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jackeded(红莲绯晓)
扫图:goldapple
润色:小狼(QQXL)
——真想看十六夜小弟的制服装啊。
边看着樱花的花蕾,那名女性边忧郁地嘟哝道。
-------
晴朗春日,散发出甘甜芳香的花朵一起绽放的季节。
在从病房的窗边看得见的林荫道里,樱花盛开宣告了新季节的到来。春天的第一阵风给充满药味的病房中带来花的芳香。
躺在病房床上很是无聊的女性——金丝雀,一边愤恨不平地瞧着春意烂漫的晴天,一边发牢骚。
「……好闲!」
「给我忍住。然后给我像个病人一样,金丝雀。」
站在旁边的男性“呀嘞呀嘞”地摇头。头戴圆顶硬礼帽和身穿燕尾服的男性,用右手押住帽子并吃惊地叹了口气。
金丝雀毫无仪态地把单肘撑到配套的桌子上,望着在林荫道散步的亲子。
「就算你这么说,克洛亚。我是病人……才怪呢。灵格本身损耗过大导致身体到达极限而已。无论怎么做,都没救了。」
并非悲观,只是淡然说出自己的现状。圆顶硬礼帽的男性——“十字架男爵(克洛亚·巴隆)”听到后就放低视线沉默起来。这份沉默正是对金丝雀的话的肯定。
不过她并非抱着讽刺心情这么说。
金丝雀一边望着在林荫道散步的亲子,一边陷入沉思地自言自语。
「已经快三月份了么。往年的话,正是在CANARIA寄养之家做祝贺新入生的准备的时候呢。明明应该是我作为派对的主办者(host)让大家享受一番才对。世事不如人意啊。」
「那也是取决于你而已。尽管灵格正在损耗,但过一段普通人生的话也还能活个四,五年吧。现在应该专心调理身体。不是吗?」
我知道啦,金丝雀怄气地回答。
——金丝雀的倒下发生在大约两个月之前。一贯无病无痛的她突然倒下,让CANARIA寄养之家陷入大混乱。总之独自一人包办家庭营运的本人倒下了。孩子们自不必说,设施的职员和她的朋友,连十六夜也变了脸色齐声劝告。
闭嘴入院去。
「可是呀。对设施的母亲那不是相当失礼的措辞吗?什么是“鬼之动乱”啊。以为我制服过多少鬼怪呀。那可是佛的手指也不够数啊。」
「……金丝雀。佛的手指不也是五只么。」
「笨啊。当然是说千手的手指呀。」
哼,交叉双手哼了一声。该吐槽的应该不仅是那里,但要安抚闹别扭的金丝雀可是件艰难之极的伟业。
圆顶硬礼帽的男性赶紧放弃然后坐到护理人用的椅子上。
「真是的……我没在现场所以无法说什么。如果你毫无预兆倒下的话我也一样会很动摇。真是在箱庭时的你无法想象的丑态。」
「这一点大家彼此彼此。你不也是不依凭人类就弱得保不住灵格么。过去袭击众多共同体诱拐年幼的少女,打造一大后宫的“十字架男爵”——“燕尾服魔王”居然是这幅衰样,笑死人了。」
「哈哈,说得没错。——不过金丝雀。为了我的名誉,请允许我更正一点。」
脱下圆顶硬礼帽整理好燕尾服的“十字架男爵”锵!地一下睁开眼睛,
「不是打造了幼女后宫!而是也打造了幼女后宫!!!」
「哦这样啊。好,去死。」
「对爱神来说年龄差没有关系!我是既宠爱刚出生的婴儿又溺爱迎来第一次成长期的少女肢体那轻微的起伏也喜欢开始拥有迎来第二次成长期的女性自觉的青涩少女心和年轻的身体同时也很喜欢长大成人宛如成熟的果实般娇嫩的女性肉体还能与年长熟女燃起无比热烈的禁断不伦之爱的彻头彻尾绝不动摇完美的,爱神啊!!!」
「是哦。快死。不会说要你痛苦地死去。但总之快点去死。」
「吾之人生无一可耻!!!爱神博爱万岁!!!博爱主义万岁!!!」
「……。但是,最喜欢的是Loli吧?」
「我不否认!!!」
*
接受了完全无法表现·描写的劝说(暴力)的“十字架男爵”,整理破破烂烂的领带然后坐到椅子上。
「失礼。似乎稍微解放了一点灵格。」
「虽然想象了下你现在的性格会怎么样。真是无药可救呢,那种口调。」
「没办法啊。灵格损耗过大会被依凭的人格所影响。我对这种人没兴趣,但也要重视凭代的优秀性。」
耸了耸肩。注意到时他的衣服已经完好如初。
金丝雀疲惫地叹气并躺回到床上,再看一眼樱花。
接着突然,嘴唇上浮现自嘲的笑容。
「嘛……这就是符合残兵败将的末路吧。我也好你也好。」
心不在焉地眺望窗外,毫无力气地嘟囔。如此柔弱的金丝雀十分罕见。
摆了摆圆顶硬礼帽的男性,以尖锐叱责的视线瞪着金丝雀。
「哈……在泄什么气。我们不是还有最终武器吗。名为逆回十六夜的最终武器。为此我们在外界准备了几百年啊?那正是你的指示。然而当事人的你要放弃战斗么,金丝雀。」
「那我也明白。我也放不下黑兔她们。……可是呀,克洛亚。共同体的战斗是我们的战斗,却不是十六夜小弟的战斗喔。」
「……所以说?」
“十字架男爵”那单片眼镜的背后寄宿着危险的光芒。虽然灵格暴跌,但他的眼睛依然属于能看穿人心的贤神。感觉到谴责意思的金丝雀,端正姿势面向他。
「逆回十六夜——被放飞到数千万历史中的我们“ ”的最后王牌。恐怕他是最强的原典(origin)候补者吧。就算是还未完成的现在,也已经是不下于大圣姐的逸才。他肯定能阻止那些家伙的野心。」
「那么,」
「但是呀,克洛亚。我们输了喔。毫无怨言彻底地,而且还是正面对决。再继续干涉箱庭,不认为显得纠缠不清么?」
睁开眼睑的金丝雀在床上普普通通地张开双手。“十字架男爵”担心她是寿命将至而变得敷衍了事,但现在只是静听。
「当然,被放逐出箱庭时的确满心想要复仇。“怎么能让我们的梦想,以那种形式结束!”什么的。但是让他来帮我们擦屁股是不是偏离了目标呢……这么注意到时,突然就想到。我们的挑战——已经结束了。」
用沉浸于追忆一般的眼神瞧着天花板。奔驰于战斗的日子已经远去。太遥远了。从两手间散落的水是无法再回去的。正是因为没有理解到这一点——才让一个本应平凡的家庭,变得四分五裂。
——逆回十六夜并不知道。
他不是被双亲所抛弃。
由于她们的失误而获得强大恩惠的无名婴儿,被世界的冲突所折磨,强迫背负上对自身怪物性的质疑和孤独的人生。
明明或许他——也有甘心接受凡庸幸福的权利。而那个可能性,正是被金丝雀她们所摘除。
摆了摆圆顶硬礼帽的他,也对这一点感到内疚。
不过为了扼杀这份内疚,他反问金丝雀。
「……所以,就别继续把他卷进来?那就是你的赎罪吗?」
要是有这种错误想法,就必须纠正。他以如此强烈的决意谴责。
如果真的不想把他卷进来,那应该在十五年前就下决心了。事到如今说些丧气话就能被拯救的,就只有金丝雀。听到十五年间都摆出一副母亲样子的女性的忏悔,只会徒增对他的伤害吧。
明白这一点的金丝雀转过头来,困扰似的笑着否认。
「呜呜,不对。抱歉,说了些好听的话。这种说法太卑鄙了。像个借口似的。」
「那又为什么?」
向前倾斜了身体再问一次。
金丝雀一边眺望窗外一边伤脑筋地笑道。
「为什么……吗。真的,是为什么呢。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至今收养过许多孩子,也只对一个倾入过这么多的感情。但现在,只是纯粹对那孩子的未来感到不安。是留在外界,还是前往箱庭……十六夜小弟会变成怎么样的大人呢,我实在是在意得不行。」
伤脑筋啊,金丝雀耸了耸肩挖苦自己。
不过实际上,金丝雀知道这份感情来自于哪里。
这十年——金丝雀把一切都给予了十六夜。
知识、生活方式、作为人的爱情。
她把在箱庭中得到的所有财产都毫不吝惜地给予他,十六夜也回应似的全部接受。与其说是亲子更不如说是师徒关系吧。
「……真难看。由于知道死期才产生出各种不安吗。我也师从过许多神佛……他们,都是抱着这种不安的心情为我送行的吗。」
「嗯,关于这点我同意。你这庸才让不管是我、大圣、帝释天、女王、俄耳甫斯,还是其他诸位都真~~的感到很辛苦。希望你能对我们这些没有放弃你的伟大恩师表示感谢。」(注:俄耳甫斯(Orpheus),太阳与音乐之神阿波罗(Apollo)和歌唱女神卡莉欧碧(Calliope)之子,音乐天才,前往冥界寻求复活亡妻尤丽黛的方法。追逐尤丽黛幻影的他不近女色,死于色雷斯(Thracia)女子的怨恨。)
「咕……那是,那个,我不否认。」
金丝雀嘟起嘴微微脸红起来。
是想起年轻时的不成熟而感到羞耻吧。
咳,故意咳了一声并看着他。
「但是啊。偶尔,会忍不住想。十六夜小弟知道真相时……那愉快的日子,不就会全变成对他的诅咒么。被培养得正直不阿的他的内心,会不会因此变得扭曲呢。我——很害怕。」
那就别告诉他事实,安静在外界生活也是一种方法。这世上有一些事实不该知道为妙。
不过箱庭中有他所渴望的一切。那也没错。但与此同时,也将接触到逆回十六夜的根源。
「可恶,对自己的任性放纵真是火大。在同一个地方原地踏步。该怎么做好,想要怎么做……找不到答案啊。」
「……金丝雀。」
重复着没有答案的问答。这对金丝雀来说是从未经历过的事态吧。
望着主人那副样子的“十字架男爵”,在内心中为自己的不成熟感到羞耻。
他是身为爱神同时也被讴歌为贤神的神灵,却完全无法理解陪伴已久的伙伴的不安。对身为养父的他来说金丝雀就像女儿一样。对于她为了义理的孩子而把一切舍去的事情,他不禁感觉到讽刺的命运。在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而困惑时——突然,有个细小的人影伴随着窗外的春风进来。
「……怎么搞的。拼命四处寻找的友人,居然变得这么脆弱。这种时候该用什么表情呢?」
两人猛地向窗边一看。在樱花树的小枝上咚嗒咚嗒地走过来的,身穿红色连衣裙的小人少女——“拉普拉斯小恶魔”惊讶地瞧着两人。
惊愕得连表情也变了的“十字架男爵”左右摇头地吸了一口冷气。
「拉普子!?不可能,为什么你会在外界!?在否定拉普拉斯理论的时代是无法保住灵格的吧!?」
「时势发生了变化。确认到在2000年代初期存在“历史转换期(paradigm shift)”。由于其影响,预计今后二百年之内我们“拉普拉斯恶魔”能完成形态变化。——比起这种事,」
咚嗒咚嗒,边在虚空中走路边登上金丝雀的床。走到金丝雀膝盖上的拉普子,悲伤地抬头看她。
「……很久不见了,金丝雀。」
「很久不见了,拉普子。还是那么娇小可爱呢。要吃梨吗?」
「我不客气了。」
立即回答金丝雀的开朗提议。
切得对手掌大小——拉普子来说等身大的梨,她“吓哩吓哩吓哩!”气势满满地吃掉。金丝雀一边想着这举止「一如既往地可爱」一边微笑。
把嘴巴周围擦干净的拉普子,再次看向金丝雀。
「灵格损耗非常激烈。像你那样的灵格就算数百年也不可能衰减。……歌颂了么?改变世界的诗篇。」
「是的。因为那就是诗人的工作嘛。」
听见拉普子追究的尖锐声音,金丝雀浮现出困扰的笑容。
知道这代表什么的她,痛苦地低头咬唇。
——箱庭的“诗人”,并非指吟游诗人的词语。
而是指“巨人族”、“魔法使”这种人类幻兽的名字。虽然绝不是强大的种族,但他们诗人却拥有被恐惧为第四最强种的特别力量。那就是把“主办者权限”的游戏规则再构建——被称为游戏重制的,独一无二的恩惠。
自古以来,诗人的歌唱就是给人们传达历史。有时用他的歌声,有时用书籍,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把世界的功绩记录在世上,给时代这种无形之物赋予形态。
诗人根据时代甚至拥有高于一国之王的强大影响力。
影响力强的诗人有时编造虚伪的功绩来流传王的恶名,连用自己的歌唱扭曲真实的历史也是可能的。
在存在于所有时间流的箱庭中其优点不仅如此。箱庭的诗人还能轻易擅改历史。
拥有巨大影响力的诗人,甚至能建造自己的神群。
「制作出经典的圣人们在广义上也属于诗人。他们能在箱庭中干涉外界的战争或者政治等的“历史转换期”从而扩大其神群规模。——但是金丝雀。你以自己的灵格作交换,在外界引起了转换期吧?」
「是的。怎么做到的是企业秘密。……只是,出现了问题。我无法成为神群的中心。所以我的身体内没有寄宿神格,能存在的时间也所剩无几。」
「什,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寻找回到箱庭的道路!?」
「因为我确信是没用的。现在的我们阻止不了那些家伙。」
「可是!没有你的话联盟、我们的梦想,到底该往何方是好!!是你煽动吾等建立联盟的吧!?不是吗!?」
对于严厉斥责的拉普子,金丝雀静静地摇头回应。
小小的身体颤抖着,以混杂着愤怒和悲伤的叫声谴责金丝雀。
许多共同体参加了由金丝雀她们建立的联盟。联盟能够坚定地团结一致要归功于金丝雀的力量和人德。
若是失去了她,联盟也会被强迫解散吧。没想到会被历经千辛万苦才在无限宽广的外界之海中找到的同伴所背叛,拉普子忍不住严厉斥责。
静听至此的“十字架男爵(克洛亚·巴隆)”,押住圆顶硬礼帽介入到两人之间。
「拉普子。别斥责了。要对抗那些家伙——“衔尾蛇”,无论如何都需要原典候补者。」
「……?原典候补者?」
「是的。而且我确信。他的话,有资格继承我们。并非指力量,而是他的灵魂。」
虽然说得如此断定,金丝雀的脸色却好不起来。
闭上凝视着樱花树道的悲伤眼睛。
「但是……我不想把自己的思想强加到他的身上。把那孩子的人生搞得一团糟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所以至少,想给他今后的选择。是在外界平稳过日呢——还是承担起我们的梦想和“”的未来呢。」
金丝雀说到这里,突然回想起什么似的苦笑起来。
「……啊。不,这样啊。就算被召唤到箱庭,依然有十六夜小弟所喜欢的生活的选项吧。完全忘了。」
糊涂了呀,自己吃惊地笑了笑。
是察觉到那种可能性于是肩膀上的负担减轻了吗,金丝雀总算用平时的顽皮笑容耸了耸肩。
「嘛,尽管被各种事情搞到忧郁起来,但要谈我的死亡还太早了喔。十六夜小弟他——是呢。活到他迎来成人式为止应该毫无问题吧。」
「……啊啊。不足五年,你就会死。」
「真的好吗?你已经,对自己的人生毫无留恋了吗?」
「怎么可能。你以为我活了多久啊。为了不时至今日才悔恨,我可能全力疾走的哟。未做之事什么的——」
怎么会有。正要这么说时,突然不自然地停下来嘴。
金丝雀的视线盯着走在窗外樱花树道上的学生。
望着迎接新学年走向校舍的青涩的他们,金丝雀困扰地微笑。
「……是呢。早知道会有这种心情的话,装亲子装地更彻底就好了。明明打算毫无悔恨度过一生的,这样子可会留有遗憾。」
「…………」
然而不能有如此奢华的要求。
她不能为了自己的满足就做出让逆回十六夜的时间被束缚三年的行为。
人的人生就如瞬间似的转瞬即逝。不能把短暂有限的时间,浪费在不期望的社会制度上。更何况出于装亲子关系的形式美就把这种任性的理由强加于他人,只是自我满足而已。
沉重的气氛包围住病房时——
突然,医院走廊传来了三人组明快的声音。
「这边这边!十六哥,快点!」
「知道了。铃华你别在医院大声喧哗。还有,焰也别一边玩游戏一边走路。」
「还、还差一点。还差两回合就能击败魔王索玛了……!」
啪嗒啪嗒热闹地跑在走廊上的褐色小姑娘,彩里铃华。
不肯放手便携游戏机的少年,西乡焰。
还有监视年幼两人的少年——逆回十六夜,正慢慢接近病房。
「咕,拉普子。来这边。」
“十字架男爵”拉上拉普子如晚霞般消失于病房中。
金丝雀也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端正姿势等待三人。响起低沉的敲门声后,以平时的语调回应。
「进来吧。门开着。」
「好~。——喂,十六哥也进来!」
「……。我知道啦。好了你先进。」
「别纠结了。就是为了展示一下十六哥的盛装才来的,所以先进去吧。」
在病房门口吵吵闹闹的三人组。这种光景真少见。天真烂漫的铃华一个人欢蹦乱跳才是正常情况。
更何况十六夜居然踌躇不前,实在罕见。燃起恶作剧之心的金丝雀悄悄下床站到门前,气势满满地把病房的门——
*
「——诶?」
扑通。
打开门后不知所措的,意外的是金丝雀。
铃华和焰也同样吞声屏息。
十六夜摆出好像在忍住不高兴的表情瞪着金丝雀,尴尬地挠了挠头。
「……哟。精神不错嘛。」
生硬地举起右手打了声招呼。现在也没有平时那可恨的笑容。十六夜现在,露出宛如恶作剧被发现时那样微妙的表情。
张开嘴伫立的金丝雀,和摆出一副忍住不高兴的表情的十六夜。
难以相处的两人,毫不掩饰地面对面沉默着。熟知他们两人的人谁都会想发生了什么事吧。
那也是当然,今天十六夜穿着与平时的私服不同的装扮。
从上到下打量了十六夜全身三遍的金丝雀,不可思议地问道。
「……十六夜小弟?你怎么了,这身衣服?就像学生西服似的。」
「不是像。就如你所见是学生西服。」
哼,十六夜自暴自弃地哼了一声。
绀色的西服和有点松的领带。是建在CANARIA寄养之家附近的升学学校的校服吧。并非十六夜会毫无意义就穿上的衣服。
金丝雀越来越惊讶的张开嘴,却只是看着十六夜不说话。
……迟钝成这样的金丝雀真是罕见。
恼羞成怒的十六夜,一边挠头一边尴尬地开口。
「……什么啊。是你说想看看,我才走后门强行入学的。更高兴点啊金丝雀。」
「——,」
这份极其笨拙的温柔,终于让金丝雀察觉到事态。
逆回十六夜——仅为了金丝雀的愿望,就进入了高中的事情。
把金丝雀倒下时……仅有一次吐露过的丧气话,真挚地拾起来的事情。
由于突发事态受到料想之外冲击的金丝雀,不禁湿透双眼并低下头。如此程度的冲击在长久的生涯中也只受到过一次。
右手挠了挠头发的金丝雀,发出异常之大的声音。
「……不妙。啊啊真是的,不妙啊!我家的孩子真的太可爱了!现在就算被诽谤说笨蛋母亲我也甘愿接受!CANARIA之家的孩子是全世界最可爱的!」
金丝雀一下子抱起三人转圈。
为了不表现出感慨万千的心情,金丝雀强行抱起三人。否则就无法保住作为养母的威严了。
十六夜一边就这样被抱住甩来甩去,一边愕然地叹气。
「比平时更夸张呢。病人就给我再老实一点。」
「才不要。因为真的很可爱嘛。十六夜也好焰也好铃华也好大家都很可爱。我永远爱你们喔。只要我还能睁开眼就不会让你们嫁出去或当女婿!」
是是,只能惊讶地扭过头去。
不过这时,同样被甩来甩去的铃华和焰慌慌张张地离开金丝雀。看到病房里的时钟的两人拉着十六夜的袖子大声说道。
「哎呀,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啊十六哥!入学仪式要迟到了!」
「铃华,我们是开学仪式啊。……所以,十六哥也差不多该走了。」
「知道了。嘛因为如此,病人就老实睡觉去。」
这么说完就拉开了金丝雀。
强行压制住想要跟到入学仪式的金丝雀,三人离开了病房。打开门正要离开时,十六夜突然转向金丝雀,用奇妙的表情问道。
「……。身体,真的没问题么?」
「嗯。如你所见,非常健康。」
「是吗。那就赶快回去。那个家没有你的话业务马上就停滞了。现在所有职工都为了那些不习惯的工作而忙得不可交加吧。」
「啊啦真难看。只是倒下了一个月就变成那样可不行啊。出院后得讨论一下员工的再教育问题。」
双手抱胸,讽刺就以讽刺回击。
平时两人是轻轻一笑就分别的吧。两人间有着这种接近于样式美的交往方式。
可是今天的十六夜不同。直直盯着表情奇怪的金丝雀,仔细斟酌选词,伴随着锐利的目光,
「——发生了什么事吧?」
如此断言道。
他的声音和眼神不允许否定和肯定。确信之矢贯穿金丝雀。他的目光中包含了仅仅被看着就毛骨悚然的锐利。
不过金丝雀岂止没有害怕,反而毫不变色地轻易接下。
「好了,有太多事我可不知道你在说哪件。我虽然是不说谎主义,但隐瞒的事可是像山一样多。……呼呼。想要揭穿我的秘密,得再耍一点手段才行。」
用食指抵住嘴唇露出无所畏惧的笑容并且摇了摇头。那甚至能感到包容力的笑容实在无法想象属于一个病人。不安之类的一点都没有。她那人德所化为的铁壁笑容,不允许一切谈论。
用笑容隐藏真心。虽然这是她的基本战术,但效果并不比扑克脸好。十六夜从未让她的笑容崩坏过。平时十六夜都会马上放弃,什么都不管就离开。
然而只有今天,十六夜没有退却。
保持沉默继续直视眼睛的十六夜,编织起宛如从嘴边散落的话语。
「……我,很高兴喔。」
「……?」
听到突然的话而歪起头。十六夜边慎重选词,边继续凝视金丝雀的眼睛。
眼睛深处浮现出淡淡的忧愁。
「我,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要是没有遇到金丝雀,我肯定会染指一些无聊的事,擅自认定世界十分无聊,成为一个无聊的男人。……在跟你相遇时,我就已经这么想了。」
往前,走出半步。
眼神比何时都平静。
接受方的金丝雀的眼神,已经没有了笑意。
「学到新知识而高兴也好,到访未踏之地而愉快也好,全部都是你教我的。所以我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即使那次相遇——有着怎么样的企图。我和金丝雀的相遇都是必然的。」
毫无虚伪遮藏。
以充满静谧诚实的声音,十六夜宣言道。
「…………」
说都不用说。
十六夜他,什么都不知道。
超越人智的力量出处,寄宿在他身上的理由,名为箱庭的异世界的事情也一概不知道。小时候所抱有的孤独,与名字都不知道的家人的离别,就算这全是金丝雀的阴谋——也没关系——这个少年如此说道。
无论里面有着怎么样的意图、经过、野心,他们两人自相遇后的日子都不会褪色。
对逆回十六夜来说,与金丝雀的相遇正是命运,他静谧的眼睛如此诉说着。
「……,笨蛋。这份温柔,就留给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相遇的某人把。」
总算吐出了这么一句,就背过身去了。无法再透露更多的事情。说出真相,说出金丝雀她们的目的,都是现在不能允许的。
不过金丝雀直观感受到。
十六夜也隐隐约约感觉到。
两人,决定性的离别已经接近了。
不过无法说出这件事,两人被沉重的寂静所包围。
确认了下时间的十六夜不经意别开眼睛,背对病房。
「为了某人……呢。我是不觉得今后会有那种相遇啦。」
「有的喔。必定会有。只有凭你那份温柔和崇高才救得了的人们……跟你相遇的命运,一定在等着你。」
对着背影如此坚定诉说道。只有这点是她也能保证的。
十六夜从今以后,也会拯救无数的人吧。也会打倒无数的强敌吧。不管是哪个世界,时而在社会战争中,时而在武力战争中,跨越各种各样的困难吧。
无法见证这种种,感到有些寂寞。
不过为了那天的到来,金丝雀组织语言。
「只有你能拯救的人。只有你能打倒的敌人。以你千万勇气挑战的日子将会到来。……现在可能无法相信。但依靠你,你所依靠的同伴必将出现。」
对着背后以迫切是声音诉说。
这是金丝雀能最大限度告诉他的事情。
十六夜暂且陷入沉默,不久后又回以笑容。
「哈,那就好。我也想试试依靠别人呢。」
平时轻薄的笑容与苦笑相互交错。心中断定「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的十六夜离开了病房。金丝雀一边用力握住单手一边靠在窗边,目送他的背影。拉起焰和铃华的十六夜,无论怎么看只是一个学生。
目送那个身姿的金丝雀,在无人的病房中低语。
「一路顺风。祝愿你能过上美妙的学生生活。」
目送三人离去的背影。如果是真正的亲子的话——刚想这些徒然的事情就马上否定掉。她告诫自己只有这点是绝对不能期望的。
金丝雀重新打起精神,端正姿势开口。
「拉普子。克洛亚。还在么?」
「什么?」
病房的窗帘由于春风而摇摆不定。“十字架男爵”和“拉普拉斯小恶魔”从布料里面出现。
两人以复杂的表情望着金丝雀。连长年交往的两人,也是第一次见到刚才那样动摇的金丝雀。没想到会表露给相遇数年的少年。对亲密的两人来说心中实在苦不堪言吧。
金丝雀抬起头,对两人说道。
「我死了之后……那孩子,能拜托你们吗?」
「「我拒绝。」」
「喂。」
面对最爱的同志的冷淡回答,金丝雀不由得喂了一声。两人都闷不理睬地,反感地双手抱胸。
「不管怎么说都不行。断然拒绝。我和你的关系是挚友,虽说是心灵之友的关系,也有能轻易许诺和不能轻易许诺的区分。」
「完全同意。我这次也绝对不会让步。既是神灵的意气,也是主从的礼仪。以为我们无论什么都会答应就大错特错了。」
「……。虽然是这么说,但其实只是妒忌吧?」
「「这一点也不否认。」」
两人双手握拳。
金丝雀一边垂肩装笑,一边用右手挠了挠头发。
「……。谢谢。但这是我最后的任性。就拜托你们俩了。」
金丝雀困扰地笑道。她所说的最后,就如字面意思是人生最后的托付。两人一开始就没打算置之不理,但也有点想闹别扭吧。
深深叹了口气的两人一同面向金丝雀,用力点头。
「真没办法。这是吾之弟子,吾之主人的恳求。不就只能赌上贤神之名负责到最后一刻吗。」
「吾等拉普拉斯起誓的盟约,金丝雀。只是对你个人而已。十分乐意答应助你一臂之力。……但是,」
突然,拉普子的眼中亮起光芒。眺望窗外的视线十分符合作为司掌知识的观察恶魔,甚至感觉得到与幼小的身体不符狡猾。
远望上学的十六夜他们的拉普子,以包含警戒心和焦躁的声音提问。
「他……是什么人?」
「……哎?拉普子的千里眼也不知道?」
「很遗憾就是如此。我的千里眼无法捕捉那个人类的实像。刚才来病房的时候也是,直到用肉眼捕捉到为止都掌握不了其存在。尽管连忙检索大恶魔的书库也没有发现。……这是异常事态。」
咬咬,拉普子嘟起嘴咬了几口梨。她是司掌全知的恶魔。是认为不存在她所不知道的事情吧。
金丝雀则相反,收到喜讯似的露出明快的表情。
「是吗……呼呼。拉普子这么说的话,就代表第一阶段完成了呢。」
交叉双手恶作剧般笑了起来。拉普子由于久违地得知了未知的存在,边迫不及待摇着连衣裙边等待解答。
「他,是“正体不明(code unknown)”……不,硬要给其存在加一个名字的话——」
啪嗒!金丝雀把病房的窗全部打开。
突然,一阵风吹入病房。
春风把纯白的窗帘吹成扇状,樱色的花瓣飞到床单上。背对这阵清风的金丝雀,披散着金发,让思念飞奔到未来一般说道。
「——“Last future of Embryo”——就这么,称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