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大人?欸,父亲大人?」
「爱丽丝,现在没必要勉强自己说话。你很习惯痛楚,不过就算是你应该也很难受才对。」
「不,没关系的……不说话心里静不下来……真惨呢,真的很惨。黑魔术真是被神圣生物克得死死的。明明使用了『蛋男』,我的手脚还是变得支离破碎。简直像是鹅妈妈的『死了一个男子』一样。不过能捡回一条命真是太好了。毕竟父亲大人毫发无伤……是这样子,的吧?没有受伤吧?」
「嗯,托你的福得救了。所有人都会夸奖你,说你是一个我不配拥有的好女孩吧。」
「呵呵,那就,好……有父亲大人的夸奖,爱丽丝好满足。没事的。不过,蜥蜴人也偷偷一起进入蛋内,所以厚脸皮地平安无事,真是可恨呢。」
「他好歹算是吾等的协力者,就宽待一些吧。」
「真是,没办法呢……欸,父亲大人。父亲大人想要朋友吗?」
「……为何你会这样想呢?」
「因为您似乎想要那个人的理解……所以我想说是不是想跟他当朋友。」
「是啊……不过我看走眼了。他是被剥夺者,却无法期待能够互相理解。」
「绝对不可能跟我们变成朋友的吧,我跟他实在是差异过大的存在。」
「……是这样子,的呢……真寂寞……吶。」
「你一定也觉得很遗憾吧,没能跟她当上朋友。明明是那么期待的。」
「啊,就是这个!对呀,伊莉莎白好过分喔!又是突然生气,老是说莫名其妙的话!明明觉得她可以理解我的痛苦的说,这是为什么呢?」
「这是当然的吧。因为从她的角度来看,你的存在是在理解的范畴外吧。」
「闭嘴,蜥蜴家伙。下次再擅自开口,我就砍下你的脑袋!不过,是呢……或许她误会了。」
「……误会……吗?」
「就算要搭话,也已经离太远了呢……不过,你漏看了喔。是一样的,伊莉莎白。我跟濑名棹人只是站的地方刚好相反而已,正义跟邪恶都是会轻易变动的事物喔。」
「你一定也会明白这件事的。」
「一定,很快就会的。」
✽✽✽
燃烧的金色光景被红色墙壁覆盖。
伊莉莎白的视野被血色填满。不久后,墙壁表面出现细小裂痕。尖锐声响传出,它们同时破碎四散,之后扩展在眼前的是熟悉的光景。
这是建造在树木巨大洞穴里的整洁房间。铺平的地板规规矩矩地排列著数张床铺。树藤开著小花朵,有如窗帘般从天花板垂下。
这是暂时设置在世界树里的临时诊疗所。
避开终焉后,为了防范前所未有的灾难,此处仍然作为因应策略营运著。
周围充满具有消毒效果的气味,然而却不只如此。
是有著铁锈腥臭的──鲜血气味。
伊莉莎白迅速地朝四周张望,床铺之间散落著点点血迹。伤患们僵在角落,他们用惊恐视线望向突然出现的伊莉莎白等人。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是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又结束了吗?
脏掉的地板周围有数名治疗师。他们用乾净的布片遮著嘴巴,就这样打扫著。有一人抬起脸庞。向惊慌的其他治疗师下达指示后,她走到伊莉莎白等人面前。拿掉嘴上的布片后,山羊头女性冷静地低喃:
「琉特,没料到你会用这种方式回归呢。应该只有得到世界树本身许可的人,才能从内部进行转移或是反其道而行……压根儿就想不到你会突然出现。」
「艾茵?你也从派遗地那边回家了吗!还有,这些血……究竟发生何事!」
是琉特之妻,艾茵。她说出口的话语让伊莉莎白皱起眉毛。没错,身为「森之三王」住居的世界树内部,不是可以轻松入侵的场所。然而,伊莉莎白他们却被直接传送至世界树内部,被穿著打扮很像「肉贩」的人物传送。
(换言之……可以说那个人取得了世界树的同意吗?)
「亚人一行看起来疲惫不堪,所以让他们前往世界树避难了。说是要立刻返回……而且,我也听说了兽人遇袭的细节。这是需要优秀治疗师的事态,因此我尽快返回了,不过……如同这幅光景所示,我遇上了莫名其妙的事。」
「发生了什么事?艾茵,你有受伤吗?」
「就算是我自己受到的伤好了,你觉得我会放著伤势不管吗?」
「不,没这种事呢……既然如此,是谁──」
「──有一部分亚人反叛了吗?」
伊莉莎白打断琉特的问题如此询问,琉特肩膀倏地一震。
根本用不著思考,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决定要反叛三种族的人,在亚人之中不可能只有亚古威那•耶雷法贝雷多一人。而且世界树是易守难攻的构造。
此处没有预设会从内部受到进攻。这是亚人种第一区域居民与王族,以及高官等人前来紧急避难所导致的结果。对反叛者而言,这是绝佳的机会。就算不容易好了,只要引发混乱成功捕缚「森之三王」就会有胜算。然而……
「艾茵像这样在打扫,就表示成功避开了最糟糕的情况。」
「看样子您似乎已经明白了。在转移后,带领亚人前往滞留者专用区域的路上突然发生反叛。他们抓住赶过来的人之王,开始进攻下半部。其中有数名为了阻止追兵的脚步而选择自爆──不过,在点火前从火种那边切除了炸药。是伊莎贝拉•威卡阁下,跟贞德•多•雷阁下大显身手立下的功。」
余想也是如此──伊莉莎白点点头。虽然一遇到跟伊莎贝拉有关的事就会变成平凡人,但贞德对事物的掌握力与应对方式既冷静又一针见血。要让她心神大乱是很困难的事情。
就算曾是保护对象的人质反叛,贞德也只会不由分说地将其击溃。
「王被救出来了。主战场是贵宾室周围,不过被搬运到治疗室的数人也以病患为人质试图行使武力,所以进行了适当的处置。」
「嗯?也就是说,这里的惨状是你们搞的?」
「不用担心,主要是流鼻血。虽然有几个人吐血,但内脏并未受损喔。」
艾茵轻描淡写地回应。兽人治疗师不会使用魔术,相对的却擅长药草术,而且也熟知三种族的身体构造。另外,虽然伊莉莎白不知情,不过大概是为了在战场时可以应付突发状况,他们也累积了一定程度的训练。是在夫妻吵架时曾经领教过吗,琉特露出了很痛的表情。这也可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然而,艾茵的眼眸却罩上阴霾。
「不过,接下来就很复杂了……因为不是所有亚人种都背叛了。」
「……不是所有人?」
「没被告知反叛行动的亚人有很多,以妇儒跟王的血族为主。是吧?」
「嗯,他们方寸大乱,甚至希望我方给予庇护,真是无法理解。现在反叛者大多被关入牢内──对计画不知情的人们,统一被绑缚在广场那边。关于他们的处置,就连『森之三王』大人都难以做出判断。」
艾茵的话语令琉特露出困惑表情。然而,伊莉莎白却领悟到内部分裂的理由。也就是说,「纯血主义」连亚人种都感到无言。以亚古威那为中心的反叛者们为了防止第一级•二级的纯血民全灭,对一部分的同胞隐瞒了人质的情报与背叛的要求。这是认定兽人会放过没参与背叛行动的人们一条性命所做出的判断。
如此一来,就算混血种们败亡,也能留下种族的「根」。
伊莉莎白想起亚古威那的话语。
『保护纯血与维持种族尊严有关──不,没有其他方式。我是这样想的。』
亚古威那思考的毕竟不是个人的幸福,而是整体的尊严。他的家人被抓去当人质,而且对方又提议对自身种族信念有帮助的背叛要求。
不论是谁,都没理由拒绝。
(从亚人的角度来看,亚古威那的选择是「正确之物」。然而却很丑恶又没道理──即使如此,那家伙也不会就此停手吧。)
伊莉莎白思考之际,琉特挂著复杂表情低喃。
「伊莉莎白阁下,我去大牢那边确认一下。另外,也得告知诸位皇族以及『森之三王』亚人的背叛与吾等持有的情报。」
「嗯,是呢……有必要报告。余不适合跟三王面谈,你去吧。」
「那就失礼了……艾茵,你没受伤真是太好了,之后再谈。」
向最爱的妻子搭话后,琉特迈开步伐。眺望那道背影后,伊莉莎白忽然察觉一事。为何亚古威那要让琉特同行呢?首先,利用伊莉莎白的部下,也是为了让两人大意趁其不备吧。的确,他的企图成功了。
然而,还有其他重要理由。亚古威那不是透过伊莉莎白,而是将现况的情报给予琉特这名兽人,并且向他表示自己的判断吧。这是提问。
(混血种引发叛乱。人类被背叛了。亚人背叛了──那么,兽人呢?)
他们杀害了两名皇女。然而,就算不帮助混血种,也有可能用加入亚人的形式参战。不同于村庄遭到控制的亚人,兽人没有明确的理由要掺上一脚。正是因为如此,亚古威那亲身向琉特表示了未来的隐忧。
人类引发了悲剧。明明是这样,他们与其他种族的势力差距今后也只会不断扩大。在许久许久之后,少数派会不得已地被吸收。既然如此,由混血种支配,还是由人类支配。
哪一边会好一些,必定得做出选择才行。
人类是没有自觉的排他主义者,其他种族已经有了如此认知。
(究竟兽人会选择哪一边呢?)
伊莉莎白凝视琉特远去的背影,无言地握住拳头。
✽✽✽
来聊聊吧。
这是一个美丽的童话。
三年前,世界残酷地迎来终焉。然而,应该谁都无法改变的命运,却被一人之手颠覆。成就这份奇迹般的伟业的人物,并非英雄也不是勇者。
是饱受虐待而平白死去,来自异世界的转生者。
得到第二次的生命后,原本身为异世界人类的少年,不断累积时而残酷、时而尊贵的经验。就这样在克服了种种战斗后,他得到庞大魔力帮助了自己的重要之人。
顺便拯救了世界。
以自己作为牺牲。
少年背负「神」与「恶魔」,在【世界的尽头】入眠了。在他的活跃下,生者平安无事地免于终结。可以说最大最多数的幸运,无疑是世界的幸福吧。
这是憧憬与愚行,还有爱的故事。然而,就算某人的故事结束,还是有其他事物会延续下去。寿命延长的世界就像这样依旧健在,既然如此,下一场戏的开幕钟声就会重新响起。
就是这么一回事。
然而,新故事里的一切──
(──全都很丑恶。)
风猛然拍击伊莉莎白的脸颊,她站在露台上。
这是利用在世界树里面也大大向外突出的枝干而设置的场所。她在那边无言地眺望外面。包围世界树的森林上残留著一道巨大伤疤。那是终焉时弗拉德弄上去的东西。他依旧是个胡来的男人。
尽管内部乱成一片,外面却很平静。鸟群飞在淡蓝色的天空上。
天色已亮,在安稳的寂静里,伊莉莎白开了口。
「那么,你为何要跟过来呢?」
「天晓得……我自己也没办法好好地解释。」
在不知不觉间,艾茵站到了伊莉莎白旁边。她是从治疗室那边一起走过来的。拿掉嘴上的布片后,艾茵用著跟人类不一样的眼睛眺望天空。
有好一会儿响起的只有鸟鸣声,不久后她喃喃说道:
「是那天发生的事。我对著『现在的你是你,但看起来又不是你』的那个人询问『还好吗』。他笑著回答『没事的』,并且表示不论发生什么事,自己都依旧是自己……当时是否应该阻止他,身为治疗师至今我仍然无法做出判断。」
「……这样啊。虽然不知道是谁,但似乎是一个挺愚蠢的男人。」
「嗯,所以或许我才来到这里也不一定。我是这样想的。」
「这是为何?话题没共通点喔?」
「因为你跟那个人很相似。虽然重重伤害,又放弃了某物,却又不能失去重要的事物。虽然他是『无罪之魂』,而你是『稀世罪人』,但眼神却是一样的。再来就是……」
「再来?」
「虽然很突然,但我有了小孩。」
「啥啊啊啊啊?」
伊莉莎白不由得发出高八度的怪声。停在世界树上的鸟儿们啪沙啪沙地振翅而飞。至于艾茵,她依然保持著冷静。伊莉莎白惊讶地嘴巴一张一阖。
「不,等一下。这个嘛,不管怎么想都应该在余之前先告诉琉特吧。」
「发生了什么事,虽然还不知道详情,但是……」
艾茵打断伊莉莎白的话语,继续说话。她缓缓抚摸自己的腹部。
伊莉莎白眯起眼睛。兽人皇女被杀,亚人背叛。艾茵知道的情报就只有这两个。然而,她充分地察觉到平稳时光崩坏了吧。艾茵有如祈祷般低喃。
「希望这世界能变得可以让这孩子笑著过日子的世界。」
『连稚子眺望天空作白日梦的日子都会消失的沉重,你有承受过吗?』
艾茵之所以如此述说,是因为「拷问姬」跟【狂王】很相似的关系吧。
她无意识地希望──与曾经守护世界的人很相似的那个对象,能跟自己有相同心愿。
而且对伊莉莎白来说,艾茵的话语听起来跟拉•克里斯托夫的声音重叠了。
伊莉莎白短促地倒抽一口凉气。事态浑沌不明,不知兽人会选择哪一条道路。人类很愚昧,就最终结果而论什么才正确,就连「拷问姬」也无法做出断言。然而──
(在复仇的尽头,被强制平均化的世界会有失去的事物。)
「抱歉,余有一些话要跟琉特说。」
在憎恨之后,是有事物会无法成长茁壮的。有如发病般领悟此事后,伊莉莎白打算转向后方。随即,艾茵猛然抬起脸庞。伊莉莎白也因为不好的预感而停下脚步。
啪沙啪沙,沉重羽音响起。下个瞬间,天空被无数黑影覆盖。
数千只鸟儿们一起振翅而飞。简直像是暴风雨,看起来也像是乌云遮去了天空。这是异样的光景,绝对不是自然生成之物。鸟儿们害怕、发抖、感到恐惧。
而且,在无数黑影之中。
堂堂正正的声音朝天空轰然响起。
✽✽✽
『听好,诸位!
这是对在诸位逼迫下过著的屈辱人生所发出的悲叹控诉。是被逼上的那条残酷绝路发出的怨怼吼叫。同时也是赞歌。吾等已经厌倦唉声叹息了。既然如此,就只能去享受暴虐。跨越心灰意冷跟自暴自弃后,吾等终于得到答案。到达这个境界前,吾等受到了何种对待呢,诸位甚至无法想像吧。
诸位只看自己想看的东西,只听自己想听的事情。
因为弱小才能学到的机会也有很多。然而,诸位却冥顽不灵地维持著无知。许多人犯下究极的愚蠢行径。这种愚昧,这种残酷由谁宽恕?
为何非宽恕不可?
老是只有我们,一而再、再而三地。
我曾经是这样想的。如果世界要迎来终焉,那就这样也是可以的。就将吾等承受的暴虐,视为死亡恐惧造成的暂时性错乱而加以容许吧。
然而,恶魔跟神都不挥落铁槌的时候──就由我来挥下。
将整个世界纳入掌中,然后将愚昧之徒悉数杀掉。不需要什么意义,正义也已经死去。事到如今,有谁还会寻求这种正直的事物?反正不论我是否能够成事,结局都不会改变。救赎之类的事物不会造访诸位,不论是谁都一样,就连我也是。
对神的大慈大悲已不再期待。
没有其他条路可以选择了。』
『乌云掩日──开始互相厮杀吧。』
『吾等混血种──要反叛诸位。』
✽✽✽
「──裁决之枪(Longinus)。」
伊莉莎白啪的一声弹响手指。
一柄长枪比雷电更加迅速地坠向鸟群,简直像是来自上天的裁罚。伊莉莎白准确无误地刺穿混杂在黑影中的通讯装置。它发出刺耳噪音落至地面。
宣告停止了。然而路易斯的话语传到了聚集在世界树的人们,所有人的耳朵里吧。
伊莉莎白紧紧握拳,宣言到此结束。
战争的导火线被点燃了,前戏结束。在避开终焉、得到救赎的这片土地上,新的舞台正式开幕。藉由【复仇者】之手,世界的变革开始了。
处罚终于追上了罪行。
(被杀的人当然会怨恨。)
宽恕之日永远不会到来。宛如理所当然般,被害者有权诅咒、怨恨、憎恶世界。然而,伊莉莎白让指甲掐进掌心。此时,背后响起耳熟的声音。
「你在这里吗,伊莉莎白阁下!有听见刚刚那些话吗?行动得比料想的还快!」
「这宣战布告意外地堂堂正正呢,还想说他们行事会再隐密一些就是了。总之,兽人跟人类要举行会议……小姐?【是怎么了,这表情不像是你哟。】」
伊莎贝拉跟贞德冲到这边。看样子听闻宣誓后,两人就先过来找寻伊莉莎白了。然而,伊莉莎白却保持静默。她眺望取回寂静的森林。有如要确认遥远的世界尽头般眯起眼睛后,伊莉莎白开了口。
「嗯,的确有那个必要吧……不过,希望能给余一点时间。到会场安排好为止还有时间吧?余在必要时刻来临前会回来的……不,果然还是……」
伊莉莎白将视线望向艾茵,她有事情应该要告知琉特。然而在回望那对红眼后,艾茵却摇了摇头。她再次缓缓地轻抚单薄的肚子。
「你想的事情似乎跟我的想法很类似。有想要去的地方就请去吧,我会先跟他说一声的。而且,如果不是由我亲口告知怀孕一事,那个人是会昏倒的。」
「唔,琉特该怎么说呢,确实有这种大惊小怪的地方……那就拜托了。」
简短地点头后,伊莉莎白迈开步伐。伊莎贝拉纳闷地凝视她,然而却没有试图阻止。伊莎贝拉咬住唇瓣思考著些什么,她在彻底变貌,却仍是美丽的容颜上浮悲痛神色。虽然面无表情,贞德仍是担心地询问。
「我的你……怎么了吗?」
「抱歉,我想起有事要办。在集会前我得先去一个地方,你待在陛下身边。」
「不,我也一起去吧。【因为老子已经是你的东西了。】」
「有这份心我很感激,不过请让我独自过去……绝对别跟过来。」
明确地如此断言后,伊莎贝拉也迈出步伐。她越过伊莉莎白,离开了现场。
伊莉莎白微微回头,黄金拷问姬大感愕然。突然,她有如断线人偶般瘫坐在地。贞德做出过分盛大的反应,同时低喃。
「我该不会已经被甩掉了吧?【咦咦……真的假的啊,喂。】」
「虽然不知道详情,但这样判断有点太早了吧?」
艾茵开始安慰贞德。伊莉莎白一边听这个声音,一边再次迈步。她取出宝石,用手指轻弹它。移动阵在地板上发动了。
红色花瓣与黑暗四散,有著鲜血色彩的圆筒状墙壁完成了。
当它破裂后,已不见「拷问姬」的身影。
伊莉莎白再次消失在兽人之地。
✽✽✽
她出现在没有黑夜也没有白昼的场所。
是由雪与水,风跟魔力构成的清净之地。
头顶是一片虹彩布幕摇曳的乳白色天空,那儿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四周一昧地美丽,而且虚无。纤细的结晶从天而降累积在地面上,伊莉莎白喀沙喀沙地走在上面。
不久后,已经走过无数次的光景出现在她面前。
用树藤编织而成的两根柱子,有如巨人尸体般倒下。
两柱互相叠合,支撑著彼此,在中央完成状似神殿的洞穴。
空间被残留在树藤上的红色蔷薇与蓝色蔷薇妆点著,伊莉莎白在那边坐了下来。
她缓缓放松身体。咚的一声,伊莉莎白的背部撞上结晶。
如同昔日般,她轻轻闭上眼皮。
在结晶中,两名人物沉眠著。
他们维持静默,就这样浮现著不变的微笑。
结晶又硬又冰冷,被透明墙壁隔开的咫尺之遥比世界尽头还要遥远。
濑名棹人既非「拷问姬」也不是「圣人」或是「狂王」,他就只是一名少年。然而,如今他却背负起原本跟他毫无关系的整个异世界,与新娘一同沉眠著。
伊莉莎白是这样想的。那个少年知道生者的丑恶,理解就算在异世界一切也没有改变。即使如此,世界依然美丽,因为有重要之人活著。所以,要加以保护。一名少年如此夸下海口,在自己临终前微笑。
人们说,要消除那抹微笑的意义。
(不论是谁,大家都是一样的。当然,余也是喔。)
如同猪猡般丑陋无比。
人类犯错,多数人旁观,混血种动手复仇,皇女高傲地死亡,亚人男性为了自己的重要之人而背叛世界,圣人代表相信神与一切就这样死去。
然后,生者变得疑神疑鬼,打算开始一场新的战争。
今天世界也真的很正确地转动著。
人类跟亚人还有兽人与混血种都一样。不是看向个人,而是著眼于集团的话,任何一个种族都不值得信赖。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
「欸,棹人──」
伊莉莎白望向前方,就这样低喃。「拷问姬」决不回头。
即使如此,她像是要从心脏淌下一滴血似的低喃。
「──世界这玩意儿,果然还是结束掉比较好吧?」
没传来回答。
在结晶里,拯救世界的人们就只是继续微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