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于是,兔子投身炼狱 第一章

在夜风的助长下,森林燃起猛烈的火势。从一煌焰之都」向外延伸的街道上,可以看到混乱的难民们争先恐后地四处奔逃,已经完全不受统率。在这种情况下,「Salamandra」的卫兵们依旧为了让难民们能平安避难而来回奔波,然而他们还不知道。

其实唯一的逃生途径「境界门」已经被马克士威魔王破坏。万一这个事实传开,难民的混乱应该会膨胀到无法收拾的规模吧。

在混乱到极点的队伍最后方。

负责殿后的春日部耀咬牙切齿地瞪着前来袭击的马克士威。

(在能预料到的发展中,这是最糟糕的情况……!既然境界门已经被破坏,我们就失去了逃离的手段……!)

然而这并不是他们必须面对的唯一困境。

耀拚命对下半身使力想要站起,双脚却完全没有出现愿意动作的反应。每次呼吸就会遭受肺部紧缩的感觉袭击,指尖和舌尖也开始麻痹。

她还记得这种感觉,恐怕她的身体现在正慢慢恢复成从父亲那里得到「生命目录」(Genom Tree)前的状态。

(该怎么办……?要是我不能战斗,就没有人能战斗了——)

大鹏金翅鸟——春日部耀模仿最强种的神鸟,利用其压倒性的战斗能力擎溃了阿吉·达卡哈的分身。然而她的身体却回归过去病弱时的状态,彷佛这是那样做的代价。如此一来,别说魔王,她只剩下比一般人还弱的战斗能力。

耀狠狠咬牙,抬头望向站在自己前方的双马尾少女。

脸上还残留着稚气的少女,维拉,札·伊格尼法特斯。她张开双手毅然伫立,就像是要保护耀。

马克士威以确信胜利的眼神俯视维拉,甩着外套伸出手。

「我的新娘,下决断的时刻到了!要为了让难民逃走而跟我走呢?还是要舍弃难民,但还是得跟我走!你可以选择喜欢的做法!」

「呜………好恶心……!」

维拉怕到眼中含泪,不过她的斗志并未减弱。

既然春日部耀已经倒下,现在只剩下她能保护现场。无论对手是多么可怕的魔王,这次也不能逃走。

维拉回头看向越来越衰弱的耀,双眸不安地晃动着。

马克土威魔王是处于万全状态的耀和维拉两人联手才总算能势均力敌的强敌。然而即使从容观角度来看,关键的耀身上发生异变的事实也很明显。倘若维拉一个人出手战斗,结果也显而易见。

(而旦就算我和马克士威战斗……也无法让大家逃走……!)

维拉脸色发白,身子微微颤抖。

她那份能往来生死境界的力量,无法让活着的人类和生物跳越境界。

不,正确说法是即使能够让生物跳越境界,她也欠缺能让门扉维持开启状态的力量,所以无法保证生命安全。恐怕只有死神以上的神灵们,才能让生物活着通过生死之门吧。

相较之下,马克士威的空间跳跃是在物质界之间往来。他那种能瞬间召唤出大量巨人族的力量,只能用「极为强大」来形容。

如果是他,应该不需要使用到被破坏的「境界门」就能让难民逃离此地吧。然而为此——必须把维拉的身体奉献给这个魔王。

光是想像都觉得恐怖……维拉的全身不断发抖。

(好恶心……好可怕……但是……!)

她拿出刻有苍炎旗帜的恩赐卡,咬紧嘴唇。

虽然外表像是个少女,但维拉也是共同体的领导人。

遇上被迫做出决断的状况,即使是让人毛骨悚然的恐怖交涉,她也必须回应。更何况这次是同盟对象的「No Name」陷入绝境。

已经凑齐了所有足以让她下定决心的理由。

「……马克士威,如果我跟你走……你真的会让大家……」

「趁现在!阿尔玛!」

耀和维拉猛然抬头。

刹那间,一道闪电窜过。

从森林树丛中跃出的闪电透过摩擦生热让大气膨胀,引发雷鸣。那一击宛如电光石火,瞄准浮于半空中的马克士威一直线冲去。

这完全是出乎意料的一击。沉浸在胜利陶醉里的马克士威甚至还来不及移动视线,阿尔玛特亚的角就已经刺入他的侧腹。

阿尔玛特亚并没有减缓攻势。

「确实打中了……!主人,请追击!」

「我明白!」

飞鸟一边回应,同时从酒红色的恩赐卡中取出三颗宝珠。

接着她挥动破风笛,被赋予模拟神格的宝珠化为放出最高等级热度的光球,切断并贯穿马克士威的四肢。两人虽然已经消灭了他的右半身和左下半身,但追击并没有就此结束。

灿烂炫目的闪电集中在神兽的毛皮上。

这据说能和天空神的雷霆相匹敌的神雷让对象从元素等级开始崩坏。

马克士威明明身受连喷出的鲜血都会被瞬间蒸发的闪电攻击,然而却以看着小虫般的眼神俯视众人,无情地宣告:

「……你们以为这种程度的热量,可以抑制我这份恋情的热意吗?」

「怎……怎么可能……!」

毫无疑问,连双头龙都能葬送的模凝神格级炎热烧光了马克士威全身。明明是这样,他的身体却聚集云雾,不断瞬间修复。

这很明显是必杀一击。然而马克士威却像是受到凉风吹拂,以毫无感慨的视线捕捉飞鸟的身影。他的反应并不是在逞强。

纵使神雷现在依旧贯穿他的身体往前窜,马克士威也全然不感到痛苦。

「这是……主人,请抓紧!我要暂时拉开距离!」

感觉到危险的阿尔玛特亚以蹄尖踢飞马克士威并退开。在这段期间内马克士威也继续修复受损的身体,只花几秒就复原成原本的模样。

这并不是神灵拥有的回归能力,也不是蛟刘具备的超耐久力。阿尔玛特亚甩动先前贯穿马克士威的角,探索隐藏在他身体里的谜团。

——「马克士威妖」(Maxwelll's demon)的灵格,是为了指责热力学第二定律的矛盾,在进行学术性思考实验后设想出来的理论。

先假设能观测分子运动的存在「x」,而这个「x」是把正与负的分子分别区隔于不同的空间,并透过制造出热量差异,能在避免散夫的情况下行使能量的存在。所以他的空间跳跃熙,不过是隔绝分子时会使用到的能力的一小部分,马克士威妖真正让人畏惧的恩赐,其实是他的永久性。

然而马克士威妖的灵格应该曾经遭到否定,并降级成依循热力学第二法则的低级恶魔才对。虽说无法确定他的灵格具备多少能量,但透过模拟神格进行极大化的光热会显现出物理琨象中最高等级的热量。但是即使受到这光热的直接攻击,马克士威的灵格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他和精灵一样没有实体吗……?不,精灵灵格的根源应该也是质量或热量这类存在于物质界的法则。因此就算没有实体,只要以凌驾灵格的能量攻击,就能让对象无法继续存在……这样才合乎道理。)

那么,马克士威的复原能力应该是伪装成不死性的某种再生能力。只要多次以飞鸟使出的强大无比攻击直接击中,最后总能杀死他吧。

另一方面,依然毫发无伤的马克士威做出拍掉外套灰尘的动作,以兴致遭到打消的无感情眼神俯视众人。

「哼……看来就连神兽似乎也无法查明我的灵格。算了,像你这种跟不上时代的古神(恶人),哪有办法对抗身为最新魔王的我。」

「……只活了几百年的小鬼讲什么大话。你的存在价值似乎多少有受到认同,但箱庭里的灵格并不是仅针对力量的强弱。你该不会认为只凭区区几百年的灵格,可以击碎长久以来都守护人类史的我等吧?」

阿尔玛特亚嘶鸣一声,对马克士威的言论嗤之以鼻。

在箱庭中,存在的时间愈长,灵格也会愈强。这与其说是恩惠,不如说是为了让遍及存在于时间流上的箱庭得以成立才设下的自然法则。

即使年表存在于同一时间,只要沿着文明的演化树前进,彼此的出身一定会出现先后的差距。

不同的两个存在互相冲突,一旦出现古老那方完全消灭的情况,外界的历史就有可能从根本瓦解。

为了防止像这类在微观(Micro)和宏观(Macro)单位上不能无视的广范围悖论,采用的预防措施之一,就是「愈长寿的灵格愈有力量」这恩惠的真面目。

万一还是发生古老一方消灭的状况,会根据几个例外处置进行再召唤——换句话说,就是会施行再生。至于再生后是被消灭的本人,还是不同可能性的别人,只能看再召唤者当下的心情。

「马克士威,你的不死性并非来自箱庭的后援。光是能明白这一点,也算是很大的收获。只要查明杀死你的方法,那么一击摧毁你的灵格也是有可能办到的事情——不是这样吗,马克士威『恶魔』(Paradox)?」

要杀死对策已被探知的恶魔,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拿飞鸟的恩惠和马克士威的灵格相较,飞鸟拥有不可动摇的优势。然而马克士威却压抑着瞧不起人的笑声,像是在否定阿尔玛特亚的这种想法。

「哼哼……所以我才说你是古神,学历真低。」

「……什么?」

「别以为自身的神群永远都会是胜利者。因为至少在我等魔王联盟建立起的时代中——没有准备给你们这些家伙的位置!」

瞪大眼睛的马克士威张开双手,引起足以吞没这一带的大风雪。

以为他打算把自己等人连同难民们全都一起解决的飞鸟她们感到一阵紧张,但这个男人的恶劣程度却远超过众人的想像。

「召唤·『冰结境界』——从地狱之窑中现身吧,三头龙的眷属们!」

「他说什么!」

压住头发的飞鸟在暴风雪中发出惨叫般的喊声,然而这喊声却被更激烈的吼叫盖过。

在视野变差的狂暴风雪另一端,传来地鸣般的脚步声。

而且数量还不只一两个。

来自所有方位的地鸣形成数十个相叠的声响,逐渐逼近难民们。每一个声音散发出的惊人存在感,让衰弱的耀露出更加苍白的脸色。

「这是阿吉·达卡哈的分身体……!不好!现在遭受攻击会全灭!」

「马克士威,快住手!我会接受你的要求,放过耀他们吧!」

维拉发出恳求般的悲痛喊叫。已经没有时间抱怨,即使快一分一秒也好,现在需要尽快的决断。

她以畏惧的眼神仰望马克士威。

对方从上空凝视着维拉,换上转变了一百八十度的慈爱笑容,开口说道:

「不行。」

「……咦?」

「我试着冷静下来思考,这才发现你的态度有点过于残酷无情。哎呀~我是能理解那也是因为有爱才会做出的表现啦,就是人类所谓的傲娇吧?就连我也懂这个喔。我记得……应该是表现出反抗态度,但内心却觉得即使被男人殴打也想要遭受蹂躏的狂热爱情表现之一。虽说那样也不错……不过我更想要再坦率又直接一点的爱。」

——如果是我的新娘,应该不用明说也能理解吧?

马克士威如此宣称,彷佛在表示两人之间有着不需言语的关系。就像是平日在和伴侣说话那样,他以若无其事的声调要求维拉讲出自己现在最希望听到的话语。

「Once more!维拉!让我再听一遍你的誓言吧,我的新娘。要当我的伴侣,彷佛在倾诉永远之爱!握起双手,以向神祈祷般的态度宣告誓言!维拉·札·伊格尼法特斯!」

维拉身体一震,整个人缩了起来。

受到威吓的她脸色发青,泪眼汪汪地跪下。维拉很清楚马克士威陶醉踏看多疯狂只但现在的他更加危险。平常那装模作样的绅士态度已经消失无踪,带着充血双眼莉狂暴语气逼迫维拉。

虽说对自身胜利的确信大概也是理由之一,但原本他的本质就是这类人。即使是奉献灵情的对象,也要用自己的力量强制对方屈服,不合心意的发言和事实全部会被他曲解成对自己有利的解释。

他的要求不需要对方的意志,那种东西完全不可以存在于彼此之间。

以统治者身分单方面接受周围纳贡的存在。

这就是马克士威魔王的本质。

「呜……这家伙……真的恶劣到极点……!」

飞鸟咬牙切齿地听着两人的对话。

身为一名女性,虽然马克士威的言行轻易地突破了愤怒的沸点,但飞鸟并没有愚蠢到无法理解现状。

道路前方升起的烟,突然响起的爆炸声,还有维拉和他之间的交涉。

飞鸟没花多少时间,就明白「境界门」已被破坏。

(不能把维拉交给这种低劣的人……可是……!)

飞鸟侧眼看了看耀。按照耀那种注重同伴的个性,现在应该是她早就奋不顾身冲向敌人才算正常的状况。结果她的双脚却依旧不自然地瘫软无力,完全没有表现出愿意动作的反应。

所以飞鸟立刻明白,耀也发生了某种意外。

(虽然很在意阿吉·达卡哈那边的情形,但黑兔和佩丝特也让人担心。她们两个不在这里吗……?)

飞鸟在暴风雪中寻找黑兔她们的身影。

她离开时把黑兔托付给「Salamandra」的卫兵照顾,但现在既然有大量的双头龙来袭,彼此分开反而比较危险。

在只有焦躁情绪不断累积的状况下,维拉严肃地开口发誓:

「无……无论是健康……或疾病……」

「声音太小,Once more!」

「呜!对……对不起……」

维拉的双手在丰满的胸前交握,稚气的脸庞上满是泪水和恐惧,拚命挤出的誓言也变了调。

焦急、害怕、悲伤等情绪让她的思考更为混乱。

马克士威对一直拖拖拉拉的维拉失去耐性,咂舌后举起右手。

「唉……真是让人头疼的新娘,看来需要牺牲才能让你下定决心呢。」

他举起的右手因为蒸腾热气而扭曲。在风雪中摇摆不定的影子慢慢形成人型,最后突然拥有一人份的质量。

看清随着扭曲空气在马克士威手中出现的人物后,在场所有人的表情舔宽奎绪冻。

「黑……黑兔!」

飞鸟焦急大叫。黑兔应该已经和佩丝特一起去避难了,但对于能驱使空间跳跃的马克士威来说,这点距离根本不成问题。

不明白发生什么事的黑兔先眨了眨眼睛,才发现自己被马克士威抓住,目前身陷险境。

「马……马克士威……!还有飞鸟小姐!耀小姐!」

「初次见面,月之神子。请原谅用这种形式召你过来的无礼行径。」

面露恭敬笑容的马克士威抓紧黑兔。

飞鸟从那甚至透露出疯狂的表情中察觉到危险,明白现在不是回顾状况的时候。要是再不行动——黑兔就会有生命危险。

「阿尔玛,冲过去!」

「可……可是,主人!」

「总之快一点!」

心知情势刻不容缓的飞鸟从恩赐卡里拿出「哈梅尔的破风笛」并大叫。阿尔玛虽然因为情况特殊而踌躇不决,似她毕竟不能违抗十人的命令。今身化为闪雹的阿尔玛以蹄紧踏地面往前奔驰。

从地上延伸出螺旋状的雷光轨迹。

阿尔玛特亚透过三个模拟神格化为天空的雷霆,沸腾着比先前更高的热量接近马克土威魔王。受热膨胀的大气发出轰隆雷鸣,震撼夜幕。甚至能和「军神咎」金刚杵」相匹敌的力之洪流应该会让周围一带化为焦土吧。

既然要交战,就要一击必杀。下定这种决心的阿尔玛解放自己获得的所有灵格,从完美无缺的堡垒转化为一道雷霆。

「魔王马克士威,受死吧!」

这是轨迹无法预测的神速一击。避开黑兔,目标是头部的一点。由久远飞鸟所能准备的最强恩赐汇聚而成的这次猛攻——

却在轻快的一声「啪!」之后杳然无踪。

「呜!」

阿尔玛的力量毫无预兆地消失。失去神气的她虽然继续趁势往前冲锋,但却被马克士威轻松躲过,只能维持着速度冲过森林,在大地上挖出一条沟。

「主……主人!你没事吗!」

跌跌撞撞地勉强着地后,阿尔玛立刻起身关心主人的安危。到了这时,她才终于注意到异变。

原本紧抓着自己后背,柔弱又纤细的主人——久远飞鸟不见了。推澜她可能摔落的阿尔玛立刻巡视周遭,却到处都找不到飞鸟的身影。

掉在地上的只有飞鸟用来收纳恩赐的酒红色恩赐卡。吓出一身冷汗的阿尔玛抬起头,对着马克士威怒吼。

「该……该不会……你这家伙!把我的主人送哪里去了!」

「这个嘛……毕竟那是瞬间做出的反应,所以也不知道她是掉进海里,还是被我扔在山中……总之,只是顺序提前了而已,根本没什么大不了。」

马克士威以毫不在意的态度随口回应。

然而「No Name」一行人却遭受无法估量的绝望袭击。

久远飞鸟虽然是个拥有绝大才能的少女,她的身体却和普通人类无异。即使能统率神珍铁巨人和金钢铁神兽等强大无比的恩赐,她个人的力量却不高。

在这种状况下,她被只身弃置于广大的箱庭中。

这是和放逐没两样的致命攻击。

「你……你居然做出这种事……」

黑兔狠狠地瞪着马克士威,抖着声讲出这句话。她从未碰过被无力感摧毁至此的瞬间。如果她还处于万全的状态,肯定早就不顾一切地举起必胜之枪攻击对方了吧。

虽然黑兔挤出全身力气试图挣脱马克士威的手臂,但她的身体能力也已经降低到普通少女的水准。无论她再怎么用力,束缚都没有减轻。

事已至此,黑兔干脆对着T方的耀等人大喊:

「耀小姐!维拉小姐!请别管人家,打倒这个恶徒吧!两位的力量必定能——!」

「真是罗唆的神子。」

啪!马克士威打响手指。之后黑兔的身影也突然消失,连残像也没有留下,宛如遭到神隐。

已经没有必要再说明。

黑兔也和飞鸟一样,被丢往广大箱庭的某处。

而她的现状,是一名失去灵格的无力少女。

「马……马克士威……!」

「真可怜,这全都是你的错,维拉。要是你愿意早一点回答,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这是夸张的责任转嫁行为,然而马克士威真心如此认为。

当他的魔手正准备伸向耀时,维拉发着抖挡在耀面前。

「住……住手……!我……我会乖乖听你的话……!」

「维拉……!」

知道耀状态不佳的维拉挤出最后的勇气,挺身庇护她。

然而另一方面,耀却只能瘫在地上旁观事态发展。

失去功能的双脚甚至连感觉都还未恢复。

别说战斗的力量,连健康的身体都离她而去。

无论是第一次交到的朋友,或是证明友情的恩惠……原本已获得的满怀宝物却在才刚为消失而感慨的下一秒,就从春日部耀的手中一一漏失。

连唯一还留在手边的东西,也就是和父亲之间的联系——「生命目录」,现在也仅仅是个平凡的木雕。

(可恶……可恶,可恶!为什么在这种关键时刻,我的脚却动不了……!)

无情的现实沿着无法使力的双脚往上爬,她失去的东西不只是力量。

还有重要的朋友,以及和宛如家人的同志们共处的时间。过去她那么渴望得到的一切,现在却虚幻得宛如一夜梦境,逐渐消失。

耀有点想哭。

悔恨化为泪水,在她的脸颊上划出一道水痕。

注意到她脸颊发出的反光后,马克士威抱着肚子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只不过是失去同伴这种程度的事情,居然让你悔恨到流泪吗!居然让你哭了!但是你父亲让我受到的屈辱,可不仅仅是这样!」

「闭……闭嘴!」

耀以最大音量对着马克士威怒吼,然而反作用力却让病弱的身体因此咳嗽痉挛。

她心里充满难以抑制的满腔憎恨。虽然自己在这种恶劣家伙面前示弱也是原因之一,然而更大的理由,是因为这男人断言失去同伴只是「这种程度的事情」。

就算「生命目录」没有发挥功能也没关系。

至少……要是双脚能够行动,耀早就拚死与对方一战,表现出抵抗的意志。然而她的双脚却像是被链住一般,一动也不动。

这份无力感和悔恨感化为泪水从她眼中滴落。

耀无法表现出抵抗的力量和意志,只能像具尸体躺在地上。

人生曾经过上如此严重的屈辱吗?耀深深感受着不断落下的脆弱泪水,当场崩溃。

「哼哼……既然已经出了一口气,就来最后收尾吧,我的新娘。」

「呜……啊……呜……」

看到耀屈辱的模样和维拉畏惧的态度后,马克士威脸上交替出现恍惚和愤怒的表情。周围传出双头龙们造成的地鸣声,还有猛兽的咆哮声。

既然现在「境界门」已经被破坏,除非借助马克士威的力量,否则没有其他能逃离这绝境的手段。无论是耀还是阿尔玛特亚,都只能悔恨地咬牙旁观眼前光景。

即使拚命思考该怎么办,却无法找出任何对策。

——在「煌焰之都」发生的战事,就此闭幕。

大地惨遭蹂躏,同胞的荣耀被狠狠践踏。

耀像是接受败北般地放掉手脚,把身子委交给大地。

——即使如此也要站起来。

这时,从远方传来的声音,在春日部耀的灵魂深处回响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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