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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卷 第二章 时

中国西南部——由柱石状的岩峰群构成的山岳地带,如今正处于黑夜的凛冽风暴中。

天上刮起了伴随着强风的暴雪,地上则遍布着由非人存在点燃的火光,各自都在狂乱地舞动着。

这正是围绕潜伏在当地的[化装舞会]根据地“星黎殿”进行的一场炽烈的激战。

现在,这个作为现世最大级的宝具兼移动要塞,其隐蔽外壳“秘匿圣室”已经被打碎,并且坠落到了石山周围的一片雪原上。位于其周围的空中——在染上了战火之色的暴风雪深处,则漂浮着看起来像是镶银边的巨大漆黑镜子的“神门”。

防守方为“星黎殿”直卫军,还有要塞守备队。

他们的率领者,是外界宿征伐军总司令官“淼渺吏”德卡拉比亚。

进攻方为火雾战士兵团的精锐部队。

他们的率领者,是总司令官“震威之结手”佐菲·萨伯莉淑。

本来,这场战斗是不可能发生的。

至少[化装舞会]阵营这边是这么认为的。

他们为完成御命第二阶段而创造出来的“神门”……这个向着沉睡于两界夹缝中的创造神“祭礼之蛇”本体延伸的“诣道”入口,正处于固定在空中的状态。

移动要塞“星黎殿”,为了将这个“神门”包容在覆盖自身的隐蔽外壳——也就是拥有完全隐藏内部气息之特性的“秘匿圣室”中,一直都停泊在当地的深山里。只要固守在外壳之内,就绝对不会被火雾战士阵营察觉到其所在方位。

因此,他们就潜伏在已经夺得大半势力范围的欧亚大陆上的边表之地,等待着创造神——盟主“祭礼之蛇”本体的成功归还……驻屯在这座要塞中的兵力,本来被赋予的职责就仅仅是这样而已。

跟维护世界平衡的火雾战士们展开全面战争,把大军开往占据优势的东西两战线,攻陷剩下的几个主要外界宿等等这些举措,都是为了实现该目的而采取的拖延时间战术,仅仅是为了杜绝敌方以后发动组织性反击的可能性和掌握战争主导权的一个手段而已。

但是,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情况不妙啊。)

火雾战士阵营似乎正确地把握了“星黎殿”的停泊地点——不,那根本不是“似乎”。对方是先通过一架航空飞机运送少数精锐来实施空降作战,同时在极近处召集军势,并且毫不犹豫地确定目标方向发起了进攻。他们对“星黎殿”位置的正确把握,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了。

(火雾战士们的猛烈攻势,实在是非同寻常。)

结果,两军就在“星黎殿”前面爆发了激烈冲突,这对[化装舞会]方来说完全是意料之外的战斗。虽然直卫军和守备兵肯定是有着足以担当大任的强大能力,但是从单体的战斗力比来看,集结了大量精锐的火雾战士方确实占有相当大的优势。

(虽然我通过组织性战术和用兵技巧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个体力量的差异,但是现在也已经到极限了吗。)

更糟糕的是,由于潜入内部的少数讨伐者引起的骚动,操纵铁壁自在法“马格尼西亚”的要塞司令官“岚蹄”费可鲁,以及守备队中数一数二的好手“哮呼之狻猊”普尔逊,都双双被歼灭。不仅如此,对方还夺取了“星黎殿”的控制权,甚至以之为炮弹击溃了后方的预备兵力。

(由于“星黎殿”坠落的冲击和被敌方势力侵入了“神门”的失态,全军已经出现了有所怯懦的迹象……“炎发灼眼的杀手”夏娜,那可恶的魔神契约者,都怪她实行了那多此一举的宣布。)

当时就算全军崩溃也毫不奇怪的直卫军,后来之所以能勉强稳住阵脚,都是由于他们在平常训练中培养出了高度团结和协调的意识。虽说如此,那也不是什么根本性的解决办法。面对看准了这个机会拼命展开猛攻的火雾战士兵团,全军溃败的危机已经逐渐逼近了。

(机密重重的“星黎殿”,盟主和三柱臣所在的“神门”,哪怕只是一瞬间,也绝不能让他们自由出入……至少也必须坚持到附近援军到来的时刻。)

火雾战士兵团在这个战场上的优势,实际上只是局部性的。

这种利用根据地的位置情报实行的极近距离的空降和快攻作战,反过来说就是让外周布下的十几二十重的[化装舞会]防卫网毫无损伤的保留下来。现在他们变成了倒转戈头的包围网,正向着当地急速进军。不用多久,火雾战士兵团肯定会遭遇到被包围歼灭的厄运。就算再怎么拼死加强攻势,就算单体兵力再怎么强大,他们在与时间赛跑这一点上就已经处于极其不利的状况了。

(但是,现在这个战场上就是缺那么一点点支撑下去的时间……如果不久后将会到达战场的西部方面军的主力,以及身为司令官的“炀煽”哈勃利姆都能立即赶到的话,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通过能看到和听到远处状况的自在法“神谕(Providence)”而正确把握着战况的外界宿征伐军总司令官“淼渺吏”德卡拉比亚,如今正潜伏在某个深深的地方,仿佛事不关己似的冷静思考着自己是否应该主动采用最终手段来解决眼前的危机。

前线依然是充满了双方的吆喝呐喊声。

所有的人都为了杀人和被杀东奔西走,东跳西纵。

跟冲突爆发时不同的是,彼此的气势开始出现差异。

“哈哈哈!来吧来吧,想被我的南瓜吃掉的傻瓜在哪里?”

“来吧,在我的‘红红衣服’里——快快归西吧。”

“要来爆破啰!可别把我卷进去呀!”

暴雪之中,在看似一条条擎天巨柱般的岩峰群的缝隙间和山顶——以这些地方为据点的直卫军防卫线,其各处都出现了被突破的缺口,火雾战士们也不由分说地像雪崩一样涌了进来。

“可恶!别退后!”

“无伤的人到前面来,重新整顿战列!”

“敌人的第五波攻势,要来了啊——!准备——!”

直卫军被敌方弄得身后的要塞坠落地面,甚至连空中的“神门”也遭到敌人的侵入……也就是说他们本来必须守护的对象都遭到了敌人的入侵,其士气已经遭到了致命性的挫伤。而且由于“星黎殿”的坠落,连本来担当他们后援的预备兵力也被摧垮了。如果这样还能维持英勇无畏的士气,那才是不合常理。

之所以能勉强继续抗战到现在,也仅仅是因为对眼前敌人的憎恶,对御命的期待,对战斗的沉溺,义气和忠诚,尊严等等这些各不相同的要素——也就仅仅是作为士兵的训练有素程度而已。

相对的,亳不留情地想要把他们击溃的火雾战士们所怀的气势则正好相反,已经进入了亢奋的状态。先前公布的一条指令,犹如解开了套在他们脖子上的最后一道枷锁。

指令内容并非别的,正是“解禁各自的力量”。

“好嘞,小刀便宜卖哟,费用就拿性命来付吧!”

“用拳头干掉你好,还是用针把你刺成蜂窝好,快告诉我呀!?”

“拜托了……请让我受伤吧……我会原封不动奉还给你的……”

他们在开战前,就接到司令部颁布的“绝对不能使尽全力去战斗”这条严令。理由大体上来说有两个。一个是因为作为军队的基本战斗单位来说,越是战斗力平均就越容易制定目标。另一个则是因为各人的特殊能力很多,而且有消耗体力严重的倾向,在迎来猛攻时机的瞬间陷入疲惫状态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现在是因为决战时机已经来临,而且优势已经大大向己方倾斜,才终于得到了解禁。

他们毕竟是无愧于精锐之名的强手兵团,因此各自也有着强大的力量。即使如此他们还是选择了服从命令,这都是出于两个理由。其中一个是因为他们也理解到,在面临世界危机的现在如果各自为战的话,就会陷入不利的局面。另一个则是由于这个命令是出自过去大战中的英雄——也就是统领现今外界宿的总司令官“大胆妈妈”之口。

正是她看准了所有人都斗志昂扬的这个最佳时机,向全军下达了解禁的指令。

至于她本人,在进攻号角吹响的这个时刻——正身处于前线附近,连屋顶也没有的西洋式分城的墙壁上,进行着自从开战以来不知第几次的站立式休息。

“不管怎么说,这样也总算是有坚持下来的意义了吧?”

散发出的存在感远远高于“年过四十的修女”这个外表的佐菲·萨伯莉淑,目睹着点缀于吹雪中的各色火焰,耳听着贯穿吹雪响彻整个战场的震耳噪音,小声地自言自语道。

“这个嘛,对这种好不容易才开始占到上风的状况感到高兴,似乎也不太合适啊。”

从她的额头——刺绣在头巾上的蓝色五芒星——神器“顿那”中,传出了跟她订立契约并赋予她异能力量的“红世魔王”——“拂之雷剑”建御雷之神的冷静声音。

能随心所欲操纵电击的“震威之结手”的攻击力,在火雾战士之中也是属于顶级水平。然而从反面来说,在体力上的消耗也很厉害,必须注意随时休息来维持状态。因此在目前状况下,她的职责必然就是从远离战场的地方概观整体战况,一旦发现有部队陷入危机就要马上支援,发现有哪个地方有被突破的危险就要挺身而出了。

她被认定为适合担当总司令官人选的原因,并不仅仅是由于她的豁达胸襟和统率力以及优秀的智略才能和人品等等这些内在因素,而是她同时也兼备了足以无视敌我众寡的压倒性攻击力,以及能瞬时到达前线的高速移动力这两种力量。

“我并没有高兴啊,只是想到接下来就是关键,所以振奋一下精神罢了。”

“原来如此,如果是那样的话,发出兴奋的声音也是可以接受的。”

现在。她之所以能在这里进行稍长时间的休息,是由于火雾战士兵团在各自能力解禁的命令公布之后发动起总攻击,使状况向着有利的方向发展的缘故。她的下一次出阵,应该是在影响整个战局的关键时刻。无论是错过时机还是力尽而亡,都是绝对不允许的。对两军的形势进行准确把握,站在这里注视着战场变化,就是现在的她必须做的工作。

佐菲用手拨开了粘在头巾上的那些毫无湿气的雪片。

(能把兵团预备兵力也投入其中的全面攻势,恐怕就只有接下来的一次机会……我无论如何也必须准确地判断出必杀的决战时机。)

佐菲很明白这些话不能被旁人听到,所以才以无声之音来自言自语。而比她更冷静的建御雷之神,也同样以无声之音劝诫道:

(接着又开始担忧过度了?虽说有一段很长的空白期,但是感情起伏过于激烈的指挥官,可是会在不知不觉间把不安传染给部下的啊?)

这是在每当面临重大转折点时的习惯——互相以懦弱之言和忠告来转换心情和振作精神。顺利地完成了这个久违的仪式后,两人都同时以听得见的声音苦笑了起来。

这时候,在她的背后——

“在这种天气下,也没办法靠眼睛看来判别战况的吧。”

从看起来像是城壁走道上开的一个洞似的楼梯下面,走上来三个男人。

刚才发话的人,是身披竖领长大衣、戴着深深盖过眼睛的将校帽子的壮年男子——担当火雾战士兵团幕僚长的“犀渠守护者”扎姆艾尔·德曼提乌斯。这座分城也是凭借他的火雾战士力量在短时间内构筑起来的。

“一直暴露在吹雪之中的话,只不过是白白浪费体力而已。”

“战场的监视早就另外安排好人手了,该休息的时候还是要好好休息啊,总司令官阁下。”

以嘶哑的声音接着说下去的人,正是通过用绳子挂在他胸前的拇指大小的银杯型神器“塔勃尔”来表达自身意志的“红世魔王”——“吾鳞之泰盾”吉尔尼托拉。

听了两人严谨而率直的话语,佐菲她们又发出了不含凝重意味的苦笑。

“请喝这个吧。”

这时候,一个长发盖过双眼的男人,从他那狩猎装束的腰间挂着的无数腰包中掏出了一个蓝色的魔法瓶。在热气和香气都会被抹消的吹雪中,向兼作瓶盖用的杯子注入了内容物,向佐菲递了出来。他正是担任佐菲副官的“姿影分配者”弗兰索瓦·奥力克。

“是热的可可茶,我想在这时候还是喝点甜的东西比较好。”

“嗯,虽然对‘我们’来说只是一种心理安慰啦。”

以女性的声音轻松地说出这句话的人,就是通过他背上那大大的坛子型神器“斯普雷特”表达自身意志的“红世魔王”——“布置之灵泉”古洛戈赫。

另一侧,沿着围墙边踩着缥缈步伐走过来的矮个子男人——

“那种心理安慰,可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啊。”

在竖起到嘴角位置的厚实衣领下笑着说道。他就是作为特别的火雾战士而为人所知的“大地四神”的其中一人,作为旁观者与火雾战士兵团同行的“皓露之使者”辛塔希尔。

“没错,因为‘我们’是火雾战士。”

发出爽朗的青年声音的人,是以挂在他腰间的棱角分明的勋章型神器“特奥托尔”表达自身意志的“红世魔王”——“殊宠之鼓”托拉洛克。

对于在讨伐者当中也显得特别超脱世俗的这两人的常识论,佐菲忍不住发出了笑声。然后她就接过杯子,喝下了一口可可茶。在常人只要站上十分钟就会冻死的吹雪中,以热气温暖嘴唇,让舌头品尝甘甜的滋味——总感觉这是一种非常奢侈的享受。

“谢谢你,很美味呢。”

佐菲这么说完,从弗兰索瓦的脸上现出含羞的笑容,内心也获得比感觉到的温暖更大的抚慰,然后暂时忘记现今的状况,对辛塔希尔他们的话进行仔细地咀嚼。

慰劳的行为,甜味和温暖,安心的放松——的确,无论哪一样,就算没有它,对火雾战士这种存在来说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说得更准确一点,就算没有这些东西,也不会对身体机能造成任何障碍。

可是,在得到这些东西的现在,她身上也确实产生了对采取下一步行动的更大动力。而且可以明显感觉到,那比靠一个人奋起振作所产生的力量还要强大得多。

(的确,这也是正因为是火雾战士才会产生的感觉吧。)

把这股动力藏在内心深处,在身心两方面都得到了活力的她,在把杯子交还给弗兰索瓦的瞬间,已经恢复成作为火雾战士兵团总司令官的自己。

“扎姆艾尔,既然连你也走上来这里,那就是发生了什么事吧?虽然光从这里看的话,也看不到什么特别的变化。”

即使只是轻松口吻的提问,扎姆艾尔也还是作出认真的回答:

“发生了。或者说,是捕捉到了。突破前线的士兵们,碰到了由身上穿戴着同种类的铠甲和臂章,拥有极高统率性的‘使徒’所构筑的防卫线,目前正由格琳卡的分队发动猛攻。”

“这其中的意义,您应该明白吧,总司令官阁下?”

这一点当然不需要吉尔尼托拉提醒了。

听起来似乎是进军遇到障碍的报告,然而佐菲却带着微笑接受了。那并不是平常那种温和的女性表情,而是充满力量的、作为战士的强烈笑意。

“要塞内的守备兵,已经出来了吧?”

原先配置在“星黎殿”周围的直卫军,并没有穿戴着那些统一型的铠甲和臂章。因为他们是实战部队,当然是不会把精神花在没用的东西上了。

假如在这个地方存在一支需要穿戴那种既定样式的着装、而且明明很强大却要到后来才参战的部队的话,那就只可能是负责他们的根据地“星黎殿”内部的防卫和警备任务的要塞守备兵。也就是说——

(兵力已经见底了!)

是这么一回事。

在根据地极近处突然出现的敌军,对其内部的奇袭和守护者的歼灭,由于要塞坠落导致的预备兵力的溃灭等等……顶住这一连串袭击的荒诞离奇的苦境,即使面对全力解禁的精锐部队的攻势也依然通过精巧的用兵支撑至今的敌将·德卡拉比亚,现在手头上的兵力已经缺乏到要把有违本来用途的兵种也投入到前线。

面对这个普通的讨伐者一听恐怕会兴奋得立即飞扑出去的好机会,佐菲却依然保持着强烈的笑意,向擅长以水为媒介展开探知的副官确认道:

“弗兰索瓦,背后有敌人的影子吗?”

“是,我马上就去确认!”

被她的表情所压倒的弗兰索瓦,闭上了长发之下的眼睛。

与之相呼应,他背着的大坛子——古洛戈赫的神器“斯普雷特”里装满的水,瞬间变成了纯白色的雪。在雪的表面上首先出现一个点,随即又化作圆圈,描绘出平缓的涟漪。

同时,在他自己的脚下,也同样泛起了雪面的涟漪,并逐渐向四周扩散。

涟漪在吹雪弥漫的整片区域里扩散开来,一直延伸到视野可及的远方,不断向震源中央的火雾战士传递着雪中所蕴含的情报。先不说那些隐藏行踪单独行动的人,如果是军势这种大规模的对象,他的感应能力可以延伸到相当远的地方。

目前大致上的战况是——

坠落到山地中仅存的平原地带北侧的“星黎殿”,以及留在空中的“神门”,

背靠着这两者的直卫军和要塞守备队为了防止平原区被入侵而筑起的防卫线,

为了突破这条防卫线,以从南方北上的形式向敌军发起猛攻的火雾战士兵团。

——就是这样。

再扩大一点视野,可以看到北方稍远、南方较近的[化装舞会]防卫网军势正在以决战战场为目标急速进军中。尤其是南方的军势,已经跟先前被火雾战士空降作战兵团击溃的直卫军的支队会师,并且将危机感转化为高昂的士气,加快了急速行军的步伐。

已经预计到以上这些战况发展的佐菲,为了把短时间内的优势——敌方保卫网内的猛攻这种决定火雾战士兵团命运的状况尽量长久地维持下来,已经派出小批部队向南方——也就是她们的后方挺进。

他们的职责,就是对急行军中的敌方援军进行各种各样的妨碍作战,尽可能延缓其行军的速度,也就是所谓的迟滞防御了。既然是派少数部队逗留在敌方势力范围内,那么接受这个任务的人都几乎不可能有生还的希望了。然而即使如此,还是有许多人志愿参加,毅然投入了这场与其说是危险倒不如说是决死的战斗中。

现在,佐菲要求弗兰索瓦确认的“背后的敌人”,就是指这批从南方逼近此地的援军。现在依然很平静,也没有跟派遣出的小部队发生战斗的迹象。

“本山地警戒范围内并没有敌军的影子!”

“空中,也完全没有迎着风雪向这边接近的敌人。实在是干净得让人害怕。就只看到舞台上的演员啦!”

听了古洛戈赫的补充说明——

“很好。”

佐菲点了点头,在沉思一瞬间后下达了命令。

“首先,向在‘神门’空域交战中的部队派出半数的预备兵力作为增援,这批增援只需要发动具备牵制作用的攻势就可以了,目的是令敌方的战斗力一分为二。”

令德卡拉比亚率领的“星黎殿”直卫军陷入不利局面的最大因素之一,就是“必须死守的对象有两个”这一点。

本来隐藏在“星黎殿”中与其合二为一的“神门”……不光是盟主和三柱神,甚至连创造神的本体也在那里面。几乎可以说是御命本身的存在,在经历了一场混战之后,结果还是暴露在空中了。它跟坠落的“星黎殿”之间自然也拉开了一段距离,这就必然导致了他们不得不分散兵力来守护这两者。

在这种状况下,对于这种以分割战力为目的的作战策略,德卡拉比亚也只能够选择乖乖配合。这跟彼此的指挥能力并没有关系,纯粹是战场的状况迫使他们必须这样做。

而佐菲继续下达了对她来说最核心的指令:

“地面部队就请继续维持从刚开开始的猛烈攻势。我会看准时机发起突击,所以就请扎姆艾尔你率领剩下的半数预备兵力,指挥全军发动总攻击吧。这一次攻势,我们将以击溃敌军、或是占领‘星黎殿’为目标。”

“噢……占领目标不是‘神门’而是‘星黎殿’吗。”

在对方还没领命之前,建御雷之神就插嘴问道。通过提出说明的要求,提前解消接令者内心的必然疑问,这正是他身为第二总司令官的心得。

这种做法并不是针对眼前基本上都会严格遵从命令的扎姆艾尔,以及从来不会提出异议的弗兰索瓦(作为旁观者的辛塔希尔自然也排除在对象之外了)。而是当实际接到命令的士兵们怀抱疑问的时候,如果传达者没有充分把握到总司令官的意图,或者对其意图有所误解的话,那就成问题了。所以现在必须做出尽可能详细的说明。

佐菲当然也理解搭档的这种想法。

“没错。首先,‘神门’跟两界夹缝相连接,也就是一种扭曲的集合体了。我们当然还是尽量避免对其施加不必要的刺激。而且作为占领的对象来说,要守住也是相当困难的。”

说完,她仿佛催促着众人似的抬头向上方看去。

众人循着她的目光抬起头来,只见位于吹雪中的“神门”周边,有着照明规模稍微小于地面的闪烁灯光。敌我军双方都还没有进入真正的你死我活般的激战。正如佐菲所说,漂浮在空中的巨大物体,对守护方来说实在是一个极大的负担,而且是无法像火雾战士方这样采取保留实力的牵制性战略的死守对象。

因此,只要向这边投入一队大规模的援军,德卡拉比亚自然也不得不分派出大量兵力进行防卫了。

“不擅长空中战的人,在两军中也存在着相当的比例,那么必须挑选出大多数适任者前往应战这个防卫方的不利条件,我们就推到‘使徒’们的头上吧。”

佐菲若无其事地说出口的这番话,如果被德卡拉比亚听到的话恐怕会气得连吐十几个气泡吧。然后,就好像在说刚才那番话都只是开场白似的,佐菲又补充说道:

“更重要的是,‘她们’已经去了。与其因为不知道是什么而将其破坏,倒不如借机获取一些内部情报,到时候在敌方盟主背后捅一刀更为现实吧。”

“……原来如此。那么以占领‘星黎殿’为目标的理由是?”

建御雷之神估计周围人已经理解了之前的话,就继续推进话题道。

佐菲听了这个问题,马上转过身来说道:

“这个的话非常简单。既然那座城是他们的根据地,而且正处于因大意而遭敌人侵的混乱状况下,那些有关事态核心的设备和器材很有可能还被完整地保留在里面。通过掌握他们要塞的控制中枢,我们甚至还可以利用它作为脱离敌方援军包围网的乘载物。”

就算是为了振作士气,这个计划也似乎显得过于理想化了。然而众人在听了这个计划之后,还是受了她那充满稚气的笑容的感染——扎姆艾尔显得有点困惑,弗兰索瓦抽搐着脸颊,辛塔希尔则有点开朗——每人都以各自的方式笑了起来。

“好了!”

佐菲做出了重新总结的动作,拍了拍修女服说道:

“她们不仅通过让‘星黎殿’坠落对我们的作战提供了支援,还告诉了我们创造神的代用体,三柱臣不在本战场上的事实。她们已经为我们做到这个地步了,我们可绝对不能输喔!”

她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

“这是千年里也不知能不能遇上一次的‘逆理之裁者’贝露佩欧露的大误算。至今我们所蒙受的损伤,就好好在这次加倍奉还给他们吧。”

这一次,她们还是看错了。

不,是小看了。

她们小看了眼前的敌人。

小看了对方的觉悟。

隆隆——

最初,在战场上的人们,都以为这是爆炸引起的地响。

响声听起来之所以又沉又深,是由于距离很近的缘故。

隆隆——

可是,经历了第二次的震动,就已经没有人那么认为了。

凡是脚踏地面的人,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从地上蹦了起来。

隆隆——

接着又迎来了第三次的震动……或者说,震源正在移动。

同时也感觉到,这种振动其实正在不停地持续着。

隆隆——

到了第四次震动,所有人都已经从其预兆中理解到……

接下来的震动将会超越极限,发生极其惊人的事态。

隆隆————隆隆————!!

首先,出现了地裂。

接着,从里面冒出了什么东西。

那是带着斑点的巨大物体。

然后,出现的那些东西开始动起来了。

有许多个,就在那里,同时。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然后在战栗的同时明白到——

这些东西不是各自独立的。

在战场一带的地面上蠢蠢欲动的那些东西,是同一个生物。

有着一身无光泽鳞片和水藻般斑点的长大鱼身。

那个生物撞碎了乱战中的雪原,四处游弋。

仿佛在吃海藻似的,向四周挥洒着“铁色的火粉”。

就像蛇一样游走在两军交混的雪原各处,简直是肆无忌惮。

没有任何人看到过这种力量显现的情景。

无论是身为自己人的直卫军的兵卒们,还是身为敌人的火雾战士兵团,都一样。

兵团的指导部成员们,从分城的城壁上确认到充满整个战场的巨大气息,以及在永无停息的吹雪间四处蠢动的异样姿态,都一时说不出话来。

“……有谁,看到过那样的姿态?”

佐菲好不容易才开口说话,然而被问到的众人都无法给出明确的回答。当然,这个问题的用意只是想得到有关这种显现形态的详细解说,了解其中蕴藏着什么样的力量而已。至于“那是什么人”,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清楚。

取而代之的是,扎姆艾尔根据目前战况催促佐菲作出决断。

“先不说这个,如果我们的推测没错的话,那家伙马上就会向我军发起攻击,协助敌军势力脱离困局。首先我们应该立即采取行动来应付这个变故。”

“竟然在这个决定性时刻……唔,就是‘正因为如此’吗。”

从他胸前的银杯中,传出了吉尔尼托拉仿佛嚼碎了苦虫般的苦涩声音。

正因为敌方理解到战局的决定性关键时刻即将来临,才采取了这样的手段。毕竟是过去曾经多次交手过的敌人,他才会有这样的确信。

佐菲想起刚才自己得意忘形的样子,笑了起来:

“……呼~”

她在一瞬间内结束了对这件事的反省,然后在笑意中灌注了一点无畏的气概。佐菲迅速在空中划了个十字,在胸前合拢起双掌。这是她出阵前必做的仪式。

“‘他’也是的,到了现在才站出来打冲锋,实在不像他的风格。”

“就是啊。所谓的战争就是无法如人所愿的东西,恐怕彼此都会有如此痛切的感受吧。”

就在建御雷之神带着叹息说出这句话的期间,佐菲的身体周围已经出现了游走的紫电火花。就这样,身为总司令官的女性,向幕僚长下达了追加命令。

“至少在混乱平息之前由我来压阵吧。关于预备兵力的投入时机就全交给你来判断了。虽说敌人变得有点难缠,但毕竟现在是最佳进攻时机这一点是没有变化的。”

“明白了。”

听了扎姆艾尔的回答,佐菲就把锐利的目光转向了面对异样的情景震惊得全身打颤的弗兰索瓦。为了让他身上背的坛子也认识到接下来这些话的重要性,佐菲以严肃的口吻说道:

“千万不可以怠慢对敌军的警戒。从现在开始的短短几分钟内,将会决出敌我的生死。我现在把全军的性命都交给你了。”

“是、是的!”

“交给我吧。”

弗兰索瓦感到自己责任重大而紧张得有点口吃,古洛戈赫则以响亮的声音简洁地作出回答。

最后,佐菲又转向旁观者说道:

“看来还是没办法让你安安稳稳地在这里观战呢。”

“没关系,危战苦战也在我‘看’的范围之内,请你不必介怀。”

“就是这么回事,接下来如果能让我们看到胜利就最好不过了。”

辛塔希尔和托拉洛克各自以温和而爽朗的口吻回答道。

佐菲再一次环视众人,然后猛然转过身去。

连平常的习惯台词也没有唱诵,她就带着雷鸣飞走了。一边在空中制造出在吹雪加闪电雷鸣的异样奇景,一边寻找着降落的地点。

(乍眼看去,到处出现的都只是它的长身,似乎没看到脑袋。)

(既然如此,就从能见到的地方下手吧。)

在对话的期间,佐菲把目标锁定在两军中央像小山般蠢动着的其中一体,同时束紧了修女服的衣摆。

佐菲扭转飞行体势,进入了降落的轨道。

“——来吧,我来当你的对手——‘淼渺吏’德卡拉比亚!!”

伴随着闪电的光辉和雷鸣的轰响,以双脚使出飞踢的姿势向下落去。

“——嗨啊——喝——!!”

时间稍微倒退一下。

除直卫军之外连要塞守备队也动员起来,才总算填补上几乎要被突破的战线漏洞的外界宿征伐军总司令官“淼渺吏”德卡拉比亚,就连透一口气的工夫也没有,就开始着手下一步的安排了。

把本体鱼身潜伏在某个无人知晓的深渊中的他,在地面只显现出他的独有自在法——在人身大小的圆圈里有一个五芒星,其中央为一只半闭的眼睛。

现在,他面前正坐着一个“红世魔王”。

看起来像是带着人形面具的巨大猎豹的他,乃是“翻移之面纱”奥瑟,也就是被坠落的“星黎殿”压溃的部队指挥宫。现在他正好刚刚把残存兵力清点整理完毕。

德卡拉比亚从来不会粉饰话语,只是开门见山地问道:

“集中到几成兵力了?”

“啊,这个,实在是令人汗颜……”

相对的,奥瑟弯曲着巨大的豹身,摆出了谢罪的姿势。

“只有总兵力的……三成以下……而已。”

就算是因为发生了“星黎殿”坠落这种超乎想像的意外事故,自己白白损失了手下的近七成以上兵力毕竟是事实。而且自己所统领的部队对直卫军来说是一张王牌,本来应该是为扭转战局而投入战场的精锐部队。正因为如此,他作为指挥官的自责和屈辱之念就更强烈了。

虽说他为了贯彻自身职责而召集起残存兵力,也勉强让这支部队恢复了应有的统制力,但他还是怀着受处罚的觉悟前来报告。

相对的,德卡拉比亚还是丝毫没有粉饰自己的话语:

“很少啊。就算用来迎击敌人的突出部队,也不够。”

“……是。在如此重大的战役中犯下了无可弥补的大失误,我已经做好了以性命赎罪的觉悟。不管您给我什么样的处罚,我都没有怨言。”

然而,听了他满怀觉悟的回答——

“现在的战况,根本不允许做那种毫无意义的事。”

德卡拉比亚以再明白不过的理由作出了否定。

实际上,现在就连要塞守备队也投入了战场,他们的兵力早就见底了。在这样的战况下,让一个身为部队指挥宫——而且还是准备在决定性时刻投入战场的那个部队的指挥官——的“魔王”不参加战斗,反而对他进行处罚,这种事根本是无法想像的。至少身为总司令官的他作出了这样的判断。

“在战场上,赎罪吧!”

“遵令!”

奥瑟对那“没有丝毫温情的声音”感到无比兴奋和激动,再次摆出了平伏的姿势。因为能获得在战场上奋斗来挽回名誉的机会,对一名指挥官来说,实在是最难得最可贵的。

德卡拉比亚的这种过度率直的性格,以及仅以事实与效果作为裁定标准的习惯,虽然时不时也会引起各种摩擦,但是在困局状况下反而是值得尊重的做法。因此,在三柱臣不在的期间由他来担当全军总司令官的这个决定,也没有任何人提出过异议。

“那么,您批准我参加前线的战斗吗?”

“稍微、等一会儿。”

德卡拉比亚以简短的话语制止了奥瑟,在无人知晓的深深水底,注视着,估算着,思考着。当然,结论的话早已在几刻钟前的“星黎殿”坠落之后得出了。不管怎么说——

(兵力,严重不足。)

火雾战士兵团方面,似乎已经放开了之前有所限制的各人特殊能力的使用。由全员都是跟“魔王”订立契约,能随心所欲地使用其力量的讨伐者组成的精锐部队发起的总攻势,简直就只能用压倒性来形容。

直卫军和要塞守备兵虽然同样也是有资格称为精锐的部队,但那并不是按照“使徒”个人力量为标准作出的评价,而是因为他们通过训练熟习了集团战技能的使用而获得的称号。三柱臣的参谋“逆理之裁者”所提倡的“集团力量”——换句话说就是作为军势的强大,才是他们的强处所在。

然而本应以集团力量来对抗个人力量的[化装舞会],如今却由于遭遇多桩奇祸而造成了士气及兵力的大幅损耗,而且这些损耗恰好就是削弱集团力量的主要原因。要使其恢复过来,就需要有专门针对集团的特效药。

(也就是说,援军。)

提高士气,齐集兵力。

等待这单纯而唯一的特效药送来这里的时间,实在不够。

(只有出手了吗。)

从刚才开始,他就以对待各将领一样的过分率直的想法,考虑着是否该由自己亲自出马来打开困局。每时每刻都在改变形状的、无比复杂的巨大拼图……在这幅名为战争的绘图上,如果嵌入这块解围策略的组片的话,是不是就能完成呢?围绕着这个问题,德卡拉比亚进行着冷静的思考。

(南北防卫线的援军,已经赶不上了。)

他通过自己特有的自在法——永久生效且效果距离远及全世界的输入输出器官的鳞片“神谕”,首先把握了近邻的援军进军状况。

双方要到达这里都需要相当一段时间。

北方的援军单纯只是因为彼此距离太远而耗时较长,而南方的部队则是由于不久前遭到了前后双方的少数部队的攻击。挡在前面的集团,是由空降的火雾战士兵团作为弃卒派出的部队,至于后方——也就是本来他们应该面向的防卫线正面——的部队,恐怕是预先就布置好的吧。

(看到防卫网的部队出现后退倾向的话,就通过前后夹攻来封锁其行动吗……这应该是“震威之结手”……不,是“孤儿”的手段吧。)

很容易可以想像到,在不远处的北部,以及东西两方面也同样向撤退中的[化装舞会]各军发起攻击等于对主战场上孤军奋战的主力兵团的援护——敌方依照这个战略的行动将要开始,或者已经开始了。火雾战士阵营当然不可能光挨打而不反击,现在恐怕是在准备着发动由主力奇袭为中核的反攻策略。

(当初为了以防万一把“翠翔”斯托拉斯配置在西部方面,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为了支撑随时都会崩溃的战线,远近都是没有关系的。问题只在于有还是没有。佐菲·萨伯莉淑和扎姆艾尔·德曼提乌斯绝对不可能放过现在这个好机会。在战场上看不见那长长的紫电光辉,也正是决定性攻势已经逼近的最好证明。

即使是现在这段思考的期间,火雾战士们也可能会发起进一步的猛攻。

(已经不能等了吗……无法实现当面直接移让虽然是违反惯例,但也没有办法了。)

在下定决心的同时,自在法“神谕”也通过各方面军的所有鳞片发动了——并不是消耗较大的双向通信,而是单方面的通达布告。

〈通达——现在我将向各方面军以及移动中的[化装舞会]全军下达紧急通告,不管发生任何事,都必须优先处理。〉

东方,在日本东京整顿好全军,开始沿着关东平原北上的“蓦地祲”利扎贝尔——

〈我是外界宿征伐军总司令官“淼渺吏”德卡拉比亚。〉

西方,在小亚细亚的安纳托利亚半岛率领着殿军东进的“狞暴之鞍”欧罗巴斯——

〈现在,我正率领“星黎殿”直卫军及要塞守备队与敌军交战中。〉

极近处,在中国西南部高速移动中的“炀煽”哈勃利姆和“翠翔”斯托拉斯——

〈敌军的攻势很猛烈,援军至今仍未到达,我方正处于失利局面。〉

其他,从东西南北方飞速奔往“星黎殿”的[化装舞会]所有将帅——

〈因此,为了防止可能即将来临的战线崩溃,我决定亲自投入战斗。〉

都听到了他们总司令官所发出的不含任何辩解,仅由事实构成的布告。

〈现在我作为外界宿征伐军总司令官,向诸位将领下达最后的命令。〉

他的参战究竟意味着什么,不管是知道还是不知道的人,从这一连串报告和指令来判断——

〈马上集中到我们的“神门”、我们的“星黎殿”脚下,歼灭敌军吧。〉

都理解到他已经怀着决死的觉悟,感受到同等强烈的冲击。

〈另外,从我参战的瞬间开始,我将把所总司令的所有权限,移让给西部方面主力军司令官“炀煽”哈勃利姆。同时,由于我将全力以赴投入战线,必须立即回收所有“神谕”。〉

然后,就像平时一样——

〈以上。〉

以极其简短的一句话终止了通信。

同一瞬间,他配置在全世界的鳞片——作为自在法“神谕”媒体的鳞片,都立即化作铁色火粉,消失了。在对它大喊的人、沉默的人、答礼的人、哀悼的人、以及其他大多数人的面前,鳞片消失了。就像他的通信一样,非常干脆。

然后,到了主战场。

巨大的身体,从无人知晓的深深水底附上了地面。

在战场上各处不停扭动的大鱼长身……瞄准其中一段胴体——

“——嗨啊——喝——!!”

伴随着雷鸣和紫电自天而降的一记落雷蹴轰然而至。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

“!?”

踢击变成了自下而上向天飞起,飞踢的冲势没有减弱,集中的紫电也没有炸开,只是唐突地向着吹雪弥漫的天空踢去。

(究竟…怎么回事?)

佐菲在惊讶的同时迅速转身向下望去,发现目标跟刚才瞄准的部位不一样。

再环视周围一带,只见在战场各处扭动的巨大身体正在不断向周围撒出大量五颜六色的火焰弹。如果是来自德卡拉比亚自身的攻击的话,那火焰弹应该全是铁色才对。也就是说——

“把转移的自在法用在身体表面?”

“即使是远距离也能随心所欲地发挥能力,这就是那家伙的绝活了吧。”

两人的推测基本上是正确的。

每次遇到他都是呈现为自在法的形态,从没见过德卡拉比亚本体的佐菲她们当然是无从得知。在战场一带蠢动着的巨大身体上,覆盖于其表面的所有鳞片,都是自在法“神谕”的终端媒介。

连缩小自在法(通常外观是地面上的涟漪)也没有使用,主动从异空间的水底浮上来现出真身的他,把分散在世界各处的“能贯穿一切的力量”作为无敌铠甲披在身上,将其用作自军的防壁。

可是,虽说是敌人,但佐菲还是替对方捏了一把汗。

“竟然持续对如此庞大的巨大身体施加自在法……”

“是应该后悔把他逼得太过分,还是该为把他逼到这个地步感到高兴呢?实在是有点为难呢。”

听了建御雷之神这句不知是不是在开玩笑的话,佐菲笑着说道:

“只要气愤地喊一句‘算你厉害!’不就行了吗?”

“唔嗯……虽然的确是一句应景的文句,不过可惜的是,这句话恐怕是没办法传进他的耳中了。”

佐菲也理解了他这句话的含义。

就算降落到至近距离,在战场各处击碎地面扭来扭去的都是身体部分,根本找不到应该是其要害的头部。是为了集中精神控制规模巨大的自在法而藏身于某处吗?先不说攻击奏不奏效,如果不先正面硬碰一次的话,实在很难勘破其机关弱点所在——佐菲以战士的思维思索着。

另外,仔细观察一下就可以发现,那不知道哪里跟哪里相连的长大鱼身,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离开过最初的位置。大概是由于对自身施加的大规模自在法的特性吧,他似乎不会通过摆动身体来发动攻击。

“真的仅仅是作为一道防壁出现的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应该可以采用其他的方式——唔?”

在感应到杀气放射的“震威之结手”周围,紫电球体的防护壁忽然闪亮了一下。

数个命中球体表面,绽射出大量火焰的炎弹,颜色并不是铁色。原来是几个“使徒”在下面发现敌方将领就在上空,于是躲在巨身后面向她发射火焰弹。

在阻挡火焰弹的耀眼障壁中,用手托着下巴的佐菲仿佛觉得它们很妨碍思考似的,用另一只手掌向下方挥了一下。跟这个动作相呼应,障壁的一端发生了变形,瞬时化作了闪电风暴般的放电攻击。

“嘎啊啊啊!”

“噢!?”

“呀啊啊!”

地面上顿时爆发出几乎让耳朵感到刺痛的炸裂巨响和混入其中的悲鸣。

根本不用多看就知道“使徒”已经被消灭了——两人本来是这么认为的。

“可恶,快攻击快攻击!”

“难道没有擅长空中战的人吗!?”

然而他们的估计又落空了。

捂着伤口的怒号和反击的火焰弹,依然在刚才攻击的范围内传来。

(……?)

对自己竟然会在杀敌操控上判断错误感到讶异的佐菲,马上解除障壁向正下方飞舞而下。或者应该说,化作一缕轰雷落在地上。

在伴随着强大的声光效应的破坏力中,又有几人被炸成灰烬,同时也有几人存活了下来。

(有点奇怪。)

正当她这么想的时候,三名残存者分别从三个方向把她团团围住了。

“嘿!”

佐菲朝着从正面扑来的一只张牙舞爪的狐狸伸出了食指和中指。在手指的前方马上延伸出看似紫电之枪的光辉,在贯穿对方脑门的同时将其化作一块焦炭。

“呀啊!”

紧接着,那没有实体的紫电之枪,随着轻描淡写的手指动作向右方横扫,瞬间将举剑劈来的第二个看似要塞守备兵的铠甲骑士击得粉身碎骨。

“喝啊!!”

最后,她又以加快先前挥手动作的回身踢所带起的强力紫电,贯穿了从背后猛撞过来的那个猪男的侧脸,将其烧成一堆炭灰。

就在发出吆喝声的一息之间,来自三个方向的三人都被彻底消灭了。

然而,佐菲并没有在意这小小的战果,反而是对刚才三次攻击中都出现过的现象——也就是从刚才开始敌人显得分外皮硬的理由——进行着思索。就是为了确认这一点,她才特意实行了原本没有意义的近身战。

在攻击的瞬间,她看到了出现在命中部位上的自在法。

正确来说,是看到了那里浮现出一个铁色的自在法。

仿佛感到难以置信似的,佐菲沉吟道:

“原来是向全军施加了防御自在法呢。”

“那明明不是集团用的特殊类型……把对象单一的单纯防御自在法,使用在这个军势中的每个士兵身上?竟然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

建御雷之神并非以佩服的口吻,而是带着无奈作出了回答。

现世中的“红世使徒”,以及跟“魔王”订立契约的火雾战士们所拥有的自在法,在大致上可以分成两类。一类是跟各自的本质相对应的具有特殊效果的类型,另一类则是作为共通技能广泛传播的类型。要举出具体例子的话,前者就是德卡拉比亚的“神谕”以及佐菲的紫电,而后者则是火焰弹和封绝。

其中的后者——不具备“对集团作用”的特殊效果的单纯防御自在法。如果要将其使用在大规模集团之上,那么在操作、威力、精度和力量消耗上的效率比就会变得非常低。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而对方身为一个卓越的自在师绝对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却依然强行采取了这样的做法……对于他这种不顾三七二十一的鲁莽做法,两人实在感到很无奈。

佐菲到现在才领悟到,德卡拉比亚以扎根于战场全域的方式显现出本体,以及以自在式固守体表不作移动的意义所在。

“他之所以特意显露出本体,就是为了在战场这种错综复杂的地方运用无数的自在法吗。”

“如果通过平常的那种远隔操作,就无法识别出每一个自军的士兵;也无法在战场全域区分敌我,从而对己方施加防御自在法。既然如此,就干脆把自己投入战场,在近距离内援护士兵。就是这样一种硬来的想法吧。可是……”

建御雷之神并没有说到最后。

两人都同时察觉到德卡拉比亚这种行为的危险性。就算他是多么强大的“魔王”,让巨大的身体显现在整个战场上,同时在整个身体表面覆盖上转移的力量,并且对军团规模的每一个士兵施展单独的防御自在法……在这些消耗同时进行的状态下,他也绝不可能坚持很长的时间。

(不,他从一开始就放弃了坚持的打算。)

(自灭……不,是一招舍身的战术吗。)

两人都没有把这种感伤的无声之声传达给对方,只是交换着代表自身立场的声音。

“在这个必须马上突破敌阵的时候,没想到他竟然来个全军巩固防御呢。”

“就因为他理解了这一点,才选择这种方式来阻止的吧。”

更重要的是,现在根本没有时间沉浸在感伤之中。

曾经跟她们多次交手过的敌将·德卡拉比亚,绝对不是一个会盲目地轻易采用自我牺牲的手法,或者妄顾一切为突击献身的自我陶醉型使徒。

“那这么说来,有可能的是……建御雷之神氏。”

“我也跟你想到了同一件事啊,佐菲·萨伯利淑君。”

疑念开始在两人心中卷起了漩涡。

他采取了这种非常手段,虽然的确是他判断出现存战力不足以维持战线的有力证明,但是实际上恐怕并非仅仅如此。也就是说,在这种应该只能维持很短时间的消耗接近极限的时刻,[化装舞会]的援军应该能够到达——他应该是有了这样的判断。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这样拼了自己的性命来拖延时间吧。

(真没想到!)

虽然毫无确证,但是佐菲还是怀着焦急的心情化作闪电飞了起来。

如防壁般耸立于战场各处的德卡拉比亚的巨身——在其中持续着交战状态的两军中,佐菲正在寻找着敌方部队的薄弱环节。看准了其中一点——

“——嘿呀啊——!!”

带着比之前还要巨大得多的紫电,佐菲的落雷蹴瞬间炸裂于敌方部队的正中央。

被施加了防御自在法的多个“使徒”都被击飞,其作为部队的统制性已经遭到了物理和精神两方面的重大损伤。

“咕哇啊啊啊!?”“可、可恶!”“队长,你在哪里!!”“呜哇啊啊!?”

“好嘞!”“跟着大胆妈妈上啊~!”“快上,快上!”“呜噢噢噢噢噢!!”

叫唤与悲鸣,痛苦与快感,火焰与鲜血,生与死……仿佛要把这一切都混入其中似的,火雾战士们纷纷朝着崩溃的“使徒”阵容发起突击,向前挺进。

制造了突破口的佐菲没有停留在地面上,又再次飞上了空中。她的视线所投向的地方,是镇座于吹雪光景深处的那个巨大影子……坠落在战场后方的“星黎殿”。

(能不能一口气冲进去呢。)

(就算单枪匹马闯了进去,也会陷入没有后续军势支援的状况。不过大多数守备兵都在战场上,里面就等于是个空壳……的确是很难马上作出决断啊。)

另外,在战场的正上方,有一个火焰与火焰互相纠缠的空域——虽然人数比地面少,但却以数倍的速度急速运转着。漂浮在空中战的两军背后的黑色镜子,就是位于空中的“神门”。

(差不多到需要援护的时候了——)

(唔,一说曹操就到。)

实在是分秒不差,看准了这个最恰当的时机,事前计划中的预备兵力——其半数的“神门”牵制部队已经开始向空中进发了。

有的牵引着各色火焰、有的翻飞着大衣和斗篷、有的则展开翅膀飞上天空——当他们在身旁飞过的时候,都以各自的形式向身在前线的总司令官致以交战前的敬礼。最后尾的一人则在敬礼之后向下方指了一指。

佐菲自然也不会找错地方。

“果然世间最可贵的还是好的同伴呢。”

“在如此场合下,这句话大概应该算是金玉良言了。”

火雾战士兵团总司令部幕僚长——“犀渠守护者”扎姆艾尔·德曼提乌斯,如今正带领着剩下的半数预备兵力出现在最前线。

身经百战的勇士特有的泰然举止,刚硬笔直的腰板——充分展现出其卓越指挥官形象的年近半百的男人,先让部队在身后排成一列,然后以毫无多余动作的敏捷步伐登上了一块崩塌的岩石。

跟他厚重的脚步相呼应,脚下的岩石逐渐转化为一道横长形的阶梯。

他站到顶端,以只剩一只的眼睛,眺望着逐渐被敌军推向均衡的战况。

“我们将采取一点突破的战略。立即建起桥梁,一路向上。可以吗,吉尔尼托拉?”

“建起桥梁,一路向上,我认可。开始作战行动吧,德曼提乌斯。”

扎姆艾尔没有点头,只是用右手食指弹了一下用绳子挂在胸前的银杯——吉尔尼托拉的神器“塔勃尔”。在余韵响起的瞬间握紧了一下银杯后,扎姆艾尔迅速单膝跪下以手击地——

“扰乱、投掷、建筑——其名字为荣誉、‘吉修卡之丘’——”

以低沉而流畅的声音宣告道。

瞬间,以方形构成的自在式穿越了被踩得满是污垢的雪原,随即遍及四周。

最初是一块,

接着变成大量,

之后更变成无数——

从战场一带的大地中,喷出了无数块几乎有人身大小的石材,陆续在他面前整整齐齐地堆叠了起来。就好像把破坏过程倒着播放似的,石块纷纷被吸向既定的位置,建造在顷刻间已告完成。

那是一条朝着敌阵彼方延伸的笔直桥梁。

在桥桁之间,甚至在附近蠢动的德卡拉比亚的巨身周围,也被覆盖上了厚厚的石板,并作为妨碍其活动的障壁发挥功效。通过随心所欲地即时建造出城池和桥梁等建筑而使己方占据地形优势,这就是“犀渠守护者”的自在法“吉修卡之丘”了。

其延伸的目的地——从分城看只有豆粒大小,甚至会混入吹雪难以辨清的东西……现在却是一个比山还要大,扎根于地平线上的庞然大物。

敌人的根据地“星黎殿”。

在延伸于自己面前的大桥人口处向前踏出一步的扎姆艾尔——

“全军——组成战列!!”

满怀自信的发出了号令。

听到号令的那半数预备兵力——为了给敌人最后一击而留下来的火雾战士兵团的必杀之刃,以盖过战场噪音的齐声呐喊整列于他的身后。

由于派往飘浮空中的死守对象“神门”的半数预备兵力的牵制作用,地面的[化装舞会]战力也不得不抽调一部分派往空中(而且在高空中展开的乱战中,只有地面上的近距离内才能实现

的防御自在法也无法加以援护)。德卡拉比亚通过舍身自在法才能勉强维持住的战线,在这轮最终攻势下终于快要崩溃了。

桥上,走在前头的扎姆艾尔——

“统一步调——突击!!”

发出了第二次号令,火雾战士兵团立即以全速向“星黎殿”发起突击。

来自周围的攻击,跳上桥上进行妨碍等等,都是非常零散的现象,根本不可能阻止一支精锐部队的步伐。而且桥本身也经过扎姆艾尔的力量强化,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破坏掉的。简直是一次如入无人之境的突击。

前往“星黎殿”的攻略之路终于被打通了。

事已至此,理解了事态恶化的德卡拉比亚——

〈各部队队长——注意。我是直卫军司令官“淼渺吏”德卡拉比亚。〉

下达了在本战场上的最后命令。

〈部队队长“匣迅驾”伯丁,空中部队请维持现状,死守“神门”。〉

“包在我身上,司令官阁下!!”

〈部队队长“化转之藩障”巴尔马,带领地面部队,在“星黎殿”前构筑防线。〉

“明白!!”

〈部队队长“翻移之面纱”奥瑟,埋伏在桥的末端,压住敌军的突击部队。〉

“是,誓死守护!”

得到了全员的忠诚回答后——

〈以上。〉

恢复为一个“红世魔王”的他,将意识收回到深潜于水底的自身头部中。

然后,对于整个战场的情景——

(吹雪——已经停了吗。)

对于用肉眼看到的这个久违的世界——

不知为什么想起了无关重要的事情……然后马上又回到自己的本分职责上。(视野变良好的话,目标也容易暴露。)

跟战场的身体相连的头部,稍远的地方——也就是东边的山影中浮现了出来。

在吹雪过后的静谧山间,只剩下清晰的战斗噪音。

在吹雪消失后的夜幕下,只剩下刀枪和火焰的光亮。

对准了其中最大的声音和光源——在桥上发起突击的部队,德卡拉比亚张开了足足有十米的巨大嘴巴。留下勉强足够守护巨身的分量,开始集中力量。

(只能争取到……使出一击的时间。)

在他的头顶上,一股巨大的亮光正带着轰响自天而降。

大概是从上空一直监视着作为要害的头部的出现吧。

既然她没有参与突击,那么这一点就毫无疑问了。

(因此,我要在一击之中灌注全力。)

为了释放出这一击,他必须解除头部的防御自在法。

然而,如果潜伏起来的话,就辜负了自己被赋予的职责。

直到最后的最后,也一直想着完成自己任务的他——

(打中吧——!!)

直到死的刹那,都在默默祈求着。

佐菲发现了在山间膨胀起来的巨大力量,立即集中全身力量使出了落雷蹴。

紫电的火花之所以显得比平常更华丽,并不是为了显示出自己讨伐敌将的决心。一旦确认到闪电的末端被毫无抵抗地吸收过去的话……也就是发动攻击的头部也被施加了转移自在法的话,佐菲就会马上解放飞踢的能量,以极近处的爆炸挫弱即将发动的攻击威力,如果顺利的话还能扭转其方向。

然而——

这一切都是杞人忧天。

“——”

第一次见到的德卡拉比亚的本体……与其长大鱼身相连的巨大头部瞬时溅出了火花——

“——喝!”

以其平滑尖突的脑袋,抵受着灌注全力的落雷蹴的威力。

“嗨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释放出的攻击,由于来自头顶的踢击而错开了方向。一团巨大的铁色光芒——就像是临死前的哀嚎似的力量凝聚物,把桥梁的一角轰飞了。

在粉碎的同一瞬间——

蠢动于全战场的巨大鱼身,猛然引发了一次铁色的大爆炸,全部化作了碎片。在两军中唤起两种截然相反的反应,这是一场战斗终结——“淼渺吏”德卡拉比亚——的情景。

飞驰疾奔中的,如同欢呼般的奋勇进军。

守护潜伏中的,如同惨叫般的沉默气氛。

这两者支配着地面,就连空中舞动着的两军的光芒,也出现了外观和举动上的差异。

这一刻,胜负已经分出了。

就在所有人都这么想的时候——

死去的德卡拉比亚所预期的事情,在战场上发生了。

变故是从弗兰索瓦和古洛戈赫的尖叫声开始的。

〈萨、萨伯莉淑总司令官!战场西侧极近处,突然间出现巨大的气息!!〉

〈明明一直都没有放松监视——果然,还是单体啊!?〉

气息微弱到连他们也要注视才能发现的地步。那原先被认为是战场外的逃兵,或者是回不来的“使徒”气息,突然间发生了剧烈的膨胀。

完全没有时间沉浸在打倒敌将的余韵中,佐菲向吹雪已停的西边天空看去,顿时整个人僵住了。

的确,在空中飞来。可以看得见,光点的数量非常多。

“这个火焰是……”

“……”

建御雷之神也说不出话来了。

她们也认得这种光。

稍微有点泛白的紫色——楝色。

她们也同样认得远处传来的歌声。

“祈求幸运,歌颂勇战。”

飞在正中央的,是一个大大展开双翼的异形鸟人。

位于其周围的,则是大大小小的鸟群。

其中的每一只鸟,都燃烧着楝色的火焰。

“前进吧,直到打倒敌人。奔跑吧,直到燃尽力量。”

在响彻四周的歌声中,鸟儿们的轮廓正逐渐发生改变。

身上缠绕着从异形鸟人嘴里吐出的、大量看似铁砂的奇怪粉末。

膨胀到了某种程度大小之后,那些鸟突然间亮出明确的轮廓,落在了地面上。

那就是鸟人——布告官“翠翔”斯托拉斯的高速输送自在法“行列(Procession)”。

通过这种自在法被鸟运送过来的人,正一个接一个降落到地面上。

在滔滔不绝的响亮歌声中,一个又一个。

“踏着战友的火焰而活,踏着敌人的火焰而死。”

燃烧着楝色火焰,整齐排列在那里的,全都是“使徒”的军势。

然后,斯托拉斯就跟最后的一人——唱歌的歌者,踏上了战场。

“不剩一粒尘埃的我身,至少也要留下爪牙的印记,留下吧——留下吧——”

戴着沉重的双头防毒面具,披着破烂斗篷,令人联想到稻草人的异形人物。

那正是接受了德卡拉比亚移让的[化装舞会]全军指挥权的“红世魔王”。

外界宿征伐军总司令官——“炀煽”哈勃利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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