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0日(星期五)午夜0点0分】
「学校烧起来了。」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细微的声音。这不是健太朗的声音。我转头往后面看去。
是双手插在运动服口袋里的哲也。他就站在距离我们约3公尺远的后方,静静地看着前方燃烧中的大火。
——哲也怎么也在学校呢?
是看到高高窜起的浓烟,才跑过来查看的吗?还是打从一开始就在附近?
哲也问我:
「你全身都湿透了,会不会冷?学校因为发生死亡案件暂时关闭,你怎么还每天穿着学生制服呢?」
「我喜欢穿制服不行吗?而且,现在不是很流行穿制服吗?就算是假日,还是有很多人穿制服去逛街呢。」
我不认输地回答。其实,除了制服之外,我也没什么便服,所以平常我都是穿着学生制服。
我也想穿短裙、搭配凉鞋,或是搭配高筒袜啊!我还想要MIMO、MIUMIU、薇薇安·魏斯伍德的名牌包,可是我哪有钱买这些。再说,要是我露出大腿的话,奶奶会生气的。
——咦?等等,为什么哲也知道我「每天」都穿着学校的制服?如果不是长时间观察的话,不会说出「每天」这个字眼吧。
我记得舞说过。
有一个人——『那个人一直在暗中采取行动,而且拥有一颗如蛇蝎般阴毒的心。他躲在暗处,冷静地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我想试探哲也。看看他是否知道,是谁放火烧了别馆。如果知道的话,应该会说「放火的人不是奈津子,是舞才对」吧。
「对不起,别馆就这么烧掉了。」
「你不需要道歉。」
模棱两可的回答。这个答案可以有很多不同的解释。
“因为放火的人是舞,所以你不需要道歉。”
“那是不得已的情况,所以你不需要道歉。”
不管是哪一种解释,都可以拗得过去。
「哲也认为是我放的火吗?」
「不是吗?如果不是,为什么要道歉?难道,是健太朗放的火?」
他没有提到舞。如果他知道,舞和我们一起在理化准备室里,应该会提到她的名字才对。难道他是在故意装蒜?
我换了另一个话题。
「你知道未传送简讯的事吗?」
「咦?你是说,已经写好了内容,可是没有传送出去的简讯吗?」
说得也是。我的问话方式太不高明了。
「就是在死去的同学手机里,只留下一个字的未传送简讯。」
哲也突然转头查看四周,然后低声地说道:
「有人看到浓烟跑来了。我们快逃吧。奈津子、健太朗,你们还跑得动吗?」
哲也跑走了。好像是为了逃避我的问题,而急着开溜,我们也追了上去。
「等一下!你先回答我,你知不知道只有一个字的未传送简讯的事!」
哲也背对着我回答道:
「我全部都知道。」
全部是什么意思?未传送简讯的全部文字吗?还是,我们全部的行动?
对于哲也这种暧昧不明的回答方式,我不禁感到生气,于是加强了语气,继续质问他:
「你今天有看到亚矢子吗?有没有去过后山?知道裸尸的事吗?还有山茶花!你是几点几分完成命令的?是不是晚上7点23分?」
「我没有义务回答你。」
「什么?健太朗!快抓住哲也!」
健太朗一边跑,一边操作手机。
「你看这个命令!我不懂它的意思!」
「先抓住哲也再看吧!他快逃走了!」
我们继续追着哲也。
哲也的心情看起来好像很不错。感觉就像是「要诱骗我们到某个地方去」一样。是我想太多了吗?
跑了大约5分钟左右,我们来到一处防空洞的入口。防空洞张着大大的嘴巴,好像要把人吞噬进去一样。这里是将学校后山挖空所建造的吧?
这里比山茶花树丛还要深入后山,以直线距离来计算的话,大概是位于东南方约200公尺的地方。我从来不知道原来这里有防空洞。
哲也一脚踏在防空洞的入口说道:
「对不起,一路上只顾着跑。我很了解奈津子的个性,所以我想,用这个方式的话,你一定会追上来。刚才那个地方没办法安心说话,而且大火会引来看热闹的人。总之,我们进去里面再说吧。光线很暗,要小心走喔。」
我们跟着哲也进入了防空洞。洞里散落着许多大小不一的岩石,顶部似乎有很多蝙蝠吊挂在那里。
好冰凉——更正确地说,是寒气。一股寒气爬上背脊,传来无声无息的冰冷感。
我们慢慢地往隧道深处走去。大约在5公尺的前方,有光线透了过来。我们朝光源的方向继续前进。那是被立在地面上的手电筒,朝隧道顶部照射,然后反射下来的光,刚好照亮了一定的范围。
「好、好冰喔!」
我本能地举起右脚。声音在防空洞里回响着。
原来脚下有一滩积水。水从岩壁上的裂缝渗出来,流到了地面。
袜子又浸湿了。这时我才想起,我的鞋子遗忘在第2理化准备室了。这一路上,我都是穿着袜子在跑的。
两只袜子的前端,已经破了一个大洞,拇趾暴露在外面,害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时候的种种回忆,突然浮现在脑海。
用脚踢男生的屁股、偷溜进邻居的院子里摘果子吃、故意偷走暗恋的男生的铅笔盒,把里面的铅笔丢掉,等他不知所措时,再假好心地把自己的铅笔借给他用。我真是太调皮了。
还有,每天把学校的营养午餐,偷偷留一点下来,拿去喂邻居家池塘里的鲤鱼,祈祷它们「要变肥一点」。后来被邻居的老爷爷发现,还因此挨了一顿骂呢。
一星期之后,我又拿剩下的饭菜去喂鱼,却发现池子里的鲤鱼都不见了。我以为是因为鲤鱼变肥,被老爷爷抓去煮来吃了。一气之下,我跑去跟老爷爷理论,结果反而挨了老爷爷的拳头。
还有——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是谁了。我打电话到暗恋的男生家里,等他接起电话后,就马上把电话挂断,甚至还为此紧张了好一阵子呢。
真是令人怀念。
突然,我的视线凝结了。
——是谁?
前面有个人坐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抱着膝盖,整个背部都缩了起来。
「命?」
我出声打招呼。命抬起头,对我笑了笑,脸上露出令人熟悉的酒窝,可是没有出声。
哲也在命的前面蹲了下来。
「命受到很大的精神打击,无法开口说话了。」
「什么?」
命抓起我的手,用食指在我的手心写了【我】【好】【想】【死】几个字。
她的手指和指甲间的缝细,被染成了红色。大概是在挖谁的眼球时,沾上去的吧。我突然感到一阵揪心。
忽然间,健太朗拍拍我的肩膀,把手机荧幕拿到我面前。
「你看。这是国王传来的简讯和下一道命令。不过,我看不懂命令的意思。」
【6月20日(星期五)午夜0点58分】
【6/19星期四23:57寄件者:国王主旨:国王游戏本文:确认服从END】
【6/19星期四23:58寄件者:国王主旨:国王游戏本文:还有60秒END】
【6/19星期四23:59寄件者:国王主旨:国王游戏本文:因为没有服从国王的命令,处以火焚的惩罚。男生座号10号·田中左马进、女生座号27号·持田亚矢子END】
【6/20星期五00:00寄件者:国王主旨:国王游戏本文:这是你们全班同学一起进行的国王游戏。国王的命令绝对要在24小时内达成。※不允许中途弃权。*命令11:全班同学,切勿做出国王游戏中不必要的行为。END】
「切勿做出国王游戏中不必要的行为?」
我照着命令重复念了一次。哲也这么说道:
「真搞不懂这个命令是什么意思。现在还活着的人,就只剩下我、健太朗、命和奈津子4个人了。因为上一次和上上一次的命令,我觉得生命受到威胁,所以和班上同学断绝联络,一直躲在这个地方。这一次,我们4个人携手合作吧。」
哲也断定班上还活着的人只剩下4个。也就是说,他认为舞已经死了。那么,哲也一定知道第2理化准备室里发生的情况。他都看到了吗?
舞有那么容易就死去吗?那个女人的生命力那么强韧,就算全世界的人类都死光了,她也可以像蟑螂一样活下去吧。
健太朗说道:
「哲也一直躲起来也是不得已的。好,我们就携手合作吧。」
不合逻辑。一切都太不自然了。尽管如此,我还是先回答「好」。毕竟《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
我们4个人围坐成一圈,开始发表自己的意见。
我问道:「不必要的行为,是不是指友情、互相帮助之类的事?」然而,却没有人回应。
「你们是刻意忽视我的意见吗?」
「别生气,奈津子。如果不必要的行为指的是互相帮助这件事,那么我们大家早就受到惩罚了。我们现在不是正聚在一起讨论如何活命的方法吗?」
「说、说得也是。」
或许,在场只有健太朗一个人认为我们是在互相帮助吧。后来,我们彼此交换了一些想法,不过,依然找不到解开这道命令的线索。
有那么一瞬间,我心里想着,此时如果舞也在场的话,一定会发表一些天马行空的意见,说不定,我们还能从她的意见中,找到活命的线索呢。
「先休息一下吧。我这里有一些饮料和零食,不多就是了。」哲也站了起来。
——那些东西该不会下了毒吧?
「我不想吃。现在没那个心情。」
命拍拍我的肩膀,把手机的荧幕拿给我看。
【好累、好想冼澡喔!真想把心灵和身体都洗干净呢。】
「要是有按摩浴缸就好了!最好是会冒很多泡泡的那种!」
命一面微笑,一面轻轻地摇头。她删除荧幕上原来的字,重新输入。
【奈津子的脚是几寸?我的是23.5。】
命把自己脚上穿的运动鞋脱下来给我,还用手指着我那动来动去的趾尖。她用唇语对我说:
“大拇趾在跟我打招呼呢。”
「真是难为情。你看这个!」
我把露在袜子外面的大拇趾转了几圈。在手电筒微弱的照明下,我和命两人窝在昏暗的隧道内,偷偷窃笑着。
「我不要你的鞋子!反正我很快就可以弄到新鞋子了。」
命侧着头,好像在说「是吗?」,然后又在手机里键入文字。
【以前我们两个曾经一起恶作剧呢。像是打电话去暗恋的人家里,等他一接电话就挂断之类的。那时候我们还玩得很开心呢,你还记得吗?】
「原来那个人是命。当然记得啊。」
命开心地摇摇头。
【我好希望能够像女孩们那样谈心呢。没有目的地聊个没完,好比说八卦、爱情、异性之类的事情。】
命的眼里泛着淡淡的泪光,眼神充满了哀伤。
我知道健太朗身上有带手帕。以前我也有看过,他的皮夹里有OK绷。虽然有点不甘心,不过他的确比女生还要细心。
我跟健太朗说「把手帕借我」,他马上就从口袋里掏出一条黄色手帕。
「你要做什么?」
「秘密!男生都出去吧!」
「嗄?」
「快点出去!」
健太朗和哲也被我赶出了防空洞。两人一面嘀咕,一面不情愿地走出防空洞。
我走到刚刚弄湿袜子的积水处,再用岩壁上渗出的水沾湿手帕之后拧干。
「这样就行了!」
我重新回到命的身边。
「男生都离开了,现在只剩下我们女生啰。我帮你把弄脏的身体擦一擦吧,顺便聊聊天。」
突然间,命露出害羞的表情,不过很快又点头同意。我脱下命的上衣,只剩下内裤,然后绕到她的背后。
「冷不冷?你的肌肤很光滑呢。我们现在已经是有家归不得了。虽然逼不得已,不过我们终究还是杀了人。」
我用锐利的视线盯着命的背。
「我很羡慕你有这么光滑美丽的背呢。哪像我,背后有一大片被火烧过的痕迹,一辈子都不会消失——啊、对了,我刚才在防空洞的入口附近,发现了一滩水。奇怪的是,水的颜色红红的。我想,应该是有人在那里洗掉手上血迹的证据吧。
向井美美的遗体在哪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就在这个防空洞里吧?你不要误会喔,我不是在责怪你挖了她的眼球,毕竟我也挖了别人的,所以我们是半斤八两。」
命的肩膀开始颤抖。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你在打什么主意,我会很高兴的。话说回来,命,你真的不能开口说话吗?」
命慌张地打起了简讯。
就在这时候,手机的铃声响了。
【6/20星期五01:32寄件者:国王主旨:国王游戏本文:因为没有服从国王的命令,所以处以断颈的惩罚。男生座号3号·川口哲也END】
「为什么哲也会受到惩罚呢?哲也和健太朗他们发生什么事了!」
我开始慌张起来,忘了命就在自己身边。命趁机拿走上衣,把手电筒往岩壁上扔去。瞬间,洞里变成漆黑一片。
命逃走了!我懊恼地咋舌,开始大叫道:
「健太朗,命逃走了!在出口处抓住她!」
「哲也的头……啊啊啊啊啊!」
健太朗的喊叫声,和哲也凄厉的惨叫声,同时传了过来。声音在防空洞内回荡,听起来就像是死亡的合奏。紧接着,又传来某种程度的硬度和重量的物体,掉落到地面的声音。
——咚的一声。
我想追上命,可是洞里漆黑一片,我连自己所在的位置,还有入口在哪个方向都不确定。
就循着健太朗的声音,走到入口那里吧。可是,循着声音走出去,比我想象中要困难许多。声音在洞里面不停地回荡,我的三半规管都快麻痹了。
「命!你在哪里!快出来!你打算躲在黑暗中,偷偷杀了我吗?」
我的肩膀撞到岩壁。反弹的力道,害得我差点跌倒。我搞不清楚出口的方向,只能在黑暗中盲目地跑着。
「健太朗!用声音指引我到出口!」
「我现在没空!」
我的脚踢到了东西,整个人豪无防备地往前扑倒。就在此时,手好像也摸到了什么,感觉细细长长的,用手就可以握住,而且很柔软。
我摸索着,想要确认眼前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那是一条有点厚度的毯子。我继续摸,摸到一个约3公分高的突起物,触感软软嫩嫩的。那是——嘴唇。
接着,右手食指陷入了一个凹洞,发出噗滋的声音。凹洞底部硬硬的,还带有湿湿黏黏的液体,感觉非常恶心。
这种触感,我曾经体验过一次。——就是挖出慎二眼球的那个时候。
倒在地上的,是被挖走眼球的向井美美的尸体。
「够了……够了……我受够啦——!」
这一瞬间,一切都分不清楚了。我把手上的手机,用力扔出去。几秒后,传来了「喀咚」的声音,手机掉到了地上。
嘟噜噜嘟噜噜。
铃声把我的意识拉了回来。我往发出蓝色光芒的方向走去,捡起地上的手机。
【收到简讯:1则】
「到、到底是怎么回事!」
【6/20星期五01:36寄件者:国王主旨:国王游戏本文:因为没有服从国王的命令,所以处以分尸的惩罚。女生座号15号·柊命END】
我愣住了。手机荧幕透出的光,将向井美美的尸体照得蓝蓝的。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我借着手机荧幕的光,急着寻找出口。途中,刚好看到一支掉落在地上、荧幕发出微弱光线的手机。是命的手机,命好像正在打简讯的样子。
【我并没有什么目的,我们只是躲起来而已。好可怕,大家都变成了敌人。奈津子会杀了我吗?我是真的无法说话啊!】
——这是怎么回事?
我加快脚步往出口的方向前进。出口附近有月光,虽然微弱,不过足够看清楚四周的景物了。就在约50公分的前方,有一颗看起来像是哲也的头颅滚落到地上。还有一条细细的线,一直连到出口处附近。那是头颅从身体上掉下来之后,滚动的痕迹。
防空洞外面没有照明,但是勉强可以分辨周遭的环境。哲也那副少了头颅的身体,正躺在健太朗的旁边。
我的呼吸节奏混乱不已,几乎快喘不过气来了。
「哈、哈、哈……健太朗……健太朗!」
【6月20日(星期五)凌晨1点51分】
「切勿做出国王游戏中不必要的行为,原来是指【妨碍健太朗】啊。」
这声音非常熟悉,而且令人毛骨悚然。那是我打从心底深恶痛绝的声音。有好几次我都想杀死的那个人——舞,就站在那里。
黑暗中,我仔细地盯着舞看。她的样子和之前有点不太一样。
下一瞬间,我愣住了。
舞的衣服几乎被烧光,皮肤和内衣裤全都暴露在外。
不只是这样。她的左半边脸、左手、还有双脚都溃烂了。皮肤表面还有许多肿起来的小泡泡。是灼伤,而且已经严重到无法复原的程度了。
原本过肩的长发,也被火烧得纠结成一团。她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在战场上吃了败仗、徘徊在鬼门关前的落难武将。往日那美丽的容貌,已经看不到一丝一毫了。
舞一面剥下左手臂上溃烂的皮肤,一面淡淡地说道:
「通常火灾致死的原因,是呼吸器官灼伤,或是一氧化碳中毒。只有被火烧的话,是不会那么快死的。我们在火场里看到的那些焦黑的尸体,大部分都是因为被热气烫死,或是中毒而死。」
「那些我都不想知道!你这家伙的生命力,简直跟蟑螂一样呢。」
我心里其实这么想着:「这是你自己种下的因,怨不得别人。」不过,我并没有说出口。因为舞现在的模样,实在是太凄惨了。
「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都不是事实。我说过『如果这一切都是偶然发生的,那也太完美了,总觉得还有什么地方难以解释』。没错,一切都是事先设计好的,全都不是偶然,而是必然的结果。
我跟你说过『那个人一直在暗中采取行动,而且拥有一颗如蛇蝎般阴毒的心。他躲在暗处,冷静地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事实上根本没有这个人。的确有人躲在防空洞里,可是并没有我说的『在晚上7点23分完成命令、确认服从的人』。因为那个时候,执行命令的人是我。命和哲也因为对我的存在感到害怕,所以一直在监视我。可惜他们没有意识到,自己也被监视了。哲也在早上7点24分的时候,用陆的眼球达成了任务。命因为内心非常挣扎,一直到时间截止前的3分钟,才把美美的眼球挖出来。」
舞好像完全不在乎身上的烧伤似的,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
「我故意让他们两个人在外面游荡,而且还告诉他们,你们在图书馆,我们在第2理化准备室。对了,我不是还说『在种满山茶花的地方好像有看到一个人影』吗?那也是骗人的。
你也发现到亚矢子的行动很不自然对吧。那是当然的,因为,是我诱导她走上那条路的。你仔细想想,第2理化准备室的位置,就在图书馆的正上方,我当然有机会和亚矢子说话啊。
『我在确认未传送简讯的时候,发现有些被人删掉了』也是骗你的。其实删掉的人就是我。」
——舞,你的企图到底是什么?
「跟你说了这些之后,你就会开始怀疑命和哲也。以为我已经被火烧死的哲也和命,也会因为「我」这个危险人物死了,而现身与你们会合——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因为我一直在暗中监视你们的一举一动。
对了,刚才我看到健太朗和哲也两人起了争执,彼此还互殴呢,所以哲也才会被国王惩罚。没过多久,命也从防空洞里跑出来,她看到一脸茫然的健太朗,拿起石头想要砸他,结果自己反而受到惩罚。从他们两个人的死来判断,【不必要的行为】,应该就是指【妨碍健太朗、伤害健太朗】的意思。」
好像有影子在移动。我朝那个方向看过去,刚才还躺在一旁的健太朗,正努力地想站起来。他一站起来,就低着头喃喃地说道:
「奈津子,我的心意永远不会改变——我爱你。」
他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就迅速地跑开了。
「等等,健太朗!」
「不能去追他!你知道健太朗为什么要从你面前跑开吗?因为他恨自己。哲也和命两个人,都是因为他而死的,如果奈津子也妨碍健太朗,或是伤害到他,那么下一个受惩罚的人就是你了。所以他才会毅然决然地离开你,你要体会健太朗的苦心。」
「谁要你多管闲事!」
我拼命地追赶健太朗。可是,健太朗是田径社的一员,而且还是男生,所以我只能看着他的背影逐渐离我远去。我打手机给他,他也不肯接。
「傻瓜……就算因为触犯这道命令而受罚,我也心甘情愿啊。」
我垂头丧气地走回防空洞入口处,舞早已不见人影。我已经懒得管那个女人的死活了。
我决定不再寻找健太朗,静静地守在防空洞的入口处等待。我相信健太朗一定还会回到我身边的。
左手握着手机,两手无力下垂的我,就像刚刚被男朋友甩了的少女一样。脚底的痛楚越来越剧烈,从磨破的袜子露出来的脚掌,早已伤痕累累。
——健太朗,不管等多久,我都会等下去的。
太阳升起来了。健太朗还是没有出现。
「——你要让这么可爱的女孩等多久呢?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我动也不动,一直待在原地等待健太朗现身。早上的天气本来还很晴朗,过了中午却突然急转直下,云层诡异地快速移动着。
铅灰色的乌云覆盖了天空。是积雨云。天空闪过一道金光,接着又传出巨大的雷响,雨滴开始哗啦哗啦地打在皮肤上。积雨云的中心部分不断地发出闪光。
我不在乎被淋湿,可是手机被淋湿的话,就无法和健太朗联络了。
我弓起背,把手机压在胸口,想要保护手机不被雨淋湿。
——我相信健太朗一定会回到我身边的。都已经等了好几个小时了,难道真的是我太傻了吗?只要躲进防空洞就可以了,不是吗?为什么偏偏要在外面淋雨,难道我是傻瓜吗?
我不是傻瓜。这是策略——
健太朗一定会出现的。我就是要被雨淋得湿答答。
他看到全身淋湿的我,一定会这么说吧:
「你一直待在大雨中等我吗?」
我会点头回答他「是啊」。
然后,健太朗就会紧紧地拥抱我,为我取暖。
这就是我的目的。
我的心机这么重,他会喜欢吗?
也许,这一切都只是借口。说不定,我只是懒得四处寻找,所以留在原地等待。扮演痴情等待的纯情少女,的确比较轻松。
——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奈津子也妨碍健太朗,或是伤害到他,那么下一个受惩罚的人就是你了。所以他才会毅然决然地离开你,你要体会健太朗的苦心。』
舞说的这番话在我心里发酵着。也许,我真的不能去找健太朗。
——我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真是越想越不明白。
我一定是哭了吧?站在大雨中,什么也分不清楚。只知道从脸上滑下的水滴,味道是咸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雨势也越来越大。
通常被雨淋湿的话,体温应该会降低,可是我却觉得身体越来越燥热,意识逐渐模糊,就连脚步也站不稳。该不会是感冒了吧?
平常我很少感冒。健康的身体是我的优点之一。可是,为什么今天会感冒呢?
眼前的景物开始摇摇晃晃,我就这么倒去,像个胎儿般蜷曲着。
「……你的女朋友都感冒了耶,怎么还不回来呢?水果什么的就不用了,回来看看我就好……」
我要变成孤魂野鬼,而且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孤魂野鬼。
——临死之前,还这样贬低自己,果然很像我的个性。
我的意识到这里就中断了。
【6月20日(星期五)晩间11点40分】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身体上面?伸手一摸,发现有人帮我盖了毛毯。毯子还发出淡淡的消毒水味。
我记得眼前的景物。大概是有人把我送来学校的保健室了。我猜,是健太朗看到我昏倒在防空洞前面,所以把我送到这里来了吧?
想到这里,我的内心一阵欣喜。
「你果然来了!」
可是,房间里并没有看到心爱的健太朗。虽然发烧,导致视线模糊,不过我还是努力地撑起身体,仔细环视四周之后,才发觉健太朗不在这里。
我拖着沉重的身体,来到走廊大声地叫唤:
「健太朗——!」
没有人回应。不过,我还是很高兴。健太朗果然还是很关心我,把我送到保健室休息。他一直都在默默地守护着我。
也许今天结束之后,他会悄悄地出现在我面前吧。现在只是因为国王的命令还没有解除的缘故,所以才刻意不现身。
手机的来电铃声响了。是从裹在我身上的毛毯里传出来的。我拉起毯子,手机咚的一声掉落在地上。是健太朗传来的简讯。
【6/20星期五23:45寄件者:健太朗主旨: 本文:我在学校顶楼。END】
——他一定是等不及了。
我奔出保健室,快步赶往顶楼。
打开通往顶楼的铁门,外面还在下着雨。
涂了黑色油漆的护栏,把顶楼四周包围起来。从铁门的位置看去,不远处放着一个纸箱。从尺寸来看,如果把身体蜷缩起来的话,应该可以勉强塞进一个成人。
「健太朗,你在哪里?」
我走近纸箱,把纸箱盖打开。瞬间,我本能地用双手捂着嘴。
——这是什么?
箱子里面,放着一件纯白色的新娘礼服。
「我们又还没到结婚的年纪,你是不是搞错啦?人家还是纯情少女耶!这是你要送我的礼物吗?——可是,你是从哪弄来这件礼服的……」
「恭喜你,奈津子。」
我往声音的方向望去。舞就靠在铁门旁边,脸上缠着绷带,只露出眼睛、鼻子、以及嘴巴。左手和双腿也都缠着绷带,头发全都剃光了。
我用极尽讽刺的语气说道:
「你的美貌本来是排在我后面的,怎么现在变得这么狼狈?不过,我现在懒得理你。」
「不要这么嫌弃我嘛。」
我不想理会舞。
「健太朗他——从悬崖上面跳下去死了。」
听到这句话,我的身体顿时僵硬了起来。不过,没多久又马上回过神来。
——一定是骗人的,笨蛋才会相信她的鬼话。
「哼!」我用鼻息笑了笑。舞看到我的反应,嘴角歪斜地笑了。
「那件新娘礼服,是健太朗的姐姐穿过的。」
——这是怎么回事?舞在说什么?
「健太朗跳崖自杀了。我是见证人,真的没骗你。」
「那这件新娘礼服是什么意思?」
「健太朗只跟我说『请把这个交给奈津子』,其他的我也不清楚。从男生的立场来猜的话,大概是『希望奈津子能够嫁人,过着幸福的人生,但是请不要忘了我』这种老套的想法吧。——要不然就是『我之所以离开你,是希望你能得到幸福。你一定可以找到比我更适合你的男人』吧。男人啊,真是没出息的动物。偏偏女人呢——」
我和舞同时加大了音量。说不定,这是我们两人唯一一次抱持着相同意见的瞬间吧。
「根本不需要。」
「根本不需要!」
「奈津子,我已经知道末传送简讯要传达的是什么意思了。我用目前仅知的文字,做了这样的推测——」
手机的来电铃声,覆盖了舞说话的声音。
【6/21星期六00:00寄件者:国王主旨:国王游戏本文:这是你们全班同学一起进行的国王游戏。国王的命令绝对要在24小时内达成。※不允许中途弃权。*命令12:女生座号19号·本多奈津子,要杀死佐竹舞。END】
【死亡3人、剩余2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