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最后一天。到了黄昏日落时分,令人冒汗的暑气趋缓。
我走到庭院中,一边感受着凉爽晚风吹干汗水,一边着手准备放烟火。其实我原本想和大家一起去烟火大会,但考虑到行程的调整与世人的眼光,而决定在与人等高的砖墙所围起的庭院内放烟火。
我准备了装水的水桶与垃圾袋,忽然听见右手边传来开朗的谈话声,而抬起了头。
「……哥,为了我们,你辛苦了。」
「和斗哥哥!你看你看!」
梨铃与乃乃爱拉开玻璃拉门,探出她们的身影。两人都换穿上了浴衣。
梨铃身穿黑色浴衣,绑着红色腰带。浴衣上面画着白色图案,衣缘则有锯齿状的曲线,以及好几个开了两个洞的畸形椭圆──啊,那是骷髅头。浴衣骷髅头。
脊椎与骨骸被设计得时髦有型。这套浴衣真惊人。
这不只是中二病了。虽然和奈奈有点不同,但都会令人怀疑她们的美感。
乃乃爱则身穿白色浴衣,绑着黑色腰带。浴衣上以淡蓝色描绘出的水草中,有红色金鱼悠游于之间,真可爱。
两人拿着和风图案的凉鞋,坐在缘廊上将鞋穿起来。
「……我们只能在家里玩,如果没有哥的话,就能去外面玩了。」
「──唔,那个……对不起。」
「……哥也当女孩子就没问题了。」
「没办法啦──」
「和斗哥哥穿普通的衣服呢。」
乃乃爱指出这一点,我则低头看自己的服装。T恤加短裤,充满居家之感。
「男生穿这样就行啦。」
「……你只是懒得换吧?」
梨铃半眯起眼睛,对我投以不冷不热的眼神……诚如她所说,我无从回嘴。
「……哥,太好了呢,很少普通人能跟两名人气偶像和天使一起享受放烟火的乐趣哦。」
岂止是很少,全天下应该只有我吧。
我望着乐在其中地打开烟火套组的她们,在心中这么低喃。
「久等了。」
「啊────」
凛香换穿上和风浴衣,从房内走到缘廊边。我见到她的瞬间,不禁失去言语。
她身穿蓝色浴衣,绑着白色腰带。浴衣上盛开着白色与紫色的牵牛花,绑在后脑勺的发丝则用发簪固定住,盘起了气质典雅端庄的包头。
清秀脱俗的高冷系偶像,这使得同时身为凛香粉的我彻底惊艳得目瞪口呆。
「和斗?」
「……他看凛香姊的浴衣打扮看傻眼了。快逃,这男人马上就会袭击你。」
「若是被心爱的老公袭击,我也心甘情愿。」
「……你搞不懂袭击的意思…………?」
凛香紧紧抿起唇瓣,露出有所觉悟的神情朝我摊开了双手。
梨铃见状,明显地露出了傻眼的表情说:
「……牵牛花的爬藤会一圈圈地缠住支架、死不放开呢……」
「你那是什么意思?能不能别这么说?」
感觉好恐怖……
「我的浴衣怎样?」
「很可爱,可爱到我都要失去意识了,想一直看着现在的你。」
「有、有这么……!真是的,拿我老公没办法呢。」
「……你失去的不是意识,而是理性吧?不可以压倒静养中的凛香姊。」
「别再挖苦我了,我差不多要发脾气啰。」
「……天使,救救我!」
「呣唔?」
乃乃爱被梨铃抱住,疑惑地歪起了小脑袋。到底在干嘛啦……
☆
我购买的烟火套组内,手持烟火类占多数,种类丰富且五彩缤纷,但老实说我搞不懂差别。虽然那写着『仙女棒』或『变色烟火!』之类的……
「……乃乃爱,我来点火,你要小心袖子。」
「嗯──」
梨铃手中拿着点燃的蜡烛与几根烟火,带着乃乃爱走到咔嚓咔嚓三号墓碑所在的庭院角落。剩下凛香一人坐在缘廊,她的嘴角扬起柔和的笑意,并眺望着梨铃两人,俨如她们的监护人一般。
我蹲了下来,翻找放在地面上的烟火套组。
「有很多种烟火呢,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未曾与家人一起欣赏烟火,也不曾自己放过。
因为感到新鲜,我一一拿起确认有哪种烟火。
「去年是在黑色平原一起看烟火的呢。」
「不只去年,我们认识之后,每年都一起看。」
「对啊,今年……在现实世界一起过了呢。」
我作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天。原本连想都不敢想。
我拿着手中的手持烟火(写着仙女棒)靠近烛火,点燃了它。
烟火发出「沙──」的声响,并开始迸溅出五颜六色的火花。
这是我第一次在现实中放烟火。其实直到点火那一刻都相当紧张。
「喔──好赞,凛香,你看,烟火好漂亮哦。」
「……」
「凛香?」
「烟火和老婆,谁比较漂亮?」
「你连烟火也要嫉妒!?」
我这么说完,烟火熄灭了。这样就放完了啊。
我打算放下一种烟火,为了挑选放在地面上的烟火套组而蹲了下来。
「凛香也一起放吧。」
「好。」
凛香从缘廊站起,靠了过来,就蹲在我身旁。我们近在咫尺,肩膀近得即将碰触到彼此,甚至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你暂时不要动。」
「唉──」
我立刻顺从她的要求,静止不动。
下一秒钟──感觉到有种柔软之物贴上我的左颊。
那是我过去曾多次以嘴唇品尝过的柔嫩触感────
「呃、呃,凛香同学?」
「哎呀,什么事?」
「你刚刚────」
「快点放下一种烟火吧。」
凛香装作没事,盯着我手边的烟火套组。
不过她的脸颊却羞得绯红,只能维持住冰山美人的表象。这、这太出其不意了。
我们拿起下一种烟火,却被亲吻脸颊的酸甜余韵所牵引。
我和凛香不经意地互望,见到彼此的脸近在咫尺而焦急起来,又同时别开视线。
移开的视线转向乐在其中的梨铃两人。
不同于我们,妯们因烟火而大为兴奋。
在我感觉到双方之间截然不同的气氛差距时,凛香平静地开口道:
「有和斗在……我今后也能奋斗了。」
「你有没有勉强自己?」
「没有哦。虽然没有,但假如我累了……就会变得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拼命。不过,有你陪在我身边,我就能平静下来,让自己恢复正常、回归初心。有很多人为我声援,也有很多人因为看到我而获得能量……只要有这些理由,我就足以继续努力。」
应该是烦恼获得解决了吧,凛香露出毫无阴霾的爽朗表情。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所以就算是现实生活无法见面……也会在网游中陪在你身边。」
「谢谢,这就是夫妻之间的羁绊呢。」
「……」
「你为什么不说话?」
凛香眼中射出的凌厉视线刺进我的脸颊之中。我们要当夫妻还太早了呢。
我绝非否定她。
只是想循着情侣的步调走。
不心急且一步一脚印地……像今天这样累积安稳的日常回忆,仅只如此。
「之后也能度过这样的时光就好了呢。」
「一定可以的。」
我这网游废人能力所及的事极少。
然而,也有只有我才能办到的事。
借由这次的经验,我领悟到自己所扮演的角色。
以及我自己想做的事────
「……哥,谢恩吧。我任命你为点火专员,还有打扫专员。」
「和斗哥哥,点火──」
朝我靠过来的梨铃和乃乃爱,不加思索地抛出自己的要求。
「那么也拜托你帮我点火了哦。嗯,不只是烟火,我的心也一起……」
「抱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不禁叹了口气,半傻眼地对她们说「真拿你们没办法呢」。
看来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好像就只有打杂了(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