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爱过你们。
我在之前的口信中,应该如此断言过。但是,要准确地说,这也只是一句谎话。过去的我,的确曾爱过你们。
我曾坚信不疑地认为,我是爱着大家的。
不,这恐怕也相当不对。我不应该说一大堆对在我理解言含混不清的话。再说,『定义爱』本来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打个比方吧,你现在能够一口咬定,你爱着你所生存的脆弱世界么?
你敢纯真地肯定,自己爱着每天与你打交道,相接触,不得不让你背负某种责任的所有对象吗?我觉得恐怕办不到。就算能够,那也无非是自欺欺人或者出于错觉罢了。本来各种各样的情感,应该更加混淆才自然。
在过去,我也曾如此既爱着,同时也憎恨着世界。
现在,真正的我以根本不具备被世人所讴歌的『我』的形象,没有无偿的爱,没有深深的慈悲。不论以善人还是以恶人的标准,我的内在都是不完整。
可是,这番话或许也不过是我掩饰自己行为的,古怪的谦虚罢了。
过去的我,曾被各种各样的思想、信念也独善情结摆弄得翻来覆去,充满了忧愁、哀叹和悲伤,但仍然死死抓着爱和希望。现在想来,当时的我脑髓里面俨然就是一片灼热的地狱。
换而言之,我已经具备卓越的异常之人的特质。
十二分地兼具着救世主应有的自信与妄信。
不然的话,我也不可能犯下那样的滔天大罪,也绝不会背负失败的责任了。可是,我就是犯下了,也背负了。
结果,我化作了这个世上最矛盾的存在。
我比任何人都罪孽深重,比任何人都神圣,比任何人都卑贱,比任何人都崇高。
我是千古罪人,也是无辜的牺牲品。
于是,要说现在的我是什么样的话……
真的十分遗憾,我已经彻底疯掉了。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4
他们住在被弃置的地下陵墓中。
那是同『拷问姬』对决而停止前,在『恶魔军行军』之际被放弃的城镇地下。
尽管他们没准备告诉我,但可以推断他们还有许多其他据点,
尤其是本部,应该在别的地方,但他们不准备带我去那里。
听说,他们现在为了防止混血种被当做献祭仪式的牺牲品,正辗转于各地。
当时他们赶尽杀绝的那帮人,是曾贩卖大量混血种的组织成员。
这些事情,光听到都觉得刺耳。
听上去感觉像是伸张正义的行动,但目睹过那景象后,我不可能轻易相信他们的说法。
我能感觉到,『不仅仅只是那样』。
他们恐怕在谋划着什么。盖着一层皮的下面,在酝酿着什么。
而且在发酵、腐败。
可要是这么来说,那个叫做爱丽丝的少女又显得太悠闲了。
「早上好,『白兔先生』!睡得好吗?
人家砍掉了父亲大人同志的胳膊,所以照顾你是人家的责任。
来,吃饭。乖孩子可不能挑食哦!啊?
不好下口?对不起,来,啊~」
就这样,她热心地照顾着我。
爱丽丝那蓝色的长裙,在这个怎么看都像匆匆赶建而成的灰色设施中跳来跳去。
在这个净是混血中的空间里,她受到大家伙的疼爱。
爱丽丝很淳朴,又有些奇怪,喜欢恶作剧。
但是,很少有人责备她。
除了她的父亲。
「爱丽丝,你不是想当淑女吗?那你就不能拿试验槽养鱼。明白了吗?
那里本该是空出来的,你这样会把负责清洁的人吓到的,好好想想吧」
「对、对不起,父亲大人。可是,马维尔弄到的鱼啊,是个绿绿的闪闪的孩子喔?
就那么杀掉来吃多可怜啊!所以,人家就偷偷把它……」
「既然这样,你首先应该争取伙食负责人的同意,然后拜托人家借到饲养的全套必须用具。
随便找个容器装上水再把鱼放进去,鱼是活不下去的。凡事都应该按步骤来。
如果需要替代的食材,你还必须去筹措。这一点很重要」
那个男人尽管眼睛里看不到感情,但似乎是个出色的教育者。
当我听说爱丽丝偷来准备养的是一条超过一米的大鱼时,我还担心他会不会更加生气的。
总之,他们基本算是很要好地在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