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小小的刀子共计十把。
其他还有五条钢线,以及保护重要部位的简易护具。
弗雷将这些物品摆放在餐桌上,边看边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到底在干什么?
真是可笑至极。
他要做的并非真正的战斗,说得白一点,只是打架。而且尽管不是争风吃醋,但难以启齿的是,终究与女人有关这些装备就算称不上完全,不过他仍旧以军人时代的标准武装应战。冷静下来一想,自己要做的都是非常难为情的事。
然而
呜哇,你要去叫卖吗?卖刀子。
谁会做那种事?
帕美拉不,帕希菲卡在旁边盯着弗雷的装备说:啊,这个挺适合削苹果皮。
不行!会生锈。
弗雷说完,一把抢过帕希菲卡手里的刀子。
她静静看着弗雷的武装好一阵子最后罕见地叹息道:嗯算了吧?那个叫雷欧波尔特的也不像是坏人,根本不必跟他打架。
也许不是坏人,可是不可靠。弗雷直截了当地说:若是规规矩矩较量,或许还可以,但他非常不善于应付旁门左道的招术.要跟职业刺客一决雌雄还缺乏经验。
弗雷应该跟他差不多大吧?
年纪上是这样。
弗雷说完,将刀子收入鞘内,用金属零件和绳子固定在手臂和腰际。
一如前述,就年纪、体力,以及单纯的武术熟练度而言,弗雷和雷欧波尔特相去不远。虽然不确定本人对此有多少自觉,不过雷欧波尔特在剑术方面的才能相当卓越,而且亦十分勤于修练。如果在竞技比赛这类单纯的条件下比划,弗雷败阵的可能性也颇高。
但他与雷欧波尔特之间有一项决定性的不同。
尽管没确认过,不过肯定没错。
雷欧波尔特大概没有杀过入。
从他使剑的速度与角度便能察觉到些微的迟疑。
以最后一刻罢手为前提的挥剑者,以及一开始就打算捧到底的攻击者两者在速度与决断上出现差距是必然之事。并非有无杀意的问题,假使没有杀死对方亦无妨的觉悟.就无法彻底发挥原本的实力。
弗雷亲身体会了这个道理。
然而他不知为何说不出口,尤其是在帕希菲卡面前。
职业刺客杀手。
帕希菲卡冷不防嘀咕。
对她来说,这只是突然想起的词汇,弗雷却猛然感到一阵心跳加速。
杀手,杀人者,杀人凶手。
这名少女是如何看待这种人?
恐惧?忌讳?还是
可是我为什么被追杀呢?
我怎么知道?
弗雷固定好刀子,开始穿戴护具。保护的部位不多,强度也不太够但另一方面,这样也比较不会阻碍行动。
莫非
帕希菲卡若有所恩地捂住嘴巴。
莫非?
因为太美丽之类的?
这种自我意识过剩的个性,有时连我都忍不住对你产生杀意。
什么嘛!
帕希菲卡嘟起小嘴说。
不过仔细一想,雷欧完全没有提及这方面的事,跟他一起来的叫薇妮雅吗好像也晓得某些内情的样子。
话说回来,自己还真是二百五,只顾着对雷欧波尔特的言论大发雷霆,却忘了问这件事。
这么一想,弗雷从以前就有这个缺点。在关健时刻例如决一死战的时侯,前一秒还非常冷静,突然间又为了无聊透顶的小事生气,忘了周围情势。
这种时候,弗雷就会意识到自己其实还是小鬼头,以前这是令他非常难为情的事
弗雷有时候真的很像小孩子耶。
你还好意思说我?
如今被别人这么一说,还是令他很难为情。
弗雷一回头,伸手揪住帕希菲卡的脸颊拉扯。
胡耶!别拉伦家啦!
你这个害羞的丫头!
是你才对吧?帕希菲卡挥开弗雷的手娇叱。
无聊的嬉闹。
符合两人实际年纪的景象。
他也曾一时因怨恨而抛弃这些行为,完全不晓得这有多么难能可贵,不知道这是多么脆弱、多么容易失去。
那只猫不在了。
跟他一起捡到那只猫的青梅竹马也不在了。
就在他从军的短暂期间,猫与朋友共赴人类无法触及的世界。
所以.这次绝对不能重蹈覆辙。
弗雷如此决定。
就在此时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弗雷说完,留下帕希菲卡,独自走到屋外。气息大约十个。
弗雷一边计算,一边开门,果然看见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站在屋外。
从缝在肩上的徽章判断,大概是东方第四师团的部队,照理说不该在王都内闲逛。
你们要干什么?
弗雷对站在最前面的士兵问。
这名男子应该是分队长,因为领子的阶级章不同,装备亦有若干差异。最重要的是,他的态度最为盛气凌人。
我们要临检这间房屋。
分队长一开口便如此表示。
临检?你们凭什么
弗雷前一阵子就发现王都里充满了火药味,同时亦看见许多全副武装的士兵们来来去去。
但这里是莱邦王国的首都札威尔,就算真的爆发战争,也是最后一个被战火包围的地区,况且原本应该在王都外面镇守的东方第四师团,为何会全副武装地在王都内昂首阔步?
換句话说
(叛变吗?)
恐怕是打算捉拿王族成员和担任要职的贵族,才挨家挨户地搜索民宅,寻找藏匿其中的重要人物。
(这的确很像贝达修达尔将军的风格,利用精锐战力解决首脑)对于其他只晓得以军团硬碰硬的将军们而言,恐怕是想都想不到的事)
不知对方如何看待默默思考的弗雷分队长似的男子向前走了一步,更加趾高气扬地说:抵抗也无济于事,快让开。
弗雷立刻分析情况。
家里就只有帕希菲卡,他完全没有藏匿王族或贵族的理由,让对方搜查其实也无关痛痒。
然而
弗雷也还不晓得帕希菲卡的来历,就连她自己都不晓得。.
要是让士兵们看见具有金发碧眼这些贵族特征的她不知会作何感想?假如弗雷是指挥官,就会先拘提监禁,再慢慢调查她的身份,失忆这种藉口绝对行不通。必要的话。也很可能进行拷问军队就是这种地方。
而且听说帕希菲卡曾经一度被绝音杀手追杀。
超一流的职业刺客基本上不可能追杀庶民,因此她也极有可能是贵族,或者具备类似身份。
所以
不肯乖乖听话吗?你这个小鬼!一名士兵大概是等得不耐烦了,上前攫住弗雷的肩膀,猛力将他推开。
弗雷立刻反手一抓,大拇指扣住士兵的手背边缘,小拇指根稍微下方处其他四根手指抓住另一侧边缘。
接着手腕一翻,向前踏出一步。
!!
士兵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手臂笔直朝上伸出,一屁股跌坐在地。虽然拼命想舒缓关节扭曲所引起的疼痛,但就是无法挣脱。若要化解这股疼痛,势必得将整个身体扔出,再回转一圈可是一般人不可能想到这些。
攻击关节的招式非常单纯、平凡,不过在制压力方面比殴打更有效,而且比较容易控制轻重必要时甚至能折断对手的骨头。疼痛固然可以靠毅力忍耐,但关节一旦损坏,就再也无法好好应战。
你这小鬼是想抵抗吗?
士兵们一阵紧张。
突然冒出来要别人把屋子给你们搜查,乖乖就范才叫白痴。
弗雷松开士兵的手,说完摆好架式。
这个小鬼可不是外行人喔!分队长似的男子大叫,士兵们应声拔剑。屋子里肯定有鬼!
(我太急燥了吗?)
弗雷咬唇。
士兵们的杀气超乎他的想像。
而且刚才主动反击是一大败笔,对方恐怕已经认定他是潜逃中的贵族私下雇用的保镖,毕竟外行人不可能突然使出这种扭关节的技巧。
杀了他也无所谓!给我搜屋!
(糟了)
弗雷内心一慌。
士兵们分开来看都不足为虑,但是在没有遮蔽物的场所,而且是触手可及的距离,若要对付十名武装士兵就连弗雷亦难以取胜。应付其中一半时,要是另一半从后方砍他,根本就避无可避。
利用狭窄的地点例如在门口击破当然也是一种方法,然而万一对方放火,他和帕希菲卡终究会命丧火窟。假如只有弗雷一人,至少还有办法逃命,可是现在加上帕希菲卡
(至少人数减少一半或者)
多一个替他注意后方的伙伴。
就在弗雷胡思乱想时
※※※※※
决斗这种事还是不行的。
前往弗雷家途中,薇妮雅跟在兴致勃勃的雷欧波尔特后面说。
请不要阻止我,薇妮雅。雷欧波尔特说着重新绑紧额头的白色头带。
他这一次怀着可能遭受盘问的觉悟,随身携带长骑剑。
如此巨大的武器当然没办法悬在腰际,因此就用剑鞘附的带子垂在肩上。
两人不时与武装部队擦身而过,但对方不知为何均未进行盘查。这样堂而皇之地带着剑走,或许反而比较不可疑。
男人有时就会遇上这种非战不可的情况。
这我也明白。
夏侬姐夫身亡的现在,保护帕希菲卡的骑士非本公子不可!
那个呃夏依也未必已经遇害
请看吧,天国的姐夫!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帕希菲卡!绝对不能把她交给那种装模作样、爱摆架子、个性扭曲、心地险恶、低级没品的家伙!
薇妮雅望着雷欧波尔特热血澎湃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原本就晓得他这个人非常容易陷入幻想,但没想到竟然如此顽固。
他大概就是这么迷恋帕希菲卡不过再怎么说,现在不是为这种事争执的时刻。
薇妮雅打算再次劝阻,刚要开口时
哎呀?
雷欧波尔特蓦地惊叫停步。
薇妮雅没记错的话,弗雷家应该就在眼前
那是
越过雷欧波尔特的肩膀,薇妮雅也看见了那幅景象。
弗雷家前面站着十几名士兵,而且所有人都已亮出武器。
凝神一看弗雷亦持刀挡在他们前方,至少看上去不像是在闲话家常。
士兵们和弗雷之间显然发生了争执。
莫非薇妮雅面色苍白,帕希菲卡的事曝光了
就在她讲完这句话的瞬间。
砰咚!地面一声暴响。
雷欧波尔特用足以踏裂石板的劲道瞪地扑向士兵们,那股猛烈之势连野猪见了都要面色发白。
※※※※※
响彻云霄的嘶吼声。
察觉某种东西伴随刺耳的脚步声猛然接近,士兵们同时回头。
但一切为时已晚。
那一瞬间,发出吼叫的当事人业已踏入武器的攻击范围。
?!
朝着一脸愕然的士兵们一把长度与长枪不相上下的巨剑劈落。剑身尚未出鞘,剑刃亦未瞄准,只是直接朝敌人叩击但事出突然,来不及闪避的士兵们宛如人偶般被巨剑击飞。
雷欧波尔特?!
弗雷还来不及惊讶,就不由自主地愕然出声。
雷欧波尔特似乎非常准时地前来决斗。弗雷悄悄移动目光,只见薇妮雅正呆愣地站在他奔来的方向。
什么?帮手吗?!
士兵们一阵慌乱。
弗雷当然没有错过这个大好机会。
他又朝士兵们的方向前进,右手一挥,刀子自袖里滑出,直接砍中距离最近的士兵右肩。
呜哇?!
士兵手里的长剑一松,整个人扑倒,弗雷继续冲向其他士兵。
呜喔?!
弗雷轻松跃人被雷欧波尔特打乱阵脚的士兵之间,在他们的正中央挥刀。
士兵们立即准备反击然而过度拥挤反倒坏事,身体难以顺畅移动,随便挥剑都很可能误伤伙伴。
眨眼间两名士兵被刺中肩膀,三名士兵被狂风暴雨般挥舞的长骑剑击中。
不过奇袭终究是奇袭,对方毕竟是受过训练的军人。
士兵们立刻重新站起,拉开彼此的间距,团团围住弗雷和雷欧波尔特。
雷欧波尔特和弗雷无意识地背对背站立,一边掩护彼此的背部,同时与士兵们对峙。
你一个人好像应付不来嘛。
雷欧波尔特得意洋洋地说。
少臭美了,小少爷。
弗雷嘴里咒骂但不可思议地竟未感到愤怒,大概是因为雷欧波尔特的口吻里既无揶瑜、亦无恶意。
弗雷?!
屋内的帕希菲卡可能听见了众人的打斗声,慌慌张张地奔出。
没事,回屋里去!弗雷大叫。
士兵们也注意到了帕希菲卡。
不妙弗雷看见一名士兵往她的方向移动,他大为紧张。要是帕希菲卡被对方扣住,情势将立刻扭转,但弗雷和雷欧波尔特也不可能瞬间击败眼前对手,跑去保护她。
就在此时
你们在干什么?
一听见这声尖锐叱喝,众人同时停止动作。
跟打斗现场隔了一段距离的地方薇妮雅身旁站着一名青年。
乍看之下是带着一股纯朴感的矮小青年,打扮亦与一般庶民无异,但刚才发出那声尖锐叱喝的确实是他。
那里的分队!你们的分队长是谁?
青年大步走向弗雷他们问道。
你又是谁?分队长似的士兵瞪着那名青年反问:这里没有庶民可以插嘴的余地
我是王国军谍报部特务处理班漆黑之鹰,史雷海莱姆上士①。
青年打断不可一世的分队长说道,接着从怀中取出一枚金属板给士兵们看。
上面刻着老鹰形状的徽章、代表上士的阶级章,以及持有者的名字。
!
士兵们脸色大变。
王国军谍报部特务处理班漆黑之鹰。
凡投身军旅者,无人不知其名。人员及装备方面是官方机密,因此外人多半都不晓得该组织的详细资讯可是在功绩方面,它在王国内部是与执拗之矢分庭抗礼的恐怖部队。深得贝达修达尔将军的信赖,作战时若与一般部队发生利害冲突或指挥权争执,基本上都是以漆黑之鹰为优先。
搜索民宅应该是专门部队的工作,你们凭什么在这里闹事?
这、这
队长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看来这支部队并非基于正式命令对民家进行临检。
是想借调查之名侵吞人民财物吗或是急于争功?我想差不多就是这些理由不过这真的值得你们背负违命之罪吗?
青年史雷用尖锐的目光瞪视士兵们说。
可是这些家伙的确
这位男子是漆黑之鹰的人。
咦?
包括分队长在内,士兵们顿时面如死灰。
这等于是攻击正在执行超级机密任务的友军,你们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吗?
独断专行的妨碍作战。
这种行为在某些情况,即使遭到处决都怨不得他人。
士兵们惶惶不安地相互对视,最后转向分队长。
呜呃分队长表情僵硬地看着部下接着浮起诡异的笑容交互望着史雷与弗雷。他或许是想挤出献媚的笑容,但由于恐惧和自尊心阻挠,无法顺利表现。这、这件事我、这个是出于对将军的忠诚心
立刻回去执行任务!你们这群蠢材!史雷对拼命寻找藉口的分队长怒喝。
分队长内心一番天人交战最后浮现摻杂不满与迷惑的神情,命令部下撤退,或许是判断在此与漆黑之鹰争执也毫无利益可言。
士兵们分头扶起受伤或昏厥的伙伴,垂头丧气地离开现场。直到完全看不见他们的背影,弗雷终于双肩一松,吁了一口气。
弗雷,你正在执行超级机密任务吗?
雷欧波尔特满脸疑窦地问。
只是哄骗他们,不过唉,总算是得救了。弗雷说完,双肩一松,走近自称史雷的青年。史雷,你来干什么?
我是来接你的。
史雷从怀里取出跟刚才自己那个一模一样的名牌,扔向弗雷。
可是弗雷没有伸手名牌当唧一声直接落在他的脚畔。
我应该眼罗西说过,我已经退役了。
罗西应该说过会下次再来吧?
史雷说完,笑了。
※※※※※
史雷向一头雾水的雷欧波尔特他们解释自己是弗雷的旧同事,他们刚才也听到漆黑之鹰这个名字,如今亦无隐瞒的必要。
就在此时
因为现在情况特殊我才告诉你们
史雷叹道。
餐桌周围除了弗雷和史雷之外,还有帕希菲卡、雷欧波尔特和薇妮雅。站在屋外也不方便说话弗雷便请众人进屋。
我们目前正在王都进行叛变。
叛变
大概是对这个字眼太陌生,雷欧波尔特瞪大双眼低语。
不过表面上的规模并不大,说是叛变,其实只是强迫目前主掌政权的王族退隐,拘禁各公家机关的首长,要求他们交出职权。因为事前经过绵密的计划,只要拘禁、暗杀数十名重要人物即可。
杀了人还说只要吗?
一旦爆发战争,死亡人数可是数万倍。史雷泰然自若地反驳薇妮雅的谴责。我反倒希望你能赞扬我们这种人道行为。
这未免
抱歉,关于伦理道德,你们这些普通人不可能跟我们达成共识。
史雷直接打断她。
看似无情,可这并非史雷个人的想法,他也绝非冷酷之人。漆黑之鹰这种部队,在工作上必须拥有异于常人的价值基准与道德观,不,正确来说,是必须同时兼具并分别使用不同的价值基准与道德观。
为了保护两名王国国民,不惜杀死一名王国国民这的确是普通人难以接受的观念,若是拘泥于这类问题,便无法完成谍报部特务班的任务。
这些先不管总之因为刚才所说的状况,我们很缺人手,不能放任优秀的人才闲着没事做。
优秀的人才
帕希菲卡反复那句话。
在她理解那句话的意思之前,史雷又补充似的说:死灵不,这位弗雷在我们之中尤其擅长破坏工作、暗杀战,仅仅受过两年训练就发挥他的天才
史雷!
弗雷厉声叱道。
原来如此,史雷醒悟似的点头,抱歉,他们没听过你以前的工作吗?
別再说了。
弗雷哼道。
薇妮雅、雷欧波尔特,尤其是帕希菲卡的诧异目光,令他非常心痛。
我也跟罗西说过我不打算回漆黑之鹰,我跟军队已毫无瓜葛,别再来烦我了。
我倒是觉得很可惜。
我不觉得,回去吧。
听见他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口吻史雷只是耸耸肩。
我知道了,我们也很忙。不会再来强迫你的,不过
史雷瞟了一眼弗雷以及坐在他身边的少年和少女,站了起来.
不过什么?
不你自己保重。
史雷苦笑说完,以平静的步伐离开弗雷家。
屋内充斥着一股奇妙的沉默。
唉就是这么一回事,弗雷耸肩道,不过雷欧大概察觉到了。
多多少少。
雷欧波尔特说完点点头。
弗雷的动作明显是受过训练,却又显然异于普通武术雷欧波尔特这种程度的人,轻易能看出此事。
嗯,我的事一点都不重要。
弗雷转向帕希菲卡。
虽然有些诧异不过目前她的表情里没有怯懦或厌恶之色。
或许只是单纯压抑自己的情绪,换句话说,这就是她体恤弗雷的证据。
光是这件事,便让弗雷略感轻松。
话说回来,雷欧、薇妮雅,之前一直不肯说,不过你们早就知道帕希菲卡被职业刺客追杀的原因了吧?
这、这个
薇妮雅欲言又止。
是不能说的原因吗?
弗雷达克托,我可以先问你一件事吗?
雷欧波尔特介入弗雷和薇呢雅的对话,少年骑士凝视弗雷的表情里带着某种钻牛角尖的阴霾。
什么?
如果帕希菲卡其实是杀人狂,你会怎么办?
弗雷皱眉不语。
帕希菲卡是杀人狂?
胡说八道,这个笨手笨脚的少女能干什么?或许可能一时错手杀人但既没有大屠杀的能力,也不是这种性格。
等、等一下
帕希菲卡脸色一变站起身。
请別担心,这只是假设,可是雷欧波尔特扬手制止帕希菲卡不过依旧神情严峻地续道:如果你是杀人狂,或许还比较轻松。
弗雷和帕希菲卡双双沉默。
换句话说,雷欧波尔特的意思是別抱着随便态听这件事,隐藏在帕希菲卡背后的秘密就就是如此沉重。
然而
別小看我。弗雷没想多久就说:你们明明知道,还有办法若无其事,我当然也可以若无其事地聆听。
雷欧波尔特一时哑然,可是原来如此,这倒也是。
他难得咧嘴露出挑战的神情但脸上浮现明显的笑意。
那双眸子像在注视着最佳劲敌。
※※※※※
王都旧社区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巷子。
独自漫步其间的史雷,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停下脚步。
四周没有其他人影,基本上这里也不像是通行用的巷道。四处堆放着空木箱或大型垃圾等杂物,至于会动的东西,大概只有将脑袋伸进垃圾桶找寻剩菜的一只野狗。
可是
呈报少校,最优先事项,使用四号路径。
史雷的声音响起。
无人回应。
只有声音无意义地消散,但他若无其事地续道:意外状况类别七,在死灵的巢穴发现帕希菲卡卡苏鲁,请求动员进行确认与逮捕,报告完毕。
史雷说完,继续步出。
就在同时,刚才一直百无聊赖搜寻垃圾桶的野狗猛然抬头。
野狗不,尽管伪装成野狗,其实是脑部烙印某种魔导式的特殊军犬,专门在紧急情况负责联络的谍报部生物兵器精灵(Familiar)四四三号,确认好记录于脑内的声音情报后,开始朝鹰巢疾驰。
※※※※※
废弃公主?!
帕希菲卡愕然低语。
雷欧波尔特和薇妮雅疼惜地看着这样的她。
虽然不认为维持现状是好事但重新让她背负这个事实还是很痛苦。
自己是王国最大禁忌的事实。
亲生父母未替自己取名就直接舍弃的事实。
厌恶自己生存的人多于死亡的人的事实。
废弃公主一语挟带许多令人避讳的联想直扑当事人。
所以
怎么会我、我是废弃公主废弃公主帕希菲卡梦呓般地嘀咕接着转向雷欧波尔特他们问道:废弃公主是什么?
啊啊啊啊!
雷欧波尔特忍不住趴在桌面。
神谕判定是毀灭世界的剧毒的公主莱邦王室的最大禁忌,她的存在当然从各种纪录彻底消除。最后变成从未出生的无名公主,被抛弃的公主,这就是废弃公主。弗雷代他说明。不过一时之间真教人难以置信。
他说完,叹了一口气。
帕希菲卡或许是感触相同,不停、不停地眨眼,想必是无法涌起真实感。
废弃公主吗?
弗雷仿佛重新咀嚼个中含意,在嘴里重复那个词汇。
废弃公主。
恐怕连弗雷都想像不到。
废弃公主这个字眼,如今已经有人能够轻松说出然而在王室极为神经质的十年前,那是连提起都会被官方逮捕的禁忌。
我还以为听了这个宇,你就会恢复记忆。薇妮雅说:看来是没办法啊
呜抱歉。
帕希菲卡垂头丧气,薇妮雅摇摇头。
不,我不是在责备你。
不过雷欧波尔特下结论似的插嘴。追杀帕希菲卡的不是一、两个人,而是整个国家甚至不止如此。
其他还有吗?
这或许比废弃公主一事更教人难以置信某种自称秩序守护者、巨大无比的非人类,也想置她于死地。
弗雷眉头紧锁,看着薇妮雅但她一脸认真地点头。
唉你大概没办法相信。雷欧波尔特叹了一口气道:我也常常怀疑是不是真的发生过那种事.
巨人、七彩虹光、逾越人类常识范围的战斗。还有葬送那个巨人的夏侬,以及影子里的巨大轮廓。
讲述的雷欧波尔特自己也觉得愚蠢至极,这是完全脱离现实的内容。那个那个东西大概只有亲眼目睹的人才能理解,就这个意义来说,他们或许确实是神明使者秩序守护者。
可是
原来如此。
弗雷既未取笑,亦未否定只是一脸严肃地颔首。
呃原来如此的意思是?
薇妮雅问道。
弗雷的反应太过爽快,她还以为对方没将这件事当真我在谍报部时也听过不少次,调阅过去的历史和记录,也有一些非常不合逻辑某种非比寻常的力量透过政治或军事介入重要局面的痕迹,而且不止一次。
谍报部里也有人抱持怀疑态度,不过已经有一些人隐约察觉到某种东西在不同于我们人类的次元管理这个世界。
雷欧波尔特和薇妮雅面面相觑。
总觉得有些意外。
什么事?
军方尤其是谍报部,我还以为是彻底的现实主义,绝不可能接受这种虚幻的事。
正因为是彻底的现实主义啊,弗雷说完苦笑,所以只要是有可能发生的事,就不会用常识这种共同幻想把它排除。怀疑一切正是我们的工作,那种工作不是死脑筋的人做得来的。
啊
可是这么一来就不妙了。弗雷皱眉站起。该动身了,我们必须找一个适合的地点。
咦?
听见弗雷突如其来的提议,众人浮现茫然的神情。
史雷有可能已经发现帕希菲卡的身份,既然如此,应该马上就会带队前来。
怎么可能?他不是说目前正在进行叛变,人手不足
所以更要来啊,弗雷斩钉截铁地说:叛变的目的就是打倒现在的政权,不是杀死敌营头子就好,事成之后,还必须主张自己的正当性,否则国民是不可能归顺的。因此,就可以将废弃公主当成王室失去威信的材料至少谍报部一定会这样判断。
帕希菲卡他们忍不住你看我、我看你。
※※※※※
王都的旧社区而且是接近边缘的一隅。
夏侬一手拿着地图,走在荒凉的道路上,身旁依旧跟着负责监视他的夕紫。
他手里的地图上写满了无数的文字与记号,那是记录迄今寻找帕希菲卡的过程。
无数的X记号,亦代表了他所经历过的沮丧次数。要在这座居民超过一百万的王都里找出一个人,这是何等鲁莽的行为,他已有非常深刻的体会。
然而他又取得了一件新情报,目前正前往一间民宅。
虽说是情报,但来源也极不可靠,非常有可能跟之前一样落空。
这么说来,弗雷好像带了一个那种感觉的女孩。弗雷家?啊啊,我记得是旧社区的外围
不过如此甚至难以称为情,报的证词,可是此刻的他也没有其他线索。不管这是多么空虚的行为,夏侬也想不到其他可行手段。
我问你一件事。夏侬边走边说:就算发现帕希菲卡,你们也没办法直接动手吧?
是这样没错。
夕紫老实答道。
你们为什么那么怕那丫头?
夏侬盯着地图问。
老实说,他一句话都不想跟这个秩序守护者说不过反正既然没什么机会跟敌方交谈,不如就趁现在套出一些情报。不管是多无聊的事,也可能有助于保护帕希菲卡。
帕希菲卡能够抗拒你们的影响力,但也不过如此。你们拥有那么惊人的力量,即使有一、两个人不听话,根本就无足轻重。就算维护这个世界是你们的使命出现一个例外又有什么问题?
她的特性有传染力。
就算这样那丫头一生又能遇见多少人?一百人?一千人?我想不可能到一万人吧?传染力也不过如此。不,就算真的传染给一万人,凭你们的力量也能够维持支配体制才对,所以
我们并不想支配,我们根本无意成为权力者,我们只是想维持人类支配下的正常世界状态。我们的确会介入权力,但这是当世界均衡即将崩塌时,为了矫正失衡的手段,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对猴子笼的权力争夺没兴趣是吗?
夏侬自嘲地说。
夕紫闻言,既没有奚落,亦无自夸,仍旧淡淡续道:如果有意当权力者,也不必等到今日,我们只是管理者。
既然如此
正因如此,对人类而言,我们必须永远是绝对的存在;若非如此,就无法矫正失衡,所以大前提是你妹妹必须消失。
可是就为了这么暧昧的理由
的确是很暧昧的理由,夕紫颔首,可是你不觉得这正是问题的核心吗?
你说什么?
正如你所说律法破坏者那种不接受秩序守护者支配的特性,其实也不过如此,没有任何实质压制力,置之不理亦无妨,然而你认为这就是那个纠缠你们的最后魔兽被送进来的原因吗?
我们也不知道律法破坏者计划的最终目的为何,搞不好连亚菲她们都不知道;不过,现在看得见的部分想必也不是计划全貌。
其他还有什么吗?
也许律法破坏者计划是为了让我们忽略真正计划的障眼法,或者是为了下一波行动的伏笔,也可能是某个复杂计划的一小部分,这些都是未知数,但这么想是很自然的。
夏侬紧咬嘴唇。
意思是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内情?
意思是帕希菲卡还有更多的秘密?
意思是那丫头还必须背负更多的重担?
混帐
夏侬低咒,抬起头。
两人已经抵达目的地,确认地图后,确实就是这里。
眼前那栋小小的甚至无法称为房舍的小屋,如果对方提供的资汛正确,这就是那位弗雷少年居住的地方。
夏侬默默走近房门,在门前伫立片刻。
帕希菲卡或许就在另一侧,或许不在。
要是她在发现她的瞬间,夏侬和夕紫将立刻展开殊死战。可能的话,他也想移动到不会伤害旁人的地点战斗,但自己身边这名黑发秩序守护者不可能容许此事。
自己拉着的这扇门,无异是通往地狱的盖子。
事实上,只是开门简单的动作,就连夏侬亦不禁感到迟疑。
夕紫站在他后方数步,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然而
猜错了吗?
下定决心拉开门后,夏侬喃喃自语。
没有人影,甚至没有气息。
小屋里空无一人。深不可测的黑暗底部。
以厚实的水层、岩盘及某种力场,与天空隔开的世界。
在那之中永无止境的对话持续进行。
换句话说,就是由这个装置来进行对这世界的现象定义?
没错.控制该现象定义引擎的正是玛乌杰鲁系统,而魔法可以想成是一种钻入系统空隙的密技,正因系统过于庞大,没办法掌控细部,才有可能达成。
简单说龙机神和秩序守护者的系统跟我的魔法也算是殊途同归啰?
也可以这么说。我们是独立的系统,并不依赖这个世界系统,可是在空间座标上,也被纳入这个封弃世界,所以独立性并不完全。在共通的项目方面会受到影响,但反过来说,我们也能影响外界,只是后者很快就会被过滤。
所以说只要有意,你也可以使用魔法?
这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作业,不过没有意义,毕竟我们的能力比魔法更强。
这个我懂,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办法做这种东西?
大纸张摊开的声音响起。
原来如此,如果跟制作EDS相比,这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不过细部调整就很麻烦了
那个由我来,毕竟魔法是我们的专业,我也会请赛内丝帮忙。闲暇时也无所谓,可以拜托你吗?
好。
气息同意。
接着
帕希菲卡夏依求求你们,在我前往之前要平安无事。那个慵懒中蕴含着淡淡悲壮的声音在黑暗中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