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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终极 命令5

【6月7日(星期一)午夜0点0分】

奈津子阖上手机后,神情愉快地说道:

「理奈受到惩罚可不是我害的喔?下一道命令不知道是什么?会不会是最后一道命令啊?你说呢?伸明。」

「你……你这家伙……」

话说到一半,伸明突然瘫倒在地。奈津子惊讶地瞪大双眼。里绪菜冲上前将伸明抱在怀里,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膝盖上,担心地看着他。

她抬起头瞪着辽,怒骂道:

「你在做什么!」

「我要变成强者。我希望能得到伸明和辉晃的认同!我要当男子汉!」

「你在说什么!为什么要突然打伸明的头呢!你疯啦?脑筋坏掉啦?」

辽把刚才用来砸伸明头部的石块扔掉,然后把手机简讯拿给里绪菜看。

「下一道命令,就是这个。」

【6/7星期一00:00 寄件者:国王 主旨:国王游戏 本文:这是你们全班同学一起进行的国王游戏。国王的命令绝对要在24小时内达成。※不允许中途弃权。*命令5 全班同学各自切断自己的身体,再把切断的部位缝合起来,组成一个人体。切断的部位要有头部、躯干、右手、左手、右脚、左脚。用几个人的身体都可以。切断的部位、以及切断的数量由个人决定。无法拼成人体形状的话,全部的人都要受到惩罚。 END】

看完简讯画面的瞬间,里绪菜整个人僵住了。大约过了10后才回过神,然后疯狂地发出尖叫声。

「这是什么命令!要把我们的头和手脚全部切下来,重新组成一个人体?需要用黏胶吗?要把某个人的手脚,接在另一个人的躯干上吗?我们又不是模型假人!做出一个死人的身体要做什么!难不成还要帮这个人取名字吗?还要我们必须自己切断自己的肢体?那头怎么办?这样大家不是都会死吗!连分尸案的凶手都会自叹不如吧!哈、哈、哈……」

因为一口气说完,使得里绪菜上气不接下气,愕然地站在原地。

辽也露出一副惶恐的表情说道:

「里绪菜……我可以把脚和手切断……可是,这样还是会有问题……」

「问题多着呢!你知道国王为什么要我们自己切断自己的身体吗?因为把脖子切断就会死!就不能动啦!」

「所以说,我一个人办不到……只切断一个人的话会不够……」

辽一边说一边把视线投向躺在地上,已经昏厥过去的彩,里绪菜则是看着伸明。

此时,一个沉重的物体掉落在辽和里绪菜中间,打破了沉默的气氛。那是一具沾满灰尘、刀锋严重锈蚀的小型电锯。

这大概是奈津子趁着辽和里绪菜争执的时候找来的吧。奈津子用双手拍掉电锯上面的灰尘,然后指着不远处的一间小仓库说道:

「我也不知道这个还可不可以使用,不过我还是拿来了。仓库里还有大型的,但是,我想小型的比较好操作。只要拉一下启动马达,就可以确认有没有故障了。」

辽举起了电锯。

「我之所以撑到现在,就是希望能帮上伸明的忙。辉晃和伸明为大家牺牲太多了……虽然我的能力有限,但是我也一直在等待机会,希望能为伸明做点什么。现在,机会已经来了。」

「辽……你……」

辽的眼神变得涣散,大腿内侧的裤子也逐渐渗湿。

他背对着里绪菜,泣不成声地说道:

「对不起,我实在是太没用了。你想笑的话就尽管笑吧。」

「……里绪菜不会笑你的。我们每个人都很害怕,要是有人敢笑你的话,里绪菜一定会狠狠地揍他一顿。」

辽拉了一下启动器,引擎顿时发出一阵「轧轧」的低吼声。

「等一下!」里绪菜冲上前想阻止辽,可是辽却把电锯的刀刃对着她。

「不要过来,里绪菜!总得要有人牺牲才行,你很清楚不是吗?」

辽发现敔动器旁边有个开关。他把开关扳到ON的位置,再一次试着启动电锯。

这次,发出轰轰的响声、冒出一阵黑烟后,引擎成功启动了。电锯的刀刃回转速度非常快,害得辽差点稳不住身子。

辽再一次把身体的重心放在双脚,擧起电锯,接着伸出双脚,毫不犹豫地坐下。

高速运转的刀刃慢慢接近左脚的上部、接近大腿的位置。他紧紧地闭上眼睛。

刀刃接触到裤子的瞬间,长裤的布料立即被卷起扯裂。

「我要当男子汉!我想要变得更像辉晃和伸明!」

辽突然睁大眼睛,看着伸明的方向。他是否在找寻为了伸明而牺牲的辉晃的幻影呢?

辽再次闭上眼睛,咬紧牙关。下一秒,高速转动的刀刃陷入大腿柔软的筋肉里。辽的头和脸冒出大量的汗水与泪水,浸湿了他的上半身。

电锯的刀刃将大腿的肉撕裂,裂口处还喷出温热的鲜血。在刀刃的缠卷下,鲜血往四面八方大量飞溅。

辽的脸、手、上衣、裤子、甚至是地面,都染成了血红色。他的头万分痛苦地左右摇动,嘴里发出凄厉的哀嚎。

电锯停住了,因为刀刃被强韧的大腿骨卡住。于是,辽把身体的重量压在电锯握把上,想要一鼓作气把腿锯断。

「唔唔……咿咿咿咿!好……好痛啊……锯不下去啊……啊啊啊啊啊……!」

大腿骨终于锯断了。辽的左脚完全脱离了他的身体。

「再不……快点的话……我会死……」

辽好不容易挤出声音。他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变形,汗水和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然后,辽毫不犹豫地把电锯往右大腿靠近。

这回他不再用身体的重量去压,而是把刀头的部分朝下,直接插入。

「……不痛,这点小伤……一点都不痛啊——!」

血肉四处飞溅,看起来就像纸雪花一样美丽。四周全被鲜血染成一片腥红。

几分钟之后,辽的右脚也完全脱离了他的身体。

「右……右脚和左脚……都锯断了……」

辽看着地上的左脚和右脚,那是这些年来每天都跟着他的双脚。如今,它们只是地上的两块肉,再也不听他使唤了。

失去双脚的辽,无力撑住自己的身体,上半身往后倾倒,两眼望着天空。

大腿的断面不停喷出鲜血。大概是血压骤降的缘故,辽的意识陷入昏迷之中。

辽全身的血液流失了超过3分之1以上,出现出血性休克,几乎喘不过气来。

「手……还有手……」

辽吸不上气,只能伴随着吁、吁的杂音,断断续续地拼出几个字。

「够了!不要再继续下去了!辽——!」

里绪菜哀求地呼喊着。虽然她想阻止,可是双腿却失去力气,无法移动。

她的双脚无法抑止地颤抖着,连一步都踏不出去。

「我……我会……继续……撑……下去……」

辽以仅剩的力气,用右手拿起高速转动中的电锯。

他咬紧牙关,发出「唔」的一声,毫不迟疑地将电锯朝左肩膀锯下。血肉再一次随着喀喀喀的电锯声朝四周喷溅。

因为肩膀的位置距离耳朵非常近,辽清楚地听见肩肉被扯烂的声音,再来是整只手臂正被锯断的声音。

「这样……就可以更接近辉晃了……我要成为……男子汉……」

没多久,左手臂从辽的身体脱落了。他的脸上露出虚弱的微笑之后,就不再有动静了。

电锯还在继续高速转动。空转的锯齿在地上颤动,下一秒,突然跳到辽的脸上。转动的锯齿无情地掘出辽的左眼,接着削掉鼻子和脸颊的肉,然后又弹回地面上。

辽的脸被削去大半,身体痛苦地在地上挣扎。

里绪菜被吓得双脚瘫软,跪倒地上。

「不要、不要、不要啊——!」

陷入半疯狂状态的里绪菜,惊恐万分地往后退缩。

「真是辛苦了你啦,辽。」

奈津子按照顺序,捡起辽的右脚、左脚、左手,摆放在辽的尸体旁边,仿佛像是要把肢体拼凑成一个人体的样子。

接着,她拾起还在运转的电锯,将刀刃对着里绪菜。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得把伸明和彩叫醒才行,不然这样很难决定呢。」

「你、你不是人!你根本不是正常人!我非杀了你不可!」

「你不是吓得跌在地上吗?连站都站不起来的人,还能做什么?」

里绪菜的眼泪无法克制地流下。那是掺杂了悔恨、恐惧、愤怒的眼泪。

「救救我,伸明……」

「里绪菜也会喊『救救我,伸明……』?那个倔强、骄傲的里绪菜,居然会说这种话?没想到你还挺可爱的嘛……」

奈津子察觉到背后有人,警戒地回过头去。彩一脸泪水地站在后面,她凝视着天花板,哽咽说道:

「奈津子,你用那把电锯杀了辽吗?我饶不了你!把辽还来……!把辽还来!」

彩愤怒地扑向奈津子,奈津子叹了口气,一副莫可奈何的表情。

「不要!彩!」里绪菜大声制止。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听到,所以彩并没有因此而停下脚步。

「不要阻止我!」

奈津子举起电锯用力挥动,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

——啵咚。

彩用右手按住左侧肩膀的顶部,鲜血从指缝间汩汩地渗了出来。

她的左手臂被锯断,掉到了地面。雪白纤细的指尖还抽动了一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

彩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蜷缩成一团,用仅剩的右手抱住膝盖。奈津子抹掉溅在她脸上的血迹。

「彩,你知道这次命令的内容吗?杀死辽的人不是我。你还没看手机吧?我来告诉你好了。」

奈津子打开手机的简讯画面后,将手机丢给彩,结果掉在彩的脚边。

「辽……是自己……锯断自己的……?」

看完简讯的内容后,彩缓缓站起。她看着奈津子手中的电锯,断断续续地说道:

「……国王……应该会帮我们报仇吧……电锯给我……我要锯断我的头……」

奈津子不相信彩的话。彩察觉出奈津子的疑虑,于是改用柔和的语气说道:

「我说话算话……再说,总是要有人锯不是吗?就锯我的头吧。」

奈津子小心翼翼地把转动中的电锯搁在彩的脚边,然后往后退了几步,警戒地盯着彩。

彩举起电锯,朝辽的尸体和昏倒在地的伸明看了一眼。

——是他把中途昏倒的我背到这里来的吧?虽然我的意识很模糊,可是我可以感觉到有人背着我。

虽然是个头不高、有点靠不住的人,可是却拼了命地背着我跑,还有一个身高比较高,背上很暖和……所以,应该是有2个人轮流背我来这里的。而现在,背我来这里的那2个人……都死了。

好奇怪………虽然走投无路了,可是我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是不是我以为死了就可以跟大家重逢呢?其实,我也想追随大家一起去吗?

彩举起电锯,将锯齿朝自己的脖子靠近。

「辽、伸明……我马上就去找你们了。里绪菜,对不起……奈津子,我恨你。」

「我的确是个可恨的人。」

「不要,彩!不可以这么做!动啊、快动啊!我的脚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不听使唤!你们怎么这么没用!」

里绪菜用拳头槌打着自己的大腿。

「对不起……」听到彩说这句话的瞬间,里绪菜本能地闭上双眼。

这一刻,电锯的引擎声听来格外恐怖刺耳。彩铁了心似地睁大眼睛。

这时候,突然有一只手,抓住彩拿着电锯的那只手。

「住手!」

「伸、伸明?你没死?我看你动也不动,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伸明的左手按住受到重击的后脑,右手抢下彩手上的电锯,将引擎关掉。他摇了摇头,大概是意识尚未完全清醒。看他的样子,应该还没有完全掌握眼前的情况。

奈津子啧了一声。里绪菜高兴地大喊:

「伸明,干得好!伸明……你听我说,大事不好了!」

里绪菜把伸明昏迷时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包括这次命令的内容、还有辽自我牺牲的决定。

「辽说他想『成为男子汉、想要变得更像辉晃和伸明』,所以杀了自己。因为他一直很崇拜你和辉晃。」

「这个命令简直就是要整死我们!里绪菜,你好像穿得很厚,我只穿一件衬衫,可不可以借我一件?」

里绪菜用鼻子嗅了一下自己上衣的袖子。

「不行啦!」

伸明哀伤地看着辽的尸体。看到伸明的样子,里绪菜的态度软化了下来。

「我知道了!」

伸明拿着里绪菜递给他的衣服,走到辽的身边,在他身旁跪了下来,然后将自己的衬衫和里绪菜的上衣覆盖在辽的身上。

「你跑了100公里呢……拖着疲累不堪的瘦小身躯……还背着彩一路跑到最后,真是太了不起了!我跟你打包票,你比我强太多了。看看你的手和脚……你一定很害怕吧,辽……」

伸明两手拄在地上,将自己撑起,无限感慨地望着失去双脚和左手的辽的尸体。

下一秒,他突然用手捂住脸,痛哭失声。

「怎么可以这样……太残酷了……!你不需要这么做的……!」

伸明眯起眼睛,再一次透过指缝,看着辽的尸体。

——这次的命令,就算我们再怎么努力,也是无法达成的。

双手、双脚、头部,勉强还可以,只要心一横,还是办得到。

问题是躯干的部分。为了切下躯干,就必须把双手、双脚,以及头部切除。可是,头一旦切下来,人就没命了。要把头部和双手双脚全部切除,根本是强人所难。

没错,这次命令是不可能达成的。国王为什么要下这样的命令呢……?

「你也发现了,对吧。」

彩的声音打断了伸明的思绪。伸明悲伤地往彩的方向看去,轻轻地点着头。

彩的脸色非常苍白,双脚早已失去知觉。吃力地将自己撑起的她,尽可能地让昏沉沉的意识勉强维持下去。

彩的左手臂流出大量的鲜血,衣服都被染成了血红色。

伸明回过神来,开口说道:

「对不起,彩!我马上帮你止血!」

「我不要紧的……虽然我这个人一无是处,不过……」

话说到一半,彩的膝盖无力地跪下,但是很快又站了起来。她面带微笑地看着辽的尸体说道:

「……这样好了,来听我唱歌吧。这是一无是处的我,唯一能送给你的礼物。一场随樱花纷飞飘落的恋情。每到樱花的季节总会想起你。来听我唱这首……『樱花雨』吧。」

彩吸了一口气,重新整理好情绪。她的声音听起来非常虚弱,几乎都快要听不见了,但是凄美的旋律,还是紧紧扣住人心,让人为之沉醉。

我俩曾经一起欣赏樱花

虽然知道时间无法重来 但是我的喜悲始终随你起舞

因为深深爱过 所以无法忘情

现在你依然在我心中

好想知道 现在的你在想什么

那天的回忆 从来没有忘记

始终萦绕在心头

樱花季节来临 思念的愁绪更浓了

如果还能与你重逢 我一定不会再放手

今年 我又来到当年的那棵樱花树下

遥想着我俩当年的小小回忆

伸明没听过这首歌,但是不知为何,却有种怀念的感觉。说不定,以前曾经在哪里听过吧。

当他听到彩的歌声时,脑海中便自然浮现出那个旋律,让他不禁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彩唱完歌之后,整个人便往前倒了下来。

伸明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明明想动,可是却动弹不得。

呆立在原地的他,只有泪水无法遏抑,不停地倾泄而下。

被尘封在内心的某种情绪,此刻全部苏醒过来了。

——智惠美,虽然明知道时间无法重来,可是……我还是想要回到过去。直到现在,我还是忘不了你。

告诉我,智惠美,你现在在想什么呢?

那天的回忆,我从来不曾忘记。

如果还能与你重逢,我一定不会再放开你。当这一切结束的时候,真希望能像那时候一样,和你一起站在樱花树下,好让自己再次向你表明心意。

里绪菜跑过去,把昏倒的彩抱在怀里。

「彩,你不要紧吧?伸明,你为什么站在那里不动呢?」

「没关系的,里绪菜。伸明,谢谢你听我把歌唱完……谢谢你。」

彩带着幸福的笑容,静静地闭上了眼睛,悄然无声地停止了气息。那首歌,是彩留下的最后的礼物。

这个时候,手机的钤声响了起来。

【6月7日(星期一)凌晨1点23分】

奈津子搜寻着声音的来源。是刚才她扔给彩的那支手机发出来的。手机就在里绪菜的脚边,只要伸手就可以拿到了。

不过,抢先拿到手机的人是伸明。他拿起手机,只见萤幕上面出现【未显示来电】五个字。伸明就这么接起了电话。

『终于通了!我叫宫泽!我接到消息,说你们班上发生那件事了。我是向本多奶奶问到手机号码的。……我有一件重要的事,一定要告诉你们。』

「你怎么可以擅自接我的手机!」奈津子怒气冲冲地朝伸明跑过去。伸明瞪着奈津子大声斥喝「站住」,还用手制止她。

「请问,你是哪位?你说的那件事……是很重要的事吗?」

『33年前,我曾经在大学研究过生物学。为了调查那件事,我去过夜鸣村。当年那件事一直没有查出结果,调查工作也停止了。后来我听说,去年又发生了一起和33年前类似的事件,所以我又一个人跑去夜鸣村进行调查。』

伸明把手机设定成扩音功能。他对着奈津子说「先听他把话说完吧」,然后便把手机放在地上。

『真没想到33年前的悲剧又重演了……那个时候真应该把谜团解开,阻止这种恐怖事件继续下去才对……

我们人类的身体,是由无数个细胞组合而成的。细胞拥有一套专门制造维生能量的机制。另外,人体里还有许多会引起感冒和结核病的病毒。可是,病毒无法自行进行代谢,必须完全依赖宿主才能存活。也就是说,病毒无法自主繁衍,只有等其他的生物感染之后,才会开始增生。

33年前,我对一名死于夜鸣村事件的少女进行病理解剖时,检验出一种可能是在她体内产生突变的新种病毒。我把那个病毒取名为【凯尔德病毒】,并且开始进行研究。

病毒因为不具有生命最小单位的细胞,所以在生物学上被视为非生物。但是凯尔德病毒不一样,拥有自己的结构体,也就是细胞。我担心的是,凯尔德病毒本身可能具有「意志」,也就是「自我意识」。当时我感到非常困惑,因为如果是这样,那还能叫做病毒吗?』

宫泽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大概是在犹豫吧。过了几秒,他好像打定主意似的,又继续解说下去。

根据宫泽的说法,昨天他再度去拜访夜鸣村时,发现一名中年男子和可能是高中生的男女尸体各一具。他把这3个人的部分遗体带回研究室,没想到从那名中年男子的体内检验出具有「自我意识」的新型病毒。

那是非常可怕的发现。宫泽为此感到非常害怕,因为33年前他所担心的事,恐怕已经变成了事实。

凯尔德病毒分为两种。因为细胞内部存在DNA和RNA两种核酸,所以他各取第一个字母进行命名。有自我意识的是【凯尔德D病毒】、没有自我意识的是【凯尔德R病毒】。

中年男子遗体上的是D病毒,33年前解剖的少女和那对高中生男女则是R病毒。R病毒没有完整的粒子构造,所以不是具有传染性的病毒粒子「病毒体」。也就是说,D病毒具有传染性,R病毒则是不具传染性的。另外,D病毒的致命力较弱,R病毒的致命力反而比较高。

33年前的事件,还有去年以及今年所发生的两起事件,很可能是某个团体受到「有自我意识的病毒」感染所引起的。

通常,从宿主那里感染到的D病毒,在入侵感染者体内之后会变成R病毒,造成感染者的死亡。如果感染到的D病毒没有变成R病毒,则通常不至于致命。

按照这样来推论的话,就是「最后存活的那个人,所感染到的D病毒,并没有在他体内转化成R病毒,所以才没有死」。说得更明白一点,在上一次的事件中活下来的伸明和奈津子,体内的D病毒并没有异变为R病毒。

『依我的推测,这种凯尔德病毒会借由情感,而且是恐惧的情感发病。恐惧会产生连锁效应,制造更多的恐惧。一旦恐惧到达极限时,人体内超过帅兆的细胞也会发生集体异变。

这次的事件,应该就是病毒发作所引起的。因为细胞发生异变,引起寄生在人体内的病毒不断繁殖。发病之后,D病毒一旦转化成R病毒就会致命。也就是说,这种病毒是从人体内部进行破坏、控制肢体的自主能力。

另外,凯尔德D病毒极有可能拥有自主扩散的能力,就像是和透过网际网路自行增生的蠕虫电脑病毒一样。

目前还无法得知是什么人、用什么方式,把那些简讯传给你们的。以我的推测,这个拥有自我意识的病毒,可能具备有适应性,会变更识别档案的种类,制造混乱,并且发送简讯。说得更正确一点,就是让手机可以「显示简讯」。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让D和R两种病毒结合,或许可以变成抗体。只不过,结合起来的病毒,致死率将比「生物性防护层级」中,被列为传染力最高级、也就是第四级的伊波拉病毒高出许多,甚至可能会变成地球上最致命的病毒。所以,我们不能冒这种可能造成人类大毁灭的风险。

凯尔德病毒每天都在变化,借由人传人的过程,一点一滴地改变自身的结构。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想出解决的对策才行……』

伸明不由得发出哀鸣。

「在上一次的国王游戏中被感染的是智惠美,这次换成了我吗……」

『到目前为止,只有部分团体受到感染。可是,万一病毒扩散开来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在上一次的国王游戏中,国王曾经传了一则内容写着『我就在班上』的简讯。原来这句话的意思是,班上的同学里面有人感染到D病毒。智惠美把D病毒带到班上,传给了我。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

沉默了半晌,宫泽又开口说道:

『我一直在寻找结束这个游戏的方法,最后得到的结论是「感染到病毒的人,也就是和这个事件有关联的人,都必须从世上消失」。所以我在夜鸣村,把那名中年男子、还有那两名高中生的尸体都火化了。』

「难道没有办法制造病毒的抗体吗?」

『对不起,没有办法。请你谅解……接下来该怎么做,就由你们自己决定了。我再强调一次,一旦这个病毒扩散开来的话,全人类都会灭亡的。』

电话就这么挂断了。

【6月7日(星期一)凌晨1点45分】

伸明、奈津子,还有里绪菜三人一脸茫然地站着,任由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过了一会儿,伸明终于打破沉默说道:

「奈津子,你并不了解这次命令真正的意思。这次的命令……我们是永远也无法达成了。」

伸明解释的理由是,就算自己咬着牙把双脚、双手、头切断,可是躯干的部分,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由自己动手。

听完伸明的解释,奈津子和里绪菜仍旧一脸木然,沉默不语。她们的内心应该已经有最坏的打算了吧。

「刚才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吧?虽然那个人没有明说,不过他一定是想要这么说,『你们不可以活下去』。所以,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你们很清楚吧?」

「这件事跟我没有关系。」

「奈津子,你之前在国王游戏里发生了什么事,可以告诉我们吗?我记得你说过,最后要杀死你最痛恨的人,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那家伙总是装出很冷静的样子,眼神就像冰一样冷酷。她曾经看着我的眼睛,笑着说:『只要心一横,就可以轻松地杀人喔。你杀杀看,杀杀看嘛!』跟我这么说的那个女人,总是面无表情,连笑也不笑一下。」

听到奈津子的描违,伸明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影,那个人也同样那么冷酷。

——是莉爱。莉爱和奈津子?她们两个人应该不合吧。

「奈津子,你想保护的人……是什么样的人?是从悬崖跳下去的那个人吧?」

「……那个只会说场面话的笨蛋,还说要保护大家呢。其实【切勿做出国王游戏中不必要的行为】的命令,就是【不要妨碍那个人】的意思。当他解开这个谜题的时候,没找我商量、也没说一声,就自己跳崖了。」

刹那问,伸明的脑海里闪过一件事。一股难以言喻的哀伤涌上心头。

——这次,因为【切勿做出国王游戏中不必要的行为】这道命令而死的人,只有勇一和俊文。他们2个人在那座公园里做的事……就是【妨碍金泽伸明】。因为妨碍到我,所以受到处罚……从当时的状况来解释,就是伤害我的人,会受到惩罚。

拥有自我意识的病毒……国王他在保护我?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在上一次的国王游戏中,感染D病毒的人是智惠美。她把D病毒传染给我,借由我带到现在这个班级。难道所谓D病毒的自我意识,其实是智惠美意识的反映吗……?

「……这是最后的问题了。」伸明忍着泪水问道:

「你看到的那31个字的简讯,究竟写了什么,能够告诉我吗?」

「就是这个让人看不懂的内容。【能够遇见你是我这一生中最幸福的事,我对你的感情永远都不会改变。】」

突然,奈津子冷不防地扑向伸明。她双手紧紧掐住伸明的脖子,情绪失控地大声咆哮道:

「我要杀了你!我要活下去!不管用什么方法!」

「住……住手……」

伸明也掐住奈津子的脖子,两个人互相擒住对方的咽喉。

伸明感觉到奈津子的脖子流出鲜血,滴到了指尖。血液规律地汩汩流出,透过手心,还可以感觉到奈津子的体温。

奈津子的脸看起来就狰狞的修罗一样,拇指深深陷入伸明的咽喉里。

伸明松开掐住奈津子的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沿着脸颊滑落。

伸明感到全身的力气用尽了,脸上的血色渐渐退去……

突然,一种听起来像机械高速运转的轰隆声划破了寂静。伸明回过神,看到里绪菜瞪着大眼,声嘶力竭地吼道:

「不准你杀伸明!因为伸明是里绪菜的……是里绪菜的……」

里绪菜把电锯的锯齿刺向奈津子的背部,快速转动的刀刃削去了奈津子的肉。奈津子的背部,瞬间喷出了大量的鲜血。

里绪菜的脸被溅出的鲜血给染红了。

「不准你杀伸明!」

奈津子的膝盖咚的一声跪倒在地,原本勒住伸明的双手松开了,整个人直接往伸明的方向倒下,伸明赶紧撑住她的身体。

奈津子的全身重量都压在伸明的手臂上,就跟智惠美倒在他怀里的时候一样。

里绪菜的呼吸变得慌乱,透明的泪水和着血,从脸颊滑落。

「伸明,你会活到几岁呢?80岁?还是100岁?」

「……嗄?」

「即使只有一点点也好……把你的时间分一点给里绪菜吧,只有一点点也好……」

「……为什么你到现在……还是不懂……少女的心呢……」

话才说到一半,伸明的脖子突然出现一条红色的线。

奈津子的手伸向里绪菜拿着的电锯的握把,使劲一拉,锯齿就这样划过了伸明的脖子——

「……我要拉你……下地狱……」

伸明用手捂着脖子,眼泪流了下来。那是不管怎么擦,也擦不干的泪水。

「好想回到那个时候……多希望以后还能与你相遇……里绪菜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伸明的眼睛不再流下泪水。泪水已经哭干了。

然后就像是要覆盖住奈津子一样,往地上倒卧而下。

就这样,伸明和奈津子两个人,以互相拥抱的姿势,倒在地上再也没有动静了。

里绪菜跪在地上,抬起头,仰望着夜空。

「现在这个样子……现在这个样子……叫里绪菜怎么办呢!」

里绪菜抓起伸明的手臂,将他的尸体拉往沙滩的方向,沿途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红色痕迹。

宣告季节转换的风,不停地吹着。挂在夜空中那轮缺角的明月,发出像是紫蓝色与血红色混合而成的诡异色彩。平静无波的海平面,像一面大镜子,静静地反射出皎洁的月影。

呈弧形绵延的海岸线、像积雪般发出雪白光泽的沙滩、还有静静爬上岸又悄悄往后退的海浪。里绪菜呆坐在沙滩上,让伸明的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她凝视着伸明的脸,慢慢地靠近。

「我知道这样犯规,可是我真的很喜欢这个人。请原谅里绪菜的任性。」

里绪菜低下头,轻轻地吻着伸明冰冷的双唇。

——要是你活着的时候,我们也能像这样接吻就好了。感觉一定很温暖吧,不像现在冷冰冰的,一点温度也没有。嗳,回答我吧。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吻了你耶。要是觉得讨厌的话,要跟里绪菜说一声喔。

豆大的泪珠从里绪菜的脸颊滑下,滴落在伸明的脸上。然后,里绪菜压抑不住似地提高了音调:

「不要闷不吭声嘛!你说句话好不好!不想理我吗?里绪菜在问你耶!」

里绪菜用拳头捶打着伸明的心脏部位。打累了之后,又抱起伸明的头,像是在哄小婴儿般地轻声呢喃。

说了几句之后,她突然站起身,朝着月光闪耀的海面走去,拖着伸明的身体迎向海水。

里绪菜和伸明的身影,就这么消失在夜晚这片光线昏暗、辽阔无边的大海中。

【6月7日(星期一)凌晨1点58分】

奈津子的祖母坐在靠院子的走廊边,望着天空那轮透出血红色的月亮。

「……奈津子,虽然你出生没多久之后就再没见过你父母,不过你是个乖巧善良的好孩子。你很努力用功,还说『我将来要当幼稚园保姆,帮助那些跟我一样无父无母的孤儿,带给他们们梦想』。可是自从去年夏天发生那个事件之后,你就变了一个人,从此再也看不到你真诚的笑容。我想你一定受了很大的委屈吧……难道,悲剧又重演了吗?」

老祖母回忆起33年前发生的那场悲剧。

33年前,夜鸣村有一对年轻的男女陷入了热恋,彼此互许终身。他们是本多一成和本多奈津子。跟你同名同姓呢,奈津子。可是,由于一成和奈津子是远房亲戚,村里的人强烈反对他们两人结婚,甚至禁止他们交往。毕竟,那个时代跟现在不一样啊。

活生生被拆散的打击,反而让他们更加难分难舍。

就在此时,村里陆续发生了有人离奇死亡的案件。不久之后,村民们都收到内容写着命令的信。凡是不服从的人,都会陆续死去。

我因为在那一年的春天得了肺结核,被送往村外的疗养院休养,所以逃过这一劫。

那场危机,让一成和奈津子的感情变得更加坚定,直到发生了那个事件为止。

某天,有个村民突然说「杀死村民的犯人是奈津子」,说她是「因为和一成的感情遭到村民阻挠,心生怨恨,所以才会痛下杀手」。甚至还有人指证历历地说「亲眼目睹奈津子寄出那些奇怪的信」。

「我不知道什么信!不是我!」不管奈津子怎么否认,村民们就是不相信。

人啊,一旦受到逼迫,就会变得脆弱。也许村民们是为了安全感,所以才会把莫须有的罪名,加诸在某个人的身上。最后,奈津子被好几个村民带到村外,推落悬崖。

奈津子失踪后,一成到处寻找她的下落。村民告诉他「奈津子离开了村子,而且已经死了」。

从那之后,一成每天都在悲伤中度过。可是村民们还是陆续死去,最后只剩下4个人。后来,一成终于也接到了命令信。听说,那是一个绝对不可能达成的命令。

一成早就有必死的觉悟,于是他把村子里发生的离奇事件记下,想要流传给后人。可是,没想到就在这时候,衣衫褴褛、连内衣也坦露在外的奈津子,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此时的奈津子,早已失去了听觉。

被村人推落山崖的奈津子并没有死去。她在鬼门关前徘徊了几天之后,终于从地狱回来了。

一成从奈津子口中知道事情原委后,愤怒得几乎发狂。过去一直以为,村民都是纯良百姓的一成,实在无法接受如此残酷的事实。

从这一刻开始,一成打从心里痛恨村民。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人知道……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杀死奈津子的人就是一成,但他始终没有解释为什么要那么做。

说不定,寄出那些命令信的人,真的是奈津子。她和一成的恋情遭到反对,内心一定非常痛恨那些村民吧?也许,她被村民推落山崖失踪的那段时间里,还继续寄出那些信。

也许,她在最后写信给她的爱人一成,要他「杀了奈津子」。为了被杀,她才会再次出现在一成面前。现在看来,这种事情实在离谱得令人难以置信吧。

……奈津子被推落山崖后过了12天终于死去,然而她死前看起来就像个丑陋的老太婆,大概是在那12天期间,饱受痛苦折磨的缘故吧。

一成在距离夜鸣村有段距离的郊外盖了一座鸟居牌坊,把奈津子的尸体葬在那里。并且在上面放了12颗石头,还有奈津子生前最喜欢的兔子布偶,就这么供奉着。

16年之后,一成和高尾理惠结婚,生下两个女孩。是一对双胞胎,而且是异卵双胞胎。

一成给姐姐取名为奈津子,妹妹则取名为智惠美。他会这么做,很可能是出于亲手杀死奈津子的内疚吧。一成每次见到奈津子时,都会无法控制地呐喊大叫「奈津子」这个名字。后来……他跑来找我,希望我能收养奈津子。虽然他知道这么做,是无法被原谅的事……

他决定等奈津子和智惠美高中毕业时,也就是她们到了足以理解大人世界的年纪,再让她们姐妹俩相见。距离那天,只剩1年又几个月了。

……奈津子,真是对不起,一直没跟你说这件事。

……智惠美……智惠美是什么样的女孩子呢?好想看看她长大后的样子,好想看看姐妹俩站在一起的模样啊。

如果她们知道,彼此是双胞胎姐妹的话,又会怎么想呢……

【6月7日(星期一)凌晨2点2分】

『……伸明,我有一个双胞胎姐姐对不对?她是什么样的人?』

智、智惠美……?太好了,终于见到你了。智惠美的姐姐奈津子……她和智惠美长得很像,是很乖巧的女孩子喔。

『真的吗?太好了!好想见她一面喔。我一直很想要一个姐姐呢。』

智惠美以前就常常说,希望自己有个哥哥或姐姐呢。

『嗯。对了,国王游戏进行得怎么样了?』

……已经结束了。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我就知道伸明一定办得到。不过我要拜托你,不要来我这边喔。』

你离开那天的事,我始终都没有忘记。那时候,我忘了跟你说一句很重要的话,那句话就是「让我们再重新交往吧」。

智惠美,我终于明白国王留下来的那些【未传送简讯】的意思了。

——意思就是「思念」。

【能够遇见你是我这一生中最幸福的事,我对你的感情永远都不会改变。】

这是奈津子收到的简讯。我想,那一定就是死于夜鸣村的奈津子,在被你父亲勒死时的心情吧。

【将你们全部三十一个人的性命奉献牺牲,借以换取本多奈津子的复活。】

而我接收到的这则简讯,则是你父亲在勒死奈津子时的心情。智惠美的父亲非常痛恨夜鸣村的村民,甚至包括他自己。如果连他也算进去的话,刚好是「31」个人。

那2则简讯,有着2份交错的心情。

未传送简讯里的文字是有意义的。那是没能传达给幸存者的心情,因为他们想告诉大家,当年夜鸣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智惠美和奈津子,透过国王游戏这出悲剧,延续了他们当年的心情。

智惠美在那个时候……在临死之前,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呢?

*  *

全班同学的手机同时响起。那是集合全体31个人的未传送简讯内的文字,所串起来的文血早。

那则简讯,刚好由31个字所组成。仿佛打从游戏一开始,这31个人就注定必须全数牺牲一般。

【6/7星期一02:02 寄件者:国王 主旨:国王游戏 本文:希望伸明能够连同大家的份过着永远幸福的日子,我相信这样的未来。 END】

【死亡5人、剩余0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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