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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图:我脱裤子我凉快
【邻居视角】
我这段日子都没再见到邻居叔叔。
不知是因为他的生活作息转变,抑或工作型态改变,而且,他不在家的时间也变长了。该不会是被公司裁员,开始去工地上大夜班了吧。
不清楚,我完全不清楚他的状况。
然后,无论他的生活变得如何,我的生活都得继续过下去。
平日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去上学。
这是为了营养午餐。
「呃──这算式的最小公倍数是6,所以两边都乘6,消掉分母。然后,再把这边的x移过去,归到左边的式子里……」
不过,只要从早到晚都待在自己家门外,至少能获得一次见面的机会。当我浮现这个念头后,完全听不进上课内容,意识不由自主地飘向教室窗外,想着远方自家公寓的隔壁邻居。
无论学习到什么知识,对我而言都毫无意义。
对我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午休时段的营养午餐而已。
「……叔叔。」
等吃完午餐后,在午休时装病,请病假回家吧。
我边这么想,边对老师的教学左耳进右耳出。
站在讲坛上的是一名四十岁左右的男性教师,虽然不丑,但也不算帅哥,硬要说的话,他每天都穿着西装这点让人很有印象。他单手拿着课本,在黑板上写下算式。
「那么接下来就来解应用题,解应用题时最重要的就是针对题目所求的解,找出不变的内容。这个题目要求的是哥哥追上妹妹的时间,兄妹的步行距离不会改变……」
他与邻居叔叔同性,年纪相仿。
西装打扮也有些神似。
不过,我却毫无感觉。
我再度确认唯有叔叔在我心中是特别的。
当我这么心想时,校园内回荡起钟声。
这是通知第四堂课结束的钟响。
在课堂中蠢蠢欲动的男学生们发出欢声,开始嘻嘻哈哈。负责营养午餐的同学穿上白衣,前往备餐室领取今天的餐点。其他学生则争先恐后地移动书桌,根据事前安排好的组别排列桌椅。
这是日复一日相同的午餐画面。
我也仿效大家,与附近的同学并桌。
午餐时段,今天的菜色是奶油炖菜与温蔬菜沙拉。
甜点则是冷冻橘子。
附带一提,男生会你争我夺地抢着盛第二碗,午餐总会被吃得清洁溜溜。另一方面,吐司与餐包却不知为何都会剩下,至少这是我们学校各学年的常见现象。
每人的吐司份量为两片,有些女生往往只会拿一半,且把吐司边还回去。
然后,今天的主餐是吐司。
我望着放在托盘上的吐司,心情有些开朗起来。
这是因为剩余的吐司都会变成我的食物。
营养午餐的时间约为二十分钟,在道完餐后问候语后,学生从教室走到走廊上,纷纷做鸟兽散。负责营养午餐的值日生,则收拾放在教室前方的取餐区,将空无一物的推车收去备餐室。
午休时段,大多数同学会去操场或体育馆玩耍,或在自己座位上与朋友聊天,纷纷在不同地点随心所欲地度过午休时光,也能见到有人正独自在阅读。
「…………」
我混进吵嚷的学生人群之中,离开了教室。
我的目的地是归还营养午餐车的厨房。我们学校有自己的营养午餐厨房,为了从此将餐车送至校舍各层,备餐室中设有小型电梯。然后,于午休时段中,再由厨房人员将餐车收回厨房之中。
然而,这项程序将依学生归还餐车的先后,而产生一些时间差。
对我而言,这段时间就是至关紧要的猎食时间。
「…………」
我避人耳目,溜进备餐室中。
我检查室内装满所有班级的餐车后,快步朝着其中一台走去。而我锁定的当然是放着吐司的塑胶篮,我拨开分装的厨余袋,找到了我的目标。
「……很好。」
自从我最后在教室中透过目视确认后,袋内状态并无改变。
里面整齐地放着几片无人吃过的吐司。
偶尔当厨余袋内混入其他餐点时,会令我想咒杀营养午餐的值日生。不过,今天就我所观察到的部分,里面整齐清洁,保留多片无人吃过的吐司。
如此一来,今明两天就不用饿肚子了。
我暗自窃喜。
自从我升上国中之后,这个行为成为菜单中出现吐司时的例行公事。
我的手伸向放在裙子口袋中的塑胶袋。但于此同时,备餐室的门打开,传来「咔啦啦」声响。
我立刻将手离开口袋,笔直地挺起原本低头窥探餐车的背脊,并自然而然地转向声音来源,脑中则千头万绪地思索之后的对策。
假使偷拿营养午餐一事穿帮,事情就糟了。
只是被同学投以异样眼光倒无所谓。
不过,如果备餐室今后上锁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在我从这间学校毕业之前,都还想从备餐室调度三餐。
「黑须同学,你在这里做什么?」
「……」
从门后现身的是同班的男同学•佐藤同学。
他在班上相当引人注目,也是班级的核心人物,平时身旁总是围满同学。而由于他长相端正,所以不仅同性,也深受女生欢迎。
理所当然,他与自己毫无交集。
这种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该不会要抢走我的吐司吧?
「你该不会在找什么吧?」
「……对,没错。」
「那我也来帮忙吧!你在找什么?」
唉,他真麻烦。
我正在找吐司啊。
从我三餐不继这一点也能判断得出来,我在班上的地位极低,也没有要好的朋友,这是因为我并无时间与经济上的余裕可与人来往。
我甚至难以与关心流行或玩乐的同学聊天,也不可能触及电视节目或网路上的影片,自己能接触到的娱乐媒介,就只有图书馆中的书本而已吧。
像自己这么无趣的对象,对方当然也会敬谢不敏。
实际上在我念小学时,常常被人找理由霸凌。
而且,每天放学后,自己的例行公事就是在门外等待叔叔。
「我把发圈放在托盘上了……」
「原来如此!」
这虽然是临时想到的借口,但还算不错的理由吧。
而理所当然,这是我随口胡诌。
结果对方走了过来,在我面前开始翻找餐车。他一一探头观察脏污的餐具与堆积的托盘缝隙,似乎真的相信了我所说的话。
「…………」
必须尽快赶走他,取得吐司。
耗费太多时间的话,餐车就会被收走。
下次营养午餐的菜色又有吐司,是在几天之后。
不能总是依赖叔叔,在这里必须最少拿到三片,不对,最少要拿到五片。而且,我刚才稍微一瞥,发现其他班还有剩余的利乐包牛奶,也绝对想拿走。
「话说回来,你总是独来独往呢。」
「……不行吗?」
「啊,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在营养午餐阿姨来之前,还有几分钟的空档。
在那之前,我必须把眼前的他赶回教室。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你当朋友。」
「但就算不理我,你也有很多朋友吧?」
「你平常都在家里做什么呢?有什么兴趣吗?」
「…………」
佐藤同学不断地向我搭话。
不论班级,他受到许多女生喜爱,假如这种热门红人和我这种底层边缘人单独聊天的话,必会引起其他人的反感吧,我过去也听到同班女生因为他的缘故,在讲其他班女生的坏话。
包含这层意义在内,与他对话相当危险,绝对要避免。
唉,当我们磨磨蹭蹭时,备餐室的门再度被人打开。
出现的是一名戴着口罩、身穿白衣的中年女性。
我也见过她。
没错,她是负责回收餐车的人。
平常我总是在获得我的目标后,远远地眺望她走进备餐室而已,自然不会与她有过对话。而在她眼中,我也是为数众多的学生中的一人,应该不认识我这个人。
「哎呀,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呢?」
「不好意思,她的发圈好像掉在里面了。」
「哎呀,这样啊。」
「可以让我们找一下吗?」
「嗯,这样啊,在我运送其他餐车的时候就没关系……」
「谢谢阿姨!」
佐藤同学代我率先回答。
谢谢他为我的谎言增加了说服力。
不过,有他在的话,我就无法拿走吐司。
既然如此,也只能采下下策了。
「佐藤同学,能不能请你帮我回教室看一下我的抽屉呢?」
「唉?」
「因为或许我忘在里面。」
「不,可是擅自看女生抽屉有点……」
里面没有什么重要物品。
只有学校发的课本与叔叔给我的笔记本与文具,连我家里也几乎没有我的私人物品。假如我说我从没拿过钱包这种东西的话,不知他会作何表情。
而理所当然,我未持有不能见人的物品。
硬要说的话,他翻找我的抽屉还算比较大的问题。倘若被心仪他的女生目睹,应该会被逼问「喂,你干嘛拜托佐藤同学做这种事?」吧。
然而,纵使如此,只要由我低头道歉,多能圆满落幕。
因为这些女生很情绪化,所以只要乖乖地展现诚意,就能息事宁人。
只要我不出言不逊,也不至于演变成遭霸凌的局面。
若逼不得已时,要我下跪磕头也无所谓。
比起尊严,吐司还比较宝贵。
之后天气将愈来愈冷。
必须储存脂肪。
「……可以拜托你吗?」
「好、好的。」
佐藤同学一脸正经,点了点头,走出了备餐室。
我确认他离开后,重新转向餐车。
回收餐车的阿姨走向设置于房间内的小型电梯,操作着按钮。她为了一台台地运送餐车,从推走第一台餐车,直到送完最后一台为止,将产生几分钟的时间空档。
那正是我仅存的时间。
我蹲在餐车后,以掩饰我手边的动作。
依照原本计画,我迅速地将五片吐司放进从口袋取出的塑胶袋里,这袋子是过去邻居叔叔用来装给我的甜面包的,由于袋上有颜色,所以恰好能避免其他人看到袋里的吐司。
我进一步用双手从上方紧压吐司,以减少体积。
压扁面包的话,就能降至原本二分之一以下的体积。虽然口感会变差,但因为营养成分不变,所以我不曾放在心上。反而还因为咬劲提升了,所以觉得能增加饱足感。
「…………」
没错,到目前为止都轻而易举。
平时都能在几分钟内结束。
问题则是之后将吐司带回教室,放进书包中的过程。过去不曾有人盯着我提着的塑胶袋,询问「那是什么?」即便我裙子口袋异常地鼓起,也未曾有人感到疑惑。
毕竟,我为了降低这些可能性,在校内总是独来独往。
不过,今天还有佐藤同学。
他相当强势积极。
无疑会出声提问吧。
刚才还不存在的塑胶袋相当引人注目,我试着将之放进口袋中,但尽管我已经压缩过体积,五片吐司所造成的隆起程度还是十分明显,导致旁人也能轻易得知我从备餐室中拿了些什么。
然后,偷拿吐司若东窗事发,将导致备餐室未来上锁这种严重的后果。
「……」
我绞尽脑汁,搜索枯肠。
同一地点还有回收餐车阿姨的目光,她一台台地将餐车送到楼下的厨房,逐渐接近我所藏身的餐车。她动作莫名地俐落,不必面对电梯也能操作按钮,应该长年任职于我们学校吧。
取得隔壁班的牛奶变得不可行。
无可奈何,就放弃牛奶吧。
不过,至少希望能带回吐司。
当我费尽苦心地思考时,不经意地瞥见面对户外的窗户,玻璃窗外则为阳台,同楼层的教室皆能通往户外阳台,学生可自由出入。
备餐室也不例外。
此时,我灵光乍现。
暂时将塑胶袋藏在屋外,再从阳台回收它。
啊,这真是天启啊。
「……能成功。」
事不宜迟,我走向玻璃窗。
当我打开窗栓时,发出「喀锵」一声,这使得阿姨望向了我,但并未对我说什么。如果是男老师的话,就会相当烦人。
我也用身体藏住塑胶袋,安全无虞。
我从窗户探出了脸,迅速地检查阳台的状况。
很好,空无一人。
这是因为最近忽然变冷了吧。
就食品卫生层面而言,也非常适合。
我顺势将手中的猎物从窗户放到屋外。
「唰啦」一声,装着吐司的塑胶袋掉落到阳台一角。
就外观而言,这就像附近的垃圾被风吹来,不会让人想主动查看,放着不管的话,有种会留在那里好几个月的感觉,太棒了。照这样的话,就算稍微被人看见,也不会产生问题。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看起外面?」
「啊,没事……」
「你找到了吗?我想把餐车送去楼下了。」
「谢谢阿姨,我顺利地找到发圈了。」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呢。」
我尽可能地堆起假笑,离开了备餐室。
*
【邻居视角】
同一天,我顺利地获得吐司,心满意足地踏上归途。
我装病翘掉下午的课。
我并未绕去他处,直接走向自己家。我是徒步上下学的,因为有一段距离,所以升学之初,稍微吃了一番苦头。不过,上学几个月后,就不知不觉地习惯了。
我默默地走在只有当地居民知道名字、车流稀少的路上。
因为我是身穿制服的学生,且在大白天时走在路上,所以能感到路人偷瞄我的视线。由于这附近是住宅区,所以路人多为退休者或年长的主妇。
「……」
这时间我平常都在学校,像这样走在外面相当新鲜。
有种豁然开朗之感。
一想到之后能一直等着叔叔,我就觉得情绪激昂。
脚步也自然而然地加快。
而当我走完归途的半程时。
几公尺远的路上忽然凭空出现了一个人。
对方并非从建筑物后方出现,或从天上坠落,一如字面所述,从空无一物之处瞬间出现。毫无任何前兆,有如瞬间移动一般。
而且,不知为何仰躺在地。
我理所当然以为自己看错了。
不过,这疑问也在下一秒钟烟消云散。
原因在于倒地者的模样。
对方腹部被严重撕裂,肋骨朝外。
腹部门户大开,却不见内脏,不对,应该说有是有,但严重受损。那就像惨遭猛兽攻击,被啃得七零八落一样,衣物也被粗鲁地撕裂。
对方已经一命呜呼,动也不动。
颈部以上也惨不忍睹,彷佛被电锯削掉一般,面目全非,简单而言,就是一片血肉模糊。尽管如此,仍可从残存的头发、下半身的裙子勉强辨识出这具遗体属于女性。
「……」
我原本兴冲冲的脚步在见识到这惨状后,戛然而止。
我当下差点尖叫出声。
拼命地咽下从胃部涌上喉际的热流。
不能在这种地方浪费难得吃到的营养午餐。
接着,一名同在路上的中年女性发出了尖锐的惨叫。
对方从我对面走来,位于遗体的另一侧,从她手中的白色塑胶袋与袋中探出头来的青葱,可知她刚从超市买完东西,正在回家路上。
之后,不知谁报了警,警方立刻赶到现场。
我则趁这段期间试图尽快离开现场。
假使状况为有猛兽逃出动物园的话,停留在现场相当危险,那具遗体状似遭野兽啃咬。不过,因为我被那名发出尖叫的女性叫住,所以错失离开的机会。
这是平凡无奇的住宅区一角。
多辆警车停下,大批围观民众聚集至附近。
遗体盖上了塑胶布。
路上拉起禁止进入的封条。
我在原地被员警东问西问。
无关乎突然出现的遗体,对方摆出臭脸,叨念「为什么学生大白天会在外鬼混」,但当我告知因为身体微恙,正在回家途中时,对方之后的态度便显得软化许多。
因此,比起发出尖叫声的女性,我更早得以离开。
她被任命为第一目击者,自始至终都一脸激动地吱吱喳喳。
我得以从讯问中抽身后,立刻专注在踏上归途之中。
突然出现在我眼前的,是如今正要展开调查的命案,凶手或许还在附近,必须尽早离开现场,员警也吩咐我立刻回家。
然后,当我临走之前。
注意到有些身穿便衣的人混在制服员警之中,穿梭于现场。
「又是这种暴毙的死法……」
「能力者和之前的命案一样吗?」
「对,一定是吧。」
那就是所谓的刑警吧。我虽然不清楚详情,但负责特定任务的警官平时会身穿便服值勤,我记得曾在学校图书室中读过。刑警们站在遗体旁,低声讨论。
他们都是二十几岁的男性。
与周围忙进忙出的员警相比,他们显得极为年轻。尽管如此,来到现场的员警都对这两人毕恭毕敬,无一例外,他们笔直地伸手放到额上,对两人肃然敬礼。
他们应该是高阶警官吧。
「看来必须请星崎小姐出差一趟了。」
「她明明很年轻,却很凶悍啊。」
「她最近是不是都和一个叫佐佐木的人在一起啊?」
「他完全被当成是水源了,超可怜的。」
「唉,当成水源是什么意思?」
「那个叫佐佐木的人,好像能变出很大的冰柱。」
「喔,那还真是倒楣……」
我完全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不过,我的听觉却对两人的对话起了反应。
话说回来,邻居叔叔也姓佐佐木呢。
不对,我想太多了。
之前学校的社会老师曾在课堂里教过,佐佐木这个姓氏在三字姓氏之中,占日本人口中最高比例。而且,他们话题中所提到的八成也是警官,不可能是叔叔。
「…………」
继续偷听,若遭对方怪罪就麻烦了。
我乖乖地踏上归途。
这起命案当然与我毫无关系。
我此时还不知不觉──
并未察觉到于不久的未来,这一连串事件将不再与我毫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