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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卷 第一章 烽火涌动

暗流踊动之中,战机成熟了。

瑞士北部,邻近德国的苏黎世克洛腾国际机场。

早晨明亮的阳光之中,大小国际航班不断地出发到达,从观光到商务旅行的各种客人摩肩接踵,这是与往常无所不同的日常营运的光景。

不过,机场的某个角落之中,世人无法窥伺到的战争一隅,确实存在着。禁止一般乘客通行,甚至连空港员工中的大半都不知道其存在,为了谁又为了什么而设计的特别贵宾用休息室。

在它不显眼的入口前面,从通往管制塔的直通门处出现一个了可疑的男子,只见他穿过煞风景的通道,拐过尽头处的前台,踏上铺有豪华地毯的走廊,推开最里面房间的厚重木制大门,

「萨伯莉淑总司令!!」

要说他有多么可疑,他背着的那个大壶,长长的头发盖住的眼睛,身材细瘦穿着不合时宜的safarilook式服装,腰上众多口袋鼓鼓囊囊的,从这些之中其可疑度便可见一斑。

他、『姿影之派手』弗朗索瓦·奥利克就算是乘坐客机时,也从不把沟通其契约者「红世之王」『布置之灵泉』格罗伽哈的神器大壶斯普莱特给放下来。此外他身上的打扮,都是根据他个人感性所挑选的,附和他所谓的社会常识范畴的东西。

另一方面,他所冲入的地方……坐在休息室皮革椅子上,手拿着文件正商量的两个人,与另一个站在窗边朝外眺望的人,丝毫不受他神色的影响,平淡地迎接了他,

「怎么了,弗朗索瓦」

「是不是差不多,到开战的时候了吧?」

手上拿着文件,年过四十的修道院嬷嬷,还有另一个装模作样的声音,两个声音前后回应到。

她就是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担负外界宿总司令一职的『震威之结手』佐菲·萨伯莉淑。另一个声音,是与其契约的「王」,通过绣在她头纱上的蓝色星型神器「多那」来表达意思的『拂之雷剑』建御雷之神。

轻巧地说中了紧急报告的内容,代替一瞬间为之语塞的契约者,

「猜中咯」

壶中传来格罗伽哈大声的回答。

像是被催促着般,弗郎索瓦也继续说道,

「真、真准啊」

另一个手上拿着文件,竖着衣襟的外套,戴着一顶深深遮住眼睛将校帽的壮年男子,以及另一个嘶哑的声音,两个声音回答道,

「现状,能称之为急报的只有这件事」

「还是先听听详情吧」

他是负责编制外界宿决战兵力的幕僚长官『犀渠之护手』扎姆维尔·德曼迪乌斯。另一人是与他契约的「王」,通过放在桌上拇指大小的银杯状神器泰巴茹表达意思的『吾鳞之泰盾』吉尔尼多拉。

弗朗索瓦一听到两人的话立即道,

「是,那个,了解!」

想起了自己紧捏的报告。慌忙将被捏得皱巴巴的报告摊开,清咳一声后,开始了汇报,

「咳哼……刚、刚才,当地时间16:30分,日本·佐渡岛观察所发来『雷达捕捉到数艘偏离正常航道南下的大型船只。开始追踪调查』后不久,便陷于类似封绝的状态中失去联系」

在具有隔音设备的这个房间中,紧张与寂静悄悄来访。

翻动报告的声音,格外巨大地响起。

「根据这份报告,与菲律宾·马尼拉外界宿本部照会后发现,包括在日本近海航行中的船舶在内,共有八艘油轮失去联系。在接到报告的时候,并未收到过任何遇难信号。日本东京总本部,目前正与各海域管区共同展开搜索」

「过了佐渡近海,日本本土就近在眼前了。登陆是不可避免的吧」

格罗伽哈加上自己的推测,结束了报告。

每个人都陷入了沉思。

扎姆维尔将手上的文件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戴着手套的手指啪地打了一声响指。随着这声响指,巨大的圆形世界地图从他的手掌上冒出来。并迅速铺开,在他打完响指后取出一支红色铅笔,在日本列岛中央,日本海的岛屿上,写下了新的内容。

「他们是打算从新泻港突破本州中央,以最短路线进攻东京总本部。就算是仅仅针对日本,也不可能只调动一个部队,首先可以确定这一定是主力」

「与我们预测的一样、吗?」

吉尔尼多拉用沉重的声音说到。

在他们铺开的世界地图上,布满了红色与蓝色的细小文字略称和细条。

红色部分是沿中国沿海部到东京湾的海岸线,拐过喜马拉雅山脉向上,包括中东全境,小亚细亚到乌克兰、白俄罗斯,表示一整块的势力圈。

在这块占据了世界四分之一的领域中,目前正处于「红世之徒」……说得更准确些,是「红世之徒」最大组织「化装舞会」的支配之下。

数千年来,从未发动过大规模战斗,作为到达此世的「徒」们的互助组织,以强大的凝聚力,慎重地不断扩大势力的他们,在半年前行动却冷不防活跃起来,在地图上显示的区域中,他们一举构筑了広大的势力圈。

他们展开行动的理由,已经通过某个线人得知了。

他们已经将数千年前败北并遭放逐的盟主·创造神「祭礼之蛇」的意识本体寄宿于「代行体」之中,成功使其假复活。从那个「代行体」的举动来看,似乎并未打算放弃其曾经被阻止的图谋……以自己的权能操纵世界存在方式,令人不寒而栗的行径。

绝对必须阻止他。

他的图谋具有为世界招来巨大波乱和混沌,以及毁灭的危险性。

然而,火雾战士阵营的战况并不好。

面对「化装舞会」用数千年时间筹划的大攻势,仅仅在半年之内众多重要据点相继失陷,上层部被悉数歼灭,主力军的一角也被打掉。亡羊补牢的外界宿推举上一次大战的英雄佐菲·萨伯莉淑为总司令,虽然计划重整局势,但在没有足够时间的情况下,他们已被拉入了全面战争的窘境之中。

地图上蓝色的内容是火雾战士勉强构筑起来的对抗「化装舞会」的防御线。其被分为巨大的东西两块。

东,是从日本到台湾、菲律宾、婆罗洲的东北西南走向。

西,是从波兰到罗马尼亚、希腊、埃及的南北走向。

在各个构成的据点中集结了全世界各地的残存兵力。若是日本据点再遭破坏的话,战线就不得不后退至太平洋中部了。虽然夏威夷从地势上来说是重要据点,而且也有相当数量的人员作为预备兵力驻守在那里,但规模终究不及东京据点,最糟糕的情况就是不得不全部撤退至美国西海岸……这种决定需要根据战局的变化随时下达。

就算是西部防御线,在开战之前负责运营·部署交通的两个指挥部,以及重要据点多数遭到毁灭。尤其是指挥部的直辖地区,失去负责人之后混乱直到现在也尚未完全平息。若是防御线再进一步后退的话,目前勉强保持的各据点间的相互配合就会被撕裂,甚至可能造成外界宿系统全面解体。之所以比东部配属更多的人员,并将他们分配到広大的地区中,就是因为面临着这种深刻的背景。

现状可谓非常吃紧,但是火雾战士的阵营也绝不可能束手待毙。在佐菲的指挥下,各地集中了主要的高手,编制成了一个部队。

经过了数百年的时间,他们再次获得了那个称号「火雾战士兵团」

总司令官佐菲·萨伯莉淑直属的火雾战士阵营的决战兵力。

她所制订的作战大方针是一边坚守东西防御线——对于火雾战士来说,敌人不仅是「化装舞会」,任何其他组织的「徒」,都绝不能让他们瓦解·破坏己方的战线——另一方面集结精锐的兵力,分批进入敌人広大的势力圈,攻陷其隐藏的本部据点·移动要塞「星黎殿」。

当然这一方针的难点在于维持东西防御线这一前提,迅速攻入敌势力圈,确定「星黎殿」位置,击溃以将军「千变」修德南为首的强大敌战力,在实际执行阶段,将有众多险恶的战斗在等待着他们。

不过,对于最终目标「化装舞会」盟主·创造神「祭礼之蛇」代行体的讨伐来说,无论路途将会多么险恶,火雾战士们只有这么华山一条道可行。

这个世界正面临着从太古以来前所未有的危机。

眼下,这个世上的火雾战士以及与他们契约的「红世之王」,再加上外界宿的组成人员,以保护世界平衡为使命的所有人,正燃起熊熊斗志,以自己的所有力量去挑战存在于这个世间的神,以及侍奉那个神的大集团。

眼下待在空港休息室的她们,正在赶往兵团合流地也就是行动开始地的途中。房间中的人员,包括刚刚冲进来的弗朗索瓦在内,只有不足一只手掌的四人兼八位,之所以人数这么少是有其理由的。

佐菲瞥了一眼扎姆维尔刚刚写下的新记号,点头道,

「我们的预定行动,已经通知了东西司令部在内的所有成员。接下来唯有在执行阶段,期待他们的奋战了」

「对了,弗朗索瓦·奥利克副官。每次有急报的时候,比起一路跑回来,不如使用塔台的直通电话更有效率吧?」

听到建御雷之神的话,

「那个……其他的就不说了,只有这第一份报告,我希望能亲自来送达」

说着,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从背上传来了格罗伽哈冷静的接话,

「没事的,如果是等级较高的报告,我会叫他用电话的——」

叮叮叮,话说到一半,墙上设置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弗朗索瓦收到周围无言的认可,拿起了话筒。三言两语说了几句后,迅速报告道,

「当地时间09:48,罗马尼亚的苏恰瓦东部,我军斥候身陷推测为封绝的断绝通信状态之中。西部防御线司令部下令全域临战状态。以后的联络,改为由传令路径不受封绝影响的定时通信」

「这是有默契的……不,是早布置好的同时进攻」

「嗯,没错」

回答佐菲的建御雷之神,也不禁变得言简意赅了。

这时,站在窗边的另一人开口道,

「置之死地而后生嘛」

身材矮小但看起来很健壮的四十多岁的男子,他就是火雾战士『皓露之请手』桑塔西鲁。他由于一些复杂的原因(对当事人来说也许是个单纯的理由)并不是作为火雾战士兵团的成员,而只是旁观者兼同行者才出现在这里。

从他的腰下挂着的角质奖章型神器「特奥多鲁」中,传来与之契约并赐予他异能之力的「红世之王」『殊荣之鼓』多拉洛库的青年爽朗声。

「战斗、开始了呢」

理所当然的话,却如同开战的号角声般,在听者的心中响彻。

东京都中心如今从世界之中分离出来。

这是由于斩断因果流动,隐蔽其内部的自在法「封绝」的作用。

对于这封绝带来的影响,就连不拘小节的「红世之王」——「化装舞会」东部方面主力军司令『蓦地祲』利贝扎尔也不禁为东京大都市中枢的静止状况,产生一丝感慨。

打通了高二百余米的新宿住友大厦的高层展望厅,作为临时指挥所。屹立在墙边,俯视着下方巨大游丝型半圆中静止的世界有数的大都会,他嘀咕道,

「我想起了以前,在巴黎打垮「革正团」时的情景……」

「诶?你说什么?」

他身旁,穿着肥大长袍的孩子外型的「徒」从地图上抬起头。她就是利贝扎尔的副官『蛊溺之杯』皮尔索因。

自己这个长久以来一直负责战斗的巡回士,这次却作为收报收集的搜索猎兵,而对方则负责辅佐自己,听到她的话,利贝扎尔歪着头回答道,

「我只是觉得,人类真是一种我们所不能比的贪婪地占据世界的生物……嘛,总之……算了」

不善于表达所想的事情。这个竖着三根角,体形堪比大象的甲壳虫,用一屁股坐在地上来遮盖自己的不高兴。

轻轻跳了一下,皮尔索因嘿嘿的笑了。

「什么呀,事到如今才想对人类表达敬意?莫非是想使用人化的自在法了?作为打发无聊的妄想来看,这个方案并不坏呢」

「闭嘴,你人化后的那种样子,根本不可怕,我才不会干呢」

坐在地上俯视下方的利贝扎尔接着问道,

「磷子的配置还没有结束吗?」

下面一对抱着的胳膊上一卷卷地缠着水晶念珠,上面一对胳膊也同样紧紧地抱着。这是代替难以表达感情的脸而做出的不满的象征。

皮尔索因轻轻耸了耸肩。

「虽然有所差异,但到处都是敌人前哨阵地的正前方,大家都不得不慎重行动」

接着,通过墙上被打穿的大洞,再一次瞭望这个名为东京的战场。

封绝所包围的范围是大约数十公里的四方形区域,包围者与被包围者,依托城市地形构筑阵地相互,一片寂静却又凝重。

在其中心高耸着一座漆黑高大的大楼,这里正是火雾战士在远东的最后一个分支,外界宿东京总部。

敌人「化装舞会」目前正包围着这栋大楼,利贝扎尔他们集结的新宿住友大厦,西部新国立剧院,北之成寺,三个指挥所呈歪曲状分布展开。

被包围的外界宿,在高速公路沿线、公园河岸上布置了较多人力构筑防线。

互相之间的距离大概也就只有百米左右,已经近到能够看清对方脸上的表情。之所以接近到这个地步却依旧没有开战,是因为攻方为了获得更加有利的形势而选择慎重推进战线,而防御方则是为了尽量集中处于劣势的战斗力而慢慢后移战线。正因为这种微妙的攻守平衡,战线在可能的范围内缩小到了接近的界限,目前虽然双方战线上人员非常密集,但是大家仍然只是等待着战端的开启。

在他们之中,利贝扎尔为等待开战契机所布置的家伙们,正在向他们面前高耸的双塔型高层建筑物……东京都厅第一本厅,通向顶端的墙壁上,分两组缓缓攀爬上去。

包括数十名「徒」以及跟在他们后面体型巨大的四个「燐子」。

曾经身为专职坐骑而拥有各种各样形态的「燐子」——「徒」所制造的仆人——到了近代则是舍弃了本来的用途,成为了战斗集团。大多数情况下,它们的制造程序非常简单(就制作而言,大多数都一样,单纯的构造加上巨大的容量),能够释放大威力的炎弹直至力量耗尽,最后消失的类型。

将这些家伙布置在各个区域制高点上的意义,不言而喻。自然是为了能够居高临下地攻击目标。只要控制第一本厅的话,就能够直接威胁到狭窄道路所包围的新宿中央公园。

于一般都市公园有些不同的是,这里的树木苍郁密集。如今仍然是一片寂静的树林中,数百、乃至数千的火雾战士正在忙碌地构筑前沿阵地,以防备随时可能发生的来袭。这个南北延绵数公里的公园,对于攻防双方来说,无异于东京总部的咽喉所在,是战略要冲之地。

都厅的炮击部队,承担着对这片地域进行大规模炎弹轰炸的任务。各个包围部队的炮击队,现在也都瞄准了自己的目标,等待着向东京总部发起进攻的命令。

就目前而言,对方还未向配置点攀登的部队施加任何妨碍攻击。东京总部司令部应对包围的一味死守的被动策略,就连利贝扎尔都没有想到。

(全炮部署完成,大概还需要花上十分钟吧)

皮尔索因站在地图的一旁,看着混凝土地板上长出的数十朵硕大白色铃兰,若有所思。

这些铃兰花中有五分之四散发出淡淡的光芒。这是兵力配置计数器的一种,同时作为一种有线通讯机,在通常机器无法运作的封绝内工作。在花儿全部明亮的瞬间,也就是东京战端开启的征兆。

「……结果,虽然我们进来了,但真没想到,那些家伙居然就这么老老实实地呆在那里。不过拜他们所赐,我们能够顺利地按照事先演习的步骤进行了」

对于对方暗自庆幸般的发言,利贝扎尔也表示同意。

「防守方与攻击方不同,很难采取什么出人意料的策略。要是攻下了这里,远东地区便犹如被釜底抽薪。敌人处于无论如何都要死守的境地,陷入目前这样的状况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次在东京发生的「化装舞会」与「外界宿」的世界规模对抗,是他们蓄谋已久的「御命」计划在完成了第一阶段准备工作之后,转入第二阶段一环的证明。

利贝扎尔所率领的东部方面军被授予的任务如同其名,主要负责东部防线的重要据点·外界宿东京总部的攻略,以及周边敌战斗力的围剿。为了达到目标,目前正处于按计划布置战斗力的重要时刻,务必完全瓦解火雾战士的战斗力……这个战略目标同西部方面是一样的。

在目前停泊在中国某地的总据点·移动要塞「星黎殿」到达之前,将沿海一带都收于「化装舞会」的控制之下。因此,东部方面开战的烽火,自然将从对岸的日本海沿岸发起。

首先,由「化装舞会」向位于其进攻路线上的火雾战士前哨站中的一个,左渡岛监视所派出先遣队强攻。这是最初的战斗,大概东京总部很快就会收到消息。所以战斗须在短时间内结束。

开战前后,在日本海中偏离通常航路的运输船队将陆续东进。船上载着的是「化装舞会」东部方面军的主力。目标是日本海一侧的中部国际港湾、新泻港。

在封绝之下,向火雾战士的势力范围进行强行登陆,因为基本没有什么水面上的抵抗,因此,司令官利贝扎尔麾下的东部方面军主力部队,未受任何损伤地完成了最初的作战目标。之后,他们直接朝着东京总部展开攻势。

在日本本州方面,地势较为平坦,能够无视山川的「徒」们自然很容易就其铲平。大军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夜之间从新泻港攻到了东京的外缘。

这期间,火雾战士阵营的阻击战不时地小规模爆发,不过这并不会影响到主力部队的前进,直到利贝扎尔到达警戒线为止,应该不会发生与斥候不期而遇规模以上的战斗。

在日本还有另外三支队伍,朝着山形的酒田,京都的舞鹤,福冈的博多进发。它们的目的是压制日本其余的外界宿,他们应该也不会遇到多大的抵抗。各队将在排除抵抗的同时完成对各据点的包围。

考虑到大陆方面,曾经有过从沿海地区向内陆进行强行侦查的积极对策,可能会对坚守的日本方面提供援助。针对这个状况,利贝扎尔也制定了一套针对这种情况所应采取的方案。

即是,在各个重要据点集结兵力进行包围。一旦利贝扎尔的进军停止,便对主力部队后方有无敌游击部队进行侦察,确定无威胁之后,再进行东京内部的突击。

以上就是整个作战计划的经过。而目前,这些计划正在一一准备就绪。

没有亮起的铃兰花还有五朵。

「利贝扎尔,差不多该准备下令了——」

正说着,皮尔索因眼前突然出现了异变。

在墙壁上开出的大洞中,上缘部出现了手指尖。

紧接着,以此为指点跃入了火雾战士。

他们手中握着的刀剑,发出闪闪的光辉。

「——什么!?」

在不足一秒钟的惊讶之后。

「哈哈哈哈!!」

响起了对方的笑声,视野完全消失了。

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意识,与墙壁另一边传来的轰鸣声一起涌入耳中。

「先不说在封绝之外飞降进来,从屋顶上侵入还真是奇怪的兴趣取向呢」

不知何时站起来的利贝扎尔在发出声音之前,先打出了击碎石壁的一击,五名侵入的火雾战士发出了微微的呻吟声。

全员穿着暗色的战斗服,手中的刀剑和腰中的刀鞘也一样呈黑色。这次是从正面摆好架势,发出与他们奇袭部队身份相应的危险而锐利的气息。下次的攻击是绝不能有任何大意的狙击。

对于这些暗杀者,身为司令官的利贝扎尔发出了声音。

「对于朝着配置点移动的炮兵放置不顾,刻意让我们完成布阵,就是为了袭击我们的司令部吗?还真是会耍小聪明啊。是吧,皮尔索因」

「……」

可惜完全中招的皮尔索因对这个坏心眼的问题没有作出回答的从容。

五名刺客也当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沉默以对。

接着,对方将手伸向放置在一旁的自己的袋子中。

「住手」

利贝扎尔阻止道。

「事到如今,还是省些力气吧」

在说完之前,巨大的重量落在地板上。

三支角猛撞在混凝土墙壁上。

有两名火雾战士被贯穿。

轰响声同飞散的瓦砾一起,将余下三名火雾战士的视线夺去。

利贝扎尔间不容发地用两手将数颗水晶珠朝各个方向散射。

这些晶莹透彻的颗粒群,像散弹一样高速飞射,将四周的火雾战士击飞。

「呃!」

「啊!」

有两人发出惨叫。

因为运气好没有被击中的一人,从墙壁上的大洞中跳了出去。那是被恐怖和焦躁蒙住的双眼中,能够看到的唯一出路。

然而,在他的视野上方,黑色的死亡阴影迅速降落了下来。

「——嗯!」

利贝扎尔用仿佛在拍蚊子一样的方式,跳到空中将想要逃走的火雾战士徒手击溃。

被击落在地板上的身体,随着一阵爆炸声,化为灰烬。

之后,在烟尘中站稳的「红世之王」猛然转向一旁的战士,

「皮尔索因!立即确认布法路和艾贡的情况!!」

作为东部方面军主力军司令官,利贝扎尔迅速向副官确认,包围部队队长们的安全。

被询问的副官,在战斗之中已经通过铃兰与其他部队进行了联系,所以她立刻回答道,

「没问题,他们两个都协同护卫队将奇袭部队击溃了!死伤者有七名护卫人员……了解,负责包围的各个部队报告,敌阵中出现异动!!」

「看来那边也看到这里的爆炸了」

从远处看去,新宿中央公园方向出现了刀枪剑影和杀伐之声。

「看来奇袭部队仅此一批,呢」

虽然铃兰花还有两朵没有点亮,不过,开战的时机已然成熟。

「差不多,开始吧——」

利贝扎尔向所有的包围部队发出直接命令

「所有「燐子」炮兵!」

从腹低深深吸了口气,用灼热的声音大声道,

「第一波,射击!」

从铃兰花传出命令的几乎同时,所有制高点上炮声齐鸣,宛如连续雷电般发出的闪光和轰鸣,震彻了整个封绝。

各种颜色的炎弹混合在一起,随着呯呯嘭嘭的声音,宛如无数歌手所唱出的多重奏。

伴随巨大的震动,东京总部的高层大厦在炮击中发生了大爆炸。不过,击中的炎弹基本上被早已准备好的自在法防护壁所阻拦,只是如同恶作剧似的发生巨大火光,而建筑本身却纹丝不动。

看到破坏的能量像烟花一样炸开,

「编号偶数,目标改为新宿中央公园防御阵地!」

虽然心情激动,不过头脑依然保持冷静的利贝扎尔再次发出命令。

「第二波,射击!!」

回应他的炮击声再度响起。

从这远眺只能看到树冠的公园中,讨伐者们发出了反击的炎弹,虽然只有数十发,不过,还是在周围的包围部队中爆炸开来,同时可以看到包围圈周围出现了讨伐者们的身影。看来他们也并非只是坐以待毙,为开战聚集了不少力量。

仿佛要切断他们的退路一样,下一波炎弹射出,爆炸。事先准备的自在法所无法完全抵御的破坏力,让周围的树木瞬间被炸飞,地面上来不及逃散的火雾战士们也在一瞬灰飞烟灭。

便随着刺痛鼓膜的轰鸣声,两军中发出了短兵相接的沉重声。

利贝扎尔感到自己全身热血沸腾,第三次下达了命令,

「通告炮兵部队,现在开始,各队目标随现状自行决定!但是,一定要击中那些垃圾,别误伤了友军。就算受到攻击也不要随便改变方位。万一无法应付,就地将配置的「燐子」引爆,然后同其他包围部队汇合,以上!」

接着,跳下大厦,走向驻扎在大厦停车场的自己的直属部队

「攻击部队,让你们久等了——突击开始!」

背着袋子的皮尔索因接着跳了下来。

随着东部防线的战斗,外界宿东京总部攻防战就此展开。

(我们这边干得还算马马虎虎)

在深海的某个海底处,身为外界宿征讨军总司令官的「红世之王」『淼渺吏』戴卡拉希亚以毫无感情的冰冷目光注视注视着这一切,并冷彻地想道,

(敌方战斗力,没有大的,改变。)

东欧罗马尼亚。

距离北方都市苏恰瓦数十公里的河边的某个丘陵上,有一座自中世纪以来就反复维修翻新而成的要塞。

虽然对外只是一个名为安德烈的教会,但从古代罗马人,鞑靼人,到其后方的奥斯曼帝国、俄罗斯帝国、还有再往后的奥地利、罗马尼亚王国,以及附近苏联的来访者们,无一不在十字架的同时,也夹着刀枪。

「这次斥候,果然也无法归来了吗……那迅速的进攻几乎让人无法正确反应过来该何时撤退,在前哨阵地被击碎的现在,状况真是不容乐观呢」

围绕中心简洁纯白的墙壁和矮矮的钟楼,教会一圈斜缓的坡面上是古老的两层城墙,再往前直到平缓的原野,则都是近代新建的层层混凝土厚墙了。

本该作为观光地享有世界遗产之类名誉的这里,一般只会出现在苏恰瓦镇本地的地图上。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作为轴心国遗留下来的要塞,并没有接到从苏联方面传来的任何废弃要求。

其最大的原因,当然是保护这个世界,并趁着战后混乱状况,对各方势力施加手段,让人故意对此处视而不见、过而不闻的火雾战士,以及作为他们支援部队的情报交换组织「外界宿」了。

「这不是正如所料吗?这次打来过的可是对方主力部队呢。虽然我们西部积聚了最大的战斗力,但布阵在突出部的第一线,光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呢……还是把战线移动到能够互相支援的后方比较好吧?」

一直以来,火雾战士们都大费心血地把这座荒野中矗立的要塞建设成了能够应付突发事变的根据地,留守这里的战士们认为,前段时间的连续袭击之所以没有进犯这里,主要是由于这里具备强大的防御能力……其实被袭击的大多是各种都市设施,换句话说这个要塞之所以免遭灾难是由于地处偏僻。虽然这是一想就懂的道理,但在作战前夕的现在,却被无视了。

不管怎么说,现在安德烈要塞正面临一个能够充分发挥其掩藏的所有力量的时机。它被赋予的使命是,坚守这个外界宿西部防线最重要的据点。

「再进一步后退的话,战场上就只剩下一小部分用来保命的关键据点了。而相反过说,只要以大兵力固守在这个突出部上,敌人就不得不把这里作为主要目标」

在这一带的中心——教会矮钟楼上设置的瞭望台(其实该说是瞭望台上设置的钟楼)上,有两个人影,正远望着河流青草以及这一带悠闲的自然风光。其中一人是穿着漆黑的丧服,用面纱遮住脸,一副贵妇人打扮的女性。

「无论是火雾战士还是徒,行军速度都太过急速,胡乱的战线突破往往会造成立刻猝死结局(Smotheredmate)的棋面,而正是如此作为防守一方的我们才有了排好战线的意义,不是吗,丹·罗杰斯?」

另一人则是挽着衬衫袖子,身穿破旧裤子的中年男性。

「虽然我不玩国际象棋……不过确实如此。棋盘的行动规律,也可以套用呢。不过还真是胡闹的行军速度,多亏了这点我们的坚守才能使对方不得不放弃继续前进。虽然情势对两方都不利,但再次拼一盘的想法,恐怕大家都有吧」

虽然衣着丝毫和战场扯不上任何关系,但这两位却是如假包换的西部防卫线司令官和幕僚长,当然也是强大的火雾战士。

穿丧服的女性是「昏亚御手」希尔格尔。

「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以我们能够守住各地的据点为前提的事了」

中年的男性,是「具象组手」丹·罗杰斯。

「那个是当然的了,美丽圣母虽然没说什么,但这场战斗其实就是死守。喊着‘为了世界,守不了就死吧’……之类的正经口号而在这拼上性命的我们,还真是幸福呢」

丹胸口上插着的钢笔忽然以女性口吻活泼地说道,

「丹,一点都没意思的讽刺到此为止。你不也感到吗?这气息」

那是,神器「B.S.I」,将与丹契约并赋予他异能之力的「红世之王」「弄巧之标」菲菲奈拉的意识表现在外的神器。

同样与希尔格尔简称为希尔达缔结契约,赋予她异能之力的红世之王「鬼道之魁王」邦旦,则以男性的声音,从左胸上带着赤红色宝石的胸针——神器「弗利兹斯卡路达」上,继续说道:

「小心,时刻已至——」

「会的哦,当然会的,不管怎么说,这可是多雷尔老爹的复仇之战嘛」

丹放低声音说完后,便转头示意。

希尔格尔也静静点头后,从矮矮的钟楼望去,看着位于广阔丘陵斜面上的要塞。她缓缓地举起手,高声道:

「希望你们能像狮子一样迅猛,祝你们好运!」

切身感受到不断逼近的敌军气息,潜伏在城各处墙上,为随时到来的战斗做好准备的火雾战士们在停顿了一拍后,讨伐者与所有的「王」同时齐应道:

「是!!」

与敌人的名称「化装舞会」这个词成讽刺对比意义的是,己方的打扮。

从包绕全身的金属铠甲到现代式样的战斗服,再到完全没有一点紧张感的闲服衫。甚至还有彻底让人无法联想起战场的西装。而手上的武器则一致是原始刀剑一类。这和他们拼死一战的觉悟毫不搭配的样子,正是他们是以人为核心生产出来的最佳证明。

希尔格尔对一旁没有发出应声的男女,也发出确认道,

「你们是关键,一切拜托了」

「明白,交给我吧」

丹说着行了一个明显很勉强的礼。

「我们会尽全力回报你的信赖」

菲菲奈拉则很有风度地接着回答了。

就在这时,

从他们的头顶一个圆形的热流,配合着他们脚下一个巨大的奇妙火焰纹章,在触目可及的范围内一个巨大的圆顶形成了。这是火雾战士和红世之徒战争的前奏曲——自在法,封绝。

组成这个自在法的颜色和形态,两人包括他们身边的红世之王都不认识。这种大规模的封绝都不会由双方高层强者耗费精力,一般都是由杂兵等级的徒(或者是别的火雾战士)专心与此,完成自在法。

这时,守在安德烈要塞的火雾战士们都朝着对岸丘陵上散发的大规模沉重而有节奏的前进气息,集中了注意力。

一个瘦且细长的影子如一个稻草人般突兀地出现了,

希尔格尔在面纱后忽然冷吸一口气,

「!!」

「咦?那,难道是……」

对丹的疑问,菲菲奈拉回答了:

「危险的时候偏偏来了个危险的家伙——「烧煽」哈勃利鲁」

在众防守战士的注视下,哈勃利鲁遮住整个脸部的防毒面具露出淡紫色的火焰,接着,他左右摊开双手。那被单薄披风包裹的身体发出异样且不详的气息,让看到的人都不禁在心中莫名萌发出一种恐惧。

接着,从他的脚跟开始发出淡紫色的影子。

在被封绝的火线映出的地表上,和单薄摇晃的真物不同,他的影子在汲取了他的火焰颜色后猛地往丘陵斜面如洪水般侵蚀开来。

然后,终于,化装舞会的西线主力军到了。

对岸丘陵顶上,仿佛和山脊相竞争一般,伴随着震地的足音,巨大的军队阵型开始显露出来,从人形、野兽到无机质,从瘦小的矮子到可比天高的巨人——他们都在哈勃利鲁身后停下脚步

哈勃利鲁举起那细瘦的右手指向前方——

仿佛雪崩般的突击开始了。随着前进的步伐,大部队纷纷从脚部到全身渐渐染上那淡紫色的火焰,整个看起来仿佛披上了一层薄皮。

效果,即刻显现了。

大军一起冲下斜面,当他们全身都被淡紫色火焰包围时,整个军队的步伐一下变得更快了,挥舞的刀枪一下更有力了,狂吼着的叫喊更加嘹亮,整个行军的势头也更加迅猛。徒们的奔流仿佛可以轻易冲破任何坚强的城墙,似一股疯狂怒奔的洪水。

丹双手撑着窗沿,真真正正知道什么叫身心震撼。

「噢噢噢,太厉害了!对整个军队进行加速啊!」

钢笔菲菲奈拉回答道,

「正是如此,那个是「烧煽」哈勃利鲁的自在法,「焚燎原」。给予被施法者祝福,让其力量更强大,火焰更凶猛,虽然这么大规模的我还是第一次——」

话说到一半,希尔格尔插口道,

「来了」

「马上跳——」

说着掩住裙子,以极其漂亮的姿态从钟楼上直接跃下来。

被其华丽的动作完全惊呆了的丹发出了叫声:

「啊?」

「是炮!」

菲菲奈拉对他大声叫到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有一排大筒型的炮击用「磷子」在山脊上和哈勃利鲁并列站在了一起。不仅如此,炮筒都已经对准了目标。

仿佛作为开战前的招呼一般,它们都瞄准着作为要塞至高点的——这个钟楼……

「哦噢噢!?」

发出呆呆的叫声,丹急忙狼狈地跟着跳了下去。

数秒后,炮火如暴雨般倾注而下,整个钟楼从中断裂,并在倒下前被炸成了碎片。

往前方猛进的军队向着这仿佛为他们指明方向的炮击发出了剧烈的欢呼,并加快了步伐。

就差一步被炮弹轰上天的丹,希尔格尔用邀请舞伴般的手轻轻拉住了。

「跳楼也需要人指导吗?」

「呃,真没面子」

边苦笑着,丹拔出了化身为钢笔的神器「B.S.I」,并用使用指挥棒一般手势开始挥舞。

要塞各处的墙壁上纷纷出现各种潦草画着的纹章。

进攻军前锋的某位用铁拳接连击碎城墙的岩石之「徒」,忽然间发现自己的拳头反而成了碎片后发出惨叫。另一处,受到火焰弹攻击的城墙,把火焰弹反弹了回去,再一处,猛然刺出的长枪却突然弯曲了。

以此为契机,潜伏在最前沿的火雾战士们开始了反击。爬墙爬到一般的徒被打下去,火焰弹和自在法接二连三地从上方落下。

以巨大的惯性向前冲击的第一波敌军,就这么简单地开始崩溃了。

「其实钟楼应该可以保住的吧?」

边苦笑着却也带着一丝自满,丹说到。这是他的形质强化自在法:PressKit。

一旁的希尔格尔放开手,接着优雅地跳到别一处内层城郭,并且能够清楚看到正遭敌人炮火和火焰弹攻击的讨伐者们的位置。

「——全员反击——!!」

如歌般的号令和回答声响彻整个要塞。

火雾战士们在最前线,从被阻止了前进的敌军中挑选那些大型的有可能跨越城墙的徒进行瞄准。好几名火雾战士已经直接跳出去,斩杀了在接连不断的炮火声中仿佛火把一般燃烧又仿佛僵尸一般疯狂的巨大徒。

巨型的徒随着剧烈的震动被斩成碎片,伴着地震似的巨响倒地,化成火粉。

也有一些跳出去的火雾战士从空中被打下来,被尖爪撕碎,消灭。

在这之间丝毫不见停息的,是磷子的炮火,它们让要塞内部成了地狱般的火海。

伴随着的,是猛烈的杀喊声,破碎声,时断时续的呼吸声,尖叫声,还有哭泣声。

多处闪烁不断的火焰,摇晃的人影,还有成群刺来的刀刃,人和非人的脸和脸。

一旦开始,刚才的静谧和紧张感都已经消失殆尽。

在这里,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战争的癫狂。

而就在这样的环境中依然悠然走着的希尔格尔向一旁的幕僚长微笑道,

「好了,接下来就让我们看看那令人怀念的古式攻城战吧」

「我们也赶快去司令部」

几乎不用邦旦催促,丹急忙跟上了,一边用断裂的碎片木板挡住头部。

「是,是,不管是到地狱也好,到什么地方也好我都会一起去的哦,在这种地方被一个人留下,会遇到什么事情我可——呜哇!?」

近处的中弹让丹就那么带着木板一起滚向了地面,木板因为他丝毫没有损伤,他本人反而全身是泥。钢笔菲菲奈拉不禁叹了口气道,

「好啦,快站起来走了。因为废话多而被一个人留下来的话可就太悲惨了」

「可恶!等着瞧,老爷子,我会好好给你报仇的!」

向着前方刚才不知道怎样躲过一击,现在依然若无其事走着的丧服司令官,丹用力追了上去。

西部防卫线最重要的据点,安德烈要塞的攻防战,正式打响。

(这边也,马马虎虎……)

在深沉的海底,外界宿征讨军总司令官的「红世之王」『淼渺吏』戴卡拉希亚以毫无感情的冰冷目光注视注视着这一切,并冷彻地想道,

(正确测量各据点战力后,用游击队的突破做诱饵,让敌军主力陷入野战,一举歼灭……现在,应该是坚持这项准备工作……但是)

他的眼睛接连在已经开始战争的各战场上游动。

(他们在,干什么?)

眼睛停住盯着的地方,是希腊北部。

圣山阿索斯近处,哈尔基迪基半岛底部山区。

在一个角落里有一块刚好能够看清整个通向四方峡谷的巨大岩石。

仿佛突出山区表面纹理般三角形的这块区域,曾经是东正教建设修道院的常驻用地,而其位置正处于不易通行的险安处。

十五世纪前后,伴随着奥斯曼帝国的侵略而遭破坏后,带着微微的绿色,皑皑的墙壁就那么一直留到了现在。直到最近火雾战士对其进行修整,并将其作为镇守交通枢纽的防御阵地,建设成一个坚固的堡垒。

现在,那白色的墙壁,正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其上异型之物不断飞驰而过。

「唔噢噢噢噢!!」

「紧跟奥鲁哈斯大人!」

「全部跟上!」

一圈巨大的封绝里,炮声喊杀声如雷贯耳,各种各样的火焰飞石在空中飞舞。

从山麓下,徒的军队在残垣断壁上如踏平地,向上攻来。没有空中飞行的军队,是因为在没有遮挡的空中极其容易成为靶子,而且还会遮挡住大炮型磷子的支援炮击。

军队先锋是骑着鬃毛及口腔中都散发着橙色火焰的优种黑马的徒,其外表既似人又似狼。

「奥,奥鲁哈斯大人,指挥官单枪匹马冲上前去是很危——」

实际上,那个人狼是被骑上黑马的。

被强逼当部队的先锋,他向自己的坐骑,本战线的指挥官红世之徒,狞暴的鞍奥鲁哈斯建议到。从他脸颊边,一颗火雾战士放出的火焰弹飞驰而过。

「——唔,啊!?」

其身后,是在几乎不可能冲上来的,几近垂直的山坡上被火焰弹打翻的后续军队。然而,奥鲁哈斯的前冲速度却越来越快了。

「别害怕!即使打过来也有我挡着,快进攻!」

「是,是!」

被指挥官呵斥后,人狼的手不禁自己开始动了,他把身体交给这异样的感觉,接着,从指尖发出了明显不是自己弄出来的火焰弹。前方大约有十名火雾战士在等着,在外宽里浅的防御阵地横口处,火焰弹越过他们在里面猛的爆炸了。

「冲进去!!」

「是——」

没有来得及回答,人狼和马便一起向着火炎冲了进去。两人的身体被赤橙的火炎包裹,祛除了一切攻击和热量。

同时,相对地数位受到攻击和热量在火焰中挣扎的火雾战士,仍然执着地向他们发起了攻击,大剑长枪拳头从火炎深处向着侵入的单骑一起飞去。

奥鲁哈斯无视一切的攻击命令道:

「寻找自在师!」

「是——呶哦!?」

回答的人狼对于朝自己胸膛刺过来的长矛却感觉得不到丝毫冲击而发出了惊讶的声音,但紧接着,他对继续朝自己冲来的攻击,

「切!」

地一声后,从他的两手腕同时如机关枪一般发出了无数尖锐的爪牙,被击穿而倒下的火雾战士们的背景后方,闪动着一些别样的光芒。

「在那里!!」

人狼转过手腕,正准备瞄准时,忽然被一个火雾战士用链锁缠住了脖子,紧接着便被整个脱下了马。

「呶噢噢噢噢!」

身体下马的瞬间就被对方发出的火焰燃烧炙烤——奥鲁哈斯施加的防御自在法在被拉下马的一瞬间被解除了。

「弗莱克?!你这家伙!」

奥鲁哈斯发出叫喊,翻转马身。

之后的一瞬间,他变成了一位黑衣的青年。

一手抓起在地上挣扎的人狼弗莱克,施以防御的自在法,另一手用长长的斧头斩断链条,并在一闪后斩断了发出锁链的火雾战士的头。

弗莱克的背上已经有了长矛插入而造成的致命伤。来不及说出一个词,人狼便伴随着自己放出的火焰消失了。

长矛尖端被一位轻铠甲装的火雾战士迅速抽回,横竖挥舞几下仿佛测量了和奥鲁哈斯的距离后,火雾战士一下逼近并直接刺向了奥鲁哈斯毫无防备的头部。

「呶!!」

「……」

奥鲁哈斯以愤怒和无力相混的表情,冷酷准确的挥舞巨斧,将刺入的长矛弹开了,长矛沿着原本的轨迹滑出去。接着,一斧头就强行斩断了火雾战士的脖子。

本是位老手的火雾战士对这过于惊讶的结果一下无法叫出声,就那么和自己的身体分离,并在一瞬后灰飞烟灭。

奥鲁哈斯对已经砍倒的敌人丝毫没有闲心去多看一眼,他只是一味寻找自己的目标。

「!」

终于,在战火纷飞的尽头,弗莱克找到的东西……这个战场上火雾战士最后的自在师被奥鲁哈斯看到了,他一跃而起冲去过,将对方和对方施展的自在法一起一斧两断。

「啊,哈——」

奥鲁哈斯激烈的喘着粗气,他的背后忽然传来了话语,

「适可而止哦,奥鲁哈斯」

一位白衣的少女责难般的说道。

奥鲁哈斯缓缓地转过身,那里正站着自己的副官,胧光之衣,莱拉依奥,她带领的一队数十名先锋已经赶到,正如潮水般涌入敌方阵营里。

「真迟啊,莱拉依奥」

「是你太快了,指挥官怎么能自己一个人当先冲到敌军里面呢……尽学一些将军的坏毛病」

「我得尽快找出在这里反弹回我们炮火的自在师啊」

奥鲁哈斯说着举起手开始对阵地周围的进攻开始指挥,副官则对他的这个找借口一般的回话感到有些无语,并叹了口气。

「虽然我也承认你的这个战术想法是对的」

确实,正是因为斩杀了自在师,山麓下的防御才出现了漏洞。

而正是接连不断的攻向火雾战士们坚守阵地的炮火,才使得莱拉依奥带领的部队能及时攻上来。迅速找到多处潜伏的自在师并在敌军来不及反应的时间内将其一一斩杀,这迅速的攻击,不得不让人对其战术能力感到佩服。

但是,莱拉依奥也有自己的理由。

「而这一任务让指挥官亲自执行是不是太……?指挥官要是自己阵亡了还有士兵坚守他的指示吗?」

而奥鲁哈斯,也有他自己的理由。

「指挥官不得不向士兵展现出他值得让士兵们以死相随的一面,比如弗莱克的死,我绝不会让他白死,这之后我也会继续这样让每一个跟着我的士兵都知道,他们即使战死也不是白费的」

在最前线拼命的周围士兵们,没有多想便对这位粗暴但开朗亲近的长官高呼道,

「愿我们的长官永远胜利!」

「和长官生死与共!」

说着边低头躲开山上飞来的火焰弹。

莱拉依奥对自己在这战场氛围里变得无从站住脚的而发出了苦笑。

「那么,要不要试试你那套理论能否在他那里也行得通?」

「!」

从她的手里,滚落了一个手掌大的鱼鳞。

「被点名的时候,你早一步跑掉了……虽然他没有表露出来但应该是愤怒得很,千万不要怪我哟」

「……」

听到她使坏的话语,奥鲁哈斯沉默了。鱼鳞让大地染上了铁色的波纹,并在一瞬后在真人大小的一圈内燃烧上升了一个五芒星。自在法完成后,星星的中心平时昏昏欲睡半开合的眼睛现在正大大地睁开着。

不带丝毫感情的语音响起了:

「作战方针应该是在主战场以外的地方,把重点放在与周围配合上,避免强攻以防被反击——为什么违背了方针,狞暴之鞍?」

没有什么前言就直接开始批评,没有丝毫顿挫的声音让听者不禁开始认为说话人的高高在上。

但,奥鲁哈斯却丝毫没有退缩,

「我没有违背,『淼渺吏』戴卡拉希亚外界宿征讨军总司令」

虽然心里知道没用但还是轻轻说出了抗议的话,

「击溃敌军前线部队,并逼上山顶,确保周围包围部队的安全。我的方案没有违反作战方针」

「这与你调用为了全面进攻而准备的炮兵自相矛盾」

「那是因为……」

「指挥官在前面猛冲,副官在后面收拾屁股,这除了带来无用的混乱之外什么也不会有」

「……」

否定一切借口的话最后是,

「战场上的私人己见没有意义,请确切执行给予的作战方案」

新的作战命令。

本来没有亲临战场只在后方下达的指令往往很难让人接受和信服,但在征讨军总司令『淼渺吏』戴卡拉希亚,这点却不一样。

毫无感情的声音继续道,

「全部,是我所见而得的判断,有必要变更作战的时候,也将由我下达指令」

一切正如戴卡拉希亚所言。

外号「Providence」(C注:神眷之意),鱼形身体上的鱼鳞,是他自己的输入输出器官。具体来说,靠这个鱼鳞他可以左右观察,发出话语,或者甚至是完成自在法。

若是在短距离短时间内的话,也有完成能达到这种功能的自在法,但是他的特殊之处就在于其时间能达到永久,其范围能覆盖全世界。

制造出来的鱼鳞数量有限,但只要各个派遣军各有一枚就已足够,这样即使停留在一个地方也能随时掌握全军动向,可以说是最适合指挥官的能力了。当然,不止是掌握动向,还包括理解其所含意义,随时做出准确的判断。这也是他成为总司令的原因所在。

「以上」

司令官忽然消灭了自在法,中断了通讯。

本来喧嚣的战场上安静持续了数秒。

「……那么,现在怎么办?」

莱拉依奥一如往常不怀好心地问道。

奥鲁哈斯现在只能以语调表示不满,道,

「还有有什么办法,服从命令」

莱拉依奥闻言后走到战场的一头,向着成功占领的阵地使用了「远话」的自在法。

「全员都退到山麓,掩护和行动的顺序由这里指示」

然后又再次,

「撤退的时候,毁坏阵地包括周围的一切,让这里成为一个正真意义上的空地,让这里即使要修复也无法再次成为据点」

加上了指示。

在阵地外战场特有的喧嚷中,微微带上了一些笑声。

奥鲁哈斯无视这一切看向了莱拉依奥,准确的说是莱拉依奥手里的鱼鳞。

难以看出有什么反应。

他哼地呼出口气后转过身号令道,

「好了,赶快给我行动起来!别做出让人以为反击成功那样的丢脸行为!」

除开莱拉依奥,徒们都异口同声的回应道:

「是!!」

(这样,至少目前就能老实一阵了。)

深深的海底,外界宿征讨军总司令,「红世之王」『淼渺吏』戴卡拉希亚以毫无感情的冰冷目光注视着,以冷彻筋骨的思维思考着。

(比起那偏僻的敌方,还有,更该盯住的地方。)

「中央公园的受伤严重,但‘虹’和‘绿’苦苦奋斗终于将敌军逼回了对岸」

「敌军预备兵出现在神宫内院,如此下去西叁路口会被攻破!」

「长者桥守备队溃散中!北方战线已经被击退到了清水桥交叉点!」

京都总部第三司令室正充满各方战场所带来的种种混乱,四处一片狼藉,本来稍处优势的部署早已荡然无存。

「游击部队,还没有进入封绝吗?」

「环状线的战线决不能失守!死守!给我死守!」

「没关系的,给我炸掉角筈桥!可以拖延时间,即使很快会被修复也没关系!给我炸」

无论是指挥方还是听命方,声音都已经到了怒吼和吵骂的地步。

在京都总部展开的战斗,规模庞大的军队们密集在狭窄的都市内,常常以某一个设施为目标进行争夺,因攻防建筑产生的优劣势往往很小。

这多半是由于在日本的外界宿,除了作为核心的总部外,都市内的多个支部都只具备处理事务或杂物办事处而发挥着功能。虽然其他重要据点也有这方面的倾向,但像日本这样彻底没给支部配备战力的情况还是很少有的。

换句话说,就是只要大型战争一爆发,无法成为防御要点的各处就会同时撤离并往本部集中,在日本的其他主要据点:仙台、京都、博多三个总部也同样,以单个据点在和化装舞会进行对抗。

如此几乎没有退路的守城战法多半是由对实战几乎没做任何考虑的平日运营方式所迫。再加上本来狭窄的国土而没有为大型战斗准备要塞等防御设施,提前的战斗设施只能由各总部周边区域秘密改建(而这种措施也无法改变必须要等到敌军攻到近处才能起作用的缺点),因此在各个总部间都组建了互相掩护的游击部队。

想要做些除了掩护以外的事情,就必须得付出血的代价。

负责京都总本部的司令官,火雾战士『骸躯之变手』阿涅斯特·弗利塔,坐在司令室最高处的椅子上,眼神越过忙碌着的下官们,正盯在一个大型的屏幕上。

现在的战况是,北方已经撤离到了四三二战线,东方在公园大道处抵住了敌军,南方在甲州街道稍显优势,西方仍然守在中央环线。从各个战线都纷纷出现了让人忧心的报告。

(到了这种时候敌军还有预备兵力?……他们的主力准备进攻南面的西叁路口?)

虽然心中如此嘀咕,但这位眉清目秀,金发亮丽身高足有一米九的美男子,却丝毫不把所想的展露在外。

大屏幕在每次接受火雾战士报道时都会更换显示,相当于一个代用的浏览器,周围的设施只有单纯的桌椅——讨伐者们和徒的战斗中,无用的电子器械一个都不会有。

司令部的成员大都由比起战斗更擅长于情报分析的人员组成。而人类成员则在第一次报告后便全部撤离完毕了。虽然只要使用自在法就能在封绝中自由移动,但若卷入火雾战士和徒的战斗之中,后果则不堪设想。正是在这危机的关头,才更应该保护好有能力且贵重的人才,非人之间的战斗,还是由非人者们来完成吧。

现在,「非人」的司令官弗利塔在一边嘀咕一边对战况做出决定,

「利贝扎尔这家伙,还是那么难缠,要是能硬干一下将他拖入包围圈的话就能将其一网打尽……」

屏幕上显示的包围圈正慢慢的收拢,互相密集的攻防自在法几乎已经到了饱和状态,而前方也几乎已经陷入混乱,唯一稍感庆幸的就只有这巨大战局的进展已经比刚才缓和下来这点。

但是,对于敏感的人来说,危险仍然是危险。

「我说,弗利塔,差不多我们这里也快遭殃了吧?对方可是有那个皮尔索因,要是跑得慢了可超不妙哦?」

声音来自一枝别在弗利塔前胸口袋上的,小巧玲珑的人造玫瑰。名为「安布洛希亚」的玫瑰,是能够将与他签订契约的「红世魔王」「应化技艺」布里基德的意志表现出来的神器。

她那担心万事的微小气量,对于弗利塔来说是不可多得的思考刺激。

「说的也对呢,布里基德」

轻声回答的同时,使思绪在头脑中猛烈飞转。

敌我双方的战力与配置,停滞不前和撤退间的差异,撤退到何处为止,撤退后多余的战力应派往何处,在四面楚歌的状况下这种预想可以实现的几率如何……

综合各方行动的进度考虑后,最终做出决断。

「决定了,撤至第二去吧,那里的话对于西参道口的指挥比较有利」

果断起身,向司令室的全体人员大声宣告,

「从此刻起,放弃当前所在的第三司令室,阵地由‘水’撤退至‘大’,战线后退至十二通社处!全体人员向第二司令室撤退,全部战力集中于西参道口的防守。不要以为有护卫部队就可以麻痹大意,我们和敌人的距离早已缩短到流弹纷飞的地步了」

伴随着整齐的回应,屏幕上的灯光也一并消失。司令部员各自携带着文件慌忙向出口跑去。骚动中,有两名部员赶了过来。

「司令,对于北部和‘虹’与‘绿’的守军也要下达同样的命令吗?」

「如果有必要,就让我们……」

所谓的北部就是公园北侧一带,‘虹’‘绿’则是指位于河道般塌陷道路的对岸处,架设在都厅区画与新宿中央公园间三座桥中北侧的两座,‘虹之桥’与‘绿之桥’的简称。

现在,为了阻止炮击过后雪崩般涌入的敌方主力,守护近在咫尺的第三司令室,众多的火雾战士才坚守着阵地。(火雾战士和使徒的战斗很少会被地形所束缚,因此桥梁等设施在这里并非作为防御据点而仅仅是作为定位的存在)战线后退的消息,必须派人传达才行。

由于双方间距过于密集而引发的混线状况异常,‘远话’的自在法在前线已经失去了作用(加上由封绝导致的机械瘫痪,原始的传令在大规模战斗中仍占据着主要地位)虽然明知身赴炮火纷飞的前线九死一生,但赶来的火雾战士们依然自告奋勇。

但是,对此弗利塔摇了摇头。

「你们先走一步,确保第二司令室处在随时能够起用的状态。各部门的指令大体都下达完毕,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去与你们回合,在那之前有必要的话就向奥陆梅斯副司令寻求指令」

没有料到会被拒绝的两人一瞬间没能理解司令话中的含义。

「先行……现在就走?」

「难道说,司令您!?」

在下一瞬间恍然大悟后,他们慌了。

弗利塔只是笑了笑,对此不置可否。

「命令已经下达了,快走吧」

「大概,或许,因为是我们两个,所以不会有事的」

对于那软硬交加的声音中突现出的坚决,两人放弃了无谓的争辩,恭敬的行完一礼后匆匆离去。

「是!那么,先行告退了」

「我们会在第二司令室里恭候您的到来!」

随后,空阔的司令室中只剩下远处战场上的噪音不断回荡着。

轻戳着胸前的人造玫瑰,弗利塔流露出了与方才全然不同的微笑。

「刚才的表现,还是蛮有形的嘛」

「不那么说的话,那些孩子们是不会离开的吧?况且,不观察好前线战况,很难做出准确的指挥不是吗!?」

听完布里基德那逞强中又带着些许可爱的辩解,弗利塔再次笑着,将手放在了墙壁上。

「那么,我们也出发吧,大小姐」

「唔,嗯!」

话音刚落,弗利塔的身体就像沉入水中般毫无阻碍的滑入了墙壁之内。

第三司令室,位于新宿中央公园南侧的淀桥供水所,炮击的威力难以抵达的地下深处。

宛如在地下畅行无阻的游鱼般,轻而易举地,弗利塔便站在了司令室以北五百米地上。

「哇?」

「司,司令!?」

「是弗利塔啊,别乱吓人好不好!」

那里是仍处战斗……或者说苦战之中更为恰当的,火雾战士的公园北边防卫阵地。在击退了敌方数十次进攻,饱受炮火蹂躏之后,为了让受创的身体稍作休整以便应对接下来的交锋,大片部队集结在了这里,时刻警戒大桥另一端动向。

与将剑担在肩上的队长和几位受了轻伤的旧识打过招呼后,察觉到了几名走在最前线的战士消失的事实。即便如此,弗利塔依然冷静的传达着命令。

「第三司令部已经报废了。阵地由‘水’撤退至‘大’,战线后退至十二通社!快去通知公园北侧的人」

这里的‘水’和‘大’与之前一样,是都厅区画与新宿中央公园间三座桥中最南侧的‘水之桥’和贯穿公园南北的‘公园大桥’的简称。

没有任何人反对。

「了解」

「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

死守这里是因为有着需要那么做的妥当理由。如果撤退有着同样原因,那么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既然第三司令室已经废弃,放弃阵地便是最为正确的判断。

他们所等待的,就只剩下撤退的方式而已。

「那么,就这样撤退吗?还是说先与‘虹’和‘绿’那边的人会合?」

「从十分钟前开始炮火的火力就聚焦在这一带,或许是打算发动强袭也说不定」

「万一撤退与敌人进攻的时机重叠在一起,后果不堪设想」

仔细倾听来自各个方面的意见,弗利塔做出了决定。

「让我先去敌方前线试探一下吧,如果真有突袭的打算,就抢在那之前——」

此时,前线发生了变故。

正确地说,是传来了有关前线变故的消息。

从小山遍布的北端,跑来了一名火雾战士。

「队长,果然要来了。在前卫后方,成排大厦的另一端有一队巨大使徒正在集结。看来,是打算——啊,弗利塔司令」

弗利塔答礼后,咋舌道。

「切,这时机真不知道该说是好是坏……‘虹’和‘绿’那边明明没有遭到袭击的迹象,快用‘物见’看看,其余的人跟我赶去北边」

将自告奋勇使用‘物见’的人单独留在原地,其余所有人都随着司令的脚步前进起来。

众人前方,突然出现了原本不应存在于封绝之中的烟雾。

那是淡淡的菖蒲色的薄雾。

「什么!?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是‘死亡之月’!!」

最先做出反应的是布里基德。

大吃一惊后,弗利塔急忙捂住了嘴。接着向战士们发出指示。

「不要把雾吸进去!皮尔索因在前线上」

无论战时还是平日都令人闻风丧胆的那个名字令在场全员脸色大变。

「什么!?」

「可恶,偏偏在这个时候!」

「我要用净化之炎了」

「我也要」

慌乱中,他们急忙以消毒与解毒的自在法‘净化之炎’覆盖全身。

无暇顾及身后的状况,弗利塔再次向北赶去。

前线果然与预料之中,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明明让他们在前线警戒,为什么会这样。算了,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磨磨蹭蹭会吃大苦头的」

在大声呼喊的弗利塔视线前方的人们,或是呆然站立在原地,或是不停原地旋转,或是大声叫喧着意义不明的语言,或是相互碰撞着额头,像发狂一样大笑,最坏的情况则是口吐白沫倒下,更有甚者相互砍杀起来……身负异能的战士们处在令人难以置信的混乱状态之中。

这正是能使火雾战士与其签订契约的魔王一起陷入酩酊错乱状态的「蛊溺之杯」皮尔索因得意的自在法「死亡之月」。只因一时疏忽便陷入混乱状态中丧命的火雾战士不计其数。即使在红世中那也是恶名远扬的毒雾。

她的恶名,通过与其共同行动的「红世魔王」那压倒性攻击力的辅助,变的愈加令人胆寒。

锃。

「红世魔王」向前迈出一步,其麾下的‘徒’随之迈出了步伐。

锃锃。

大军向着处在混乱之中的火雾战士防线行进。

身处对面阵地发觉形势危机的弗利塔。

(可恶,南面对西参道口的进攻果然只是诱饵,他们的真正目的是对这里……中央公园的突破)

为了不使部下动摇,只在心中默默想着。

心中传来了布里基德的声音。

(怎怎怎、怎么办,弗利塔!?如果不想些什么办法在这里阻止他们,公园就此陷落的话,总部也会陷入危急!!)

听着她慌乱无措的声音,弗利塔却反而觉得自己冷静了下来。

(这时候无论怎么也得想些办法拖延一会儿时间!)

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与鳞次栉比的军队相向而立,弗利塔耐住性子整理着自己的思路。

敌人的首要目标,当然是从这里向南穿过中央公园,进而控制住眼皮底下的那幢东京本部大楼。而本方由于受到了「恶魔」的扰乱,处于一种招架不能的状况之中。不过,若是好好使用目前这些兵力的话,应该能够阻挡住从公园大桥到十二社这条战线上的攻击。总而言之,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做好自己力所能及之事。

(能争取到时间吗……司令官亲自在前线参战,真是很好的笑料呢)

(可是、可是可是,如果弗利塔不在这儿的话,大家都会很危险的啊!)

布里基德慌慌张张地回应他,没有表示反对。

弗利塔一边少有地感谢着自己的同伴,一边对周围那些作业中的士兵叫喊道。

「一半人继续进行撤退工作,另一半人来掩护我!」

「啊,那就拜托你了!你一定可以成功的!!」

带着布里基德的呼喊声,他一个人朝公园北面的道路上,集结的敌军那边,顺着低矮的斜坡滑下。

东部方面主力军司令官确认了东京总部司令官的身姿之后,露出了让人难以捉摸的笑容。

「哟,真是好久不见了呢。大概有七、八十年了吧。阿涅斯特……不,应该称呼你弗利塔吧。既然连你都出场了,差不多也该揭开东京总部的锅底了吧?」

「哼,你正是这帮人的头领吧?明明率领了这样庞大的兵力,却还改不了喜欢打头阵的习惯。皮尔索因还真是够鞠躬尽瘁的呢」

两人隔开一段距离,遥相而对,面带微笑。

在这饱经炮击、战火蹂躏的战场上。

利贝扎尔配合着身旁强者们的突击步伐,

而弗利塔则背对着正在重整旗鼓的火雾战士们。

终于,双方开始向前奔驰,

面对那些大小不一的异型人偶,以及挥舞着刀枪的爪牙,弗利塔毫无惧意地奔驰突进,突然在山丘的斜坡上沉了下去,如同突然沉入池中一般。

在离他消失之地遥远的另一头,从突击一队尽头的那群「徒」所在的地方,柏油路面上。

「什么!」「喂!」「怎么会?」「什么时候!?」

又是突然之间,弗利塔现出身来,作出展开双臂的夸张动作。

「消灭他!」「笨蛋,想干什么——!?」

在接触到那无法抵挡的攻击的瞬间,弗利塔——准确的说,精巧地构建出他身姿的那个土制人偶——冒出了褐色的火焰光芒,引发了剧烈的爆炸。

惨叫声此起彼伏,肉体的碎屑漫天飞舞,突击一队陷入了无端混乱中。

而此时,在突击队的另一侧,那群毫不知情的「徒」的身边。

「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咦?」

弗利塔的土制人偶再次现身。

然后,便是再一次惊天动地的爆炸。

受到两边情势惊吓的军队仍然保持前进。而这次,则是在队伍前方,斜坡的坡底处。

就像是组成了一道人形的壁垒一般,数十个弗利塔现出身来。

「呜,哇哇!?」「停、快停下!」「炸弹啊!」「不要碰,会死的!」

毕竟性命交关,突击队伍遽然停了下来。

除了一个人。

「狐假虎威,虚张声势……说到底还是只会耍那些小伎俩!」

利贝扎尔满脸带着凶暴的笑容,带起一阵紫红色的火粉。

他没有收住自己飞驰的脚步,而是一个人冲向了那道人墙壁垒。手腕一挥,水晶般的珠玉散落在周围,在空中停滞了一会儿,然后如同大范围散弹般飞扬。

矗立在那儿的土制人偶并未能如同之前那样爆炸,而是化为了点点碎屑。

而其中的一个人偶那里,似乎有几颗珠玉在不住跳动。

「在那里吗!!」

利贝扎尔向下倾着身子,飞快地跺了过去,头上的三个角对准目标,把人偶顶了起来。

而那个被扔向空中的土制人偶也在半空中破裂。

「什么!?」

一瞬时机的迟疑。

(击中了!)

从土制人偶之前所在之处。

(拿下了!)

在利贝扎尔最没有加以注意的下方空隙处。

(去死吧——!)

三名士兵的剑尖瞬间便在眼前。

利贝扎尔「嘭」地双掌夹住了对方的头颅,炮弹般迅捷的膝盖踢将三个脑袋一一击碎,三名士兵瞬间毙命。

「切」

利贝扎尔不知道对着谁咂了咂嘴,将手掌脚掌全都按在地面上。与此同时,潜藏在地面下的数十枚珠玉在周围释放出波纹般的自在式,显现出那儿有所反应的异物。

「再来一次——!!」

利贝扎尔踊跃地,犹如低手投球般将四只手掌深深插入地面,扒出了潜伏在下面的弗利塔,朝边上堤坝狠狠砸击。

「呜哇!?真是够……粗野的……真是的」

烟雾缭绕之中,弗利塔全身的衣服好似变成了神器一般,显现出铁质的深黑光泽。火雾战士「骸躯之变手」本身的能力,就是变换身体的坚硬程度。

(接下来,先整顿一下后方的态势,然后打个幌子逃走吧……有这样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傻大个作为对手,说不定真会性命不保呢)

(嗯嗯嗯,如果顺利的话大概可行呢)

弗利塔和布里基德正各自寻找着一条生路。

(这算是,优势吗?)

在不知何处深水底,外界宿征讨军的总司令官,红世之王「淼渺吏」单卡拉比,双目之中毫无任何感情,头脑中冷静地进行着思考。

(接下来就要看那边了)

名为封绝,在时间和岁月的流逝被隔绝的空间之中。

「祈愿幸运,讴歌战勇」

自己的自在法「荧燎原」如同野火一般萦绕在对岸的丘陵之上,西部主力军司令官「煬煽」哈勃利鲁遥望着远方。向着占据那片丘陵的巨大连绵的要塞,以及战场上缓缓前进的士兵们,从那双头的防毒面具中,传出了幽幽的声响。

「前进直到身躯不堪重负,奔走直到燃尽全身气力」

他的身边,大炮「燐子」正释放着火炎炮弹,他的斗篷随着强风不住舞动。不过,他的声调从没有一丝变化。

「踏着朋友的火炎而生,踩着敌人的火炎而死」

视线前方,要塞被无数炮弹击中,燃起了直入云霄的巨焰。可是,以那开山辟地的强大威力,却未能使得要塞的壁垒有着哪怕一丝的损坏。并不是因为炮击的威力不够,而是因为守护着壁垒的自在法太过强劲。

经过了数次攻势,虽然里面的战士被消灭了相当一部分,要塞的损坏却仅限于刚开始的钟楼而已。大概只是因为那不是对于战斗非常重要的部分,而没有被施加自在法吧。

身边的大炮型「燐子」在全力的炮击下终于不堪重负,炮身掉落在地上,崩坏离析。

「不染一丝尘埃的我身,至少也要留下爪牙的证明,残存——遗落——」

幽幽的话语声随着双头广阔的视线,扫视着并列在丘陵上的其他「燐子」。

从开战以来一直持续进行着炮击,已经损耗了不少「燐子」了吧。

那些大炮「燐子」被这样全力使用,一旦消耗过度,之后其躯体便会劣化而不堪使用。对这种毫无技巧可言的「徒」制造的粗制滥造的产品而言,一个人维持一台已经是非常辛苦的了(不过,将「燐子」配备到各条战线上而言,已经证明了「化妆舞会」力量的强大了)。

另一方面,像哈勃利鲁这样处事万分周到的「红世之王」,当然会为了战时而作下准备,好几十人的工匠如同子嗣一般呵护着「燐子」。他们所制造的大炮「燐子」,不仅极其强力,而且在耗尽力量之后,更可以完全复原。这个,名为虎之子的炮兵部队,现在正在后方待命。

当然,他们是攻势的决定性存在。

虽然,是如此早早计划好的。

(照这样下去,似乎毫无办法……要塞的主人是那个幽暗淑女吧,如果她乘着我军攻势的疲惫期进行反击的话,我方会折扣许多兵力吧。)

出乎意想之外的神秘未知的自在法,将他们的攻势完全拒之门外。拜其所赐,压倒性的兵力拥塞起来,完全无法穿透最外层的壁垒。

无数次大战中出生入死的哈勃利鲁,有过好几次类似的经验。并非拥有单纯的火力,臂力,或是强劲的运动性能,而只是能够发挥意外的效果,主宰着战局的自在法,诸如此类的经验。

(恐怕是与「革正团」一战后制成的道具吧……与幽暗淑女一起的那个男人吗?)

为了打破僵局,他决定亲自出战。

「传令官,虽然现在还不需要援军,但我决定亲自出战。如果手上没有其他的紧急事务,请在这里与总司令官一起欣赏战局吧」

他对着恭立身后的那个异型鸟男如是说到。

没有头部,双目长在胸口,口腔开于腹部,双臂为翼,全身长满兽毛的他,传令官「翠翔」斯托拉斯,在身后保持着伏身致礼的姿势。

「了解。请放心去吧」

周身浮现出来的,是单卡拉比的自在式。

「请让我拜见一下阁下的本领吧」

这块西部主战场的胜负形势将会对整个西部方面带来极大影响。作为征讨军总司令,当然也必须每时每刻进行督察。

不过,战场上所有的复杂安排与布置,不可能一个一个由他进行指示。与凭一时之勇飞奔前线的奥鲁哈斯相比,他所部下的信赖程度还是有所差别的。当然,他的性格让他不会直接说出口来。只不过,位于自在式中心的那双眼睛,不知是眠是醒,半睁半闭。而仅此能够勉勉强强通过外表显示他的内心。

哈勃利鲁没有回答,只是剧烈地挥动着右臂。

随着数量逐渐减少,断断续续地进行着炮击的「燐子」终于一齐熄火。

几秒钟内,宛若在等待着炮声的余韵逐渐消退一般,僵直在原地的哈勃利鲁,突然被一阵楝色的漩涡状物体所包围,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后,漩涡再现。

「挥洒我的鲜血——化为火炎——化为火炎」

渲染着一片战场的自在法「荧燎原」的最前方——也就是两军正性命相抵搏杀着的那块区域的正中央,安德烈要塞的正下方。他像极稻草人的躯体,正变得有如之前三倍那么大。

「队长……不对,司令,你终于来了啊!」

「哈,我来迟了吗?」

「啊啊,哈勃利鲁大人!」

在战场上听到他声音的那些士兵们大受鼓舞,脸带喜色迎接着他的到来。

而相对的。

「你终于来了吗!‘煬煽’哈勃利鲁!!」

「预备队!壁垒上!」

「快,用自在法展开盾牌,快!」

高大厚实的壁垒上,将不顾一切攀爬上去的「徒」们一一击落的火雾战士们开始提起警戒。

哈勃利鲁抬起那张面具,展开双臂按至身体下方。

「无论喜剧还是悲剧——舞台只有一个」

随着他的话语声,脚下席卷过一阵楝色的漩涡,使他扶摇而上。

在壁垒上紧紧督望着的那些火雾战士们。

「来了——」

「终于来了!」

「——呜哇!」

在眼睛鼻子触手可及的距离内,巨大的双头毒气面具的出现使那位火雾战士大为震惊。他刚想要挥舞手中的剑进行抵挡。

「这,这……哇哇!?」

他的腹部,一双巨掌直击而下。不仅仅是肉体的冲击,周围催生出来的漩涡一起将他远远地击飞到要塞的瞭望塔。

伫立在壁垒上的哈勃利鲁,在面具内扫视着周遭的状况。

「既然到这里了,那就纳命来!」

他的视线中,并没有看到直接强化着壁垒的自在师。并且,也没有刚发动攻势的时候所看到的那个男人和女人的身影。如此看来,大概是一旦发动,后续力量便会源源不断而来的那种类型的自在法。

若想要解除这种自在法,就算再怎么不断进攻也只是徒增牺牲而已吧。反过来,若是能彻底想明白解决方法的话,之后剩下的几座城池的攻击也会变得异常轻松。无论怎样,在那个女人的魔手伸到这里之前,一定要找出一些攻城手段和线索才行。而在前线形势如此混乱的眼下,多少让人有些犹豫。

陷入沉思中的哈勃利鲁的周围。

「现在,上去上去!!」

「你在想什么呢,哈勃利鲁大人正挡在那里!」

追随在他的身后,笔直攀爬上来的士兵们。

「不要让他们进来,顶住!」

「集中炮火!」

火雾战士们拼命地抵挡着对方的攻击,双方的兵力绞合在一起,陷入密度异常的胶着战中……武器横飞,火焰交错,死亡近在咫尺。

而位于中心的哈勃利鲁。

「响彻天空吧,回应我的呼唤吧——心脏,开始鼓动吧!」

随着他的吟唱,他脚下的壁垒处,火光雷鸣开始奔走。

周围所有人毫不犹豫停止了战斗,匆忙跳起来躲避雷电。哈勃利鲁与生俱来的感觉,将与他所处的骚乱之地相隔甚远,在壁垒内部一角正在运作中的自在式——像是墙壁上挥洒而就的涂鸦,却清晰如书本中的插图——捕捉到了。

「心脏,开始鼓动吧——响彻天空吧,回应我的呼唤吧!」

随着又一次吟唱,他的手臂挥向那个方位。

火花再次奔腾起来,找到了自在式方位的雷电如同烙印一般留下轨迹。宛若爬满墙壁的爬山虎一般,那焦痕就算在很远处也一目了然。

「向着轨道雀跃而去,尽情奔走——破碎印记,穿越铁壁!」

那响彻全军的话语声清晰地传达了司令官的指示。

只要能够破坏烙印前方的自在式,赋予壁垒的防御力便会荡然无存吧。

「就在那里!」

「哈哈,不愧为哈勃利鲁大人!」

「啊啊,看到了看到了!」

顿时,攻击士兵们的士气如火焰般高涨,杀向自在式所处的那个位置。

哈勃利鲁对此不再多加理会,而是奔向了下一片壁垒继续搜查。

「越过前方重重阻碍,险路仍时隐时现」

「在宴会的高潮出现——」

在他和周围那些人的耳边,传来了清净高雅的女子的话语声。

「就连我疾奔而至的那些许时间都无法等待——」

哈勃利鲁微微转动双头巡视四方,仍然无法找到那个女人的身影。

「使会场中所有人钉立在原地的舞蹈终告结束——」

一改之前的局势,火雾战士们整理好心气,酝酿着反击。

「假面的妖术师先生,像你这样的人,真的很令人讨厌——」

一名极度迷惑中的「徒」,手持棍棒的大猿猴的脚下。

「呜哇哇哇!?」

一片影子骤然间变深,宛若软绵绵黏糊糊的液体般向上延伸,逐渐化为一坨阴影的,是有着尖锐嘴巴,伸展着庞大双翼,人类身躯大小的渡鸦。

哈勃利鲁很了解这个自在法「瞑目之夜景」。

「你终于来了吗,幽暗淑女。虽然邀我出来跳舞,可若是牵不了你的手,这也太难了吧」

作为对并非率直赞誉的别名的回答,渡鸦笑道。

「可惜我还远不够成熟呢。在这些值得敬畏的男人们面前,不怎么上得了台面啊」

声音的源头在无法追溯的远方,而从视线之外的要塞本部传来话的,正是作为这个要塞主人的西部防线司令官,火雾战士「昏夜之御手」希尔格尔。

「用舞蹈作为引诱,还真是够直接的呢」

如此说道的渡鸦背后,其他那些火雾战士的身影,也如同之前那样逐渐伸展。本来,这种自在法就可以在远处自由地操纵影子,而眼下,她便利用着己方的士兵们。之前她从「徒」的影子中现身的原理由此可见一斑了。

哈勃利鲁飞快地判断着形势。

对于他们的战争而言,无论保存着多么强力的棋子,都只能拿到决战的时候来使用……换句话说,无论有着多么激烈的消耗,面对决战的来临,双方只能凭互相猜测判断来进行判断。每时每刻飞速变化的战局中,只有那些能够领先对方一手二手作出预判,在每个细小环节上了如指掌的人,才有资格作为指挥官。

不用说,哈勃利鲁正是有着这样资质的人。

现在不是一味无脑交战而无故消耗战力的时候。希尔达那边也是如此判断的,于是他便果断地下定了撤退的决心。之后就只能再寻时机了——就在那时。

「混蛋,到底要胡乱使用我的影子到什么时候!」

那个大猿猴「徒」扯开嗓子吼叫着,对着自己被操纵的影子砸下了棍棒。

「啊,不要这样嘛!」

轻蔑地一哼,渡鸦振了振翅膀,迅速展开。翅膀的前端,整张翅膀,身体,足部,嘴,一瞬间都化为了小小的鸟之弹丸,向四周飞散。

不仅仅是那只大猿猴,壁垒上附近所有的「徒」都被这利刃般的鸟之弹丸刺穿了身体,当即毙命。

唯有哈勃利鲁一人,向着壁垒下方,仰天自由落体而下,躲过此劫。

「既是如此——本原之身的门扉之一,为我打开吧」

越过远方的「荧燎原」,他下达了一个命令。

于是,对岸山脊上并排放置着的那些大炮「燐子」开始他们的最后一次齐射。伴随着他们自我毁灭的轰隆响声交叠在一起,不禁让人觉得声势上极为恐怖。炮弹带着火焰,直接命中要塞。毫无疑问,这当然不是无意义的漫天放炮。他们瞄准的,是之前哈勃利鲁烧灼出的那个烙印所对的,在壁垒上刻下的自在法印记。

燃起的漫天大火和疯狂的冲击力对于壁垒虽然毫无损伤,但在那儿战斗着的火雾战士们却难以幸免,在这样密集的炮火齐射下灰飞烟灭。战况可谓横扫千军,虽然在那些被炸飞的士兵中,也包括了一些攀爬在墙壁上,进行着攻击的「徒」们。

尽管如此,异型士兵中却没有一个对于这样的恶劣状况感到恶心吐泻,或是高声哭泣,一个都没有。所有人只是对这个由无数生灵涂炭而带来的突破口感到欢欣雀跃,气势鼓舞,为了一口气压制住阵线薄弱的敌军,向着壁垒内部飞奔而入。

异形们为了一鼓作气压制住已经变得薄弱的敌阵,不断地向城壁的内部涌去。

《不愧是化妆舞会,需要丢弃棋子时也毫不手软……我们也退守到下一个城壁去吧》

听了希尔达的命令,仍然坚守于城壁的火雾战士们开始撤退,而在他们背后、

「得手了!!」

一名「红世之徒」将目标的自在法劈成两段。

瞬间、所有构成城壁的物体发出微弱的鸣动和光芒,而后又恢复了平静。

紧接着、回到要塞对面山丘上的哈勃利鲁挥下高举着的手臂。

「射击」

代替刚才自毁的磷子,被新拉上来的虎之子大炮型磷子终于喷出了炮火。轰鸣声和刚才的齐射相比更为惊天动地,火焰的光辉在战场上空奔涌——

仅仅一击

一直以来将所有攻击全部弹开的城墙中央被轰得粉碎。比普通人类体积还大的沉重碎片在空中缓缓地飞舞、弥漫而起的灰尘如同幕布一样覆盖住了要塞的前方。

哈勃利鲁毫不留情地

「射击」

再次下达射击的命令

「燐子」再次发出怒吼声,城墙中央在轰击下变得令人吃惊地脆弱,立刻土崩瓦解。

围绕要塞的一道护壁,消失了。

「就是现在,愉跃吧、欢笑吧——越过城壁吧」

司令官的声音响彻战场,士兵们用欢呼和呐喊声回应,向着要塞的下一道城壁发起冲击。

对于这凸显西部方面军司令官风格、一系列行云流水般的战术运用,

「真是精彩」

斯托拉斯发出由衷的赞扬

「……」

而戴卡拉希亚则一言不发地消去自在法、两人各自以不同的方式做了评价。

(这里也进展顺利)

在某处深海底部,外界宿征讨军总司令官、「红世之王」「淼渺吏」戴卡拉希亚,用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神注视着、冷静清晰的头脑中则在考虑这样一个问题,

「可是、那家伙、为什么没有来……?」

一艘飞机翱翔于天空,如果称其为私家喷气机显得体积略大。

云海的上方一片寂静、苍穹的边际云蒸霞蔚,在这里天空的概念变得模糊暧昧。

这样的景色应该早已司空见惯,可是不知为什么佐菲却看得入神。

只有低沉的引擎声在回响,反而将飞机内衬托得更加寂静。

乘客只有她们四名火雾战士,以及定下契约的红世之王,总共八人。

隔着堆满文件的座位坐着的是扎姆维尔,抱臂端坐的扎姆维尔现在不知是在假寐还是在闭目沉思,总之一动也不动。

桑塔西鲁坐在对侧靠着窗户边的座位上,坐飞机对他来说好像是非常罕有的体验,从刚才起就不断地发出感慨的声音。

原本坐在佐菲等人后面座位上的弗朗索瓦,现在为了听取来自外界宿各战线的定时报道,去了驾驶室。

在出发前的总结,以及关于今后行动的简单商议之后,大家不约而同地闭口不语。是此行的目的过于沉重,所以没有交谈的兴致可以说是原因之一。虽说并不打算把气氛弄得更加死气沉沉,但是现在也提不起开朗地交谈的心情。

所以佐非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窗外。

(……)

无论想要思考什么问题,都无法形成确切的语言或思想。难道说、这是一种现实逃避吗、就在她的思绪甚至转向这种(纷乱不堪)念头的时候。

「收到战况的后续报道了」

弗朗索瓦打开驾驶室的门,进入客舱,背上还是一如既往地背着壶。

扎姆维尔也立即睁开眼,轻声询问。

「好像并不乐观啊」

看来他是从弗朗索瓦的脸色上觉察到的。

弗朗索瓦并未否定,只是将文件交给扎姆维尔。

拥有孤儿这一别名的古代强者不动声色地翻看了几页、大概是没有发现什么出乎意料或是必须仔细加以研究的情况,看了之后立即交给了总司令官。

「虽然战势不利,但也是料想之内的范围。「千变」好像还是没有参与东西战线的进攻。我们所要面对的高峰,果然还将是三柱臣」

这是他作为幕僚长的见解。

佐非点点头,也开始浏览将情报简洁地归纳整理之后做成的报告书。

报告书中所罗列的几乎全是表明各个战线苦战和不利的内容,但是所幸并没有致命性的失败或陷落之类的凶报。倒不如说,真正危险的毫无疑问是接下来将要展开行动的她们」

佐菲在头脑中再次确认了作战的流程。

「照这种情况,如果他们能继续拖住敌军,我们应该有办法抓住对方的七寸」

「接下来就看你的判断了哦?」

从额头的星星里,建御雷之神也用严肃的声音叮嘱背着大壶的火雾战士。

弗朗索瓦瘦弱的面容一下子变得认真起来、

「明白了、我在外界宿几百年的工作经验可不是装装样子。我已经了如指掌」

弗朗索瓦用对他来说难得一见的干脆态度接受了这一重任。

佐菲再次点头,然后又透过窗户将视线转向外面。

「看来狂风暴雨即将到来了」

她指的并不是天空。

在场的人全都缄口不语。

断章一

他们站在一条巨大道路的前方。

「这就是「诣道」吗……」

低声发出感慨之声的是三柱臣的将军「千变」修德南。

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在某个特定的地方,只是茫然地抬头仰望,映在太阳镜里的世界是如此的超越常规。

这是在云雾笼罩下若隐若现,放眼望去地全是大地,完全看不见天空的世界。

脚下、横亘着大地。

头上也、横亘着大地。

左右也、横亘着大地。

前方也、横亘着大地。

被创造于两界的夹缝之中,通往远方沉睡着的神明的道路……就像一根巨大而又绵长,蜿蜒曲折的管子内部,全是由大地构成的世界。

这就是「诣道」。

只不过、在这无边的大地上,只隐约可见腐朽的石堆被埋在沙砾之中,大概是建筑物的残骸。这里只有如同沙漠一般的荒凉光景。

可是「天壤劫火」亚拉斯特尔却将这种景象看作一种惊人之举,从表达自身意志的挂坠「克库特斯」中发出低吟。

「这是何等惊人……两界的夹缝中居然建造过如此规模宏大的建筑吗?」

与此相反,教授「探耽求究」丹塔里奥则不停地又是跳跃又是回旋,他反手将背后那个奇怪机器的开关打开,无尽感慨地叫喊。

「e——xcellent!e——xciting!多——么宏伟的规模!多——么切实的存在感!变不可能为可能、前所未有空前绝后匪——夷所思不可思议的、正、可、谓!神的——奇迹!!」

「是的。这正是我竭尽所能创造的、通往我的……狭窄、渺小、脆弱的道路」

化妆舞会的盟主兼创造神「祭礼之蛇」的代行体,「密斯提斯」坂井悠二向胸前的挂坠,以及身边加速的大旋转这样反应截然相反的两人说了这句带有一丝自嘲的话语,他眯起双眼,与意志相融的神一起遥望远方,然后向路边退开一步。

与之相应,三柱臣的巫女「顶之座」赫佳特将锡杖向前方高高举起、宣告说。

「就这样、向前行进」

「还煞有介事地说什么向前、道路不是只有一条吗。我并不介意你大张旗鼓地搞什么仪式、但是也要分清时间和场合吧、你这种做法恐怕会延迟我们的行动,反而有利于敌人的追击吧」

眼望前方,嘴里喋喋不休地说着不知是抗议之词还是自言自语的正是作为护卫同行的「坏刃」萨布拉克。

萨布拉克会有这样的疑问也可以说是理所当然,而回答他的是三柱臣的参谋。「逆理之裁者」贝露佩欧露

「这条「诣道」并不像外表所见的那么单纯,让距离等概念都失去意义的「永久陷阱」……这是将为了到达那里所要经历的艰难险阻、或者也可以说是不可能的状况,以神的力量转变为「道路」这一实体,是虚幻缥缈的东西」

一行人再次以各自不同的姿态,仰望包围着自己的光景。

「正因为如此,跨越它的旅途才显得有意义。因为它是虚幻的,按照肉眼可见的方式行走只会南辕北辙。只有在能将与神相连的「旗标」作为宏观的指针,将与神迹的共振作为微观指针的巫女的引导下,我等才能踏上正确的道路」

说完后,她将三分之二的视线投向同行者中的一人,向其寻求支持。

紧跟在教授身后的「磷子」,我学之结晶第28号——坎哈特·多米诺一边将由机械组合而成的头部转向背在身后的某种机器一边回答。

「正是如此、军师大人。现在……此地的「诣道」的实体化率是54%。以目前非常不完备的早期实例资料分析,根据狭缝的状况不同可能会下降到39%。在现在的情况下只要确定方向,迷路的危险性应该比较低~」

对于给自己能力的评分,悠二付之以苦笑。

「走吧、路还长着呢」

下令之后,他向着巫女所引导的方向踏出了一步。

紧靠他身边的赫佳特、跟随左右的修德南和贝露佩欧露、互相别过脸去,高声叫嚷的教授和仍在喋喋不休抱怨的萨布拉克、不安地眺望两人神色的多米诺、

而在一行人的末尾。

乐师「笑谑之聘」洛弗卡雷手抚鲁特琴、

「道路啊、道路啊!若然如此求索、回应我的是风沙之声……」

一边高亢地歌唱、一边晃悠悠地跟在众人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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