改写基因。

瞬间,斑鸠的身体——体内的每一颗细胞均瞬间转变成另一种物质。

胸口正中央的不明物体开始改变斑鸠的肉体构造。

雪白肌肤化作红土般的褐色。瞳仁的黑白两色互相对调,让她转变成不属人类的特异存在。

双耳变得又尖又长,魔力自体内源源不绝地泉涌而出。

这是斑鸠数个月前在伊砂面前发动过的『贤者之石』的力量。

这是一门将黑暗精灵的DNA注入贤者之石,藉此改变自身肉体构造的禁忌技术。细胞源『亚人结晶』如今已不复存在,但贤者之石仍保有经过改良的过往使用纪录。

斑鸠则藉由读取这段纪录——再度化身黑暗精灵。

「我跟你之间其实并没有任何个人恩怨。你想在哪做什么都与我无关。就连伊砂的事,我也认为那一切都是我自己的责任。」

「…………」

「然而……」

斑鸠在脚下展开魔法阵,任凭自脚底涌现的魔力带动头发倒竖指天。

接著,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对准朱雀。

「你若继续活著——我的宝贝女儿就永远无法安心入睡啊。」

没错。光是这点就足以构成收拾这名女人的理由。

斑鸠只不过是要以母亲的身分,代替女儿除掉碍事的存在罢了。

是非善恶一概无关紧要。

为了耍任性的宝贝女儿。为了让女儿不再受憎恨情感所囚,能够享有平稳生活。

母亲总是能坚强起来。

只要是为了女儿——斑鸠纵使化身修罗亦在所不辞。

「……太惊人了……!」

目睹发挥贤者之石的力量阻挡自己的斑鸠,朱雀不禁喜极而泣。

***

哮步行于脏器血海之中。

他那全身上下布满血渍的形影,与其说是装甲骑士,倒不如说已然化身一头恶鬼。

既然无法轻易切换成神祇杀手模式,他就难以完全消灭百鬼夜行的细胞。哮只能在拉碧丝的剑刃表面附上一层魔力镀膜,不由分说地杀出一条血路。

一边击杀、斩杀、砍杀,一边加快脚步往前推进。

持续不断地杀死长相与声音都跟自己妹妹一模一样的人偶大军。

「…………」

实验大楼的内部构造再次变动,导致哮根本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他原本想要突破肉壁与樱花等人会合,但通道已经串连至其他路线。让他有种似乎行经相同的地方,又彷佛已经来到另一个地方的感觉。

现在的哮完全没有多余心思去考虑这些事情。即便明知不是树夕,但斩杀妹妹化身的人偶之举,已明显大幅削弱哮的精神力。

《……宿主。》

「……我没事。你找到樱花她们的行踪了吗?」

《尚未。非常抱歉,侦测并非我的拿手领域……》

「连树夕也找不到吗……」

《……是的。》

拉碧丝以格外沮丧的声调做出回应。

哮则像是慰劳拉碧丝一般,用手擦掉沾附在剑刃表面的血渍。

「这么粗鲁地运用你……真不好意思啊。」

《不。宿主每次挥动时总是有考虑到我的感受……反而是迫使宿主采用这种战斗方式的我,感到非常抱歉。》

拉碧丝的贴心发言,令宿主微眯双眼露出微笑。

正因哮几乎快要丧失身为人类的理智,才能从她这番充满人情味的发言当中得到救赎。也许纯属心理作用,但总觉得向来冰冷的剑身多出了一丝温热。

但这或许亦代表自己的灵魂相对变得格外冷然也说不定。

《——宿主,请提高警觉注意前方!》

听见拉碧丝出声示警,哮瞬间重新竖起剑刃摆出应战姿势。

是新的敌人吗?实验大楼的通道依旧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但在通道前方等待哮的,却是人造人大军的尸体及百鬼夜行的残骸。

「……怎么回事?」

哮微眯双眼,聚精会神地瞪视散落一地的残骸前方。

在鲜血及内脏铺成的红海之中,有一道不明身影。那道双膝跪地、气喘如牛的人影,一察觉到哮的接近,随即在黑暗中目露凶光直瞪来者。

「……京夜……?」

「…………原来是草剃啊。」

京夜一认清哮的身影,立刻扬起嘴角露出冷笑,以枪代杖站了起来。

哮则竖起剑尖直指京夜。

因缘匪浅的两人,如今再度针锋相对。

「你为何出现在这?又要来妨碍我的行动吗?」

「哈,少自以为是了。我只是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待在此地罢了。」

「目的?复仇吗?」

「跟你无关。」

京夜也举起枪口锁定哮,脸上浮现严肃神情。

京夜的目的……

哮望向他的位置,以及散落一地的敌人残骸。

京夜站在某间房间的前方死守门屝。人造人大军的尸骸明明堆满整条通道,房门前方却是连一点血渍也没留下。

光凭这些间接证据,哮便看穿了事实真相。

「吉水人在里面吗?」

「……我说过跟你无关。」

「你是为了保住吉水的性命,才来找Alchemist社求助对吧?」

面对追究真相的哮,京夜恶狠狠地咂了下舌头。

哮依然面无表情。

他以极其冷酷的双眸凝视京夜,微微晃动剑尖。

「那我劝你现在立刻带著吉水逃离这里。与其依靠Alchemist社的帮助,还不如找别的方法。」

「找别的方法?除了Alchemist社,还有哪个组织可能有办法救吉水一命?别害我笑掉大牙好不好。」

「去向星白学生会长求救吧。相信她必会尽力替你找出能够挽救吉水性命的方法。」

「做梦。我可不想加入异端份子们集结而成的反体制派阵营。」

枪口依然锁定哮的京夜抬起下巴嘲笑他。

「我才要问你跑来这种地方干什么?是为了救你妹而傻呼呼地来送死吗?」

「没错。所以我现在没空理你。闪一边去吧。」

哮虽是压抑著情绪,却仍明确地表达出「别挡路」的意思。

京夜则对哮投射出一道发自内心瞧不起他的视线。

「天真的家伙。这世上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救你家那个怪物妹妹的方法啦。这点你自己应该再清楚不过才对吧?唯一的方法就是杀了她!」

「——就是因为有其他方法,我才会来到这里!」

哮情绪激动地放声大吼。

他原本强压住情绪,希望能够息事宁人地要他让路,不过看来已经没办法了。现在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再不加紧脚步,他会无论队友或树夕都抢救不到。

假使京夜执意继续阻挠的话,哮将不惜与他决一死战。

当哮因内心著急而展露出激动情绪,京夜的眼神也瞬间产生变化。

「其他方法……?有才怪。」

「只要把树夕的灵魂转移到别的躯体之中,最起码她就不会再受到百鬼夜行肉体所造成的折磨!我就是为了实行这个方法才来到这里!拜托了,京夜……不要再……继续挡我的路……!」

「…………」

「你应该没有妨碍我行动的理由才对吧……!」

哮语带迫切地要求京夜让路。

却见京夜收起脸上笑容,皱著眉头做出回应。

「把灵魂移转到别的躯体之中……?那是什么鬼方法……不对,等等……之前好像有个具备那种能力的魔女……我记得她叫梅菲斯特。」

京夜一手扶著下巴,彷佛正在追溯过往记忆。

哮见状随即压低腰杆,准备趁机从京夜身旁飞奔而过。

——不料枪口竟伴随一阵轰然巨响喷出火花,子弹应声击中哮的脚边地板。

「你!」

「我说……草剃啊,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所谓的将灵魂移转到别的躯体之中,就等于是附身至他人体内对吧?也就是让目标物使用那个叫《附身》的符咒对不对?」

面对京夜的提问,哮准备开口回应。

但哮却在开口的前一秒钟打消念头。他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原因出在京夜态度丕变的反应。他会如此执拗不休地追问解救树夕的方法,恐怕只有一个理由。

(……难不成……这家伙……!)

要解救树夕就必须利用另一具躯体。透过准备人造人,再使用《附身》符咒移转灵魂的方法,树夕就能得救。

但与此同时,同样的手法——

——岂不是也能用来救吉水明一命吗?

「……你的身上,有《附身》符咒对吧?」

京夜张开手掌盖住脸庞。

哮从指缝之间,可以看见一颗锁定自己的眼珠。那是一颗宛如打量猎物般的野兽之眼。

哮的不祥预感成真。

那种眼神,是企图夺取他人物品的眼神。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利己主义。有障碍就加以排除,有需要便出手夺取。

就是那种个性之人的眼神。

「京夜……你……!」

哮加强握住剑柄的力道,进入应战态势。

为了防止符咒被夺,只能选择一战。

假使有办法救吉水一命的话,哮当然也想极力成全。

但这张保命符是归树夕所有,是只属于树夕的。

无论理由为何——都绝不能拱手让人!

面对化身战鬼的哮,京夜只简短地轻笑一声。

「……这让我回想起过去的光景。你总是这样。对任何事物都竭尽全力,不顾一切地向前冲……为了你想守护的事物……以及你想拯救的事物。过去那种姿态起码也比现在这张嘴脸来得像话许多。」

「…………」

「……草剃……不必再废话连篇了……把那东西交出来……给我们……」

京夜也紧握枪柄,移开遮住脸庞的手掌,直瞪哮不放。

讽刺的是,两人的眼神中竟蕴含著一股相同的意念。

想要救人。就只有这股意念而已。

正如京夜所说,多言无益。哮也很清楚对现在的京夜说再多也起不了作用。尽管不该产生共鸣,但哮却十分能够理解京夜的内心感受。

……因此——!

「我拒绝——这是我们的救赎!不是你们的救赎!」

彷佛强调再也无须多言一般,哮瞬间发动扫魔刀。

京夜也让尼禄的毒素渗入血液之中,促使全身上下的血管猛然脉动。

哮加强握住剑柄的力道,京夜也伸指扣住尼禄的扳机。

到了下一秒钟——两人挟惊天动地的劲势展开激烈交锋。

剑身与枪身猛然互击,冲击力道造成整条通道均迸现裂痕。

在眼前相互激荡出凶猛气流的魔力之中,两人定睛互瞪对方。

有办法追上扫魔刀速度及瞬间爆发力的京夜果然不容小觑。

再加上腕力——也是京夜占了上风。

「哈!」

京夜伴随不屑的笑声挥动枪身。

手中长剑遭拨开的哮就这么被震退至后方。

在密闭空间对上手持霰弹枪的敌人之际,双方距离一旦拉大就会招来致命危机。京夜竖起枪口瞄准哮,发射霰弹展开攻击。

『砰』的一阵爆裂声响起,微小魔弹扩散成大范围弹幕,朝哮的全身直扑而来。

完全无从闪躲的哮将长剑转变成剑刃宽大的巨剑,藉以发挥出盾牌的机能。

霰弹击中剑身,再次将哮震飞出去。

遭到霰弹威力震退的哮,整个人带著如同炮弹般凶猛的余劲沿路撞穿隔墙,同时以双脚代替剎车拚命减缓速度。

谁知好不容易才停止滑行,京夜却又迎面直扑而来。

(——瞬间就追上我了吗……)

惊人的运动能力。其速度堪称与哮不相上下。

霰弹在眼前倏然爆开。

哮为了进行防御而再度竖起巨剑。

但他并不打算重蹈覆辙。哮抓准霰弹直击剑刃的瞬间同时倾斜剑身,引导冲击力往后方散逸。

并趁化解冲击劲势的同时,将身体压低至几乎贴著地板的状态,一个箭步欺近京夜怀中。

肩头虽被霰弹扫中,哮仍将巨剑变成野太刀造型并反转刀刃,祭出一记擦过京夜躯干,直取下颚的挑斩。

这是草剃真明流·狼之太刀。

剑锋宛如锁定喉头的野兽獠牙一般,急速逼近京夜的下颚。

「削短式霰弹枪——!」

京夜手中的霰弹枪枪身缩短,造型产生变化。

正当枪口即将对准自下方直逼而来的哮颜面之时,哮在千钧一发之际挪移剑刃轨道,震开变短的枪身。

哮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他之前曾与京夜交过一次手,因此早就预料到在自己欺近对方怀中的瞬间,京夜会采取截短枪身顺势迎击的举动。

京夜发出咂舌声往后跳开。

不能放任他后退——哮不给京夜拉开距离的机会,只靠跨出右脚的一记箭步就追上他,接著行云流水似地挥剑直取京夜面门。

「你想得美!」

京夜的鬓角伴随这声怒吼而浮现青筋。

在眼珠充血的瞬间,京夜手上的枪枝再度变形,挡下哮的一击。

那种彷佛整条胳臂武器化的造型,并非哮熟稔的武器。

哮看见出现在京夜手上的那款武器,顿时睁大双眼。

「——旋棍吗……」

又名拐,是一款攻守兼备的打击武器。

「近身肉搏战不是只属于你的专利啦!」

以右手旋棍挡下哮剑刃的京夜,挥动空著的左臂旋棍轰向哮的腹部。

哮在千钧一发之际往后跳开,成功削弱了攻击威力。

不过——

「Buckshot!」

依旧保有枪枝性能的旋棍前端附有形似枪口的构造。

自枪口溢射而出的霰弹,猛然袭向哮的腹部。

「唔喔!」

在极近距离下挨了霰弹直击的哮,整个身子弯成<字状,再度被重重地震飞出去。

「再补你一枪!」

京夜转动旋棍枪口,锁定被击飞的哮身体发射魔弹。

Slugshot。浓缩火力的单发式魔弹,在哮重重撞上墙壁的瞬间轰然引爆。

伴随著轰隆巨响,整条通道连同天花板一并宣告瓦解。为了确认消失于浓烟之中的哮是生是死,京夜运使双手旋棍转动一圈,缓缓往前走去。

「…………去你的。」

京夜不太服气地定睛直瞪眼前这团浓烟。

京夜八成也不认为那种程度的攻击就能撂倒哮吧。

但是——

「看样子你并不是脑袋进水呢……那是什么意思?」

京夜停下脚步,重新架起双臂的旋棍。

哮划破浓烟再次现身。由于拉碧丝在千钧一发之际挪用构成剑刃的魔力强化装甲防御力,因此哮只受了微不足道的轻伤。而且不单只是这样。

他——双手各持一把利剑。

而且这两把都是剑身幅度宽得出奇的巨剑。

长度达六尺以上,哮却轻轻松松地拿在手上。

「……二刀流是吧……有趣……!」

京夜提高警觉,缓缓拉开距离。

哮则是侧著身子,摆出大幅张开双臂的姿势。

左手巨剑平摆、右手巨剑则高举过头。

这种维持著歌舞伎演员风格般的姿态,是诸刀流独门的极上下太刀架势。

草剃诸刃流几乎不会搭配二刀流出招。由于诸刃流是以倾尽全力祭出一击为前提,因此双手持刀而造成力量分散的二刀流一向不受重视。

不仅诸刃流,若是名留青史的传奇剑豪也就算了,但实际上几乎没有剑客会去使用二刀流。这是一种极端不适合发动攻击的架势。

而这是草剃诸刀流所有架势当中,唯一一种有将防御列入考量的架势。

(我总算明白师父在传授技巧给我之前,先要求我练熟架势的理由了……)

在诸刃流的技巧当中,只有一招包含「承接」及「化解」这两项要素在内。

这种架势正是为了那一招而存在。哮皱起眉头,再次进入应战态势。

「来吧。」

「我就试试看你是否只是虚张声势!」

京夜轻蹴地板,一鼓作气缩短双方间距。

高举过头的旋棍逼近眼前。

架势沉稳的哮放松脚部力道,先以左手巨剑承接打击。

祭出打击的京夜紧接著发动枪击。即便是霰弹,只要在扩散前用剑刃够宽的巨剑挡住子弹,在极近距离下也能毫发无伤。

然而由于枪击威力难以测度,被猛然震开的哮整个人连同左手紧握的巨剑一并飞向半空中。

在这一瞬间——

「怪火萤!」

哮发动剑技。这是承接对方的走势,利用敌人力量化解攻势的剑技——怪火萤。

敌人的攻击威力愈高,怪火萤的威力也会跟著提升。哮并未强行收回受到冲击往上弹跳的巨剑,反倒顺势而为。在被震开的剑尖剃中通道天花板的同时,哮运使双脚的弹性朝天花板一蹬,再度飞回京夜面前。

然而由于武器体积较大,再加上以单手运使的缘故,导致哮速度变慢。即便顺势而为,动作仍嫌缓慢。太慢了。

这次京夜改以左手旋棍,对准迎面冲来的哮祭出一记上钩击。

(让我赶上吧!)

哮使尽浑身解数,挥动维持上段架势的右手巨剑直劈而下。

——锵!

旋棍与巨剑交击,衍生出冲击劲势。紧接著京夜又发射霰弹,造成哮连人带剑一并被震飞。

「你的武器太过庞大,动作变慢了吧!」

哮无视京夜的挑衅,反覆采取相同行动。

被弹开再冲回来、被弹开再冲回来。

(要再快一点!再精密一点!如同陀螺旋转一样……!)

他那反覆被震退又飞回来的身影,简直就跟溜溜球没什么两样。

京夜大概也觉得哮目前简直像一颗撞中墙壁又自行弹回来的皮球吧。他那游刃有余的笑容当中,可以看出带有明显的嘲讽之意。

但哮毫不在意。只是没完没了地持续相同动作。

在反覆进行了一段时间之后,京夜似乎也察觉到了。

「……唔!?」

哮被震退后的折返速度显然变快了。

而折返的轨道也由直线转变成圆形。

「……这是怎么回事……!」

无论京夜再怎么出手攻击,哮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还逐渐加速。

事实上,京夜只有头一次出手时有直接击中哮。

其他攻击或许有擦中哮的装甲,但余劲几乎全数被剑身给承接下来。

承接之后,还反过来遭到利用。

「喝啊啊啊啊!」

这个圆逐渐缩小,京夜猛一回神才赫然发现,哮竟停留在自己眼前持续承受攻势。

哮呈现旋转状态,一面化解京夜的攻击,一面像是利用其反作用力画出一个小小圆圈一般,彷佛化身龙卷风似地不停旋转。

哮终于使用大型武器彻底掌握了京夜的攻击。

曾几何时,发动攻势之人已由京夜转换成哮。

哮在绝不扼杀劲势的状况下施展的一击,带有难以测度的沉重威力。

再加上既然手中有两把武器,那么透过旋转发动攻击的间隔自然极其短暂。

感到吃不消的京夜开始掺杂闪避动作。

只要挨上速度及威力均爆增数倍的一击,京夜八成会当场不支倒地吧。

京夜渐落下风,哮则毫不留情地持续加速。

这场对决的胜负已定。跟自幼便开始习练剑术的哮比起来,京夜就只是个外行人。虽说能力优秀,但样样都会却样样都不精通的他,并没有特别擅长使用的武器。

——哮如此认为。

「——去你的啊啊啊啊啊啊啊!」

「唔!?」

京夜这声怒吼令哮顿时大吃一惊。

他发现情绪激昂的京夜动作居然变快了。

拳头的速度也好、脚步挪移的速度也罢,所有一切均提升数倍之多。

京夜完全没有考虑到化解劲势及利用反作用力等问题,只是一股脑地拚命发动攻击。然而这一连串蕴含执拗意念的攻击,竟追上了哮靠著怪火萤而变快的行动速度。京夜纵使被震开,也依旧笔直杀向哮;即便哮的攻击临身,京夜仍毫不畏惧地展开反击。

两人持续不断交锋,激荡出阵阵火花。

《若将如此大量的尼禄毒素注人体内,理应难逃一死才对……难道只拥有人类肉体的他已经获得抗毒体质了吗?》

京夜并未习得如同哮这般藉由提升脑部处理速度,强化肉体机能及动态视力的技巧。因此他那惊人的运动能力是来自噬魔圣物尼禄的恩惠。

上一回交手时,他应该是落得全身血管爆裂的自毁下场才对。

然而如今的京夜已能完全驾驭毒素之力。在哮前往魔导学园的那段期间,他恐怕也参与了许多场超乎想像的艰险战役吧。若非如此,他绝不可能在跟身为剑术高手的哮展开近身肉搏战的状态下,还有办法周旋这么长一段时间。

但纵使获得抗毒体质,终究还是有个限度。京夜的血液宛如达到沸点一般蒸腾冒泡,在血管之中大幅膨胀。

即便如此仍持续行动、不断提升速度的京夜,甚至令哮感到一丝畏惧。

哮深刻体认到超越极限的人类力量究竟有多么可怕。

京夜本身的能力缺乏拿手技能……这样的认知根本大错特错。

他所拥有的武器既不是噬魔圣物,也不是复仇心。

而是坚持到底的决心。

也是能让凡人蜕变成超人的独一无二之力。

「我不会让步!也已经无路可退!既然只有一条道路可走,不管对手是谁我都绝不会手下留情!」

「我跟你不一样!我并没有那种不惜夺走他人救赎也要解救树夕的想法!难道你还搞不懂吗!?纵使你用这种手法救吉水一命,吉水也绝不会感到开心!」

「我才不管!无论是想救明一命,或者投身战场,这些通通都是我自己的意愿!草剃你还不是跟我一样!」

「……!」

「为了救回我想救的人,如果有必要的话,不管是谁我都可以伤害、无论是谁我都下得了毒手!纵使违背明的期望,我也要为了我自己而救她一命!你背叛你妹的理由明明就跟我一样——少在男子汉的战场上讲一大堆有的没有的场面话!」

使尽浑身解数的一击掠过哮的脸颊。光是轻轻掠过,京夜这记蕴含执著意念的拳头便削掉了哮的一小块脸部肌肉。

京夜说得一点也没错,其实哮也跟他一样。既自私又任性,为了得到内心渴望的结果而牺牲、背叛了许许多多的人事物。

即便对此事有所自觉,如今依然故我地追寻著那一丝希望。

其实真的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是立场与状况不同罢了。

这是多么深重的罪孽。水火不容的两人,实际上竟是如此雷同。

不管讲再多,两人都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事到如今,纵使说得再怎么天花乱坠,彼此的心志也绝不会有所动摇。

撇弃所谓的同情心吧。那不仅对京夜相当失礼,也等同是在欺骗自己。

哮停止旋转,将两把巨剑交错于胸前,彷佛辟开血路似地对京夜祭出斩击。

京夜也以旋棍代替拳头,伸直双臂轰向哮。

拳与剑猛然交击,两者均未被震退,就此进入僵持不下的状态。

「草剃——————————……!」

「京夜————————————!」

龇牙咧嘴的两名男子以自身灵魂展开对决。

深绿魔人与琉璃色装甲骑士掀起魔力风暴震开彼此的武器,互相拉开间距。两人在一片鸦雀无声的通道上,各自凝聚力量。

这将会是最后一次的交锋吧。

因此他们都会将全力——倾注在这一击之上!

「草剃诸刃流……!」

「三重炮管阵列……!」

哮令长剑转变成居合刀造型,收刀入鞘。

京夜则只留下右臂武装,并切换成一把具备三个枪口的巨大旋棍。

紧接著——两人在同一时间解放力量。

「——天之邪鬼!」

「——Slugshot!」

神速的拔刀剑,以及乘著拳劲的高浓度魔弹脱手而出。

这不是一次力量较劲。

哪一方的招式速度较快、精准度较高,才是决定这次决斗的胜负关键。

京夜高高举起手臂,一拳轰向哮。

速度方面是京夜占了上风。像这种全神贯注地一击分高下的战斗,速度及预测对手出招模式将是决定胜负的关键。而采取行动前先预测对方行动,以及抢在对手之前发动攻击,正是绝对不可或缺的两大要素。

然而,能够使用扫魔刀的哮就不一样了。

他可以先预测对手行动模式,并在看完对手的实际反应后才展开行动。

目前的京夜应该也有办法施展相同绝活才对,但经验差距就会在这种场面表露无遗。

哮把本应用来提升速度的余力分配给扫魔刀,一抽刀出鞘便立刻让世界运转速度呈现出最极致的慢动作状态。

哮推测京夜那高举过头的铁拳绝不可能直接往下灌。

他的预测正中红心。

在高举拳头的状态下,暗藏的枪口早已锁定哮。而在这种战况当中,京夜首先会发射牵制行动用的魔弹,有击中算赚到,纵使被哮侥幸闪过,只要再抓准哮因闪躲魔弹而露出的破绽补上这一拳,便可扎扎实实地造成重创。这就是京夜打的如意算盘。

结果不出所料,首先有三发魔弹同时发射。

早已识破诡计的哮压低上半身闪过魔弹。

惊觉作战策略被识破的京夜顿时睁大双眼。

在超高速的世界中,两人的视线彼此交错。

而在斩击命中京夜的前一刻,哮看见京夜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

哮明白他的内心想法,于是静静阖上双眼,接著全力拔刀出鞘。

——为了自己——

祭出锁定躯干的一击。

解除扫魔刀的瞬间,京夜整个人拦腰弯成<字状,重重地撞上身旁的隔墙。

京夜的身体冲破隔墙,朝著人造人培养容器直飞而去。

后续……毫无动静。

哮随即发动残心,深深吐出一口气。

「…………」

等调整好呼吸节奏之后,哮这才举步走向被震飞出去的京夜。

京夜任由人造人的调整液自头顶流下,短促地咳个不停。

而在离他数公尺远的旁边,则有一台被拖离轨道的容器。看见沉眠于其中的人影,哮顿时感到心痛不已。

京夜神情苦涩地抬头仰望著来到自己面前的哮。

「……居然以刀背发动攻击,你会不会太娘娘腔了啊……快点……杀了我吧。」

哮默默竖起刀尖直指京夜。

京夜彷佛慷慨就义似地抬高脖子,脸上浮现出一抹讪笑。

如同表明『这样就对了』的意思一般。

「…………」

哮收刀入鞘,转身背对他。

京夜带著怒火中烧的表情试图起身。

「就算收敛利刃,那仍是足以让一般人瞬间灰飞烟灭的一击。你再乱动的话真的会死。」

「去你的……开什么玩笑啊……我不需要你多余的同情……!」

「同情?错了。」

哮就这么背对著京夜,紧握拳头说道。

「我并不打算原谅你的所作所为。若不是你从中作梗,树夕也许根本就不会变成那种模样。」

「…………」

「但你如果死掉的话,那谁来解救吉水?当吉水清醒过来时,又有谁能待在她身边?只有你是唯一的合适人选吧。」

哮放松双肩力道,抬头仰望高耸的天花板。

「京夜……刚才……你做好受死觉悟时,松了口气对不对?」

哮一开口询问,京夜当场露出苦涩表情,径自将头撇向一旁。

「不准撇下吉水逃避现实。你最不该做的就是早她一步死掉,不是吗?」

「…………啧。」

「要留在审问会或向反体制派求助,都是你的自由。我不会再表达任何看法,也没立场提供建议。」

哮举步离开现场,前去实现自己的目的。

京夜也没有再开口发言。

(……现在,我只是要救回我该救的人。)

他非但没有立场教训对方,而且既然处境相似,那就形同是在说给自己听一样。

没有资格先死——背叛了树夕的哮,必须为了实现自己的心愿而活下去,并战至最后一刻才行。

他非得加快脚步不可。

首先设法与队友们会合,再一同联手抢救树夕——

「      哥哥     」

————————首先,一股恐惧感掠过心海。

接踵而来的,是对这阵怀念声调萌生安心厌,以及因近似诧异的战栗情绪而感到毛骨悚然。

哮缓缓转头望向声音来源。

他就这么紧握剑柄,双眼圆睁地呆立于原地。

那无可救药的美貌,令他嘴角勾勒出一道扭曲的弧线,全身为之僵硬。

那道身影带有羽翼。

那对羽翼实在太过畸形、太过强而有力。宛如裙襬一般自脚底下涌现的大量肉泥,彷佛依偎在母亲身上的婴孩一样不停蠕动。

其身体已不再是人类的血肉之躯,心灵更进入了冷若冰霜的境界。

但伫立在眼前的,确确实实是他最重视的人。

哮极为明确地理解到一件事实。明明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

那不是冒牌货,而是如假包换的……

「树夕……?」

妹妹的名字自僵硬的嘴角流泄而出。就连哮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何如此称呼眼前的那道身影。

面目早已全非。在哮印象中的那张有点羞赧、有点困扰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灿烂笑容。

只剩下一张自己极力希望能够带给她的幸福笑容。

她那身穿一袭由大量可怕异形组成之鲜红洋装的模样,竟混沌到只能用『美』来加以形容的境界。

「哥哥,总算见到你了。」

树夕脱口说出与第一次重逢时完全相同的台词。

哮身子为之一晃,神情僵硬地朝树夕伸出手臂。

在这一瞬间——鬼怪自树夕体内泉涌而出。

***

透过『贤者之石』化身黑暗精灵的斑鸠一脸错愕。

斑鸠运用精灵魔力创造出反物质,并藉由使其接触物质的方式发动了《对消灭》。

明明发动了……

「……『贤者之石』……真是个方便的玩具呢。」

朱雀依旧完好如初。

在脚下展开魔法阵的她任由黑色实验服翮然摆动,头发也与斑鸠同样倒竖指天。身上拥有的不再是人类肌肤,而是绽放著有如珍珠般白皙光泽的皮肤。耳朵又尖又长,瞳孔呈白浊状态。

她的模样看起来分明就是精灵。

但既非木精灵、亦非黑暗精灵。

「藉由读取DNA情报,将持有者肉体构造彻底转换成与DNA来源生物一模一样的状态……我真佩服您有办法靠著自学,掌握到这门堪称是炼金术集大成的技术呢。」

「……难道说……你也……!」

「嗯,大概是刚好距今三百年前的事吧……一方面固然是拜强大的机率之力所赐,不过创造出成品时真的相当开心啊。」

三百年前……早在那么久远之前,朱雀就已经成功精制出『贤者之石』了吗……

斑鸠深刻地体认到双方的水准差距究竟有多大。

「以魔力衍生出需要耗费莫大能量的反物质,并加以确立为攻击魔法,这也是相当卓越的研究成果。作为母系遗传基因的我感到与有荣焉啊。」

朱雀透过贤者之石改变了自身型态。朱雀目前的姿态,恐怕是现今只剩下化石标本,天底下无人曾经亲眼目击过的『高等精灵』。尽管如今学界只建立了推测他们是何种精灵的假设,但据称他们是爱好和平,在传说中甚至有办法操纵群星的种族。

朱雀化身这种仅存在于传说之中的生物,以另一种魔法瞬间消除掉斑鸠释出的反物质。

「……你做了什么……!」

「您知道暗黑物质吗?那是一种无穷无尽地存在于这个宇宙当中的物质,其谜团至今尚未被解开。有说法指称这是一种与宇宙之谜息息相关的物质,也有其他各式各样的不同学说。由于就研究者的角度而言,这算是一种颇令人好奇的存在,因此我便试著向宇宙索取了一小部分的黑暗物质啰。」

朱雀说明著,任由双手掌心浮现出两颗状似黑色球体的物质。

「目前已经查明一件事。就是接触到这种物质的事物似乎会因现实性产生动摇,而变成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的状态。」

「…………」

「换句话说呢,就是会凭空消失。能够完成一次有效实验的感觉真好。虽然早已证明物质会消失不见,但对反物质也有效的证明尚未出炉啊。」

朱雀开心地露出嫣然笑容。

斑鸠见状,立刻咬牙切齿地化出数份反物质射向朱雀。

渺小的灰色光点摇摇晃晃地逼近朱雀。

只见朱雀以暗黑物质化出一层彷佛水帘般的薄膜,挡下迎面飞来的反物质。反物质宛如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一般,无声无息地悄然消失。

如此一来根本无计可施。只对原创魔法感兴趣的斑鸠,从未学习过其他的魔法术式。斑鸠斥责过去那个在术式学课堂上猛打瞌睡的自己,紧紧握住自己亲手创造出来的反物质。

「……还没完!」

她直接一掌轰向脚边地板。《对消灭》的发动条件为反物质与物质产生接触。既是这样,自然没有发射反物质直击朱雀的必要。只要触及地板,就能引发大爆炸。

强光瞬间罩住整个视野,冲击波袭向整栋制造设施。斑鸠设下防护罩,抵销了爆炸造成的强烈冲击。

这次生成的反物质份量虽比先前在第五研究所所使用的还要微小,但仍带有足以摧毁这栋制造设施的惊人威力。

在强光之中,斑鸠确实目击了朱雀遭到消灭的那一瞬间。朱雀明明只要利用暗黑物质化出一层薄膜覆盖住自己就好,她却没那样做。目睹她那一袭黑色实验衣被炸烂,从皮肤到内脏的所有组织器官均蒸发气化的光景,斑鸠缓缓闭上双眼。

等爆炸结束时,现场只剩斑鸠一人。

人造人的制造设施遭到破坏,机械被高温熔解。墙壁及天花板也呈现半毁状态,整座设施在转瞬之间便彻底失灵。

斑鸠气喘吁吁地解除变异模式,恢复成原本的人类相貌。

虽说经过改良,不过或许还是会对肉体造成沉重负担吧,斑鸠连站都站不太稳。

「…………」

这样一来终于结束了。朱雀确实被消灭了。这是她头一次动手杀人,感觉实在不太好。即便对手是万恶元凶也一样。

(……赶紧转换心情吧。再来必须尽快找到草剃才行。)

之后再彻底破坏掉这座研究所。

打定主意的斑鸠准备动身离开现场。

「您想上哪去呢?」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轻声细语般的呢喃声,斑鸠全身猛然打了个寒颤。

紧接著,有人自背后使劲扣住了她的颈项。

「咕……啊……!」

「斑鸠小姐可真是个非常调皮捣蛋的野丫头呢。人家好不容易兴建完工的制造设施全都泡汤了。尽管可以理解您想向妈妈夸耀研究成果的心态,但假如太过调皮的话,妈妈可是会忍不住对您进行再教育唷?」

朱雀笑咪咪地一手掐住斑鸠的颈项。虽然呈现高阶精灵的模样,但此人确实是朱雀。斑鸠神情痛苦地挣扎著摆动双脚,吃力地转头怒瞪背后的朱雀。

「……我明明已经杀死你……了……!」

斑鸠这句话促使朱雀脸上浮现出摸不著头绪的表情。

「嗯,我是死掉了。方才确实遭到爆炸波及而灰飞烟灭啰。」

「那又为……何……唔……」

「啊啊……对了对了。话说我并未向您解释过,我是如何实现模拟式的长生不死对吧?」

朱雀竖起另一只手的食指,装可爱地送出一记秋波。

「如今在你眼前的我是另一个我。而虽说是另一个我,但方才死掉的那人也是我,目前站在这里的也是我。」

「……难道你是复制人……!?」

朱雀摇摇头加以否定。

「答错了。与其说是复制……不如说我就是杉波。您完全误解了名叫杉波的这个系统啰。由于一般都俗称我们是『人造天才』,所以也难怪您会误解。这个系统的本质并不是为了创造出优秀的研究人员。」

朱雀微眯双眼,开口阐述斑鸠一无所知的事实真相。

「正确来说——是以创造出继承了我这份遗传基因的人类为目的。复制人非但寿命不长,而且制造成本又昂贵。改造遗传基因生下普通婴孩的作法反倒可以大幅节省预算开销。更重要的是,那种作法比较充满个性及乐趣啊。」

「…………你……」

「至于为何有必要让你们这群试管婴儿继承我的遗传基因……一方面固然是为让你们成为优秀人才,但不单只是为了这项目的。杉波的遗传基因格外特殊,还特地被取了个名字喔。」

朱雀为了避免斑鸠当场毙命,调节力道轻重让她保住最后一口气。接著朱雀脱口说出惊人的事实真相。

「遗传基因的名字为——『不死鸟』,换句话说就是『我』。既不是指这具『肉体』,也不是指方才死掉的那具『肉体』。不死鸟是存在于被这个系统创造出来的,所有杉波成员体内的『遗传基因』之名。」

「——!?」

「遗传基因本身就是我的代名词。不死鸟设定的机制为,当自称『朱雀』的个体死亡时,就会触发其他杉波一族成员体内的遗传基因觉醒,使其转变成新一任的朱雀。由于杉波的遗传基因透过网路互相串连,因此即便如今在你眼前的我不幸丧命,也会有另一名杉波立刻继承朱雀的身分。」

「……怎么可能……那她们的灵魂……」

「遗传基因本身并不具备灵魂。」

匪夷所思。

这世上不可能出现缺少灵魂的存在——只有遗传基因的存在。

「当然啦,你体内也有我的存在唷。」

「…………」

「杉波一族的成员体内通通都有我的存在。毕竟我们是一家人嘛。现在究竟有多少不死鸟的遗传基因散布于世界各地,就连我也不得而知。因为我借助魔法的力量完成杉波系统,已是三百年前的往事了啊。」

朱雀在斑鸠耳边轻声细语地说道。

遗传基因所制造出拥有记忆及人格的产物,就是『杉波朱雀』。本人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死亡,不过遗传基因却完美地继承了她的记忆及人格。她则反覆透过死后便换人取代的机制存活下来。

这样根本杀不死她。杉波的遗传基因早已遍及世界各地。要杀光所有杉波一族的成员,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

「总有一天……你也有机会变成我喔。」

朱雀以兴高采烈的声调如此说道。

这个朱雀死掉后,又有其他杉波会变成朱雀。这个女人……不对,应该说是这组遗传基因,让这项永久机关持续运作了超过三百年以上的时光。

斑鸠全身脱力,甚至忘记了自己被掐住脖子的痛楚。

接著——却见她双肩微颤,开始发出窃笑声。

「我明白要杀死你是不可能的事……可是我……绝不会变成你。我起码还有办法杀死潜伏在我体内的你。」

「?」

「你忘记了吗?我能改写自己体内的遗传基因啊……!」

——啪。

一阵微弱电流窜过斑鸠体内。

「……只要稍加修改个人染色体组合,你的遗传基因就无法发挥功效……!调查自己体内是否有异质遗传基因,对我而言只不过是易如反掌的小事罢了……!」

既然杀不死,最起码也要做出这种程度的反击。

斑鸠瞪视面带茫然神情的朱雀,扯开嗓门大吼。

「知道厉害了吧……!我绝不会给你任何机会玷污我的灵魂……甚至连遗传基因也一样!」

即便面对情绪激动的斑鸠,朱雀的表情依旧不见任何变化。

她只是有点遗憾地微微侧头说道:

「哎呀呀……其实就算您体内的不死鸟遗传基因觉醒,您的记忆及知识也会由『我』加以继承,不会因此便消失不见就是了……太可惜了。斑鸠小姐是个非常优秀的人才,我原本还很期待能够共享您所获取的知识呢……」

「少开玩笑了……听了就令人作呕……人类并不是只由记忆及知识构成!但就只是一组遗传基因的你一定无法理解就是了!」

「这样啊……」

朱雀加强掐住斑鸠颈项的手部力道。

斑鸠顿时面露痛苦神色,双脚不断挣扎摆动。

「那么,没办法了。只好委屈你成为我知识的一部分。我刚好有点在意……若把人类丢进暗黑物质,会引发什么样的效应呢?」

「——唔。」

「其实呢,我在意的并非肉体会不会消失——而是有点好奇灵魂是否也会跟著消灭啦~?毕竟我缺少灵魂嘛。」

朱雀运用空著的另一只手掌创造出暗黑物质。这团暗黑物质不断膨胀,成长至足够吞下一个人的状态。

朱雀的双眼只透射出充满好奇心的目光。她是一头只以求知欲为原动力的怪物。是一个对他人也只抱持著名唤『好奇心』之情感的残障人士。

而她的存在,正是盘踞于『杉波』这个系统根源处的阴影。

败给这道同时也存在于自身体内之阴影的事实,令斑鸠感到极其懊恼。

她竭尽所能抵抗过了。内心萌生出身为人类的情感,凭藉自己的意志展翅飞出牢笼,后来因为结识踮小队而寻得一处避风港。并非以杉波一族的成员身分,而是以一名人类的立场活过一遭。

但最后却落得被杉波一族之阴影所杀的下场,内心著实悔恨交加。

…………

不,错了。不是这样。

「……金丝……雀……对不……起……」

在渐趋模糊的意识中,斑鸠轻声呼唤著女儿的名字。

那个没有血缘关系,也不是怀胎十月历经阵痛所产下的半精灵女儿。

唯一替她做过的事,就是为她取了名字。

假使可以的话,斑鸠很希望今后能再为她多做一些身为母亲该做的事。

尽管不晓得母亲是一种什么样的角色,但她仍希望在一无所知的状态下,努力善尽作母亲的职责。

明明接下来才刚要开始。

这一点最令她感到懊悔不已。

「真要道歉的话——那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别独自强出风头!」

在听见这阵咆哮的瞬间,掐住斑鸠颈项的手掌已然喷向半空中。

重获自由的斑鸠双脚瘫软地跪倒在地。

同一时间,创造出暗黑物质的另一只手臂也被斩断,掉落在斑鸠身旁。

斑鸠猛咳个不停,抬头望向背后。

映入眼中的身影竟是金丝雀。她挺身站在朱雀面前,彷佛守护斑鸠似地斜举雷瓦汀,以夹带不亚于熔岩之灼热高温的雷瓦汀剑尖指向朱雀。

斑鸠表情顿时为之一僵。

「……金丝雀……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金丝雀连看也没看斑鸠一眼,依旧维持著背对她的姿势。

而两手被砍断的朱雀则是猛眨双眼,好奇地看著金丝雀。

「……我记得你是……伊砂小姐创造出来的半木精灵对吧?」

被朱雀这么一问,金丝雀轻轻晈著下嘴唇。

接著使劲吸满一口气,毅然摇头加以否定。

「错。金丝雀是妈妈……妈妈跟这家伙联手创造出来的半木精灵!」

此时此刻,金丝雀首度承认斑鸠是生下自己的母亲。

斑鸠的眼神为之动摇。

「喂,你。」

金丝雀出声呼叫斑鸠。

「你骗人。帮金丝雀取名字的人不是妈妈。是你才对。金丝雀清楚得很。」

金丝雀挥剑横扫,画出一道守护斑鸠的火圈。

「还有你一点都不懂。你曾说就算金丝雀设法报仇,妈妈也不会感到欣慰。这是真的,金丝雀搞错了。可是你就算代替金丝雀出手,妈妈也同样不会感到开心。」

「…………」

「……要是你死掉的话,妈妈又会伤心落泪……」

「…………」

「——所以金丝雀才特地赶到这里!」

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守护斑鸠。

金丝雀怀著全新的决心,驾驭雷瓦汀对抗敌人。至于剑身夹带的高温,大概就是号称已然失灵的神器性能重新产生微弱反应的证据吧。

金丝雀的内心有了某种转变,雷瓦汀则回应了她心中的转变。

斑鸠也能感受到发生在金丝雀身上的变化。

金丝雀已不再是个无论说什么都当作耳边风的幼稚小孩。

金丝雀的背影看起来好像稍微变大了一点。

「半木精灵及神器……那应该是照理说呈现半毁状态的雷瓦汀对吧!?原来如此……幻想教团还真会打如意算盘呢。你的灵魂确实近似木精灵,与人类的灵魂本质有所差异吧。灵魂果然是一种很有意思的概念呢……我真对自己缺少灵魂一事感到很不甘心啊。」

朱雀利用贤者之石的力量再造双臂,以皮肤尚未复原、肌肉组织裸露于空气中的手掌捣著自己的胸口。虽说那是一种看起来好像很难过的动作,不过可能是立刻又联想到某种令她产生兴趣的事情吧,双眼顿时为之一亮。

「对了。假使缺少灵魂的我手持神器的话,结果会是如何呢?」

听见朱雀的突发奇想,金丝雀嗤之以鼻地开口反呛。

「怎样,原来你打算抢走金丝雀手中的雷瓦汀啊?」

「说抢夺就太夸张了。我只是接收罢了。只是要从你的尸体手中借用一下雷瓦汀。」

「——你办得到就试试看啊!」

金丝雀提脚蹬地,纵身袭向朱雀。

朱雀在身旁布下暗黑物质。她一次创造出五颗球体,让其快速地在半空中来回飞舞。

斑鸠虽试图制止金丝雀,却因贤者之石造成了过于沉重的负担,导致她无法随意行动。

「高阶精灵的肉体真是厉害——你的一举一动尽在我的掌握之中啊。」

球体一鼓作气朝著金丝雀直扑而去。

金丝雀蹬地借势飞向空中。贴著地板飞行的球体也同样改变行进方向,从逃往上空的金丝雀脚下展开袭击。

为了应战,金丝雀举起雷瓦汀往脚下祭出斩击。

「不行!那种物质是——!」

斑鸠发出惊呼声。

谁知雷瓦汀的剑刃——竟一剑将暗黑物质砍成两半。

「这种东西算什么!」

紧接著金丝雀又陆续划破剩余的四颗漆黑球体。

朱雀睁大双眼,牢牢记住了眼前这幅光景。

「太精彩了——我愈来愈有兴趣啰。神器本来确实不是属于这个世界、这个宇宙的物质。神器的存在撼动了暗黑物质『消除一切』的特质——这实在太令人感兴趣了啊!」

金丝雀在半空中展开妖精羽翼,挥洒雄雄烈焰。

当业火笼罩住周遭一带之际,金丝雀竖起剑尖直指朱雀。

「金丝雀饶不了你!所以现在要杀了你!」

水蓝色的长发随风舞动,金色双眸锁定朱雀。

雷瓦汀彷佛呼应她的意志一般,绽放出更加耀眼的光芒。

朱雀微眯双眼,和颜悦色地回看著金丝雀。

「……没关系啊。只可惜您纵使杀得了我,也无法灭绝我的存在。因为我可是沉眠于所有杉波一族成员体内的遗传基因。」

「假如你是遗传基因,那金丝雀就会只杀光世界上所有杉波的遗传基因。」

「真的吗?您以为您办得到——」

「——她当然办得到,因为有我在。」

斑鸠起身打断了朱雀企图否定的说词。

接著,她伸手轻触镶嵌于自己胸口的贤者之石。

「只要有我在,便能除掉沉眠于世上所有杉波一族成员体内的你。现在虽然还无法操作他人的遗传基因,但总有一天我必能完成这项技术。不管需要耗费几年时间……也绝对会设法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杀掉你的存在。」

朱雀先以眼角余光瞥视语气坚定地如此宣言的斑鸠,随后又侧目瞄了金丝雀一眼。

「尽管无法理解你们为何有采取这种行动的必要性,不过这就是俗称的报仇雪恨吗?想替您的妈妈……伊砂讨回公道吗?」

「错。你若活著,会害妈妈与金丝雀……还有旁边那个家伙,以及地球上的所有生物通通掉下眼泪。所以金丝雀要杀了你!不能再放任你继续玩弄生物!」

「这分明就是诡辩啊。您只不过是想用这种大义名分来掩饰自己的复仇心罢了吧?」

「是又怎样?反正金丝雀这样做也不会造成任何人的困扰,而你这人差劲透顶的事实也不会有所改变。就算金丝雀放弃报仇的念头,也没有理由让你这人继续活在世上为非作歹!」

金丝雀代替斑鸠发表出她的心声。

斑鸠曾对金丝雀说过。伊砂应该不希望见到金丝雀替她报仇。

但这并不代表朱雀就是个可以放任不管的存在。

一旦袖手旁观,世界上的所有生物大概都会沦为朱雀手中的玩具吧。

因此这不是复仇,而是一场拯救全世界的战斗。其实说穿了,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模样可能都无所谓……但若失去这个世界,金丝雀所重视的人们就再也无法存活下去,自己所珍惜的容身之处可能也会随之烟消雾散。

因此——

「金丝雀——饶不了你!」

——斑鸠无法饶恕朱雀。

金丝雀自空中急速下降,一鼓作气欺近朱雀。

手中巨剑高举过头的金丝雀,准备一剑将朱雀劈成两半。

「原来如此——那么,您该接受惩罚啰△」

就在朱雀微眯双眼,脸上浮现嫣然微笑的瞬间——

「——啊唔唔!?」

金丝雀突然放开手中巨剑。背后的羽翼也凭空消失,就此笔直坠地。

只见重重地摔回地上的金丝雀双手抱头,整个人当场缩成一团。

「金丝雀!?」

斑鸠连忙赶到她身边,伸手轻抚缩成一团的金丝雀背部。

「头、头——好…………痛……咿咿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金丝雀发出痛苦悲鸣,身体霍然后仰。

全身狂冒冷汗、嘴唇瞬间由红翻紫。双眼焦点游移不定、呼吸也彷佛喘不过气似地,呈现出相当痛苦的模样。

目睹金丝雀受到原因不明的头痛症状折磨的神态,斑鸠的记忆瞬间被唤醒了。

这种症状是——

「正是再教育。就跟伊砂小姐一样,金丝雀的脑部也被我埋下了一张微型晶片。在伊砂小姐领养她之前,我为求慎重起见……或者该说是为了日后可以把她当作实验动物饲养,所以才提前动了这项小小手术而已啦。哎呀呀,正所谓有备无患,这句话真是说得一点也没有错呢~」

朱雀亲口宣告的事实令斑鸠顿时哑口无言。

被施予再教育的人一旦情绪产生激烈波动,就会引发一阵直接侵袭脑部的剧痛。还无法控制情绪的金丝雀,所承受的痛楚大概跟伊砂完全没得比吧。倘若处理不当,极有可能闹出人命。

「其实就算要杀了我也无所谓啦,但是金丝雀方才那些话……她说不能放任我再继续玩弄生物,是吧?那就形同否定了『求知欲』这项代表我的存在价值。既然企图从我身上夺走这份价值观——我当然只能做掉你们啰。」

朱雀再度创造出暗黑物质,让它们围绕著自己打转。

接著微眯双眼,低头俯视自背后紧紧抱住金丝雀的斑鸠。

「一旦自己的不死特质遭到威胁,即便是我也会拚了命极力维护啊。尽管不怎么喜欢基于求知欲以外的理由开杀,但也怪不得我了。」

过去对他人只抱持著好奇心的朱雀,首度对眼前的两人展现出明确杀意。

而斑鸠却只能把痛得大声哭叫的金丝雀紧紧抱在怀中。

「好痛……啊…………妈妈…………唔……」

已经痛到濒临昏迷边缘的金丝雀,下意识地开口向母亲求救。

斑鸠明白金丝雀所呼唤的母亲,其实是指伊砂。

可是斑鸠不再迷惘。

「没事了……我就在你身边。」

斑鸠轻挪嘴唇贴近金丝雀的耳边,温柔地抱著她的身子。

「我会永远陪伴著你……不会再离开你……不会再让你孤单一人。」

像是竭尽所能地表明心意一般,斑鸠对金丝雀传达出自己的率直感受。

金丝雀痛得直打寒颤的症状稍微获得缓解。

随后金丝雀挪动痉挛的指尖,重新握住剑柄。

「唔……咕……呜……!」

连想保持正常呼吸节奏都有问题,金丝雀却仍设法举起巨剑指向朱雀。

斑鸠则是不发一语地将自己的手叠在金丝雀手上。

朱雀只是冷冷注视著这幕光景。

「实在很遗憾。一般人看了或许会产生所谓的感动念头,但我既无法理解,也丝毫不感兴趣。究竟是何种因素促使两位采取这种行动,我实在不懂。」

「……咕……唔!」

「我赢了。光凭你们两人的力量,根本无法彻底铲除我的存在。」

朱雀有点感叹地说道。

暗黑物质构成的球体缓缓逼近两人。斑鸠既不觉畏惧,亦不感哀伤,只是一味地陪伴在金丝雀身旁。

「「她们并非只是两个人!」」

倾毁的制造设施内,突然响起了一阵理应不在现场之人的声音。

朱雀大吃一惊,连忙运用暗黑物质在背后设下一层防护薄膜。首先来袭的是一发极光色魔弹。然而暗黑物质却让这发体积大到足以吞噬一个人的魔弹凭空消失。

——只不过,在朱雀分心应付魔弹的瞬间,另一发实弹直接重创了她的头部。

实弹击碎朱雀的头盖骨,同时摧毁了一小部分的脑部组织。

「…………?」

脑部受创的朱雀摇摇晃晃地走了两、三步之后,视点游移不定的眼珠才捕捉到偷袭者的身影。

在几近瓦解的制造设施入口处,出现两条身影。

其中一人展开了彩虹色魔法阵,另一人则是单膝跪地,手持狙击步枪锁定自己。

「哈,该感到可悲的人是你啦。难道你已经把我们给忘得一乾二净了吗?」

「……虽然有点摸不著头绪,但若两人无法办到,那就用四个人的力量去面对吧。四个人也不行的话,就由六个人联手出击。」

二阶堂真理及西园寺兔同时现身,化解了斑鸠的危机。

目击两人身影的斑鸠大吃一惊之后,随即露出一抹微笑。两人身上均伤痕累累,可见来此的路上必定历经了层层险阻。尽管脸上带著正气凛然的威风神情,脖子以下却是呈现出几乎只剩内衣裤遮住重点部位的落魄装扮。

只不过她们如此拚命地赶来救援的行动,真的令斑鸠感到相当开心。

而头部中弹的朱雀则彷佛强调这是最后抵抗一般,竖指探向真理及小兔。

脑浆明明自头部撕裂伤口缓缓溢出,眼球也已被鲜血染红,她仍在半空中创造出一颗又一颗的暗黑物质。

——唰。

岂料暗黑物质没机会派上用场,反倒是朱雀的腹部无端冒出一段剑刃。

原来是金丝雀手持雷瓦汀,自背后一剑刺透了朱雀的背部。

朱雀虽然双眼完全翻白,最后却仍恢复原状,并为了观看背后的金丝雀而转动颈项。

「白……费……力……气……对……我而…三百……死亡……并……不存、在。」

「这只是……开始……纵使需要花费数十年,甚至数百年……即便投身地狱深渊,金丝雀也必定会把你逼入绝境……!如果还不想死的话,就乖乖待在某人的遗传基因当中,睡上一辈子的大头觉吧……!」

朱雀伴随著一阵类似液体流动的声音,张口呕出大量鲜血。

最后在临死之前,她微微扬起嘴角,面带笑容如此说道:

——各位,后会有期了。

金丝雀用刺透朱雀躯体的雷瓦汀朝著她的脑门猛然一提,将朱雀的上半身砍成两半后,就此转身背对她的尸骸。

朱雀的身体随即遭到雷瓦汀的火焰吞噬,逐渐化作灰烬。

走回斑鸠身旁的金丝雀停下脚步。

两人彼此凝视了片刻。

就在斑鸠开口准备对金丝雀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金丝雀身子摇摇晃晃地颓然倒下。

斑鸠一把将金丝雀抱在怀中,温柔地抚摸她的头。

「……你表现得很棒喔,金丝雀。」

既非带有责备意味的话语,也不是赔罪,更不是道谢,斑鸠就只是像对待小孩子一样夸奖了她一番。倒在怀中的金丝雀虽然有点不服气地微微皱起眉头,但大概是耗尽体力了吧,最后就这么睡著了。

斑鸠则是带著一脸幸福洋溢的笑容,持续轻抚金丝雀的头,直到真理及小兔赶抵她们身边为止。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