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前的东京。
一名女性正沿着市中心的大道阔步前行。
准确地说,一名少年与一名女性并肩前行(再说的准确点,应该还有一名才对),并没有让人觉得充满威严,也不会让人感到有强烈压迫感。其中的那名少年,真要说的话,看上去完全是多余的存在。
那名女性有着一头漂亮的短发和纤细的身材,是个十足的美女,可惜那看起来有点过于夸张的眼神与嘴边挂着的恶作剧般的笑容,让她令人望而却步的程度多到了有些浪费的地步。邋遢的衬衫下摆与微微露出来的热裤还有厚厚的皮夹克和大号的长靴,这种不协调的感觉大大地助长了「她绝不是普通人」的印象。
那名女性正是『辉烁之撒手』雷贝卡·利德,多出来的那个少年——佐藤启作,犹犹豫豫地问道:
「我说,那样真的好吗?」
「你指的是什么?」
雷贝卡用一副似乎真不明白的样子回答。虽然只是眼神比较凶恶而已,并没有散发出恶意与威压,但感觉上却像是被锐利的眼神瞪了一下,至少这个时候的佐藤是这样认为的。
此时,她右手手腕上晃动着的手镯慢悠悠地以男性声音说道:
「可能,是指把支部炸掉的那件事吧」
这个看起来似乎在闭目思考的手镯就是神器『格尔瓦哈』,与雷贝卡签订契约,给予她异能之力的「红世之王」『糜碎裂皆』的意志体现。
这么一说,契约者才终于反应过来。
「啊啊。嘛,应该没关系吧,估计也没人受伤来着」
(还估计,这也……)
佐藤感觉背后冷汗直冒。
眼前的信号灯变成了红色。
佐藤软禁的可怕遭遇中被解救出来并被直接送往医务室进行治疗这件事情,就发生在昨天的午后时分。
那个时候,他才终于从相关部门的人员口中得知御崎市发生的一切是谁为了什么目的而干出来的。
面对初见的『外界宿成员』,他不禁感慨万分。
「玛琼琳她」
「给我睡觉」
随后他就被雷贝卡架了出去,直接揍到昏倒……
等到佐藤再一次醒来的时候,窗外射来的夕阳余晖已将房间染成了一片霞红。
环视一圈,雷贝卡早已不在。在他寻找带自己带来的外界宿成员时,她已经与那个男性火雾战士——貌似叫『骸躯之变手』阿涅斯特·弗利塔来着——就东京外界宿总部的方方面面进行会谈与协商了。
虽说要他在会议结束之前都老老实实地呆在医务室里,
(玛琼琳大姐都陷入昏迷状态了,我怎么能老老实实地安心等下去)
一想到此,他顿时不由得坐立不安起来,这对他来说也是理所当然的。
话说回来,这种状况跟之前被软禁也基本上没什么区别。
唯一不同的就是,在被软禁的地方,若是没有来自外界的帮助,连人身自由都没有,只能一味地对自己的无力感到愤怒,仅此而已。
而这第二次的软禁,让他有机会重新认识到自己在这种立场下有能力做到的事,也使他有机会审视自己心中越来越争切的想要有所行动的那种焦急。
无法办到的事情,想要办到的事情,能到办到的事情,对于在这夹缝中徘徊的自己,人类·佐藤启作坐在床上睁大眼睛,思索着。
在连时间也忘记的思索之中,终于脑中灵光一闪。
(我一定要去)
从如此下定决心的他的耳中,准确说来是从肌肤上,
铮—
传来了一声似近似远的钝响。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就在他立马翻身躲到床底下的瞬间。
「唔哇啊!?」
天花板处射来与日光灯完全不同的光芒,猛然炸开。
「哟,让你久等了」
是雷贝卡,说完她就抓住了躲在床底双手抱头的佐藤衣领,将他像拎小猫似的拎了起来。
「要让不同意的家伙同意,稍微浪费了点时间呢」
一道喊声从她头顶上白烟弥漫的数层楼上传来,
「等,等等!雷贝卡·利德!这可是比对『革正团』的战争和『内乱』还要规模巨大的战争啊!我说你,到底明不明白这事情的严重性——」
「这可不行哦,弗利塔君!你也应该是明白的吧,雷贝卡的宣告绝不是危言耸听!!」
从上面赶下来的人里面,有很耳熟的声音。
「好了,该出发了」
雷贝卡摆出一副我不认识你的表情将带来的佐藤的随身行李全都扔了出去。
「走……咳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由于脖子被勒住,房间里尘土飞扬而咳嗽不止的少年,雷贝卡微笑地凑近了他的脸。
「虽然很麻烦啦,不过还是得到友方的支援啦,接下来也该让你回……御崎坂市是吧,也该让你回去了」
不过接着被自动灭火器给浇湿的她,立即变成了一脸不爽的样子。
于是乎,佐藤现在才会不知不觉间,回到了已经破晓的东京,并朝着车站走去。即使这个时间,道路上还是有相当数量的车流量。
「说起来我还得要感谢你啊,佐之字」
雷贝卡用一种奇怪的略称喊了他一声,随即抿嘴一笑。
「虽然明知道贽殿遮那在御崎坂市被夺走,威尔艾米娜需要帮手,可是如果随随便便就赶过去,我的立场就会变得麻烦了呀」
她是威尔艾米娜数百年来的知己,在来到御崎坂市之前也曾与夏娜并肩作战过(似乎她的外号就是根据当时的自称取的)。
「不过释放你这件事,终于能让我和总部那些家伙决裂了」
「这样行动起来也就不会有顾忌了,这可是我出的主意呢」
「我知道啦,多谢多谢!帮我省掉说明的工夫」
手镯一边说着,雷贝卡一边摆摆手。
佐藤既对于被别人的行为所左右的自己着实感到很不爽,但另一方面又感到高兴。
「我,还是能给大家帮上一点忙的……虽然」
「你这个说话吞吞吐吐的家伙,有话快说」
「是,是的」
佐藤一脸认真地朝着这个带手镯的火雾战士说道:
「弗利塔不是说了吗,可能会有一场大战,通过控制我,把卡梅尔小姐找来,不也是为了这场战斗吗?」
「是吗?,那又怎么样?」
「呃,所以说」
照这个样子沟通都有困难,面前这人可与过去那个当参谋的头脑清晰,冷静沉着的四眼少年不一样,佐藤蹩脚的理了理说明的条理,才开始陈述自己的意见。
「既然接下来马上会有一场大战,你却跑来帮忙不会有问题吗?」
「那,我就回去好了?」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看着这个慌张的少年,雷贝卡突然大笑起来。
「唔哈哈哈!我说你啊,真是个拐弯抹角的家伙」
巴拉鲁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出声建议到。
「佐藤啊,跟雷贝卡说话不要有顾虑,就别再兜圈子……呃,应该说兜圈子根本就没用。要是老老实实地想到什么就说出来的话,估计对话结束得还会快些。」
佐藤感激地点了点头,
「哦啊,多谢了,巴拉鲁先生」
「应该用『是』才对吧」
「是」
在这场听从雷贝卡的话而展开的回程之旅中,少年深深感到自己还是太菜太嫩了。
「话说回来,周围人想太多,反而把事情复杂化了」
应该是比较成熟的火雾战士说道:
「你是想见自己的女人,我是想帮自己的友人,所以才来的,仅此而已不是吗?如果把别人也一起牵扯进来,就另当别论了。但只是自己一人的话,不管做什么,都轮不到其他人来指手画脚」
「……」
不,不对,那可绝不是自己的女人——估计就算解释也没用。
佐藤如此心想,并决定以后老实地听从她的话,接受她的帮助。只是,对于这份恩情的内疚,让他回想起来时的旅程。
在拂晓前的天空中,高高耸立的大楼顶层,灯光依旧暗淡。
「不过,你似乎被很多人依赖呢。感觉有点不好……」
「什么啊,那个啊」
雷贝卡再次摆了摆手
「我啊,原本就不适合,使唤别人战斗,或是跟别人配合战斗之类的玩意儿。以前答应当部队长,也是因为皮埃特罗这个大混蛋来求我的关系。」
她的声音中,初次听到些许的寂寥。
雷贝卡不爽地瞟了一眼满脸讶异的佐藤,下巴朝前呶了呶。
「好了,我们到了」
不知不觉间就来到车站前。头班车才刚来,这时候的车站连半个人都没有。跟建在山沟里或者河堤上的车站不同,这个车站建得比道路还要低,因此从入口处是看不见电车的,只能听见早晨的冷风吹在车轮与铁轨上发出的刺耳尖啸声。
「你这小家伙快点给我滚回玛琼琳那里去吧」
「唉,不是你要带着我一起来的吗」
雷贝卡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刷的一下就贴近了吃惊的佐藤。
「我说佐之字啊,你打算在一个女性面前牵着另一个女人的手回家么?」
「哈?不,那个……」
「啊—哈哈哈,开玩笑的啦,开玩笑而已!」
逗弄这个少年,让大他几百岁的年长者乐得哈哈大笑。
「威尔艾米娜的话我早和她联系好了。我们也已经定好了要进行夺还作战地点会合。再说,比起去参加,沦落到必须依靠软弱男人的玛琼琳,还是跑去逗逗那个连贽殿遮那都被夺走的家伙,看看她那咬牙切齿的表情要好笑的多」
「……」
佐藤敏感地察觉到雷贝卡话语中隐藏的真实情感。
这时,电车那刺耳的行驶声从两人之间响起。
在临别的时刻,雷贝卡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枚巨大的信封递给了佐藤。
「拿着这个,纪念品」
「这是什么?——啊」
从信封里倒出来的,是把他被没收的电话和书签捆绑一起的文件。
「这东西,是外界宿那边将威尔艾米娜的报告归纳后的日语版。自己体验过的事,自己停留的地方,还有怎样才能被他人所接受,这些问题你边读边想吧」
在契约者说完后,巴拉鲁接着说道:
「还有,关于这场即将开始的战争的作战计划也在里面。这东西就算是去了一趟外界宿的战利品吧。接下来你们的行动都可以用这个作为参考」
感动不已的佐藤,就算是为了她们的恩情,努力露出了一个坚强的笑容说道:
「你不是很会使唤别人战斗吗?」
雷贝卡则是用鼻音笑了笑,下巴再次朝车站的方向呶了呶。
「好了,去吧」
「是!」
朝前迈出步子的佐藤,突然意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有做。于是停了下来,认真地鞠了一躬。
「雷贝卡·利德大姐,巴拉鲁先生,我这就回玛琼琳大姐那儿去了,对于卡梅尔小姐的帮助,感激不尽!!」
两人一体的『辉烁之撒手』开心地笑了起来。
「恩,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啦」
「在因果的交叉路上再会吧,佐藤启作君」
在遥远的欧洲,瑞士——苏黎世。
今夜,在苏黎世湖畔风景绝佳的丘陵地带中,耸立着一栋古式大宅。在它深深设置于地底的,装备最新锐设备的大会议室里,
「是吗,我明白了」
被推举为火雾战士阵营总司令的「震威之结手」佐菲·萨伯莉淑深深叹了口气。
「也就是说,那个麻烦的假小子,撇开东京总部跑到威尔艾米娜那边去了,是吧」
《是的,非常抱歉。我们竟然使用那种手段》
从放置在一张嵌着厚重玻璃的大桌子上的通讯扬声器中传来了弗利塔带着些沉痛的声音。
《佐菲酱,请不要生气呀!弗利塔君也是为了军团着想,才会想请威尔艾米娜来的呀。而且,雷贝卡酱都说了『不让开道的话,我就用会给外面造成影响的威力,炸飞你们』,她都那样说了,咱不可能不让开呀!》
布里基德也在拼命为自己的契约者辩解。
佐菲前额上绣着的青之星苦笑着回答道:
「冷静一点,『应化伎芸』,谁也没有说这是他的错」
这是通过神器『多那』与佐菲签订契约,给予她异能之力的「红世之王」『拂之雷剑』建御雷神的意志体现。
「那种手段确实不值得赞扬,不过既然你们都无法制约她,其他人就更别提了。不过,其他讨伐者里面有没有赞同雷贝卡想法的人?」
《不,没有》
弗利塔回答到。
这时过保护的「王」又立刻插花道:
《弗利塔君已经尽力了哟!正是因为他一直强调东京总部是东部方面的最终防卫线,大家才没有怨言的呀!》
《行了,布里基德。雷贝卡·利德也不是那种轻重不分的人。她也有留言说她将会在其他地方继续战斗,叫我们也不要离开自己的战场》
对于弗利塔明确的报告,身为总司令的佐菲点了点头。
「好了,既然内部管理没有出问题的话,也就没有必要特意去处罚谁了。再说,由于我们这边经济状况恶化的缘故,也不能给威尔艾米娜什么帮助……」
「不是有句俗话说得好,叫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么」
建御雷神无力地笑了笑,紧接着气势陡然一变,下达指示。
「弗利塔,东京总部的指挥由你来接手。作战计划维持不变。如果追踪乃至监视到那个少年、雷贝卡或是威尔艾米娜踪,只需留下维持御崎市最基本戒备的人手就行了,其他都撤回来吧」
一秒钟后,弗利塔就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回答道:
《是,我明白了。详情我会稍后递交书面报告》
《佐佐,佐菲酱啊,我们会努力的!》
布里基德惊慌失措的声音一下子就中断了。
佐菲扑哧一笑,按下了通讯器的开关。
在她正面,大约有五米左右长的桌子末座同样传来了一阵笑声。
「呵呵,真是匹悍马啊……果然就算是由你这样的女杰来统领,要是到了世界规模的话,难免还是会有漏洞呀」
双手抱腕坐在那儿的,是一个背挺得笔直的壮年男子。
在开着空调的室内还穿着一件硬领直襟的外套,双手上带着皮手套。为了遮挡眼神,还带了一顶没有任何记号的将校用军帽,只露出了下半张脸。其左脸上海遍布着可憎的伤痕,帽檐下面的眼睛只有右边是炯炯有神的。
面前的桌上放着一个拇指大银杯的男子,用沙哑的声音提醒道:
「德曼迪乌斯,这样对总司令说话太无理了」
「是吗,这样的话」
男子像是确认一般看了看银杯一眼,松开了环抱的双手。
「和你打交道的时间太长了,开玩笑就没分寸了呢,不好意思啊,总司令」
佐菲对他郑重其事的话,反而吃了一惊。
「好了,你们两人都就此打住吧」
「说得对。让你们尽早到来,却被看见这种不像话的场面的我们,才该感到脸红。虽然感谢你们表示出的敬重,但过分的敬重,会妨碍到正常沟通」
建御雷神也向数年不见的旧友们忠告到。
不知他们能否明白呢。
「是吗」
「是呢」
男子再次与银杯交错了一下声音后。取下帽子夹在腋下,露出了一头花白的头发,正了正自己的目光开始自我介绍。
「因为上次联络中断的缘故,请允许我再做一次自我介绍。我们的美丽圣母『震威之结手』佐菲·萨伯莉淑总司令官以及『拂之雷剑』建御雷神」
「我乃『犀渠之护手』扎姆维尔·德曼迪乌斯与『吾鳞之泰盾』吉尔尼多拉,本人不才,是火雾战士军团的统领」
佐菲表情复杂地轻叹了一声,停止了关于两人态度的话题,转而进行欢迎致辞。
「欢迎你,孤儿。你能过来真是太好了」
孤儿
这个别名,是过去还是人类的时候,扎姆维尔·德曼迪乌斯在所属佣兵集团中被人取的外号。契约以前就一直在战争中度过每一天并迎来壮年的他,在成为讨伐者后,始终热烈关注与『红世之徒』的战斗。他的独特性格使他很出名。
在欧洲这个火药桶地带,率领过大大小小的军团,取得大量的功绩。在曾经是史上最大的战斗『大战』中,在空前规模的大型火雾战士军团的人员集结和后勤物资调配上拥有重大功勋(因为某些缘故,他本人并未出现在战场上),在后来的集团作战中也数次凭借个人的勇猛,激励了一大批火雾战士,他是个可以称之为历史背后英雄的男人。
这个永不动摇的勇士微微摇了摇头。
「哪里哪里,与其说是事情处理得当,倒不如说是在交通和通信都发达的现代,收到请求立马就能做出回应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自己耽误时机而导致失去优秀的战友这种重蹈『革正团』战争时的覆辙,当然要极力避免才是」
说完之后,以自我反省的姿势带上了帽子。
吉尔尼多拉的声音继续用银杯中传来。
「为了不让大家失望,必当竭尽全力」
佐菲能感到举止粗鲁的他们,正为曾经在战斗中失去副官们的自己而担忧。对此,她感到高兴却又感到沉重。最后还是不动声色地,用肯定的语气回答道:
「嗯,很多事情都要靠你了。」
看着如果自己不开口,就站在那里的两人。佐菲伸手催促他们入座。等他们入席后,佐菲开始了说明。
「大致战况相信各位都已经了解了吧,我们的敌人正是那个『化装舞会』。正如之前你说的那样,这场规模……至少是以欧亚大陆各地为舞台的战争,已经打响了。你先来看看这个吧」
通过操作大桌底下的装置,一幅巨大的世界地图映在了墙壁上。
扎姆维尔用仅有的一只眼睛细细打量着面向自己的战场概览。
全图的范围东起于日本,西抵于美国。
在这里面,有一条从日本开始,穿过台湾,菲律宾一直到婆罗洲的斜跨东北与西南的线。
欧洲方面有一条穿过波兰、罗马尼亚、希腊、埃及的南北走向的纵线。
两条主要的防卫线都用青色表示了出来。
建御雷神作报告的声音明显充满了苦恼。
「真是惭愧啊,划这两条防卫线已经是很估算的很乐观了。欧洲方面核心的外界宿区域大半都在前几年失陷了。亚洲方面随着年初时上海总部的陷落,也损失了一大半战力」
在那些地方都有不少旧识的扎姆维尔,表情明显僵硬了起来。
建御雷神接着说道。
「显示出来的这两条主要的防卫线实际上并非是跟敌军交战后维持下来的,这其实是为了防止敌人继续进攻而划定的固守区域的界限,也就是警戒线」
在线的内侧,从中东一直到亚洲都全被涂成红色了。
望着这令人绝望的广大地域,扎姆维尔和吉尔尼多拉禁不住出声道。
「仅仅在半年内就得到这份漂亮的战绩真是让人难以置信。『化装舞会』的总战力……除了『逆理的裁者』的周到准备之外还有『千变』的力量吗,还有这个无比精通带兵之道的将领助阵么。」
「那个三眼女怪为了有一天能够开展这种世界规模的决战,居然通过让自己的组织自发的停止大规模战斗的方法来养精蓄锐啊。那些家伙为何从数千年的沉眠中觉醒的理由,不用你说明我都能猜到」
「创造神『祭礼之蛇』……」
那个在火雾战士间消失了许久的名字,再次被佐菲提起。
「根据威尔艾米娜的报告来看,成为他代行体的人已经出现了,并且他也再次开始了行动。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他的意图,不管是谁用屁股都能想出来」
扎姆维尔立刻回答道:
「古时的讨伐者历经千辛万苦才阻止的那个『大缚锁』阴谋吗」
「正是如此」
建御雷神声音里的苦恼更深了。
「那在今天的早些时候,在东西防卫线上感知到的那次极大的世界扭曲估计就是这事的预兆了。可以这么说,现在的形势已经到了危急存亡之时了」
「虽然啊由于上海的陷落,才总算是全权掌控了整个外界宿,但组织的体制却随着『库贝利克的交响乐』与『蒙特贝迪的航路』的丧失而从混乱状态直接变成了几乎完全要散架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也是完全没有办法进行决战的」
佐菲说完后,仿佛表示事态的严重般,双肘架在桌上,像是祈祷般把手掌合在鼻子前。彼此间,一种凝重的沉默降临了数秒。
「展开,决战」
在悲观的说明中,找到了对策的线索。
「都这么说了,应该已经在哪里做好准备了吧,为此而预备的兵力」
「是的,确实有」
从佐菲合在一起的双掌之中,如此断言。
「已经下达指示了。只等命令出现,兵团就会在攻击开始地集结。当然,我们也在攻击人员的名单之列」
对于并没有询问过当事的这件决定,扎姆维尔没有什么动摇。既然来到这里,觉得这种事是理所当然的。所以开他开口询问的是,关于实际的行动。
「攻击开始地是哪里?」
建御雷之神用声音显示了自己的烦恼。
「很遗憾,还在讨论中。其实关于敌人的策源地,根据威尔艾米娜?卡梅尔的相关情报,来推测,可以把范围缩小到某一程度。不过……可能是敌区域的地方,从中东到亚洲,这种程度本身过于广大」
扎姆维尔再一次抬头看向墙壁上的地图。
「这样一来,运用普通攻势,一边筑固地盘,一边展开搜索的长期作战,只能对图谋不轨的[化妆舞会]有利。那么我们所该采取的对策就必然是——」
在契约者背后,吉尔尼多拉继续说道:
「迅速突破敌防御线,捕捉攻陷策源地……恐怕是移动要塞『星黎殿』,只有这条路。必需的是,正确的位置情报、事先的阳动、还有,运气吧」
面对即使再反复检讨再多次,也不会有所改变的险峻事实,吉尔尼多拉嘀咕到。
「嗯,图谋之物越是不小,隐蔽也就越是困难。捕捉对他们并非不可能……但对手是拥有声名卓著的谋士与勇将所率领的,数量庞大久经战火的部队,而且还拥有可移动的策源地,真是至难应付的对手」
不过,佐菲斩钉截铁般说道:
「非干不可」
作为被众推举出来的外界宿的总司令,作为以消灭「徒」为使命的火雾战士,作为活在这世上的人类,都非干不可。
「幸好,如今与过去不同。多雷尔留下的组织,和各位人类成员,能为提供有力的后方支援。目前,先努力解决战斗成员集结地的问题吧。孤儿,想让你们帮忙的是,截至目前所提到的成员的最优化配置」
边说着,墙壁上的地图变成了配有照片的名簿。
建御雷之神继续说了下去。
「如此说来,在这最紧张的时候,雷贝卡·利德这计划外的离开,还真让人头痛啊。虽然还有卡尔梅尔·威尔艾米纳提议的那个夺还作战,但我们也只能祈祷它能够间接的对我们有所帮助吧,佐菲·萨伯莉淑君?」
「比起祈祷来,还不如为了能在与她相遇的时候,有脸见她,先趁现在把能够做的事情全部解决才比较好吧,建御雷之神氏?」
这时,扎姆维尔好像意识到什么似的转过头来。
「说到人员问题,萨莱·哈比布鲁克和基亚拉·托斯卡那又在哪里?」
对于代替分身乏术的自己,而派去的秘藏的两位强力杀手,吉尔尼多拉也询问道:
「好像也没有和先头的主要成员回合吧。我记得他们应该在一周左右以前,就已经先我们一步,去收拢多雷尔团那些残余人员了。」
「唉,唉唉,他们已经来了?我还以为他们现在应该就在地中海的附近……」
「地中海?」
佐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闪烁其词,建御雷之神只好代为回答。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他们俩在我这里逗留的时候,又发生了争执,萨莱夺门而出。于是……基亚拉像往常一样去找他回来,也这样一去不回。记得吵架的原因应该是要不要剃掉那看上去给人以颓废气息的胡子……」
说到这里,从会议室外面传来一阵刺耳的呼唤铃的声音,将建御雷之神的话打断了。
佐菲(放下觉得更加莫名其妙的犀渠之護手两人)按下了通话键。
「有何要事、弗朗索瓦?」
「出、出大事了!总司令官。」
「又不是大难临头」
从扬声器里传来惊慌失措的青年和冷静地对其吐槽的女性声音,紧接着自动门打开,两位当事人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邋遢的长发伸到前额遮住了眼睛,瘦高的身体上套着如同探险家们穿的那种猎装夹克。腰际挂着几个鼓鼓囊囊的袋子、而最惹人注意的是青年背着的巨大的壶——那正是与青年签订契约、赐予其异能之力的红世之王「布置之灵泉」格罗伽哈的神器「斯普莱特」。这是一位仿佛将「怪诞无稽」这个词给画下来一般的奇怪青年。
他的名字是「姿影之派手」弗朗索瓦·奥利克,和佐菲自大战以来就认识了,现在担任军团的副官。
青年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从不断开阖的嘴里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不、不、不——」
「因为惊吓过度连话都说不好了」
格罗伽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在一边加以说明。
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弗朗索瓦终于平静下来,向佐菲报告说。
「大、大地四神中的一位刚刚大驾光临了」
不仅是佐菲,连扎姆维尔都瞪大了眼,一副吃惊的样子。
和完全为了商谈要事而来,所以直接前往佐菲所在会议室的扎姆维尔不同,那位人物被领进了为接待贵客而准备的会客室。佐菲急匆匆进入会客室时,对方缓缓地站起身迎接她。
「你好,天空之槌、静谧闪电」
用仿佛在街角遇见熟人时的方式与佐菲打招呼的是一位,浮现出温和微笑、身穿笔挺西装的中老年男人。
棱角分明的面容,挺拔的鼻梁,不屈地竖立着的黑发,虽然身材略矮,但壮硕的胸膛,挺立的双肩,以及那虎虎生威的站姿。这一切都让老人散发出一种非同寻常的威严感。
从挂在老人皮带上,呈四角状的石制奖章中传出青年轻描淡写的声音。
「我们偶尔也想尝试一次主动来访」
佐菲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仿佛不敢相信老人会出现在这里、半秒之后
「快请坐、桑塔西鲁」
这才回过神来,慌忙地请两人落座。
佐菲用普通的礼节接待来客。之所以没用作为火雾战士的称号「皓露之请手」或是红世之王的真名「殊荣之鼓」称呼对方,是因为佐菲知道他们「大地四神」不喜欢别人使用自己的这种名称。
再一次向佐菲投以关切的微笑之后,被称为桑塔西鲁的火雾战士坐上沙发。等佐菲在对面坐下来之后。
「关于此次变故,我有一些想法」
「不知能否在你的阵营中为我们准备一席之地」
老人和以神器「特奥多鲁」表达自身意思的多拉洛库一起将谈话转入正题。
听了两人这全然出乎意料的请求,建御雷之神的声音如同水面荡漾的涟漪一般动荡不安。
「就是说这次战役能得到二位的协助?」
如果真是如此,实在是求之不得。
大地四神。
那是从远古时起就一直守护着南北美洲大陆的,四位强大的火雾战士。
守护生养自己的大地以及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的同胞们,这对他们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使命,在这一使命的驱使下,他们曾经经历了漫长的战斗。也正是因此,在美国成立的过程中,他们选择了与其他讨伐者兵戎相见的艰辛道路。然而虽然引发了那场「内战」,由于历史的潮流无法抵挡,他们终于不得不在状况没有任何好转的情况下,放弃了自己贯彻的信念。
他们被这一难以承受挫折所击倒,对任何人都失去了战斗的欲望,现在只是作为设立于南北美洲大陆主要城市的外宿界的管理者而存在——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原本应该坐镇后方,如同泰山般岿然不动的四位具有怪物般力量的战士一旦参战。能大幅提高火雾战士军团即将面临挑战的胜机,是不言而喻的。就连平时总是保持一副冷静态度的建御雷之神,也不由自主地提高了说话的声音。
可是桑塔西鲁极为干脆地摇了摇头。
「不、我只是代表其余「四神」,来确定一下情况而已」
「确定一下我们应该参加战斗的时刻是否真的已经来临」
多拉洛库冷静地加以补充。
建御雷之神却无法理解两人的话。
「关于是否应该参加战斗这一点,还有讨论的余地吗?」
「……」
从桑塔西鲁那黝黑的脸上浮现出不置可否的温和笑容,使得建御雷之神也难以看穿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他们「大地的四神」以及订下契约的四位「王」,与其他的火雾战士相比,思考方式有很大不同。这并不是指他们视野开阔或是思维缜密之类的问题,而是根本性的不同。虽说如此,他们也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恰恰相反,一般人会感觉到障碍而犹豫不决,无法轻易做到的事,他们这些彬彬有礼的君子(虽然有一个人是例外)却能以独到的伦理和质朴的理论为根据,毫不犹豫地加以实行。
经过内战的挫折,担任外界宿的管理者之后,他们变得很少露面。佐菲觉得自己再一次目睹了他们的本质,虽然仍然无法理解其想法,总之先试着用作为火雾战士的基本理念去说服对方。
「敌人是世界最大级别的「红世之徒」集团,他们拥戴的盟主正企图将魔掌伸向整个世界。对于为阻止他们而战斗这一点,为什么还会感到犹豫呢?」
佐菲的话可谓极其正确,然而桑塔西鲁对此却未加赞同。
「我们并没有犹豫,只是还不清楚」
他只是平静地注视着佐菲的眼睛,开始诉说。
「我们「大地四神」的称号原本是指沉睡于体内自称为「红世之王」的存在。最初是我们四名契约者注意到他们的呼唤,跨越了无数的艰难险阻,从南北各地聚集到这片大地心脏之所在。经历试炼和修行之后,为了保护我们的世界,被授予「四神」的伟大力量。我们原本只是一介普通的神官。」
「……」
桑塔西鲁那双如同湖水般平静的眼眸正笔直地望着自己,佐菲甚至感到了一丝怯意。
古老的神官看穿了一切,继续说明。
「对我们来说,以「多拉洛库」为首的四神毫无疑问就是真正的神明」
「更准确的说,我们是与当时人类头脑中神的概念相符的存在」
给予他力量的「神」补充说道。
桑塔西鲁将手放在那个石制勋章上,说出自己内心的感想。
「神明们所指示的使命……消灭啃食人类危害世界的恶灵「红世使徒」,必然使我们深刻感受到我们是世界真理的一部分这一自觉,反过来说,我们是作为世界真理组成部分的存在。于是、我们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佐菲的怯意渐渐变成了恐怖。
「作为神和我们订下契约,或是作为恶灵在这个世界肆虐的「红世之徒」们,从太古时期起就一起参与构成了这个世界。所以我们想,这是否就是真理的一部分呢。正如我们的大地那样,曾经被暴虐所蹂躏,看上去支离破碎的世界现在仍然存在于那里,只是换了一副新的姿态」
虽然这番话对作为欧洲人的佐菲来说极具讽刺意味,甚至可以理解为指桑骂槐,但他的话里毫无阴霾。这是经历无数苦难的人才能领悟的,简明浅显的理论,所以也是可畏的,毫不留情的观点。
「所以我们前来确认那些「红世之徒」里被冠以「神」之头衔的使徒究竟意欲何为。如果那位「神」想要改变这个世界的真理,就更需仔细确认」
建御雷之神目瞪口呆地总结对方的想法。
「就是说、只有知道了「化妆舞会」的真正目的之后,才会清楚地表明自己的立场、是吗?」
「可是……」
佐菲也想要反驳这种可能会从根本上颠覆火雾战士军团战斗理由的说法,但却发现自己没有辩驳的根据,变得完全哑口无言。
桑塔西鲁看着不知所措的佐菲,露出一副从心里觉得过意不去的表情。
「这说到底只是存在于我们「大地的四神」中浅薄的共同见解。而且除我以外的「四神」关于是否参战而动摇不定这一点也是事实」
多拉洛库也略带自嘲地继续说明。
「凯兹阿鲁格亚特鲁和「遍阅繁星的男人」打算谨慎地静观事态变化,泰斯卡特利波卡和「指引死者道路的男人」准备先了解对手的底细,加鲁基威多立克艾和「起舞于波涛之尖的女人」则整天哀叹不已、……总之谁也没有打算采取积极行动的迹象」
「而无论采取行动也好,静观其变也罢,催促他们尽早做一决断的,就是作为周旋于天地海三者之间,邀请其动向的雨之神,多拉洛库神官的我「涉雨前行的男人」的职责。
他们对现在存在于此的世界并没有很强的执念。
所以并不打算立于风口浪尖之上去左右当前的形势。
得知这一冲击性事实的佐菲仍然赌上最后一丝希望说道。
「并不是今后发生任何事态我们都袖手旁观,而是为决定以后的行动方向来观察。如果这样,今后还是有协助我们的可能对吗?」
桑塔西鲁用微笑回答,佐菲点头表示领会。
「明白了,我们的大本营始终欢迎你们的到来」
「只不过那将是在进攻敌人大本营的最前线。不仅没有悠闲地坐下休息的时间,甚至可能会抱着椅子四处奔走。这样也没问题吗?」
听了建御雷之神这像是挑战似的询问,神和神官——
「正合我意,只是在下很长时间不战斗了,可能会有一些紧张」
「而且这虽然只是我个人想法,我也希望能在友谊的名义下助你们一臂之力」
对方一副温和镇静的样子微笑着作答。
冬天的清晨,虽然天已然大亮,而且还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但气氛仍然使人感到几分昏暗。
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在窗帘紧闭的平井家,打扫整理完毕后的光景完全隐藏在一片黑暗中。保持着日常生活的样子,仿佛进入了沉睡。
「……」
火雾战士「万条之仕手」威尔艾米娜·卡梅尔花了一些时间将放在玄关,对她来说较为精简的背包背上。琐碎的日用品和换洗衣服之类没有带去。并不是丢下不管,只是没有带去。接着又花了一些时间穿好鞋。回头巡视了一眼在沉睡于微暗之中熟悉的光景。
夏娜的个人房间……可能因为同是火雾战士的关系,对于仍然留在这个房间里的各种物品,只在能看得见的地方做了做基本打扫,除此以外完全没碰房里的任何东西。来到这个城市后才第一次知道,夏娜是个出人意料地想要保有只属于自己秘密的孩子。
而自己的房间原本就只有床和被子、放着相同服装的衣柜、办公桌和椅子,以及书架。除去个人物品和衣物之后,剩下的大概就只有那个象棋棋子大小的人偶(夏娜送的)。把文件全部处理丢弃之后,屋子看起来格外宽广。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吗)
她的房间原本就是以前住在这里的家族中夫妻二人共用的双人房间。姓平井的三口之家被袭击这个城市的「红世之王」啃食,消失了。
夏娜挤进了这家人的女儿、平井缘的存在,把这间屋子当作在这个城市的据点和休憩场所。之后又因为威尔艾米娜的到访,这里就成了她们临时的家。
(非常感谢)
在这里度过了一段温馨而快乐的日子,威尔艾米娜对原本住在这里的一家人表示感谢。这时从头饰中传出了她的搭档「梦幻冠带」蒂雅玛特的声音。
「奔赴战斗」
「明白是也」
威尔艾米娜发誓一定要和夏娜,连同各自的契约者一起平安无事地再次回到这里,之后毅然推开了大门。
在眼前无限延伸的天空与昏暗阴霾昨天完全不同,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这时离上学或上班还有一段时间,但在寒气逼人的走廊里已经有着与以往不同的人在那里等待。
「啊、早上好」
「全都准备好了吗?」
背着用布包裹的铁棒,戴着草帽的少年、火雾战士‘仪装之驱手’卡姆辛,以及和他签订契约给予力量的红世之王‘不拔之尖岭’比希莫特。
离集合时间还有五分钟,但令提前出发的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们已经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站在那里等候,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整个晚上都在那里。
「早上好」
「风和日丽」
威尔艾米娜在打招呼的同时也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你们一直以来究竟在哪里?家里已经做好了让你们住宿的准备是也」
他们一赶到御崎市就马上拜访了威尔艾米娜,商量完作战行动之后,只留下第二天出发的时间,就不知消失到何处去了。
卡姆辛用帽檐遮住视线,简单扼要地回答。
「入夜前稍稍和吉田一美聊了一下」
「这之后就是经过调率的城市事后调查,有充分的时间可以慢慢进行」
比希莫特也是用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说到。
就是说和吉田谈过话之后,似乎是一直在御崎市巡视直到天亮。
这两人离开御崎市时,威尔艾米娜才刚刚到来,所以并不清楚他们和吉田之间发生过什么。对方既然没有详细说明(大概这也是因为他们自身并不是擅长向他人说明情况的类型),再追问也就不太礼貌。
「原来如此」
只说了这一句,之后回身将门锁上,「咔嚓」,在上锁的触感传来的一瞬间,威尔艾米娜感觉思绪好像被什么所牵动,她飞快地转过身向着卡姆辛说道。
「让你久等了是也,出发吧」
「出发前进」
将思绪留在此处,不带半点踌躇,威尔艾米娜迈出了脚步。
威尔艾米娜可以感觉到身后的卡姆辛稍稍点了点头作为回答,有协助者跟在自己背后,威尔艾米娜觉得心里踏实了很多。昨天白天压在自己身上的孤独感和无力感——虽然那么说有点利益化——因为一个人的来访和另一个人的联系,减轻了很多。
就是说昨天午后‘仪装之驱手’的来访,深夜又接到「辉烁之撒手」的联系。而且两位都答应协助「炎发灼眼的讨伐者」的营救作战。
虽然事前接到过佐菲的通知,说是「几天后会有一位持有机密情报的联络员到你那里,请想方设法拉拢他,助你一臂之力」。但没想到会是这位经验丰富的古老火雾战士。向他寻求帮助时、「啊、我并不介意啊」,很简单地答应下来。威尔艾米娜猜想是不是因为以前拜访过御崎市使得他那么痛快的答应,但并没有刻意去问。
而在那一天夜里,旧时的好友,身经百战的讨伐者雷贝卡,带来佐藤安然无恙的消息之后,像是顺带似的用轻松的口吻说「这一次该我来帮你了」。和卡姆辛相反,因为是老朋友,所以威尔艾米娜详细询问了事情经过,得知是佐藤启作这一无意间投入的石块产生的涟漪所导致的偶然结果,对于被投入的石块的本人佐藤,以及倒下后仍然带来帮助的玛琼琳却没有任何感谢的话。
当然,即使原本只有一人的战斗力增加到三人,情况依然不容乐观。事实上,对于威尔艾米娜的作战计划,二位与契约者一心同体的讨伐者是这样评价的。
「啊、这不是缜密的作战计划,只是大致的行动纲领吧」
「唔、不是说「我有个好计划」,而是直接让我们「就这么做」」
或是
「啊哈哈!这又是个无视对手冲入敌阵的计划呢」
「好像没什么胜算,不过你既然决定要做我一定会帮助你的」
非常不被看好
即使如此他们还是决定鼎力相助,这并不是因为营救的一方和被营救的一方都是自己的知己这种处于情意的考虑(特别是卡姆辛)
而只是因为被捕获的少女是「炎发灼眼的杀手」……天罚神「天壤劫火」的契约者,恐怕是唯一可以消灭失去控制的创造神的存在。如果能救出她不仅能增加己方战斗力,说不定还会成为决定胜负的关键。眼睁睁看着这样一个重要的人物成为敌人的俘虏是非常愚蠢的做法(如果不考虑作战的难度)。
虽说如此,被救出的少女能否下手消灭创造神的代行体仍然是摆在这个计划前的一道重大难题。关于这一事实,卡姆辛虽然知道但采取无视,雷贝卡则并不知情,而威尔艾米娜也不知该如何处理,所以暂且搁置。
前途充满了未知。
但这一切也都只是成功率大约只有万分之一的救援行动成功之后的话。
两个人都把这种最好的打算暂时放到一边。只是作为放眼现实的战斗者,希望能起到护卫从正面挑起战斗的佐菲,以及扰乱敌方别动队的作用。他们是这样看待这一作战的。
对于威尔艾米娜来说,只要他们愿意合作,无论基于什么理由都不是问题。
两人从公寓出来后,向着御崎市车站走去。预定在威尔艾米娜指定的距离稍远的地点和先来一步的雷贝卡汇合。
上午佐藤应该也会回到御崎市,但可惜的是因为时间关系可能无法和他碰面了。关于促成雷贝卡参加的事向他道谢,以及更为实际的,在他的帮助下等待玛琼琳的复原,这些事在时间上已经不允许了。
恳切地请田中传达感谢的话语,告知马可西亚斯复原之后赶过来的方法。这是现在的她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关照。顺便一提,那两人也为了送行来到了车站。
(说起来)
威尔艾米娜想起另一名应该会来送行的少女。微微地把注意力转向走在自己身边,以少年身姿存在的使命感的化身。
「嗯、有什么事吗?」
「唔、如果有在离开这里之前还有想去的地方,我们也并不会介意」
‘仪装之驱手’很快觉察到了对方视线,如此询问到。
「不、并不是这样……只不过」
那位少女持有呼唤某位「红世之王」的挂坠。
如果‘仪装之驱手’知道了那个道具的价值,大概会理所当然地把少女一同带往战场吧。
他们刚才所说的,和吉田一美的谈话,会不会就是这件事呢。
马上要去的地方会不会有收拾好行装的她在等待呢。
作为被所爱的人抛弃,深深地遭到伤害,然后又被无情利用的人。
「是关于吉田一美小姐…」
不知是不是听出了威尔艾米娜话中明显的不安,草帽下传来自嘲似的声音。
「啊、看来我们被当成非常冷血的家伙了呢」
「唔、不能肯定地说不是这一点还相当头疼呢」
两人互相说笑,可是从声音里却感受不到一丝的感情。
昨天吉田一美与卡姆辛和比希莫特两人的重逢不知究竟对哪一方来说更加令人意外,场面非常平静。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
夕阳渐渐西斜,蒙蒙细雨将两人的身影描绘得愈发浓郁。
「自从夏天分别以来,已经半年未见了吧」
「是啊、上次来到这个城市是在七月下旬,所以差不多有半年了」
「唔、我倒是说过希望不要再相见……可是现在却由说出这话的我主动来见你,实在是没有志气」
连同红世之王一共三人,没有目标地缓缓向前走。
「不、我也——」
话说到一半,突然想到比起自己,玛琼琳的事更为重要,于是改口问道。
「这一次是为了玛琼琳的治疗而来的吗」
卡姆辛仍然望着前行的方向,并没有扭头去看这位心地善良的少女。
「啊、虽然非常于心不安,但那不属于我擅长的范围,实在帮不上什么忙」
「唔、我们说到底也只是为了战斗而存在。除此以外实在是令人诅咒般的无能啊」
吉田注意到了比希莫特的言外之意。
「那么……和卡姆辛先生?」
对于感觉敏锐的少女,两人——
「是的、我被派来的表面理由是充当信使,可是「震威之结手」……我们火雾战士的总司令官好像另有打算」
「唔、好像是想让我们和「万条之仕手」合力,共同参与营救。想让我们在这个城市与他们有关的事件中负起责任来」
开诚布公地说出了自己重要的真正目的。
之后他们又说出了一个顺带的目的。
「啊、关于我们离开后在这个城市发生的一切,我也听说了」
「!」
伞下的吉田微微吃了一惊。
「唔、关于很快就要出征的两个人,你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比希莫特不是以「想对两人说什么」、而是以「关于那两人有什么想说的」的方式提问(当然不可能是作为听取抱怨的人,询问她有什么话想向自己倾诉)。
也就是说,这并不是代为传话,他们的到来只是为了从少女口中引出对自己有利——能用于动摇对方内心或是诱降对方的话语。
好过分、过去的自己也许会有这种简单的想法,但现在的吉田却不这么想。不仅如此,甚至可以理解到这种行为正是他们独有的关心方式。
明明无需多言,放着自己不管就可以了,然而对方却特意来听取派不上多大用场,已经被排除于事件之外的自己的话。吉田能够理解为这点小事来找自己的两个人的用心。
(真像卡姆辛先生会做的事)
吉田甚至这样理解。
只是关于对方询问的「想说的话」本身,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
既没有因为满腔的热情而喷涌而出,也没有因为全身颤抖而哑口无言。只是在寻找,在考虑是否有着自己应该说的话,是否还有可以说的话留给自己。然而最终的结论是「没有」。于是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不……没有,不好意思」
卡姆辛和比希莫特终于注意到这些话给少女带来的变化。
「啊、是这样吗」
「唔、好像问了些蛮不讲理的问题」
虽然注意到了,但为了确定其真伪,又向对方提出更加过分的问题。
「啊、你明明知道我们很快就要去和他作战,却不阻止我们吗」
「唔、或者是相反的,也没有要求我们帮助他」
吉田心里反射性地涌起一阵感情的奔流——如果可以的话、确实希望那么做——吉田感到心里涌现出这样的想法,可是真的应该说这样的话吗、吉田一边考虑一边向前走了几步,终于开了口。
「我说不出那种话」
这是她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回答。
卡尔梅尔先生和基亚玛特先生,卡姆辛先生和比希莫特先生,被带走的夏娜同学和亚拉斯特尔先生,大家不是都相信那是守护世界的行为,为此拼上了自己的一切吗,那么,我根本没有阻止的权利和资格」
接着吉田又话锋一转
「坂井君在那里……在向我告别的那个地方」
吉田曾为他努力表现出最真实的自我,可是却没有回应自己心意的那名少年的背影,伴随着内心的疼痛一起复苏。同时他的声音、他的身姿,以及他为了完成想做的事而坚定不移的样子也在心中膨胀。
「那个确实是坂井君,如果他真有自己应该做的事,想要将其实现的话……我同样说不出「帮助他」这种傲慢的话」
「啊、原来如此」
「唔、这还真是多管闲事呢」
发问的两人在少女原本充满激烈感情的眼眸中发觉到了出自理性之坚强的萌芽,将隐藏在帽子下面用于观察对方的视线转向前方,开始自我反省。
(是不是太小看她了)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呢)
吉田曾经烦恼过该如何面对自己满溢而出的感情,又该如何表现在行动上。
吉田曾经迷惑过该如何面对心仪的对象,又该如何传达自己的心意。
原本只想着这些问题的少女现在正在考虑自己以前不明白的事。
这是满溢而出的情感终究得不到回应这一悲伤结果的使然。
两人就这样在夜空下走了几分钟。
不知何时两人的身影攀上御崎大桥旁边湿漉漉的石制台阶,来到了真南河的大堤上。
对岸,笼罩在细雨和暗黑的帐幕之下的,正是她得知坂井悠二真实身份时所在的河边广场。
「卡姆辛先生、比希莫特先生。我也可以提一个问题吗?」
虽然悲伤的样子使吉田身姿显得弱不禁风,但声音却因为其思绪而透着坚强。
和吉田站在一起眺望风景的‘仪装之驱手’将帽子微微抬高,望着身边。
「啊、是什么事呢」
「唔、虽然不知我们能否回答」
吉田下定决心似的点点头,双手将伞和书包握得更近。
「因为是你们二位我才想问的、秘密的事」
「……洗耳恭听」
卡姆辛简短而又认真地回答。
「仪装的驱手」已经觉察到,对方并不是因为自己嘴严不会泄露秘密才问自己的。如果希望保守秘密,恐怕威尔艾米娜也可以作为商谈的对象。如果是关于自己心中的想法,在学校分别的女友们应该也可以作为商谈对象。
也就是说,那是,并非是想让这边知道以后对其加以关心,也不是单纯与恋慕相关的事情。
是在对现实的无情与严酷做好充分的觉悟之后,抛开顾忌,来探问与「红世」相关的事情。
果然正如他们所料,吉田问道,
「关于这个宝具,你们知道些什么吗?」
她将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链坠展示给两人。
那是个硬币大小,纵横长度差不多的,基督教十字架。
名为『海拉路达』。
是过去曾袭击过御崎市的「彩飘」菲蕾丝交给她的宝具。
她说过,发动这个宝具的话,可以将身为强大的「红世之王」的她召唤过来。但是,将其发动的代价,却是宝具使用者的「存在」。
也就是说,一旦使用的话,吉田一美,将会死掉。
存在过的痕迹,甚至他人记忆中的自己,作为人存在过的证据都将全部消失,从世上彻底消灭。
而且,这个发动条件,除了吉田和菲蕾丝以外,谁也不知道。
到目前为止,以当坂井悠二遇到危险的时候自己去使用这个宝具为前提,吉田一美从没有将发动条件的事情告诉过其他人。因为要是告诉了其他人的话,这个人可能会因为对她的关心,而将宝具夺走,或是妨碍宝具的发动。
但是现在,
在一个人烦恼着的她面前,『仪装之驱手』卡姆辛和『不拔尖领』比希莫特出现了。虽然在一起行动时间非常短暂,但是自己已经可以充分的明白,他们是将一切多余的东西都从身体里面剥落,可以说是使命感化身的火雾战士。
在早先出现在御崎市的时候,正是他们因为一定的必要性而向作为一无所知的一般人的她,告知了『这个世界的真实』,并且要请她协助。从此打下了了解坂井悠二真相的契机。
完全不考虑自身内心感觉的好恶,只是为了完成身为调律师的使命,维持世界的均衡而行动着的两人。正因为他们是这样的人,吉田才能够将从未向他人提起过的事情和盘托出,向他们咨询意见。
当卡姆辛和比希莫特听完关于宝具『海拉路达』的事之后,
「啊,情由我们都明白了」
「嗯,还真是可怕的宝具啊」
说着伸出手,接过那个会唤来死亡的宝具。不知是不是在与自己悠久远古的记忆中的知识相对照,仔细的研究着……但是,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啊,真是抱歉。关于这个宝具的事情,我也不大清楚」
「嗯,不管怎么说这也是由本人的愿望具现化而成的宝具呢。愿望这个东西本身就是很特殊很个人化的东西,本人只要不到处宣扬的话的确很难传开呢」
「是……这样的吗。真是谢谢你们了」
吉田接过递还回来的『海拉路达』,再次细细看了起来。
在黑暗中,链坠发出的微光形成一个模糊的轮廓,
(但是,宝具的正体什么的怎样都好……比起那个来)
结束了前述的吉田继续说道,
「我想问的是,关于菲蕾丝小姐给我这个宝具的意义,作为火雾战士的卡姆辛先生,您是怎么想的呢?」
这样进入了正体。
对于这个问题的意图,卡姆辛稍微露出了些许疑惑。
「怎么想……的吗?」
「是的」
吉田将『海拉路达』挂回胸前,说出了这几个月,一直困扰着自己的疑问,
「菲蕾丝小姐,为了取回自己最重要的约翰先生,而协助了小夏娜她们……为此,她也将这个托付给了我。但是,她却连如果我使用的话我就会消失,绝不可能愿望成真这样的事情也告诉了我,然后离开了」
以及实际上得到的结果,
「更重要的是……要是,坂井君没有选择我的话……」
一边忍受着悲伤与苦痛胀满胸口,一边努力的说道。
「我可能会因此沮丧,而失去了那份驱使自己使用这个宝具的思念。明明是为了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而设的安全网,明明是必须要发动的宝具……她却将宝具交给了不知道是不是一定能够愿意使用它的人,甚至还告诉对方一些可能会打消使用念头的话……菲蕾丝小姐所做的事情,实在是太乱来了」
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结果吧,意见整理的十分清晰。卡姆辛将手顶在鄂下,对此思量起来。
「啊,的确,完全不像是一定想要让对方发动宝具的人所采取的措置。但是,也不可能试着实际去发动一次……这还真是个难题呢」
「嗯,『万条之仕手』也跟我们说过,虽然这是除了吉田一美小姑娘之外谁都不能使用的宝具,但是也不可能把她一同带到战场上去,所以这次的作战就放弃考虑菲蕾丝的助力吧……」
觉得吉田是在「必须要战斗,必须要使用」这样的强迫观念下做出行动的比希莫特,想借告诉她不能够成为战力这个刻薄的事实,来间接打消她的念头。
但是,吉田却微笑着,摇了摇头。
「不,卡梅尔小姐本来说的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我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
「啊,那么为什么,还要继续考虑这个宝具的事呢?」
「嗯,到了现在,明明已经没有硬要使用它的必要了」
对于两人在理的疑问,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再度,摇了摇头。
「只是,菲蕾丝小姐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我想知道那个理由」
视线,再度投向那无法看透的暗黑的彼岸。
「我想大概,现在的我,是没有办法使用这个『海拉路达』的。但是,那并不是因为那将使用我的存在之力什么的理由。那个时候……」
猛然,理智的坚强为感情所动摇。
「坂井君的喜悦,和我的喜悦,已经变成了不同的东西。明明,想一同去分享喜悦,只是这样而已的,现在却已经变的,那么的遥不可及」
像梦幻似的,向着黑暗中消逝的背影。
(——「能够回去的话,还是回去吧」——)
从那里传来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虽然现在,还什么都没能改变」——)
的确是少年的声音,说道。
(——「比起在这种地方,那样的话要好得多」——)
无数次在脑中回响,无法知道是否在苦痛着的声音。
「但是,我却不能就像他说的那样,就这么回去」
现在的吉田,明确地表示了拒绝。
「呆在这里,以及变成这样的情况,都是我认为更好而自己做出的选择,都是我存在的证明。我没有打算让任何人把它消除,就算是坂井君也好……」
在帽子下面,虽然只有那么一点点,卡姆辛露出了笑容。
(人类这个东西,还真是很赞呢,「不拔尖领」比希莫特)
(正是因此,我们才有战斗的意义啊,卡姆辛·尼布哈瓦)
完全不知道自己让两人如此感服的吉田,还在为了表达自己的意思搜罗着语言。
「现在,我为了去理解菲蕾丝小姐,需要更多的材料,不管是什么样的东西都好」
对于少女来说,感情上的后援啊,动听的鼓励什么的,都已经不再需要了。
在背后推一把,或是让她抽身这样左右她想法的助言,也已经没有用了。
自己,能对她说一些,并非左右她,而是对她有用的话吗?
这么想着而在记忆中探寻的卡姆辛,决定去直面一件,数千年生涯中,一直埋藏在自己心底的一件往事。在于他来说很难得的,犹豫了数秒之后,他张开了因为受伤而留下了一道纵疤的嘴唇。
「啊,吉田一美小姐。我曾经跟你提起『过去的事』,你还记得吗?」
「诶,记得是……」
吉田对于这个突然的话题稍感疑惑,但是还是立刻想了起来。他所说过的每一句话,少女都作为无上的格言铭记在心。
「炎热之国的王子的故事呢」
「啊,正是如此」
这么回答之后,稍微沉默了一会儿,卡姆辛将那段回忆从心底拽了出来。
比希莫特沉默着,什么也没有说。
留下疤痕的嘴唇,再次张开。
「在某个炎热的国家,有一个被称作神童的王子。王子对于那个在他的故乡肆虐到处吃人,同时也是让自己被作为父亲的国王以及人民所遗忘,并且被投入了无尽战斗的命运的元凶怪物,打从心底,憎恨着」
「……」
吉田为了不漏掉任何只言片语,而在一片雨声中竖起了耳朵。
与之相对的,卡姆辛只是平静的,讲述着。
「但是,王子,曾经深爱着那个怪物」
「……!?」
无视吉田的惊讶,继续说道。
「怪物也深爱着王子。王子被王的恶妾陷害并投入狱中,又被刺客袭击而身受重伤。把他救出,悉心看病,并且带出牢笼的,正是这个怪物。怪物,为了自己深爱的王子,将妨碍的人,都一个一个吃掉了」
「但是,在被怪物看病的期间,逐渐能够感受到「存在之力」的王子,却因为逐渐展现在自己面前的世界的真实而感到恐惧。无视王子的阻止,怪物将国王的军队,敌人的军队,都渐渐吃掉了,直到年少的王子出阵……悲剧的时刻便来临了」
「怪物,准备连国王都一起吃掉。面对着,给了自己国王所没有给予自己的一切的……给予了自己性命,温柔,笑容,教育,王位继承权的怪物,王子隐藏在自己内心的恐怖终于爆发了。为了保护唯一属于自己的父亲,挥刀斩向了自己曾经深爱的怪物」
「怪物……只是为了实现王子的愿望而行动的怪物,在震惊中暴怒无比,差点就杀死了王子。而王子……在濒死的重伤中,依靠与火雾战士结立契约所取得的力量,赶走了怪物。但是,不论是怪物对王子,还是王子对怪物,都还是深爱着对方」
「怪物,好不容易得到的和王子在一起的世界,却经王子之手破灭了。王子也被告知,自己好不容易才保护了的父亲,因为契约的关系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两人都受到了深深的伤害……但是,两人,却都还深爱着对方」
「怪物从王子身边逃走了。时而她会给王子布下陷阱,时而她会引诱别的怪物来杀他。而王子也追逐着怪物,为了知道她的所在,为了杀掉怪物,不管遭遇怎样的险境也毫不放弃。尽管如此,两人,还是深爱着对方」
「就这样过了数百年,两人终于再度相遇了。明明是不想遇见的,两人却都为了再会而欣喜。结果,在一场结果是一方死去了,另一方仅仅是没死掉的战斗之后,王子终于消灭了怪物。一直到最后,怪物对王子,王子对怪物,两人都还深爱着对方」
「在怀里化为粉末的最心爱的怪物,杀死她的人正是王子。而让最心爱王子负下只差一口气便会绝命重伤的人,正是怪物。两人都觉得这样的结果就好,尽管都明白对方的后悔,尽管都知道自己深爱着对方,尽管如此,两人还是厮杀着」
卡姆辛深深的说道,
「爱」
像是要去确定自己的心意似的,呢喃到。
「是的,对于相爱的人来说,违背,愤怒,咒骂,战斗,都不足以成为否定。何止如此,真正强烈的爱,反过来还会被这些东西所加速。认为爱就是无条件的利他感情的话,就像是看到大地的夏天,就不去想像同样地方的冬天一样,片面的看法」
听完卡姆辛话的吉田,
「……」
在花了几分钟去理解他的话之后,终于说出了自身对此的解释。
「……也就是说,菲蕾丝小姐也会做不是为了约翰先生的事,也会做让约翰先生为此生气的事情……把这个『海拉路达』交给我就是交给我而已,我不去使用而放在那里也是可能的,是这样吗?」
完全没有考虑过这样的事情,为了『永远的恋人』约翰,应该会毫不犹豫的献上自己生命的「彩飘」菲蕾丝……她,或者说她所为自己铺设的新的可能,让目前为止知识见识还很贫乏的少女感到混乱。
自己本应已经知晓的『爱情』概念突然急速膨胀……就像是以为自己已经看遍了宽敞的房间,结果拿掉墙壁和天井,周围突然变成了广阔的大平原一样的感觉。
对于稍微有些性急想要去理解的少女,比希莫特宽慰她道。
「嗯,也就是说首先不要被禁锢在固有的观念中,要放宽视野」
那之后是数秒的沉默,只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
「啊,举了稍微有些极端的例子呢……这之中的意义,请慢慢的考虑吧」
用不知为何给人感觉有些含羞的语气,卡姆辛结束了这个话题。
「是,非常感谢您」
吉田用不含笑的认真表情,颔首回答。
在卡姆辛没来由的回忆着昨晚发生的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御崎市。
似乎还在担心着少女事情的威尔艾米娜,望了一眼会合地点的卖票处之后,很明显的安心地吐了一口气。
「……」
和比希莫特一起淡然的环视了一眼的卡姆辛,在他眼前,
「早上好」
是当然没有在做好旅途准备的吉田一美,以及……
「哟,这就是所谓的风和日丽?真让人羡慕啊,嘿嘿!」
「您早!」
将「格利摩尔」夹在腋下的田中荣太正等候着。
「早上好」
「不送远行」
威尔艾米娜和蒂雅玛特答道。
「啊,特别过来送行,真是谢谢你们了」
「嗯,好像可以带着好心情出发的样子呢」
卡姆辛和比希莫特也这样像这边打了招呼。
背着大包裹穿着女仆装的女性,和肩上扛着不相称大棒的少年。这样的二人组在已经开始上班上学的车站中自然引人注目,但是已经和她们相处很久的吉田和田中他们,丝毫也不感到胆怯。
田中用手机确认了一下时间,好歹报告了一下。
「刚才,佐藤打过来电话,说再有一小时左右就能过来这边……不过,看来结果还是没有赶上呢」
「算了,下次再见,再好好寒暄吧」
马可西亚斯,用别具深意的话接了下去。
「那么,就是这样了。再会了,田中荣太氏」
威尔艾米娜点了点头,鞠躬行礼。
「请转达佐藤启作氏,至今为止一直受他照顾了,另外,玛琼琳·朵的看护,也拜托他尽心了是也。另外当然了,您也是」
「多多感谢」
在她头上的蒂雅玛特也开口了。
「那,那个,请不要这样说……」
竭尽全力忍住泪水的田中,情不自禁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虽然我没有资格要求您怎么做!但是,他们的事情……就拜托了」
作为回答,深深的低下了头。
「嘿嘿嘿!表现的很不错嘛,荣太」
从他的腋下,传出了马可西亚斯的笑声。
「算了,反正会赶上去跟你们合流的。多少给我留点猎物啊」
听到在轻浮的语气下暗藏的坚固誓言,威尔艾米娜再度弯腰,向两人回礼。
「我了解了是也」
「日后再见」
事到如今,吉田也无意再说些自己没派上用场什么的话来搅乱旅途的气氛。
「卡梅尔小姐,蒂雅玛特小姐,我不会说我会在这里等待的。事关世界是否会发生变革的战斗的话,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当事者……所以,至少」
将现在的自己所被允许的,虽然轻如鸿毛但对自己来说却是寄托了最大思念的话语,送给她们。
「愿你们,好运」
「这句话……我充满感激的收下了是也」
「良缘欣怀」
计算着再度深深鞠躬的威尔艾米娜抬起头的时候
「啊,那么,我们走吧」
「嗯,那边蕾贝卡还等着呢」
卡姆辛和比希莫特催促道。说话间两人已经开始向检票口走去。似乎觉得自己不是会收到特别临别赠言的人。
对着这样的两人,
「就多拜托你们了!」
「虽然觉得说了也没用,不过你们也别太勉强了啊,嘿嘿」
田中和马可西亚斯说到。
「卡姆辛先生,比希莫特先生!」
吉田也对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我会继续思考的!直到我找到什么为止……直到我找到了,并且能够做些什么为止!!」
以平时的她来说完全不能想象的大声,她喊道。
威尔艾米娜对着已经茁壮成长的少年少女,再度行礼以后转过身去,
而卡姆辛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的挥了挥手,消失在了检票口的对面。
少年和少女,一直目送着他们的背影。
这时,苏黎世的外界宿总司令部,佐菲的办公室里。
「大事件了!大事件了!总司令官!!」
这已经是,从昨天以来,弗朗索瓦带来的第几个急报了呢。
从他背着的壶『斯普莱特』中出来格罗伽哈的声音,
「很难得的,是个吉报呢」
听到这简洁的吐槽,佐菲终于抬起了因为精神疲劳而有些呆滞的脸。
「吉报?」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呢?」
连建御雷神的声音都变得这么胡乱的原因,自然是因为那些堆积如山的文件签署(虽然可以交给后方支援的人类成员,但是最终裁定果然还是得交由责任者来做)和无法如意推行的兵团进发的最终调整,正同时进行着。
弗朗索瓦带着像要把桌上的文件都全部掀翻的气势,
「是这个!!」
将带来的一张纸片拍在佐菲的眼前,
「如果这是真的话,我们也会有胜算了……」
「如果是真的话……呢」
再度遭到格罗伽哈的无情吐槽。
在阅读其内容之前,佐菲和建御雷神首先注意到了这个文件形式上的奇妙姓氏。
「这个,是电报吧?」
「嚯,居然还在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啊」
被称为带来吉报的东西,是在折叠的厚纸中央用简素的文字列记录的形式。虽说纸和印刷都是新品,但是这种服务本身可以说已经是古董品了。
佐菲打开很久没遇上过的电文配送,注意到印尼已经脱落了。看起来弗朗索瓦已经先拆开过信封的样子。包含着一点情报搜查意味,她问道:
「从哪里来的?」
被这么问道的弗朗索瓦,露出有些暧昧的表情。
「啊那个,虽然有些奇怪……是从夏威夷来的」
佐菲并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在夏威夷,也当然有外界宿。
「从那里来的,有什么好奇怪的吗?」
「诶,就是说……」
对于理所当然的提问,弗朗索瓦开始了说明。
「因为发过来的是电报这种东西,就试着查问了一下火奴鲁鲁支部『为什么会发这种东西过来啊』,结果,却被告知『我们没有发过那种电文』」
「原来如此……」
虽然仍然不大明白,总之佐菲试着去读了一下电文的内容。
「……???」
变得更加的不明白了。
最初想看个大要的时候,完全没有明白意思也是当然的,因为电报上所记录的字母和数字,完全不能连贯成意思。
「难道这是……到了现在还有人用暗号电文啊?」
建御雷神用比起疑惑,恐怕惊呆的比重更大的语气给出了正解。
不知为何好像很得意似的挺起了胸膛,弗朗索瓦点头道,
「正是如此。连解析班都笑道『这还真是关于古典的学习啊』。好像是一百多年以前所使用的原始机械式暗号什么的。大概是跟我们和[革正团]战斗的时候用的乱七八糟的那个差不多吧」
「比起这个,快说正题!」
被格罗伽哈所催促,他从怀中取出另一份文件。
「啊,是是,这个是解读结果」
「我倒是希望你一开始就把这个拿来……」
建御雷神念叨了一句爱绕圈子的副官,和契约者一起看了起来。
接着,之后的数秒,都沉浸在熟读和沉思当中。
「……」
「……」
不像弗朗索瓦那样单纯的露出喜悦,而是结合至今为止的情报,由此得到的推测,加上自身的直觉,一边眺望着墙上挂着的世界地图,一边深深的思考着。
终于,佐菲呢喃道。
「对此,你怎么看?建御雷神氏?」
「和你所想的一样吧,佐菲·萨伯莉淑君」
对建御雷神的回答锐利地点了点头之后,刚才的沉思就像是开玩笑似的,佐菲兴奋地跳了起来。
「现在立刻把大会议室空出来,让扎姆维尔以下的幕僚团全部集合!!」
「对,这可是头等急事哦!!」
连建御雷神都大喊起来,看来,吉报带来的效果实在在预想之外。
「是!了解了!!」
弗朗索瓦飞起来答道。两人同时露出的反应,对他来说无疑正是吉报属实的证据,于是他也开心地蹦了起来。
副官离开以后留下的静寂,被佐菲自己的笑声打破了。
「呵呵,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正因为读过威尔艾米娜·卡梅尔的报告书,才会有如此的说服力啊」
面对装作一本正经的建御雷神,她又笑了起来。
「绝望到头了,是不是就会物极必反呢?」
「首先是进一步的验证,要高兴的话等那之后吧……希望,真的是如此」
眼中寄宿着滚滚的力量,『震威之结手』站了起来。
闪亮的眼眸,似乎已经看到了将在战野上燃烧的熊熊兵火。
感觉就像是在前进的路上,终于有人点燃了起死回生的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