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至午夜零点之前的发展可谓完美。
宝具“零时迷子”的动力源真相——试图复元变质、这个世界的反作用力。
这种本来是为了引发“既不劣化也不消耗”这一现象而提供的力量——
在“大命诗篇”的作用下,将时间与数量的限制强制解除,
为了创造神“祭礼之蛇”的神威召唤而献上一切。
“——‘祭基礼创’——”
回应着这句话,不断膨胀的世界之卵终于触及了环抱自己的黑色蛇身。
接触之后,承受压力而碎裂的并非是卵,而是蛇身一方。
那是诞生之枷锁被解放,乐园“无何有镜”原本的姿态。
黑色的蛇身也没有单纯无为地破碎消失。
硬质的碎片在断面上闪烁着鲜艳的光辉,而溅起的碎片进一步破碎并播撒到空中。以世界之卵为中核,碎片不断地在周围卷起漩涡并逐渐扩大,那幅情景宛如黑色的银河。封绝的天空在眨眼之间被埋没,银河似乎有种继续扩展到外部的势头。
恢复人型的将军“千变”修德南和悠二保持一段距离,将视线从已经开始的仪式移向在更上方、身处世界之卵内部的巫女“顶座”黑卡蒂。
他墨镜下方的双眼中带着一股浓重的沉郁之色。
(那么,虽然是所谓无论怎样都能改变的计划……但实际上到底是怎样呢。)
经由凌晨零点而维系的力量正无休止地奔流而出。
为了实现创造神随心所欲创造出来的乐园“无何有镜”,埋藏在代行体坂井悠二体内的宝具“零时迷子”正将【化装舞会】历经数千年、孜孜不倦地做好准备的“大命”计划以完全的、甚至是在那之上的形态,无穷无尽地喷吐出力量。
被奔流的压力压倒的“炎发灼眼的杀手”夏娜和身旁的“悼文吟唱人”玛琼林·朵把悠二夹在中间,在修德南的对面摆好了阵势。
她们面带着满脸悔恨,像是已经放弃般观望着事态的动向。
“没有、改变……!”
“变成这样的话,再怎么挣扎拼命都没辙了呢。”
最终,力量和黑色银色的火焰混合,化作了闪电。
从悠二身上溢出的力量全部带着闪电般的光辉,灌注到位于上方的黑色银河中,化作散落的群星,并汇聚成闪亮绵延的河流。力量最后集中向世界之卵,银色的光辉无穷尽地加强到足以灼伤眼睛的程度。
在这之中,首先是“天壤劫火”亚拉斯特尔,紧接着是“蹂躏的爪牙”马克西亚斯,对于自己的预感,对于过去不知发生过多少次的异变爆发产生了怀疑。
“唔,这个是……!”
“喂喂喂喂,难道说要在这种时候!?”
在封绝之中,不知不觉地止住了奔跑的双腿,停下战斗的双手,抬头仰望头顶的无数“徒”们并不只是迎接终于到来的创造时刻,也将突如其来的来访者一并接受。
《—— ——》
那是神的气息。
那是配合创造神的神威召唤发生的另一起神意召唤。
只要是稍稍有点阅历的“徒”,任凭是谁都知道这个现象的意义。为什么是现在,在这个时候发生,众人为此而狼狈,其中甚至还有因为不祥的预感而浑身颤抖之人。
引导神“觉之啸吟”沙哈尔。
那是仅仅凭借教唆与诓骗之言就能使事物变质,因此被相当数量的“徒”忌惮厌恶的 “红世”真神所引发的神意召唤。从遥远的彼方,断断续续地响起来的话语——
《—— 伟大 之事 正在 进行 ——》
突然间,在存在于这个世上的所有“红世之徒”的意识中弹响。宛如在耳边敲响破钟,会在记忆中留下烙印一般令人疼痛而异常明了的声音劈向闻者的全身。
身在御崎市战场之上的人,在外面严阵以待的人,现在赶往这里的人,秘密隐藏起来的人,存在于火雾战士之中的“王”与他们的媒介火雾战士,封绝内外,距离远近,无论是否打算聆听,所有人都被强制收听。
《—— 其 虽伟大 若无护 终幻灭 新之灯 ——》
参谋“逆理仲裁者”贝露佩欧露为这意想不到的妨碍陷入了愕然。
(现在——偏偏是现在——竟然出现双重的神威召唤!?)
这个时刻绝对不可能是偶然。没错……这种在过去曾多次发生,给所有“徒”造成影响的神意召唤必然会在对被玩弄的一方来说最糟糕的瞬间发生。因此,对于遭到损害的人来说,引导神才会成为深受忌惮的存在。
《—— 其 得实现 无知者 终埋没 新之灯 ——》
初次遭遇这种事的代行体·坂井悠二对于在迸发的力量中更显壮阔的他心通,对于“红世”的真神仅此而已的威力感到了不知所措。
(这是什么?被强制收听的……强制力吗?)
凌晨零点的瞬间,以体内的“零时迷子”为核心的他明明与等同于这世界歪曲的压倒性力量直接相连,身体却没法正常行动,只能被强迫收听。除此之外,他甚至还对所有人都在听取同样之事的大范围异常产生了共感。
《—— 是故 以引导神“觉之啸吟” 之名 在此 传达 ——》
虽然在战场上败得体无完肤,但是得到了引导神的神谕,在战场外作战的人们眼中看来,他们似乎是成功了。但是对于此事,夏娜和亚拉斯特尔都怀有一种复杂的思绪。
(这就是,引导神的神谕?)
(到底是该对预防措施的成功感到喜悦,还是该为自己的不中用而悲叹呢。)
虽然己方用尽手段和力量实行的作战计划以失败而告终,但是在“大地三神”的行动以及创造神不具备强制力的神谕作用下,他们对新世界的愿望至少还能展现出一丝一毫……两人不禁产生了这种不符合自己风格的乐观想法,可他们的期待还是惨遭背叛。
《—— 成就 “约定的两人” 之钻研 两者 凝聚 结晶 ——》
引导神对所有“徒”传达的杂乱无章的神谕内容,并不是夏娜一派的行动中向新世界编织的理。
(!?)
(这一招也不行吗——不过,竟然是与“约定的两人”有关?)
虽然夏娜十分震惊,但是亚拉斯特尔作为同属“红世”的真神,对引导神的性质及法则多多少少有所理解。即便如此,对方没有把己方提示的内容一脚踢开,选择不说出神谕,而是宣告了完全不同的神谕,这样的结果还是在他的想象范畴之外。
而且对象竟然还是“约定的两人”。
无论到哪里都是骚动源泉、不断引起麻烦的两个人,再加上对所有“徒”都态度随便、会在突然间行使影响力的神……即使是在能够考虑到的范围内,这也是一对最为糟糕的组合。
而那位神仍在不为所动地发出声音。
《—— 得到 新形态 找出 新自我 应有之貌 ——》
接着,威尔艾米娜。
(为什么那两个人的……那副姿态,那个形式,会有让引导神留意之处!?)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是一句最有威胁性的话。
迄今为止,引导神总是时不时地像这样毫无自觉地,又或者是有所自觉地传播出他的影响力,给世界的形态造成干涉。而且这一次,他不知为何把目标唯独指向了威尔艾米娜的两位朋友,她绝对要守护的两个人。
《—— 怀着 新希望 踏上旅途 向着 新地域 展开旅途 ——》
所有的“徒”们都不只是单纯地被强制收听。
而是将这些话刻印在记忆和印象之中。无论是这道神谕的对象是“约定的两人”这一事实也好,还是一个个支离破碎的、可以轻易联想到的单词也好,此外……还有将这些意义结合起来的、最为庞大的话语炸弹。
《—— 投入 己身 与由此诞生之 “两界嗣子” 一道 ——》
在听到这句话的人之中,只有通过传闻、或是实际体验曾经的大战而有所了解的人才会回想起这个名字。而且,这些回想起的人们无一例外地大为惊愕。
“两界嗣子”。
那是过去,身为强大的“红世之王”的“棺柩裁缝师”亚西斯试图创造,却被火雾战士们加以阻止,对两界(即“红世”与这个世界)存在的融合体。
换言之,亚西斯打算利用自在法和身为契约者的人类创造孩子。
正可谓是疯狂的行径。
这种架空存在的生成,需要莫大的“存在之力”,即使是凭借历史上屈指可数的自在师亚西斯拥有的技术,也没能实现,于是它最终被当作徒劳无功的象征,流传至今。
但是,贝露佩欧露等【化装舞会】的枢要人员们早已知晓。用于那次生成的东西别无他物,正是出自创造神之手且被他们珍藏不露的自在式——“大命诗篇”的一部分,因此对于他停滞不前的计划,【化装舞会】给予了消极的协助。
另外,古老的火雾战士们也都清楚。流传至今的徒劳评价是因为忌惮模仿那需要莫大“存在之力“的行为,被火雾战士的阵营刻意地散播出去,所以他们自然清楚那是与实际情况不符的不当评价这一事实。
为人所知的“两界嗣子”再一次渐渐形成。
曾经是在“红世之王”与火雾战士之间。
如今是在“红世之王”与“密斯提斯”之间。
引导神发出的惊天动地的告知,
是不容辩驳的事实。
结束了对全世界,对存在于这世上的所有“徒”的传达,引导神就此离去。
只为了传达而传达,只为了刻画而刻画,之后的事情一概不知,引导神仅此离去。
同时,他展现出神之权能——“唤起”与”传播”只是仅此而已的存在。
《—— 追求 吧 新样貌 ——》
耳边敲响的破钟之声,直接在记忆上刻画的疼痛突然消失了。
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只有记忆清晰地记得。
于是。
“原来如此……有趣。将因朕的‘大命诗篇’而变质的身体以这种形式加以补足。”
只有一个人在暴露于引导神那压倒性的他心通中,得知新的“两界嗣子”正逐渐生成的事实之后,依然能够展露笑容。
“这亦是创造,是对完全崭新之物的创造。”
他就是在自己迎来最美的瞬间时,被出乎意料地横插一脚的创造神“祭礼之蛇”。
“偏偏被那个稀有之物抢走朕的拿手好戏……因果的十字路口与并行道实在太多,结果便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态,仲裁者‘天壤劫火’啊。”
从卷起漩涡的力量中,他对伫立于前方的夏娜以及垂在她胸前的“克库特斯”投以一笑。
同样作为“红世”真神而强遭告知的亚拉斯特尔却没有回以笑容。因为数百年前,在经历死斗的结束阻止“两界嗣子”诞生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和他的契约者。
“既然对方如此告知,朕也不会说不可能……但是,要构成那个存在,就需要莫大的‘存在之力’……唔,是这样啊——!”
夏娜也注意到了同样的事。悠二开始环视自己的周围。
“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徒’残留下来的‘存在之力’——!”
“再加上正从乐园‘无何有镜’中涌出‘存在之力’——!”
亚拉斯特尔对于自己期望之外的新理的出现,只能发出几声呻吟。
“唔……那两个人,看穿了这一点……”
“别说是妨碍了,竟然还是锦上添花。”
同样的声音也被传达给一旁的修德南,以及深处中央司令室的贝露佩欧露等眷属,创造神哈哈大笑。他一边笑着,一边向正逐渐在头顶上方诞生的东西夸张地仰起身子。
“这不是大大地、大大地回应了朕的期待吗。新的创造,新的世界,只要遵照那人的话,就算是新的样貌也好,都能在乐园‘无何有镜’中找到吧。”
说完,悠二迸发出庞大的力量,飞了出去。
“垫场已经结束。准备也已就绪。”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创造神“祭礼之蛇”,仿佛因欢喜而起舞。
一边将黑色与银色的闪电散播到四周,一边朝着将天空埋没的黑色银河中央,悠二逆向着陆在世界之卵上,向亲爱的同胞们,向充满“红世之徒”的光景眯起眼睛。
“朕的乐园‘无何有镜’……即使多多少少有所改变,已无任何事物能对其造成牵制。”
从他的全身喷发出来,已经不再是闪亮的雷电、而是如涨潮的大海一般磅礴的力量,正向着脚下的世界之卵,向着将周围全部卷起的黑色银河不断注入莫大的能量。
世界之卵那股银色的光辉被加强至极限,化作了连自在式的纹样都无法看见的银色太阳。
黑色银河在漩涡之中闪耀着无数星辰与闪电,静静地等待开始的时刻。
“——开始吧——”
从任何人都无法靠近的神之座上,创造神朝着自己头上,朝着大地伸出了手。像是要抓住什么,又或是触碰一切,他完全张开手掌说道。
“——亲爱的‘红世之徒’啊。尽情拥抱吧——”
抬头仰望的“红世之徒”们毫无例外地全体跪下。他们的神、欲望的肯定者正在询问自己。这股喜悦与兴奋使他们的双腿无法支撑身体。
“——梦寐以求的世界就由朕来汇集、来约束吧——”
抬头仰望的火雾战士们毫无例外地僵立原地。过于巨大的存在被置于顶上,不能表示屈服的他们只能向大地寻求支撑。
“——如今正是乐园‘无何有镜’的开启之时——”
最终,制住天空的创造神用伸出的手掌承受住期望,将其一丝不落地全部掌握起来,释放自己经由神威召唤获得的力量。世界之卵,亦即黑色银河开始了缓缓的颤动,和曾经发生过的“胧天震”十分相似,空间的微颤扩散到附近一带。
从实际体验中,任谁都可以轻易地想象到。
在世界的边界上正慢慢打开一道洞穴,对面就是逐渐诞生、属于自己的乐园。
随后,成为世界之卵核心的“红世之王”作为活祭品死去了。在神殿的黑色御帘之上,投射出她摇摆不定的存在的银色影子被立即侵食。
《再会吧……将在期望中到来的,我的巫女啊。》
他的声音只传送给唯一一人……然而,身为黑色火种的她毫不停滞地被点燃。在中核里燃烧的她通过用黑色记录自在式“大命诗篇”,瞬间启动了世界之卵。
“——‘天梯’啊,显现——”
在悠二吟唱之后,他的脚下、然后是球体表面的全部,同时被黑色火焰点亮,又突然消失。
球体急剧收缩,在曾经的活祭品所在的位置上收束为一颗具有惊人密度的珠子。它一边继续承受释放出来的力量,一边停留在那一点上。
下一阶段——通往新世界道路的创造终于开始了。受到已经在“真宰社”内部有所感应并正在运转的装置辅助,黑色银河的漩涡猛烈地开始加速。它卷起星辰释放闪电,同时也逐渐开始收束。
在只有世界之卵所在的空域打开一个圆洞的漩涡没过多久就变成凝缩了方才胀破之力的圆环。随后,圆环又化作黑色蛇身完全无法相提并论的力量之块,缓缓地滞留在空中。
向着跪下来抬头仰望的“红世之徒”们——
“——亲爱的‘红世之徒’啊。在这一瞬,注入愿望吧——”
创造神“祭礼之蛇”竭尽了自己的一切。
跪下来抬头仰望的“红世之徒”们献上了愿望。
“———— ! ————”
创造神“祭礼之蛇”用尽了自身的一切。
在跪下来抬头仰望的“红世之徒”们的头顶远处。
“——成了——”
创造神“祭礼之蛇” 耗尽了自身的一切。
力量的释放忽然中断,连同最后一滴都被注入到珠子中。
就在这时,黑色的圆环突然朝正上方呈螺旋状地弹伸出去。
黑色螺旋贯穿了封绝的外壳,无穷无尽地向上延伸,最终消失在去向的尽头。
同一时刻,珠子……迎来孵化时刻的卵掠过螺旋的中央,不断地向上升起。
简直就像是活祭品的灵魂正在漂浮一般。
将军保持沉默,目送着这番情景。
同样,参谋也从塔内用三只眼目送它的上升。
“……”
忽然,她的眼睛转向了司令室角落的某个装置。这不过是对已经做完的事情加以确认,不过是平常习惯的行为而已——但是。
“……?”
看了数秒钟之后,她露出了完全不像是自己会有的惊呆表情。
仿佛她的眼前映出了无法理解的事物。
“不。”
她出声说道。
这不是仿佛。
“怎么可能。”
是已经映出来了。
无法理解的东西,清清楚楚地映入眼帘。
准确地说,显示出的内容本身她能够理解。可是,她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显示出这样的东西,为什么会发生来龙去脉无法说通的事情。
这份不可理解被诡计多端的“王”用语言清楚地表达了出来。
“没有变!?”
参谋走到装置前,将手放上去确认显示并没有发生混乱。虽然教授已经消失了,但是结构、操作还有显示都已在她的掌握之中。她毫不停滞地用眼睛检查着装置的状态。
“没有、改变?”
结论还是一样。
乐园“无何有镜”的创造已经完成。剩下的,就只有等待位于向两界的夹缝延伸出去的螺旋通道“天梯”前方的世界之卵孵化而已。虽然仅此而已,但关键的世界之卵被“炎发灼眼的杀手”改变了式之后,结构尚未发生变化。
完全搞不明白。
“到底为什么?”
远话传向了呆住的她。
《不可思议之事发生了……朕之参谋。》
“盟主。”
《亲爱的“红世之徒”们在被赋予了那般程度的自由时,也知晓了何等程度的不自由。于是乎,在“祭基礼创”成功的瞬间……朕如此想到。》
“……”
面对等待说明的参谋——
《这样就好。》
创造神说道。
《为什么他们会期望不自由的乐园?》
比起回答,贝露佩欧露先是发起反问。
“那么……那么为何?”
即使创造神所说的事全是事实,但是她应该已经为轻易反转不合理事态准备了万全的手段和力量,做好了周到的安排。不,不是应该,而是确确实实地安排好了。
“为何盟主不发挥您的力量将其改变!?”
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有所冒犯,却还是傲慢无礼地继续寻求答案。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理应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创造神不知为何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答道。
《朕感到——大家都有些悲伤。》
“……”
这一次贝露佩欧露真的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但是,她很快就从创造神的声色之中明确地察知到他回答之前那段停顿的意义。它意味着彻底的无可奈何。
换句话说,创造神“祭礼之蛇”是对发展成这个地步的自己感到羞愧,对为自己做了种种准备的参谋,对现在像是正在发怒的她难以开口。
贝露佩欧露了闭起张开的嘴,考虑着到底是该发怒还是叹气。
“……”
终于,她用手遮住嘴角,笑了出来。
“……呵、呼,呵呵、呵。”
笑声无法停下。混合着愚蠢、愉快与敬爱,她愈是忍耐,笑意就愈是不断地翻涌上来。她甚至知道处于接通中的远话对面的盟主都十分困惑,但也正因为如此,她更是奇怪地无法忍住笑意。
“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
终于连遮掩嘴巴的动作都彻底放弃,贝露佩欧露大笑起来。
“哈哈!哈,哎呀,真是的,您这是何等的……啊,算了。”
《果然、不行吗?》
对于战战兢兢地提出询问的创造神,忠实的参谋故作惶恐地说到。
“不,如果那是您的期望,我等自然没有异议。”
《这样啊……是啊,既然如此,那好吧。》
看来创造神是以为自己总算顺利过关了。
像是为了蒙混过去一般,他转变了话题。
转向原本最为重要的话题。
《现在,新世界要孵化了,朕之参谋。》
“是。在神殿中恭候大驾,我等的盟主。”
贝露佩欧露答完这句话,就发出洪亮的脚步声,对残留在房间中的一切不带一丝留恋地离开了。
三柱臣的其中一角已经缺失,在巨塔“真宰社”顶端的神殿之中,创造神“祭礼之蛇”左右只有贝露佩欧露和修德南跟随。
经教授之手完成重组后,这里的构造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洞穴被塞住的地方正是将站立之人倒立映于其上的漆黑地板和排列成巨大圆形的柱列,另外还有宛如漂浮于暗夜之海的冰块般纯白的祭坛被高高地架了起来。
创造神并没有坐到祭坛上方的玉座之上,只是抬头仰望着塔的正上方。
“……应该传达给‘徒’们吗……不。”
将封绝的外壳打破的巨大黑色螺旋从那里构筑起来。银色火星在螺旋的内侧缓缓飞舞,对面可以看到夜空。虽然螺旋是没有实体之物,从封绝之中延伸出去的部分也处于人类无法看见的状态,不过事到如今,这些都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一起看到的话,就能明白吧。”
陶醉地说出这句话的悠二脸上已经没有丝毫先前的狼狈。
贝露佩欧露将怀疑掩藏起来,以参谋的身份对将军发问。
“看来各方的战斗都已停止,让他们撤退也没有问题吧,将军。”
“说得是啊……啊,那样就好。”
修德南先是有气无力地回应了一句,又动了动脑筋,重新说了一遍。
“对三方的‘四神’也已进行了严密的监视。他们应该不会再做无益之争……”
这时,创造神轻轻地——
“要孵化了。”
宣告了重大的事项。
三眼和墨镜的视线追随,两人抬头望向位于螺旋彼方的夜空。
星星闪烁了一下。
看到这一幕的瞬间,夜空忽然变得看不见了。
或者说,是视野被银色的光辉覆盖而失去了颜色。
一瞬间,他们产生了风在塔的四周起舞,并被吸入螺旋中的感受。
接着,力量在螺旋周围迸开——通往“无何有镜”的通道终于被打通了。
在螺旋内翻飞的火星正被吸向上空。
存在于那终点之处的新世界充满了光辉,让人无法看见任何事物。
到底是在什么作用下鸣响的呢,一个如清澈铃声般的话音响起。
接下来,创造神向前迈出一步。
“巡回士‘蓦地祲’利维佐!!”
他厉声又愉快地唤起一个名字。
话音刚落,贝露佩欧露便通过封存于“地狱锁链”之内的自在式启动了托付给他的“紧急手段”。通过瞬间的启动发生了转移,一只胳膊脱落的利维佐出现在神殿的地板上。
“啊!?”
从被唤到名字起只有一瞬间,利维佐完全没有理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态,他朝周围、上空和正面看了个遍之后,才终于屈下庞大的身躯,单膝跪地施以臣下之礼。支离破碎的伤口中赭色的火星四溅,那副样子看起来十分痛楚。
创造神对着这样的他坚决地下达了命令。
“对汝下令,令你作为新世界‘无何有镜’最初的引子,第一个出发。”
听完这强调之语后的数秒。
“遵……遵、遵命——!!”
理解了无上荣誉的内容后,利维佐再次低头。
贝露佩欧露紧接着补上一道指示。
“按照事前订下的计划,首先,我等【化装舞会】将暂时散会。就先空出一段时间,让同胞们看清自己应当在新世界如何行动吧。时间定为十年,虽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比这更短也没有问题,但在那之前,各位就随心所欲地四处闯荡吧。”
“遵命!另外参谋阁下,关于此次的战果报告——”
对于不合时宜地打算谨遵规矩履行职务的部下,参谋不得不露出苦笑。
“去了对面之后,我会按照老方法把你送到老地方。毕竟人类还是会维持原来的普通模样呢。”
“在下了解!……”
利维佐很有气势地做出回答,可是他依然没有抬起头,保持着静候命令的姿态。
修德南理解了他的意图。
“搜索猎兵‘蛊溺之杯’波索因。”
“嗯。”
贝露佩欧露还是用“紧急手段”把他呼叫出来。
波索因噗地一声落在利维佐的身旁。
“唔哇!?”
东张西望了一阵之后,他慌忙学着身旁利维佐的样子,采取了臣下之礼的姿势。
就这样,在贝露佩欧露结束了第二次说明之后,创造神愉快地鼓舞道。
“那就尽管出发吧。被无名之辈抢先一步的话,在形式上也不太体面。”
“遵命!!出发吧,波索因!”
利维佐心情愉快地施以一礼。
“那么就……哇!?”
他用剩下的手臂抱起波索因,不带一分留恋地飞了起来。
作为毫无疑问的第一组,他们进入了“天梯”的螺旋。
两人的身体最终化作火焰的颜色,在不断溅出火星的过程中变为只剩下同色的光辉,不断上升,笔直地从螺旋中穿过。
数不清的人注视着这两个人的飞翔。
理解了这道贯穿天际的螺旋到底是何物。
也得知了在那前方的是什么。
那就是终于完成的——新世界。
“噢噢!”
其中一人没用语言,而是仅仅从口中泄出感叹之声。
“哈、哈哈!”
亦或是怯生生的笑声。
“行了?”
对于这个终于从嘴角漏出来的问题——
“能行了吧——?”
传回了算不上是答案的回答。
“能行”“嗯”“是啊,行啦”
骚动蔓延开来。
“我要去喽””我也去””好””去吧”
接着化作了决意。
“被创造出来了”“我们的”“做到了,做到了啊”“太了不起了”“能行了”
然后,
“……向着‘无何有镜’……”
以不知出自何人之口的短短一句为导火索,
“ ………… —————— !!!! ”
像是空气破裂了一般,无数没有止尽的欢呼同时重叠在一起。
空中的“徒”们争先恐后,地上的“徒”们整齐划一,朝着天空的螺旋如雪崩般一拥而上。无论什么人在前都没有意识,无论什么人在前都不去争夺,他们只不过是考虑着自己的事情前进。
这些“红世之徒”们就这样被迎入了新世界“无何有镜”。
没有一个例外,来者不拒,胸怀宽大地被引导进去。
进入巨大螺旋之中的大鹫溅起火星、化作光辉开始上升;紧接着进入的角马也溅起火星、化作光辉开始上升;再接着身披斗篷的少女也同样溅起火星、化作光辉开始上升。然后是接下来的山猫、接下来身穿铠甲的少年、接下来的旗鱼、接下来的螳螂、接下来的鸟、接下来的魁梧男性接下来的黑龙接下来的狼,接下来的老鼠接下来的牙男接下来的乌龟接下来的雉鸡,他们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地溢出,汇聚,飞行。
在这个世界的阴影之中霸道横行,暗中以啃食人类维生的非人者们。
经由古代诗人之口,在这个世上被命名为“红世”之“徒”的人们。
从这个世界的“无法步行抵达的近邻之处”跋山涉水、远道而来并受到招待的客人们。
将人类得以存在于这个世上的根源之力“存在之力”夺走,使自己显现,引发不可思议之事,向来随心所欲地、力尽所能地活到毁灭来临之前的“徒”们,离去了。
他们朝着向创造神“祭礼之蛇”历经数千年时光的许愿积得的愿望结晶,同时也是把最后的收尾工作委托给自己的新世界——“无何有镜”进发。
在狂热的驱动之下向前突进的同时,
他们回答创造神,这样不也很好吗。
他们回应引导神,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他们自私、任性而又粗暴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作为他们啃食人类的证明、构成身体的“存在之力”化为火星播撒出去。
失去了拥有者和使用者,不计其数的存在残渣变幻为缤纷多彩的火焰组成的暴风雪,变为释放出平静光辉的流星雨,将广大的封绝内部空间埋没,绵绵不绝地绚烂绽放。
在仿佛要被这些火焰与光辉吞没的巨塔“真宰社”顶部的神殿中。
“朕之手已企及成就——干得漂亮,【化装舞会】。”
有贝露佩欧露和修德南跟随左右的创造神“祭礼之蛇” 声音洪亮地向列队于祭坛前方的【化装舞会】诸将领们做出宣告。
伸直驼背、挺起胸膛的“炀煽”哈拜利。
负伤之身因欢喜而颤抖的“翻移面纱”奥赛。
从长鼻子中喷出粗重呼吸的“化转藩障”巴马。
为感动至极而落泪、疲惫不堪的“狞暴之鞍”欧洛巴斯。
用指尖紧紧握住欧洛巴斯袖角的“胧光之衣”瑞拉雅。
始终保持平静、将鸟身深深屈下的“翠翔”史特拉斯。
其他依然健在的兵将之中熟悉的面孔里面,缺少了三柱臣的巫女“顶座”黑卡蒂,客人“探耽求究”丹塔利欧教授及其助手“自学的结晶优秀的28号堪塔特·多米诺”和枢要人物“冀求的金掌”马蒙。认清这一事实的创造神——
“战斗,战斗,激发一切,绞尽智勇向前疾驰,点燃火热滚烫的烈焰,亮出獠牙利爪发出咆哮,挥舞研磨锋利之剑刃的汝等——”
向已经亡故的要塞司令官“岚蹄”飞可、外界宿讨伐军总司令官“淼渺吏”迪卡拉比亚、要塞守卫队“哮呼狻猊”普尔森、“驼鼓乱杂”乌瓦、身为客人的“坏刃”沙布拉克,还有许许多多已逝的兵将致以哀思。
“尽管于半途凋落,朕仍要对开拓道路之人赠予希望。”
他缓缓地编织出话语。
“作为与朕一同前行的证明,在新世界起舞吧。”
作为始终由他人效忠的神,他没有道谢。
只是献上了祝词。
“昂扬地面对身体的战栗,欢喜地解放心灵的预感……这正是为汝等所创世界之缘故。”
说完,他眯起带有些许哀伤神色的眼睛,抬头望去。
“在‘天梯’于头顶关闭,碎片绽放于新世界时——”
在场的所有人都将视线聚在一起,
眺望着自己成就的光景,
眺望着那充满天地的火焰与光辉。
“朕将沉入又一次假寐。在这期间,朕将继续接收汝等接下来的期望,继续感受汝等更加欲求之物,直到因欲望的强烈光彩而再次醒来的那一天。”
从创造神的口中流露而出的声音宣告了离别。
所有人都对这一事实感到了寂寞。
在寂寞的同时,他们也因为喜悦和荣誉而颤抖。
所有人都难以开口、仿佛十分漫长却短暂的沉默过后。
“我等【化装舞会】——”
总是自己负责扮黑脸的贝露佩欧露宣告道。
“将自己抱持的欲望以大命这一伪装加以强化的舞会也暂时散会。”
她的声音逐渐恢复了她一贯的语气。
“观察同胞的动静,思考自我作为的十年,虽然定下了期限,不过大家随心所欲就好。”
“真不像您的风格。”
瑞拉雅对于这道称不上是命令的命令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
巴马用鼻子扶起奥赛的同时提出询问。
“参谋阁下,这道‘天梯’的前方通向位于新世界‘无何有镜’中的御崎市吗?我等作为先驱,想在对面做好恭迎的准备。”
“虽然很感谢你的好意,但是在散会之后又立即这么做,有失体面呢。”
说完,贝露佩欧露耸了耸肩。
“出口的位置虽然因为教授不在了,从原理上很难说明……但是据他所说,是‘在同样的星球上’。不手牵着手的话,各位应该就会散落各地吧。毕竟——”
尽管意识到代行体的表情微微僵硬起来,贝露佩欧露还是干脆地补充了一句。
“对面根本不存在御崎市。”
没有对此过多留意,欧洛巴斯以战士的身份——
“宝具会变成怎样?”
将没有被捏住袖子的那只手上握着的长柄战斧微微地倾斜展示出来。
对于这个问题,修德南作出了回答。
“没有必要怀有多余的担心。因为‘天梯’可是为了守护你们重要的事物,允许你们把它们带进去的存在。虽然对火雾战士也有同样的效果,这令人很不痛快,不过这就是规则,所以没有办法。”
“那些家伙们果然也会跟来吗?”
史特拉斯为飞翔做出准备,振了一下翅膀之后进行确认。
修德南理所当然地做出保证。
“那个嘛,公主殿下都大骂一通到那般地步了,会来的。‘天梯’又不会立刻消失,宝具也能通过——在我们做出了这样的表率之后,他们在最后勇敢地冲入其中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听完,贝露佩欧露脚下轻轻踏了一下。
“嗯……虽然这么说,不把这个带去也是不行的呢。”
“因为到了目的地会无家可归啊。”
紧随修德南的声音扩散开来,开朗又悲伤的笑声消散而去之时,代表诸将领、没有将感情表露在外的哈拜利单手抵胸地问道。
“敬请您务必将下达启程之神敕,我等的盟主,创造神‘祭礼之蛇’——”
创造神颔首。
“兴高采烈地出发吧,朕的舞者们啊。”
他说出了祝词。
一齐还以一礼,【化装舞会】出发飞向了新世界。
诸将启程后,在神殿更下层位置待机的士兵们也紧随其后。
不知是不是出于荣誉感,和现在依然在不断飞入的其他“徒”们的杂乱无章截然相反,【化装舞会】的成员排出以将领为首、士兵在后的队列,队列与队列并行成军,到哪里都是整齐划一的样子。平滑地描绘出来的优美曲线群也一条接一条的飞入“天梯”,撒下火粉,最终消失。
在这份快感的余韵尚未消失之前,贝露佩欧露转身面向创造神。
“那么盟主,趁着还没有发生无谓的骚动,我们也去吧。”
听到这句话,创造神以人类气息十足的动作双手叉腰,放眼观察整幅画面。
他把自己的行动及其结果,
“嗯。”
把贯穿天空的“天梯”和飞舞飘散的无数火星烙印在眼中,
“可惜。”
低声念叨了一句,他对着贝露佩欧露一笑。
“不过——这件事就照你所说的做吧。”
“是。”
简直就像是对耍赖的小孩死心了一般,贝露佩欧露下意识地屈下身体,藏起止不住的微笑。在她的一旁,宝具钩锁“地狱锁链”整条飞了出去。
锁链在代行体坂井悠二周围围出一个环。
“割断吧,‘地狱锁链’。”
在持有者的命令下,锁环一个一个地分解散开。
瞬间——
合二为一的存在被分离。
(!)
这份感觉仿佛是从悠二自身之中抽出血肉一样,使他感到了一股发自根源的丧失感。
四分五裂的锁环重新在贝露佩欧露面前汇集、连接、旋转,又在不知不觉之中收缩,变成了足以收纳在她手掌之上的大小。
他,就处在这道锁链的漩涡之中。
作为不会照亮任何事物的黑色火焰之块,创造神“祭礼之蛇”的意志总体就存在于此。
一直以来身处名为坂井悠二这个“密斯提斯”之中,对其赋予代行体的权能与力量,也作为创造神创造出新世界的他已经踏上了假寐的起始,用平缓的声音说道。
“汝如今怎样,朕很清楚。汝所期望之物,朕也一起见识到了。实在是非常愉快……只要是能够利用之物、就连神也要加以利用的人类啊。”
悠二略带为难地笑了。
“这算是夸奖吗?”
“当然。”
创造神一本正经地给出回答,接着又加上一句。
“但是,抛下现在的汝离去,实在是极为过意不去。”
“约定是持续到‘无何有镜’创造出来为止,对吧?情况也好、事物也好、方法也好,如果那样继续下去,无论是哪一样都无法得到……要是我再得寸进尺,那就太奢求了。”
面对无论何时都天真地直面他人愿望的“红世”之神,悠二清楚地说道。
贝露佩欧露代替举足不定的盟主说道。
“在重要战斗等在前方的现在,你不打算依靠我等的率性值得敬佩……总而言之,我等‘红世之徒’会离去。这个结果对你来说是不是一件幸事呢?”
“不过,这才刚刚开始……大致上。”
对于在指出痛苦之事的同时询问感想的参谋,悠二以接受批评的学生的心情作答。
而参谋也像是评分的教师一般,严肃地评价了现在悠二的战斗力。
“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我不认为你有胜算。”
确实如此。
现在的悠二由于约翰的离去,已经失去了对气息的感知能力,又因为教授的消失,导致龙尾和“暴君”无法使用。虽然和创造神“祭礼之蛇”分离并没有造成直接的影响,但是他也失去了赞同自己的对手,这给悠二带来了超乎想象的不安。
但即便如此,悠二还是说道。
“因为已经决定要做了。”
“……呵。”
贝露佩欧露意味深长地一笑,将一样东西递了过来。
“同样是动摇精神,至少可以用用这个。”
悠二的手掌接过的,是一条锁链圆环。
“这是依然施加在这条街道上的‘地狱锁链’的控制钥匙。无论是假装修复而让对手的刀刃变钝,还是反过来威胁对方说不会进行修复,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够有效使用。”
“谢谢。”
面对至今为止一直都当成盟主对待的悠二率直的一礼,贝露佩欧露因不习惯而回以苦笑。虽然和盟主在不同意义上为这个“密斯提斯”感到可惜,但是她并不存在对盟主中意之物出手的选项。
这时,一直都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伫立在一旁的修德南突然说道。
“我来陪你吧。”
“将军?”
对着露出意外表情的贝露佩欧露,
“多亏了你,我等盟主度过了一段相当愉快的时光啊。”
修德南补上了刚刚想到的理由。
创造神对他的行为表示了肯定。
“大命已然成就。若是汝有此意,就随汝去吧。”
“遵命。”
修德南露出微笑,一扫之前表现出来的倦怠,以精湛的技艺轻松地将“神铁如意”转了一圈后回以一礼。
朝着因完全意想不到的帮手而惊呆的悠二——
“坂井悠二。方才公主将新的理编入朕的‘大命诗篇’中时——”
“!”
创造神“祭礼之蛇”说出了最后的话语。
“汝的心,因重叠于前行之路的可能性而产生了大幅动摇吧?朕虽认为汝的坚韧意志值得欣赏,也打算尊重……但从结果来看,朕就是如此这般的神。”
他对一同走来的人类说道。
“会原谅的——既然朕身为欲望的肯定者,即使其他人不原谅,朕也会原谅。”
“……”
对方绝对无法做出回答。
明白这一点的创造神催促起将自己放在手上的参谋。
“出发吧,向着新世界‘无何有镜’。”
“遵命。”
贝露佩欧露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用另一只手取出了火把型宝具“托利维亚”。
将其高高举起的同时,银色的火焰点燃,她脚下的巨塔“真宰社”开始了震动。很快,塔身在这阵摇晃之中生出一条缝隙并缓缓崩塌,被分解成一个又一个单独的零件。接着,在这之中只有“星黎殿”的零件被回收,向着火把所示的天空漂去。
作为宝具而言实在太大,在零件平缓的雪崩之中一起浮在空中的悠二与修德南面前,创造神与贝露佩欧露与他们正面相对。
对是否应该出声告别感到迷茫的悠二眼前——
“啊,真是愉快……下一次的愿望会怎样的形态……”
创造神“祭礼之蛇”已经开始梦见昏睡的未来,亦即新世界。
“朕之参谋啊,把‘已成如斯世界’这句话告知给火雾战士是否妥当?”
贝露佩欧露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看着他,却依然愉快地飞起。
“就这么做吧。好让他们在最初阶段也不会挑起无谓的争斗。”
飞起,混在无数零件之中,
“——欢腾吧,火雾战士!!喜悦吧,‘天壤劫火’!!——”
纯真无邪的洪亮声音在封绝内响起,
“——新世界‘无何有镜’之中,不能啃食人类这条新的理已被编织进去了!!”
完全无所顾忌的告知结束不久,
“——汝等的悲愿,已经成就!!汝等的战斗,已有收获!!——”
创造神与参谋也离去了。
崩塌悬浮的零件似乎也完成了全部必要之物的回收工作。
被卷入其中、漂浮起来的“真宰社”残骸,或者说是“星黎殿”的空壳开始缓缓地朝真南川的水面落下。
眺望着这幅景象,眺望着更加广阔的御崎市全景的悠二——
(现在才要开始。)
没有沉浸在感慨之中,而是将意识转向了自己的计划。
正当他和修德南从不断下落的装甲板与钢材之中穿梭前进的时候——
“哎呀呀……还有人在里面,这一点我可完全没有想到呢。”
从上方传来了老人的声音。
悠二将浮在空中的整个身体转向自己其实正在寻找的存在。
“拉米。”
老绅士姿态的“捡骨师”拉米正端坐在原本似乎是“吟咏炉”的物体上,望向他们所在的位置。他的手上正捧着悠二曾经见过的“存在之力”团块——毛线球,有一条发出深绿色光辉的细线正从一端伸出。
抬起头来,为了看清那根线到底延伸到何处,眼睛追着细线移动的悠二面对着漂浮零件对面的景象咽下了一口气。修德南也是一样,他墨镜下面的双眼大大张开。
细线的一头延伸至遥远的上空,其尖端正将分散在封绝内的无数火星一片接一片地吸收起来。力量沿着细线传回捧在拉米掌中的毛线球,使得线球不断变大。它看上去简直就是小型的“大命诗篇”。
修德南将握在手中的枪扛到肩上,表示自己没有敌对的意思。
“原来如此。给你的报酬就是这些由同胞们残留下来的‘存在之力’啊。”
“足够吗?”
悠二并不是随口提出了询问,而是为了接下来要做的事,他不得不问。
身为天才自在师的拉米准确地把握到掌中的现象,
“足够了,不愧是将这世上几乎全部的‘徒’聚集起来。”
“这样啊。”
在松了一口气的悠二面前,拉米连同自己坐着的物体一起向上飞去。这并非是逃走的迹象,他似乎只是觉得周围的物体有些碍事而已。
“因为在这个位置没法清楚地看到啊。火雾战士过来打扰的话,也很麻烦。”
说完这句并非是说给别人听的自言自语,零件就全都掉落下来,向着火星密度更高的上空穿梭。接着,延伸出去的线无所顾忌地开始吸收上方的火星。
这个瞬间——
正是拉米抵达流浪终点的结果时刻。
没有任何虚张声势,完全简单明了。
在他的掌中,毛线球不断膨胀。
“哦哦……”
比他低声呢喃的面庞更大,毛线球继续膨胀扩大。
惊讶的悠二正在注视的它是一种自在式。
一直以来都看成毛线的东西是以只有一根纤维粗细编织起来的自在式团块。它会随着“存在之力”的充满而变大,并开始运作。
就连拉米自己都对眼前的事态流露出感动的声音。
“启动了……我的自在式……启动了……”
在整片天空中蠕动、散发深绿色的光辉延伸出去的毛线球连最后一片力量都充分吸收之后,就如同从尖端点火的导火线一般开始逆流。没有残留物。数量庞大的自在式全体都化作火星,随着逆流凝缩起来。
不是刻意说给别人听,而是感动具现化的声音流露出来。
“遗失物——已经不存在于这世上之物的、再生……”
即使在封绝内部,对世界异常程度的干涉力依然将周围的空间扭曲,并且与扭曲的极大化成反比例,不断地缩小体积。自在式凝缩而成的火星周围的数公分被包裹在流体之中,看上去简直就是一颗被云层包裹的极小的行星。
在距离余波极近之处、承受住物理冲击的悠二和修德南切身地感受到想让这种规模的自在式完全启动,的确只能在眼前的状况下。
接着,同样的冲击将她披着的伪装、凭依的火炬吹飞了。
“在罗马之劫中失去的……多纳特的……”
从中现身开始低语的,是一位纤瘦的梦幻少女——“螺旋风琴”莱昂希。
在她的面前,在封绝的天空中四处暴动的导火线火花以被凝缩到极限的自在式为终点,仿佛要发生冲突一般唐突地停下,将空间拉扯,将时间压溃。毛线球不断缩小再缩小,仿佛要消失似的缩小到最后,化作了一件物体忽然出现。
那是一个又小又粗糙的画板。
以被遗失那一瞬的样子,它重新出现在这里。
用颤抖的纤细双手将其拿起的莱昂希微微一笑,轻声喃喃。
“真是笨手笨脚。”
仅仅为了说出这一句话,她历经了数百年的时光。
凭依在虚假的身体上,编造虚假的名号,尽管被其他的“徒”侮辱为“捡骨师”,还是为了只摘取仅剩下微量“存在之力”的火炬而在世界各地流浪。
但是现在,她发自内心地感到了满足。
将画板紧紧抱住,用自己的身体来确认只有她可以欣赏的肖像画以及包含在内的心意。
悠二和修德南都没有出声,只是守望着这一切。
就这样,不知道经过了几分钟。
穿过即使引发了那种程度的事态依然没有耗尽的火星——
“坂井悠二。”
“哇!?”
莱昂希唐突却轻柔地飞舞降落到和悠二的脸几乎贴在一起的近处。对他惊讶的样子感到愉快地一笑,她把手伸了出来。
“就是这个。”
“啊、啊啊。”
悠二接过在请她提供协助的条件中约定好的东西。
他紧紧握住了刚才漂浮在她掌心的火花,或者说是歪曲的碎片。
“你还真是个狡猾的家伙。”
被看上去比自己年幼的少女以和老人时同样的语气这样说道,悠二不由得羞愧起来。
“没想到你会以事后已上同一艘船的身份,把它当作交换条件提出来。更何况你明知道我无法拒绝,这样做就更狡猾了。”
当然,莱昂希并不是在责备他,而是在开玩笑。在自己的夙愿得以成就,已经把画抱在怀里的现在,她不可能感到不满或悲叹。
看到两人的样子,修德南不由自主地放松了嘴角。
只有悠二珍惜地握住自己得到的东西,稍稍板起了脸。
突然,莱昂希用手指咚地戳了一下他胸口的位置。
“这是给狡猾的你……该怎么说好呢,不算惩罚,也不算是礼物。”
悠二意识到了她手指戳中的是收纳在自己铠甲中的避火指环“蓝天”。不明白其中含义的他提出疑问。
“这个怎么了吗?”
“应该说是对于能在这个地方相遇的有趣机缘怀有的兴趣吧。”
随着她说完这句话,深绿色的自在式在瞬间倏然展开,刻在指环内侧的自在式也像是与之呼应一般散发出光辉。像是淡淡燃烧起来的火焰,光亮摇曳了一下,很快又消失了。
“这是给那副破烂身体的最基本的保护,你把它当作饯别礼物收下就好。”
“!”
果然没能瞒过天才自在师的眼睛。
为了避免让讶异的修德南也加入对话,悠二提出了无关轻重的问题。
“不去见一见夏娜和亚拉斯特尔他们吗?”
“……”
莱昂希盯了他一会儿,饱含深意地笑道。
“是朋友的话,就必须选好可以会面的地方。”
“?”
在不能理解这些话语的悠二身前,忽然飘落了一片轻轻的东西。
那是羽毛。
周围飞舞一只、又一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来的白色鸽子。
知道她要走了,悠二注视着自己这位可爱却别扭的朋友。他知道自己应该说出口的,既不是温柔的话语也不是恋恋不舍的制止,而是仅此而已的一句话。
“在因果的十字路口。”
“是啊,还会再见面的。”
在异口同声中,伴随着振翅的声音和一齐散落的羽毛,悠二看到抱着画板的她的身影渐渐消失。
然后,最后一枚白色的羽毛,轻触他的额头。
“还有一份饯别礼物。”
渐渐远去的少女的声音在四周回荡。
“我给你的自在法起个名字吧——‘Grammatica’——操纵流利的语言,一想到这层意思,你就应该明白怎么用了吧。”
“……‘Grammatica’……”
悠二追寻着消失在鸽群里的少女的声音,像鹦鹉学舌般地重复着。鸽子们在进入“天梯”之前,就化作了无数飘舞的火星,消失不见。
在真南川东岸的河岸上,在巨塔“真宰社”崩坏的时候,运来了很多乘客的【百鬼夜行】一伙人人中三个人的头上,耸立着还在继续吸收同胞的“天梯”。
“真是的,神也真是随性……虽然不在预定计划之中,但看样子那些家伙会改变河岸吧。”
牛鬼在事到如今才调至身边的“磷子”——描绘着色彩缤纷的动物面孔的幼儿园巴士上,伸出长长的脑袋表明态度。
坐在司机座位上的帕拉则靠在方向盘上回应道。
“是啊如果人类多多少少也受到重视的话,去也是可以的呢。”
“对我们而言,也算是工作。”
听到坐在升降口的佳美娜如此附和后,牛鬼笑了。
“嗯,是啊,那可是最重要的事。”
然后,他们向已在巴士前站了几分钟,被琥珀色的光芒所包围,双腿颤抖僵立原地的少女宣告——闲话家常的他们即将消失,要留下她独自一人。
“小姑娘,我们就把你送到这儿了。我们没兴趣旁观人类的死亡,走了。”
“!”
吉田一美对于不由自主产生依赖的三人将要突然离去的事实很是惊愕,心情差点跌入了谷底。对于她来说,继续向前迈步的行为实在太过艰辛。
帕拉悲痛地点燃引擎。
“欢迎下次惠……现在没法说出这句话了呢,哈哈。”
对于他的冷笑话表现出一脸严肃的佳美娜从升降口跳入车内。
牛鬼从开始后退的车上,说出了道别之语。
“再见了,小姑娘。如果有昏头的火雾战士想要攻击我们的话,你就用这是尝试‘磷子’能不能通过‘天梯’的实验来说服他们吧。”
在现在尚未进行修复的河岸战场上,车子遥遥晃晃地后退,拉开了一段距离的幼儿园巴士“磷子”随着帕拉的呼喊声向天空飞去。
“那么,‘无常迅速号’就要出发了。”
对着茫然地目送他们的吉田,三人异口同声地说。
“““祝你旅途愉快。”””
承受祝福的吉田一幅泫然欲泣的样子紧抱着琥珀色的光芒,向他们深深地鞠了个躬。
他们的身影越变越小,在飘溅的火星变薄的时候——
“虽然是场艰辛的路途,但也有去做的价值呐。”
帕拉一边随性地玩弄着无需操作的方向盘和油门,一边说着。
躺卧在最后排狭长座椅上的佳美娜嘟起嘴来,吐露出自己的不满。
“就算是这样,这种乱来的战斗,我已经受够了。”
“确实是。但是佳美娜,就算不能吃人类,像我们这样跟人类亲近来往的同胞多了的话,也许乱来的战斗和无聊的战争就会减少呢?”
这或许是牛鬼过于理想化的猜测,佳美娜转过脸去闹起别扭。
“就算是这样吧。为了人类而让牛鬼先生身陷危险,本末倒置也要有个限度。”
“啊哈哈,真是有趣的话呢。放心吧,我又不是【革正团】那种极端分子,不会为了人类拼命的。遇到危险的时候,我也会知难而退。”
听着回荡的豪放声音——
“说到【革正团】……不知道他还活着吗?”
帕拉突然想起八十年前,曾经数次在欧洲运输的“徒”。只凭笨拙的口舌,为想要改变这个世界的形貌而不断奋斗,结果却因为行动的扩张使 “徒”的存在和“人类的关联”人尽皆知。
牛鬼回想起,就是拜他所赐,自己一直都很倒霉。
“是啊,光是能活下来,就很不错了。”
“只有胆小的人才能长命百岁。就像我们这样。”
佳美娜绕着弯地肯定着,彻底地调整成睡觉的姿势。
牛鬼笑着说了声“没错”。
“好啦,到了那边以后,第一件事就是要确认有没有和我们常去的那家一模一样的店,干上一杯!”
“好!”
“啊啊。”
剩下的两个人也用笑声回应。
就这样,【百鬼夜行】一行人也离开了。
片刻之后。
“……”
有一个从三方进行的“大地三神”的激战中逃了出来,确认战斗已经结束后,因为害怕而突然闯入这里的渺小的“徒”。
“……同志,萨拉卡埃尔。同志,哈利艾特·史密斯,我、走了……去、确认、那里有没有……我们想要的东西……走了……!”
说着,直立的猫背黑犬“吠狗首”杜古也消失了。
独自留下的吉田,用力地把两人抱在胸前,终于向前走去。
没有人呼唤身处危险中的她,也没有人伸出援手,只是等着她一个人前行,这完全是因为他们知道她对这样的事并不习惯。
那就是,人的死亡。
走着走着,吉田有好几次差点倒下。
在封绝内还没有修复,使刚才巴士摇摇晃晃的地面上裂开了数个被火焰弹打穿的洞,到处都散落着沥青和混凝土的碎片。
好不容易穿过废墟,来到河岸的堤坝上,火雾战士们已经聚集起来,他们在等待吉田凭自己的力量走过去。
对于吉田而言,那里既有认识的面孔也有不认识的面孔,不过那里可不是认朋友的地方。而且,她也没有想这些事情的时间。
在等待的火雾战士中,
有吉田认识的三个人,夏娜、玛琼琳和威尔艾米娜。
还有不认识的三个人,伊斯特艾基、萨斯瓦雷和薇丝特休儿。
然后,在他们的中间,河岸的堤坝上,还躺着一个人。
那就是告诉过她很多重要之事的“盛装骑手”卡姆辛。
现在的他已濒临死亡。
因为他受了无法用重伤这种肤浅的词所能表现的伤势。
就算是叫做伤势也算是客套话了。
卡姆辛的左半身已经焦黑炭化,姑且还算是保持着形状,而右半身的大部分已经缺失,从断面里散落出微弱的褐色火星。草帽也不见了,虽然只有头发散开、满是伤痕的脸毫发无伤,但这样反而平添了几分凄惨。
对于姗姗来迟的朋友的软弱,夏娜想要说些什么。
“!”
玛琼琳却抓住了她的肩膀,亚拉斯特尔和马可西亚斯也用沉默赞同了玛琼琳的制止。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知为何地觉察到吉田要来照看卡姆辛,便静静地站着不动。
僵立在原本就个子矮小,现在却显得更小的卡姆辛面前,吉田情不自禁地跪下双膝。膝盖撞在地面上,擦破了皮,但她首先做的是——
“卡姆辛先生……这个。”
将抱在胸前的琥珀色烧瓶,举给卡姆辛看。
威尔艾米娜一言不发地凝视着这一幕。
从潜入“天梯”的“徒”们疯狂涌入新世界“无何有境”开始,她的这颗心脏就看见扭曲的球形烧瓶里,正静静地发生着异变。
在透明的内部,琥珀色的花瓣降落沉积,那就是在内侧吸取了很多火星,终于开始缓缓颤动的象征。花瓣随着那股颤动在玻璃瓶中盘旋,数量也逐渐减少。因为一片一片的花瓣正在不断融合。
吉田用颤抖的手示意。
“对于菲蕾丝小姐和约翰先生来说比什么都重要的东西,和得到神的认可、具有深刻意义的东西,在卡姆辛先生和贝海默特先生的守护下,完好无损地保存在我的手上。”
吉田用尽可能表现出关心的声音说出了笨拙的话。这是她想着如果自己是卡姆辛的话,怎样说才会高兴后得到的答案……那就是肯定他的战斗意义。
作为回应,他紧闭的双唇微微地张开。
“——”
卡姆辛的脑海里闪现出战斗的最后所看到的光景。
沉醉于至死方休的战斗而放弃思考,他看着几台半边身体浸在水里的钢铁巨人发生了奇怪的晃动。尽管如此,他还是继续杀戮着蜂拥而至的“徒”们。
不管发生了什么,那迟缓的思考和虚脱的神经都没有反应。
“不要沉溺于死亡,卡姆辛·纳布哈乌!”
“!!”
贝海默特的当头棒喝使卡姆辛就像是突然接通了电源一样复活过来。
卡姆辛掌握了附近搁浅的钢铁巨人的数量和位置,想起被萨蕾警告过的王牌炸弹的事,又了解到在后方进行防卫战的威尔艾米娜他们的情况,终于想出了利用那些废弃巨人的最好方法。
那就是让上半身从腰的部位开始快速运转,张开像熊掌一样宽阔的手掌,将在巨塔“真宰社”的墙面下的吉田和【百鬼夜行】的一行人救出,扔向远方。
完成了乱来的投掷之后,就在那一瞬间,周围的钢铁巨人因为教授和机器控制室的毁灭而暴走,引起了足以掏空一切的大爆炸。
想起了这一幕情景——
“——”
终于睁开微弱双眼的他,先回应了吉田的话,露出浅浅的笑容。
然后,确定自己的头不能动了之后,他就用语言向威尔艾米娜道谢。
“啊啊,【万条巧手】的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就在卡姆辛采用这个与其说是粗鲁倒不如说是乱来的方法拯救困在墙壁下的吉田和【百鬼夜行】的一行人的时候,威尔艾米娜瞬间用缎带将他们像茧一样地缠住,抵挡了在普通情况下必死无疑的破坏力和冲击力。
正是因为威尔艾米娜的绝技和瞬间的判断力,才让除了投掷他们的卡姆辛以外逃脱的其他人捡回了一条小命。卡姆辛也是相信威尔艾米娜绝对应付得了,所以才会采用那种粗暴又乱来的方法。
当然了,威尔艾米娜在这种情况下受到称赞,也不会觉得高兴。倒不如说因为自己专注于救人,而守护不了长年知己而感到痛苦。
“哪里。”
回答只有这一句。
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卡姆辛接下来向着“大地三神”说道。
“啊啊……‘三神’的诸位,就如同你们所说——‘吞食人类的时代结束了’,现在‘屠杀徒的时代也结束了’……我总算实现了愿望……”
代替保持笑容的萨斯瓦雷和流着眼泪说不出话来的薇丝特休儿,伊斯特艾基像往常一样作为“三神”的代表,在吉田旁边单膝跪下。
“高耸的岩石啊。”
他用自己独特的语言,对只能微弱地张开双眼的卡姆辛呼唤。
“倘若你比我先离去。”
“之后,我等也会紧紧地握住你手。”
接着他的话音,奎兹特克吟唱起离别的诗歌。
明白了他们的意图后,卡姆辛闭上了眼睛。看得出他已经动弹不得的头,想要点头回应。
然后,他的眼睑开始失去力气。
慢慢地死亡,使不出力来。
“天谴神‘天壤劫火’。”
卡姆辛漏出一丝像是在说梦话般不可靠的细微声音。
“什么?”
“能够为新的使命活至今日……我很光荣。”
这就是身为火雾战士的他最后的决别。
“我等才是。”
“……”
也不知道他听不听得见,亚拉斯托尔还是做出了回答,而夏娜紧闭着嘴巴。
就这样静静地、平和地……
(……——)
最古老的火雾战士的生命之火,燃尽了。
就在这时,尽管知道事已至此——
“不要死!”
吉田仍然大喊出声。
( ——……?)
卡姆辛感觉到闭着的眼睑上滚烫的水滴,有个像是要拥抱他一般的声音近在咫尺。
迫于对方的气势,他的眼皮又再一次微弱地睁开。
卡姆辛看到那里有个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充分体现出人类美好的熟悉的少女身影。
“……”
在那一念之间,他聚集起本应燃烧殆尽的力量。
“啊啊,已经都装模作样地做了告别,现在这样我就没法装帅了。”
他还能好好地发出声音。
在这份奇迹中,他祈愿把能送给少女的东西全都赠给她。
“嗯,老夫也一样。所以,吉田一美小姑娘,至少请你不要忘了我等。”
陪伴了卡姆辛数千年的同伴替他说道。
吉田一边哭一边连连点头。
“是,是的!”
卡姆辛为自己还有时间回赠少女的感谢而高兴。这种压抑不住的高兴终于化为声音,开口说道。
“啊啊——‘不拔的尖领’贝海默特,你果然是最棒的!”
“嗯……说到底还是因为契约者的品性优良。快点收起这幅软弱的样子。”
然后,卡姆辛将目光停留在少女身上。
“并不是只有不好的事哦。”
“哎?”
面对困惑的少女,他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如果是在没有使命的地方……我也许就能坦率地面对那个人了。”
最后的话说完之后,最后的力气全部使完之后,
“……嗯,一定会的。”
随着想要听到的话语贯穿耳际,卡姆辛慢慢地开始消失。
只是还有一句话——
(啊啊,很抱歉弄丢了草帽。)
没有把它说出来,稍微有些遗憾。
火雾战士“盛装骑手”卡姆辛的身体在传达 “不拔的尖领”贝海默特意志的“萨比亚”落在地面之前化作火星,彻底消失了。
吉田既没有慌乱,也没有嚎啕大哭。
只是在泪光中将那场景深深地烙印在眼里,为了不忘记而狠狠地闭上眼睛。尽管这样,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流下。在一片黑暗中,只剩下了滚烫的泪滴落下的感触。
这时——
“嗯。”
夏娜简短地说了一声,将她紧紧地抱住。
吉田置身于这温暖中的几秒后。
“谢谢你……夏娜,已经没事了。”
说完,她站起身来。
眼泪虽然在眼眶里打转,但却没有掉落出来。
忍住呜咽,吉田终于交出自己被托付的东西。
“卡梅尔小姐,约翰先生要我向你转达。”
“!”
威尔艾米娜的后背使足了力气,她慢慢走到还在持续跳动的烧瓶——曾经就是为了阻止它而战斗、牺牲了自己独一无二的朋友——“两界嗣子”的面前。
吉田递出了烧瓶,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威尔艾米娜,这孩子拜托你了,名字叫做贾斯特斯’——”
那种为了使一字一句都不出现错误而积累的压力,一下子被释放出来。
烧瓶内出现了真空。
随着这种奇怪感觉产生的同时,力量从周围聚集的预感遍布了火雾战士中的每一个人。预感没有出错,仿佛是火雾战士造成的一样,出现了一道龙卷风。
只不过,那风从天落下一阵后,就将卷起的火星注入到“两界嗣子”的烧瓶中,跳动的心脏因为“存在之力”的满溢而渐渐显现出形状。
拿不住也松不开,就在吉田快要倒下的时候,威尔艾米娜伸出手来,从下面托住了吉田的双手。
并不是“沉重”这种单纯的感觉。
只能说是因为聚集了庞大的“存在之力”,而使存在感被压迫到了极限。就算是火雾战士,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于是,拘束于不能丢掉被托付之物的吉田,和作为被托付者坚决不能离开的威尔艾米娜,两人努力支撑着“两界嗣子”。
究竟撑了多长时间呢。
夏娜、玛琼琳和“大地三神“都没能理解现在发生的事。不知不觉间,经过了漫长沉重的恢复时间,他们终于看见了。
坐在威尔艾米娜和吉田相互交错支撑的手中啼哭的婴儿。
被父亲取名为贾斯特斯——史上最初的“两界嗣子”。
“哇哇!!”
和人类一模一样的声音。
和人类一模一样的姿态。
作为生物来说柔弱无力的婴儿正在哭泣。
“那、那个,该怎么办?”
吉田面对着不习惯的事,马上乱了手脚。
“交给我吧!”
威尔艾米娜接过婴儿,担负起整整五百年前曾经负起的职责,亲自用缎带编成了襁褓。她抱起婴儿,愉快地逗弄着他,又举起来轻轻地敲打着他的背,动作熟稔可靠。
“是个男孩呢。”
“身体健康。”
蒂亚玛特检查过婴儿身上各处之后,突然注视着那张脸。肌肤的颜色和赤红的婴儿非常相似,但分辨不出与父母中的哪一位更相像。
手上婴儿被抱走的吉田感觉到与那个存在之间的羁绊,继续转达传言。
“约翰先生那样下去的话,会活不久的……所以请向费蕾丝小姐这样说——‘唯一能够超越死亡的生,就是用我们的存在创造出一个孩子’——”
听了她的话,威尔艾米娜回想起“约定的两人”。
费蕾丝也好,约翰也好,如果两人能够死在一起,那应该也是高兴地死去吧。
如果一方先离世的话,想必剩下一人也会很快跟上。
那么,两人同生的方法如今只剩下这一个的话,该怎么办好呢?
答案……连想都不用想。
虽然已经十分清楚,但威尔艾米娜还没能接受一切。
“将自己的存在寄托于别的生命上……”
吉田也觉得不无道理。如果没有在梦里看到平和的两人,她一定无法认同让自己的存在消失,来创造新的生命。不,直到现在她都无法接受,但事实已经存在了。而且,她认为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自己也不理解想说的话的深层含义——回想着通过头顶上闪耀的白绿色自在法传递的声音——少女说道。
“我也不知道贾斯特斯是不是具有神口中那么伟大的意义。但是,他就这样诞生了,就这样存在着。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养育和守护他。”
伊斯特艾基和奎兹特克对此做出了严厉的抗议。
“不管真相是怎样,现在还不能太早下结论。现在,这个孩子光是存在于此,就可以说是史无前例。不管怎么说——”
“在封绝中、可以、动起来。”
所有人都因为婴儿诞生的激动而忘了这种关键的异能。
在凝神屏息、沉默了一瞬后。
薇丝特休儿在没有擦干感动泪水的情况下试图斡旋。
“我认为要抚养一个孩子,必然需要大家的努力。先从周围人开始,努力确认一下他究竟是个怎样的孩子,这样不好吗?”
“也许可以说引导神的话,才是这孩子的存在被世界容忍的凭证。但是,这是以要去彼岸‘无何有境’为前提。”
身为“红世之王”的查秋特丽裘强硬地补充道。
萨斯瓦雷和泰茲卡特利波卡只是事不关己地说。
“这真是只有通过死亡才能诞生的吗?”
“经由他们走过的足迹,人类才会知晓永远!‘约定的两人’生出‘两界嗣子’的行为本身,以及由‘两界嗣子’引起的新潮流,到底哪一方能成为永远?!”
就在这时。
“啊……”
对怒吼声有所反应的,正是“两界嗣子”贾斯特斯本身,他的哭声响彻了全场。
“……”
将孩子抱在怀中的威尔艾米娜现在才切身地感觉到,而不是从概念上体会朋友遗孤的存在。这个孩子被托付给自己的实感渐渐深入心中。现在,尽管自己也有多余的想法,尽管彼此之间的立场不同,她不需要战斗也不需要计谋——只是因为有这个孩子存在。
仅此而已,威尔艾米娜的内心中就涌起了干劲。
与这个孩子是不是“两界嗣子”无关。
她想要用比被托付更多的爱来守护这个孩子。
既不是被谁命令,也没有理由,只是这样发誓着。
夏娜则认为这件事有些无趣。
“……”
“这个‘两界嗣子’——”
对着刚要说下去的亚斯特托尔——
“他叫贾斯特斯是也。”
“众所周知。”
威尔艾米娜和蒂雅玛特强势地打断了他,让他没能说完。
而夏娜一边厌恶着自己小小的坏心眼,一边代替亚斯特托尔冷静地展望未来。
“我认为现在‘徒’们都在为创造新世界而兴高采烈,没有人会留意到这孩子的。但是,在不远的将来,依据引导神的指示,认真去思考在当下的情况下究竟能做些什么的人应该会出现。所以,就算是为了那个时候做准备,我觉得也应该将这个……将贾斯特斯在对面抚养长大。”
在威尔艾米娜的旁边,伸出手指逗弄婴儿的玛琼琳说道。
“先等琪雅拉他们回来之后再考虑怎么办吧。”
“是啊,现在的情况也没那么从容。”
马可西亚斯用现实的意见结束了对话。
就在这时。
《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我们回来了。外面的情况很糟糕啊。进入不了封绝的“徒”已经堆积成山了。》
《那些“徒”到现在还遵守着创造神的命令,没有吞食人类,真是无药可救了。》
琪雅拉、奥翠妮亚和维琪妮亚的远话传了过来。
声音响起的数秒后,在火星飞舞飘落的北方天空,一道耀眼的极光一闪一闪地出现了。
极光比起正常的飞行要低很多。“卓娅”几乎贴于民房的屋顶上方,在连低矮的公寓都不得不躲开的高度上飞行。
这样做的原因当然是因为包裹了御崎市全域的封绝天空,已被战斗结束之后蜂拥而来的“徒”填满。
他们没有空闲在地面上奔跑,而是直接飞向已经建立起来的“天梯”在空中的入口。所有“徒”都是这样想,也是这样做的。
应该说是一种幸运吗,因为激烈的战斗而变得七零八落的御崎市街道就像开玩笑般的萧条,被随风而动的乌云覆盖。
“徒”们不断地飞入“天梯”,身后散落的火星使天空在光之海洋中映照出交错的阴影,形成了一幅梦幻般的景象。
突然间。
琪雅拉她们身后的公寓楼倒塌了。
好像也不是巨大的“徒”击倒的。那里看不到火焰的前进身影。
接着,她们旁边的公寓也倒踏了。
果然是“徒”,虽然身形看不见,却方向明确地追赶在琪雅拉身后。
然后。
又有两座公寓同时倒踏。
观者们终于有了实感。在琪雅拉他们的后面,有一个看不见的巨大物体。
于是,夏娜转身面对,威尔艾米娜也效仿她的动作。
两人视线的前方,也就是琪雅拉的正后方,有种推挤着空气、来历不明的物体气息。
从那其中——
《哟,好久不见——》
《也不是那么久没见呢。》
响起了开朗爽快的女声和悠闲的男声。
琪雅拉将“卓娅”缩小成头饰,一同着地。
“降落完毕!”
说完,她抬头仰望后方。
夏娜和威尔艾米娜也感慨万分地仰望着它,从吉田、玛琼琳和“三神”视线彷徨的天空中,突然降下了一座细长的桥。
站在桥另一端的,是有着短发和闪耀眼神的女性火雾战士——“辉烁散布人”蕾贝卡·瑞德。
“全世界的好事之徒,总共一千二百五十名火雾战士都聚集起来了。”
“哎呀,还要感谢一下偷偷传递情报的苏菲呢。”
从她右手的手镯“克罗瓦”中说话的人乃是“糜碎裂眦”巴拉尔。
蕾贝卡咣的一声跳到桥上,背后隐隐约约有某种巨大的物体渐渐浮起。
球形的外轮廓隐约出现,终于渐渐清晰,内部构造的黑色阴影逐渐浮上。那是一座有着石造双塔城门的巨大移动城堡。
夏娜对惊讶的吉田自豪地介绍道。
“这就是我的故乡‘天道宫’。”
“夏娜的故乡……”
那有着和艺术品相媲美的壮丽形态,使吉田吓得倒吸一口气,不过它毕竟和画作还是有所不同,可以看见城门和城墙上有着身穿各种衣服的火雾战士的身影。
亚拉斯托尔有些不悦地说道。
“就这样打开‘隐匿的圣室’太不谨慎了。上空还有无数的‘徒’,附近还有那些家伙。”
“这个在上空的展开速度很快。而且,琪拉雅也说过,战斗结束之后,创造神也到了那边不是吗?现在他们哪还有可能对千位火雾战士……挑衅滋事?”
话语中破绽重重的蕾贝卡困扰地抱着双臂。
巴拉尔则悠闲地补上一句。
“里面的大家在来之前就相当紧张呢,连不能在空中、只能在实物上停留的人都被我带来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阵势,拜托你们饶了我吧。”
玛琼琳不屑地哼了一声。
“居然有晚到一步还笑呵呵地说着无聊借口的家伙。我们这边可是和填满天际的小喽啰、【化装舞会】全军、三柱臣还有创造神打了一大仗!”
“连卡姆辛老爷子都牺牲了。”
对于马克西亚斯静静补充的这一句,蕾贝卡瞪圆了眼睛。
琪拉雅也看向周围,确认了事实之后,她的脸色变得无比沉痛。
夏娜打破了现场沉重的氛围。
“只要现在赶来这里就算是有意义,所以也罢。”
“嗯,接下来还不得不挑战对你们而言的鲁莽冒险。”
亚拉斯托尔把话绕回了正题上。
蕾贝卡等人乘上的移动城堡“天道宫”带领的一千两百余人,都是志愿向着新世界“无何有境”出发的火雾战士们。
不能原谅庞大数量的“徒”逃往那个世界的愤怒;由于结果只是换了个地方、“徒”们会不会开始放荡行径的揣测;无法放任复仇对象逃跑的执念;想要看看今后的世界的好奇心;对于没有战斗的世界的不安等等……志愿的理由多种多样。
在中国的战斗失败后,御崎市决战的后事处理就被托付给蕾贝卡。为了完成这次召集(顺便还为了强夺“天道宫”),她采取了单独行动。
——为了在新世界创造完成之后,让他们认清那不是一个没有火雾战士的世界而稍加限制,为了继续警示对他们来说“无何有境”也不是无限制的乐园。至少在新对策制定完成之前,不管火雾战士的人数有多少,对于新世界而言都是有意义的。
蕾贝卡已经漂亮地完成了向着未必光明的未来前行并召集人手的艰难任务。虽说她原本就有着非凡的威望和统率力,但从眼前的情况来看,她果然不是一般人物。
“那做实验的萨雷那家伙在哪儿?”
对于快速扫视周围的她,传来了萨雷的远话。
《在你身后的堤坝上。我能做的都做了,没什么问题。剩下的就是义父大人的人体试验了。》
众人照着他所说的去看,果然在不远的地方,懒洋洋的他正坐在堤坝的台阶上。周围杂乱地堆放着几具和尸体差不多的泥偶。
他刚才一直在调查火雾战士能否被完好地送往新世界“无何有境”。比起会遭遇死亡的危险,如果手头上有能做的事他就立刻会去做。他知道这才是卡姆辛的期望(前去引导“天道宫”的琪拉雅也一样)。
萨雷仰望着上空被火星的另一端朦胧的“天梯”。
《看来【百鬼夜行】的‘磷子’成功通过了。虽然系上了绳子,但在到达的瞬间就被分解,没办法到达对岸。因为同样的理由,泥偶也没有用。》
他一边说着,一边为了汇合而迈出脚步。
蕾贝卡与玛琼琳面对面站着。
“人体实验啊。”
“虽然钻进去了,但不能回来报告也没用。”
对着还要不要召集志愿者而感到多多少少有些沉重的两人——
“我们去吧。”
“将我们三人加入的话,战斗力也会大增的。”
伊斯特艾基和奎兹特克说着。
“哈哈哈哈哈!既然要耍帅,就不得不付出相应的代价啊。”
“事到如今再被讥讽为没有勇气,那就太让人恼火了,所以只能上了!”
萨斯瓦雷和泰茲卡特利波卡笑道。
“果然还是变成这样了呢……”
“是啊。凭我们的力量,到目的地以后还能和他们相抗衡。”
薇丝特休儿和查秋特丽裘等“大地三神”都无法容忍没有意义的反驳和拒绝,所以他们纷纷说出了已经下定决心的安排。
对于听不进话的三人,或者说六人的意见——
“该怎么办?贽殿?”
蕾贝卡先征求了天谴神的契约者夏娜的意见。
亚斯特托尔率先答道。
“没有阻止的理由。实力方面也是理所当然的。”
夏娜稍微思考了一下后——
“我认为,如果你们三人不是漫无目的地冲进去,而是为冲击和幻惑做好准备,彼此之间相互扶持的话,就没问题。”
提出了实施阶段的提案。
归根结底,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对于这个提案,“三神”以不同的形式给予了肯定,为了尽早出发而抬头仰望。
姑且不论干劲十足的他们,夏娜还有一个提议。
“‘天道宫’里面交给熟悉操作的威尔艾米娜一人就行了,其他人最好从外面凭肉身突入。如果对面有【化装舞会】摆好阵势等待的话,就在冲出去之前——”
“等、等一下。”
“无法允诺。”
威尔艾米娜和蒂雅玛特耐不住性子,打断了夏娜的话。因为两人想到现在还剩下最后的战争,自己当然要留下来给予协助。
“等会儿你还要——”
但是,
“威尔艾米娜和蒂雅玛特保护那个孩子。”
这次换夏娜的打断了她。
蕾贝卡这才发觉到婴儿的存在。
“那孩子是怎么回事?”
“嗯,婴儿,该不会是……引导神所说的……?!”
脑筋转得很快的巴拉尔,很快就觉察到了。
玛琼琳、萨雷、第一次见面的琪雅拉还有“大地三神”不知道应不应该对蕾贝卡说出关于这孩子的事,只好选择沉默。如果只有蕾贝卡一人还好说,但现在还有其他一千两百多名火雾战士在。他们不能为这种事毫无意义地纠缠不清。
而在胸前睡着的孩子面前,威尔艾米娜和蒂雅玛特——
“……”
“……”
没有回应。
在仍处于危险的情况下,对于不知道抱有怎样想法的其他人,就将“两界嗣子”贾斯特斯和盘托出的话,不管是敌是友,她都做不到。
个人的友情,战友的信赖和讨伐者的义气在这种场合下都不作准,也毫无用处。贾斯特斯的特质和存在的意义搞不好会对蕾贝特、萨雷和琪拉雅——越有能力,结果就越明显——对火雾战士的她们和他们带来影响。
除了被托付的自己,果真没有其他能够守护这孩子的人。
意识到这件事的威尔艾米娜和蒂雅玛特陷入愕然。
两个人看着夏娜,想要说些什么,结果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抱着绝对不能放下的东西,现在的她只能呆站着。
“我……”
“……”
“所以说,交给我就好了。”
她所抚养的少女,巧妙地化解了因为身上背负的压力灰心丧气的她心中怀有的懊恼。
“!!”
“!!”
夏娜眨着灼热的红眼,仰视着抚养她长大的亲人。
“所以,你先过去,等着我们。”
“不用担心我们。这边还有‘悼文吟诵人’会留下来。”
夏娜和亚拉斯托尔一起干脆利落地做了道别。
站在旁边的玛琼琳不由得苦笑着。
“虽然话是这么说,不过为什么要以这种形式依靠我啊?”
“要恨就恨你那露骨到连老顽固大魔神都能看穿的甜蜜恋唔噗?!”
马克西亚斯说着,被嘭地拍了一下。
在移动城堡“天道宫”周围的领空散开的一千两百名火雾战士排好毫无间隙的整齐队伍,谨慎地开始上升。为了避免战斗,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如同雪崩般与“天道宫”一同涌入了新世界“无何有境”。
只有夏娜、玛琼琳和吉田目送了他们的离去。
通往新世界的“天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消失。所有人慌慌张张地闯入会很危险,因此他们不能按照规矩等待夏娜等人的决战。
而且,要冲进新世界的话,把战力集中在一起更有利,这是明摆着的道理。没有必要留下其他人,火雾战士们就应该拧成一股绳突破进去。
然后,对着留下来的她们,
毫不掩饰急躁心情,立刻起飞的蕾贝卡与巴拉尔,
“再会!给启作问个好!”
“在因果的十字路口上再见吧。”
丢下简洁的话语后就离开了。
和往常一样,懒洋洋的萨雷和装模作样的吉索,
“就这样一起去不就好了,还真是好事之极啊。”
“恋爱不是好事之极是什么?不然的话,琪雅拉对你这种——”
他们被身旁的琪雅拉突然勒住了的脖子,而立刻严肃表情的她们——
“那么,请多努力。你一定不会输的。”
“打倒那个男人再凯旋而归吧。之后再详细讲给我们听。”
“是啊是啊,我们也想让琪拉雅学习一下呢。”
奥翠妮亚和维琪妮亚也附和道。
伊斯特艾基和奎兹特克说。
“直言不讳地讲,您就如同光芒一样能够穿透他人的心灵。”
“审判大业,耀眼火焰,速速解决,前往‘无何有境’。”
萨斯瓦雷和泰茲卡特利波卡说。
“哈哈哈哈哈,祈祷我们在那边不要全军覆没!”
“至少希望我们的对手不是世界法则之类,而是张牙舞爪的敌人就好了。”
薇丝特休儿和查秋特丽裘说。
“呜呜,这么严峻的战斗……绝对不可以输哦?”
“要擅于利用现在的条件和战场。”
听了各人的话。
最后,夏娜说道。
“我很快就会去探望你们。”
“各位就尽情期待战果报告吧。”
听到她的话,不想为自己至今仍关爱呵护的少女增添不安,威尔艾米娜努力地保持面无表情。但是,她的心情还是很快就暴露了。
玛琼琳无可奈何地耸耸肩。
“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啊。”
“都要和一把年纪的酒友告别了,干脆利落点。”
马克西亚斯以说话的态度做了告别。
她们和吉田不再见面的可能性很高。
一想到这里,威尔艾米娜就承受不住了。
吉田坚强明媚地笑着,看着抱在她怀里的贾斯特斯。
“很健康呢。”
小声地说完这一句后,吉田转而面向威尔艾米娜。
“受你照顾了,卡梅尔小姐。守护着我和这个城市……还有守护着我的生日会、聚餐、清秋祭、学习,和夏娜一起去玩,有太多太多的事,真的……非常感谢您。”
把过去的种种全都包含在言语之中,吉田深深地鞠了个躬。
“希望大家创造的世界是个美好的地方……我发自真心地这么希望。”
“承蒙吉言。”
“诸多感谢。”
不输于她地深深行礼之后,威尔艾米娜看向旁边。
玛琼琳那副像是觉得很好笑的表情中却混杂着少许想哭的表情。
“那孩子倒是颇有获得新生的价值……刚从别人手里接过他就得这么做,你不会觉得不满么?”
“空前绝后闻所未闻!麻烦麻烦大麻烦!……的感觉?”
他们并不是在惹人厌地加以讽刺,而是情不自禁地想要确认事实,这点威尔艾米娜非常清楚。就凭她们一起喝过酒的份上,至少这一点她还是明白的。将意会的感受用声音传递,威尔艾米娜大声地说道。
“不是必须要回答、必须要帮助,而是想要去回答、想要去帮助,我是这样认为的。”
“仍不安定。”
说了多余之话的蒂雅玛特“咚”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以作惩罚。
“我想,这样做才是我自己的风格是也。”
玛琼琳突然发出“哦?”的怪声,然后微微一笑。
“那就好。”
“嘻嘻,你就努力发展到‘人家可是活得十分幸福呢~’的地步吧!”
马克西亚斯也大声地笑着,大声地鼓励着。
接着,威尔艾米娜对夏娜说。
“正是对现在的你……这句话才最合适。”
没有拥抱,没有握手,两个人只是相视而笑。
“愿你集天下无敌的幸运于一身,‘炎发灼眼的杀手’——夏娜。”
向着在天空中开了个洞的“天梯”,“天道宫”出发了。
在它周围的是超过一千人但却远远不及“徒”数量的火雾战士。
领头的是“大地三神”,后面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火雾战士,大家都俯视着这个即将告别的世界,马上又看向将要去往的世界,开始飞行。
在目送他们离开的夏娜、玛琼琳和吉田的视野里,无数飘舞的火星渐渐变弱……突然间,不知是被吸走了还是转移了,空中出现了“天道宫”大小的巨坑,以及周围的火雾战士离去后形成的空白。
作为观看的一方,这一幕着实有些无聊。目送启程的三人也是五人,朝着留下的两股气息迈起步伐。
从河岸登上被泥土掩埋的石阶,就来到了堤坝上。
有好一会儿,谁都没有开口。
但这里的氛围并不令人讨厌。
她们想到之前有没有以这种组合散过步,想到明明认识还不到一年却觉得时间过了那么久,想到这样走在一起也是最后一次了。
站在堤坝的道路上,她们看着御崎市。
战斗的痕迹十分惨烈,过去认识到的一切都被彻底地破坏了。
尽管如此,到处都没有看到“徒”。
虽然现在飘舞着火星的上空飞舞着无数人,但地面上一个也看不到。
以那么庞大的数量围攻她们的“徒”,袭来的【化装舞会】,就连高耸的巨塔“真宰社”都不见了。
这副景象除了给人以一种奇妙的空虚感外,还有种战斗已经结束的错觉。
突然。
“啊?”
在正往前走的吉田面前,一块石头动了一下。
夏娜和玛琼琳没有改变步调,只是留意着周围的情况。
对于火雾战士们来说,现在发生的现象,她们已经看过过无数次了。
在庞大的御崎市全域中,无数被破坏的地方像是倒带一样,慢慢地、悄无声息地恢复到封绝张开那一瞬间的姿态。
破碎的沥青将裂缝渐渐填满,失去形态的大楼重新复原,燃烧塌陷的屋顶隆起了,中间折断的路灯抬起头来,消失的人类也恢复到原来的形态。烧焦的痕迹,甚至是沉积的薄薄灰尘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场景渐渐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为了隐藏战斗的痕迹。
不知为何有些难以忍受的吉田问道。
“玛琼琳小姐。”
“嗯?”
“你留在这里,果然还是因为佐藤同学吗?”
对这个过于直接的问题,平常的她都会岔开话题敷衍过去吧,玛琼琳却边走边理所当然地答道。
“算是。现在抛弃他的话,那家伙会哭的吧。”
“嘻哈哈,到底是谁会哭啊?”
“……”
正想着是不是应该狠敲马克西亚斯一顿,又觉得这样做很蠢,于是玛琼琳放弃了回应。或许是对话拐弯抹角的惯性使然,也不管对吉田来说是不是有意义,她就擅自开始了说明。
“……不只是这样。那个新世界虽然像是‘徒’的世界,但并不是强制聚集所有的‘徒’,而是只有想去的人才能去吧?”
“想去的人……”
“明白了吗?虽然应该不会很多,但说不定也有因为喜欢这边而留下的‘徒’,为了对付他们,我决定留下来。再者,像是仪式啦、‘天梯’啦、要怎么过去啦等等,还是留个知道详情的人在这边比较好,像是能否和那边往来之类的事情也有研究的必要。”
听了这些,吉田的表情变得明朗起来。
“能做到吗?”
吉田问道。
“做不到。”
玛琼琳淡淡地断言道。
“新世界和‘红世’之间虽然可以,但是能和这里往来的要因尚且不明。就算得到了类似于线索的东西,可能也得进行数百年的研究。”
“是……这样吗。”
为了转换少女低落的心情,也为了让她对今后即将发生的事做好觉悟,玛琼琳要求她好好地把握现状。
“算了,比起那种未来的事,我们还是先一心一意地做好眼下不得不做的事情吧,这很可能是这里最后的工作了。”
“……是。”
吉田也坚定地答道。
其实玛琼琳也好,马可西亚斯也好,不知何时先行一步、默默前进的夏娜也好,甚至是亚拉斯特尔也好,没有人对她说过“不要跟来”。不过,现在再说这些也迟了。
夏娜的脚踏上了河堤地面上一块平坦的铺路石。
前面,就是御崎大桥。
吉田的头顶上方,像是帕拉的残骸一般浮在空中的白绿色圆环上——
“!”
被玛琼琳的颜色——深蓝色的自在式替换了。
这时,吉田身体忽然变轻,在她抬脚之前,脚掌就离开了地面。她紧跟在燃烧着红莲双翼、走在前面的夏娜和乘着神器“格里摩尔”飞行的玛琼琳之后。
三人飞上高空,又在桥上两座巨大的A型主塔中东侧的那座塔顶上翩然降落。
封绝之中,没有一丝微风。
只有被完全修复的场景一目了然地展现在眼前。
唯一的例外就是大桥旁的“真宰社”残骸和一些碎裂的岩块。
他在那里。
“——”
夏娜做了一个深呼吸。
玛琼琳和有所领会的吉田也转过身去,另一个主塔顶端站着两个人影。
其中一个坐在塔顶,另一个站在他的背后。
坐在那里、指尖摆弄着砖块状自在法的,是坂井悠二。
一脸无聊、肩上扛着钢枪站在那里的,是“千变”修德南。
残留在御崎市的最后的异能者,将在这里对峙。
这时——
夏娜等人意想不到的异变——发生了。
“!?”
封绝,解开了。
(怎么回事……)
在自家的床上无法冷静下来、辗转反侧的田中荣太,感到自己的视野突然被闪电的亮光埋没了。
(像是要下雪的日子怎么会打雷?)
正当他这样想到,
“——”
他又推测出异变的原因,猛地跳了起来。
“——怎么回事!?”
发出怪叫声,从自家的大窗看向外面的他——
“呜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无意识地,从心底发出了呼喊。
就他眼前所见,城市没有一点损伤。
远处的大楼没有冒出黑烟。
虽然现在确认有点晚,但自己也还活着。
然而,比起这些。
头顶,
阴霾的天空中,
一片不可阻挡的光辉照亮了深夜的天空,扩散开来。
他眯起眼睛仔细看向那炫目之物,发现那是由密集的火星组成的云。
肉眼可以清楚看到的、无数的“红世之徒”飞行其间。
在云的中心部位,还漂浮着一个巨大的螺旋状物体,将那些“红世之徒”都吸入其中。
“——”
面对着实在是太过乱来,无论如何表现都难以使人理解,就如字面本身一般无法想象的光景,他唯有静静地仰望。理性已经不起作用,直到刚才还在思考的夏娜他们对决的事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可以说注意到上空、仰望这一幕的御崎市居民们,全都是这个反应。
田中本来也应该什么都不做,继续惊恐地仰望天空。
然而——
他的手机偏偏在这个时候响了。
被吓了一跳的他拿出手机来看,缓缓地、意识模糊地想着自己做了什么,自己能做些什么,自己又该做些什么。
画面上显示的“佐藤”两字一下变得清晰起来。
“——啊!?”
他抓起手机死死握住,按下了通话键。
《接通了!!》
“佐藤!!”
田中不知为何吼了起来。
《田中!!》
佐藤也回叫道。
《你没事吧?我这边好像看不到什么损失啊!?》
“你到底在哪里!?”
田中抑制不住自己的语气。他不是要责问对方,而更像是“为什么你不在这里和我一起感受这一切”一样充满怨念的质疑叫声。
佐藤也以相似的方式回应。
《我在山手,大户这边!!虽然很想过去,但是我被蕾贝卡小姐拦住,还被关进了监狱!!》
被关进监狱?这我可不能当成没听见啊——反应灵敏的电话(其实是连接着有麦克风的无线机)中,传来了一位男性的声音。佐藤之后的话好像也是冲着那个抱怨的男子说的。
《抱歉,奥尔梅斯先生。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
算了,没事,跟你那平安无事的朋友继续聊吧——男声再次传来。
《总而言之,御崎市的封绝突然解开了,然后就变成了这种状况!奥尔梅斯先生——他是个很厉害的火雾战士,按照他的说法,大致就是夏娜他们的计划成功了!蕾贝卡小姐他们也通过“天道宫”去了新世界。》
“等等等等一下!!”
被滔滔不绝的说明弄得晕头转向的田中打断了佐藤的话。
“也就是说,夏娜赢了,坂井输了吗!?”
从表面来看,很明显是“徒”们通过黑色的螺旋去了某处,田中只能认为是在他主观时间的不久以前,从坂井悠二那里听说的“无何有境”的创造已经完成了。
《那是因为,夏娜认为那个“无何有境”变成了对人类有益的东西。总而言之,大体上现在是皆大欢喜的状况!》
即便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佐藤还是在最后断言道。
田中把握了大致的状况,也就是说,他觉察到起了什么变化。
“再没有人会被啃食掉了!!”
愉悦就像要爆炸一样。
像要爆炸……但是,田中想到。
“嗯,那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啊啊,是因为那个。这也是我在远处待机和监视的理由——城里好像还留下了很多“徒”。》
“除了上面飞的那些,还有其他的吗?”
渐渐搞不明白个中道理的田中抓住手机,从窗子探出身来。
佐藤似乎也觉得难以说明,声音失去了气势。
《谁知道呢……那个我也不太明——》
“不,算了。”
《啊?》
因为田中的声音突然变得平静起来,佐藤以困惑的声音回应他。
经过了一小会儿的——大概有几秒的沉默之后,田中开口道。
“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
说着,佐藤注意到了。
《稍、等等!!》
“是御崎大桥。”
田中愣愣地回应佐藤。
佐藤一侧,也稍微调整了监视用的望远摄像头,捕捉影像。
《啊……那是,什么啊。》
“谁知道呢。”
明明是亲自看见的东西,两人却只能如此交谈。
并不在封绝之中,而是在街灯照耀下的御崎大桥两个主塔上,两个巨大的怪物像是上演怪兽电影一样正在纠缠。
悠二停住摆弄自在式的手,首先道了声谢。
“谢谢你能回来,吉田同学。”
吉田以遥远但自己能听清楚的声音缓缓地回应。
“坂井同学自己的愿望,说来也应该存在的吧?我,是想听听那个才来的。”
被质问的悠二胸有成竹地从主塔的桥上站起身来。
“都来到这里了,你自然有提问的权利。”
他以仍未改掉代行体时的说话风格,但隐隐约约变得柔和起来的声音答道。
“最初我拜托吉田同学做的事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嗯……我记得是要让大量的力量流入的逆转、印章?”
注视着搜寻记忆的吉田,悠二点了点头。
“嗯。按照在这里土生土长的吉田同学的印象,对因庞大存在的欠缺而造成的满是空隙、变得不安定的御崎市进行整合、收缩,这便是调律。反其道而行之,扩大那个缝隙便是逆转印章。”
悠二说着,像是在确认一般依次看向她们。
“如此一来,这个世界上的存在相互之间的联系就变得看不见了,成为和不存在一样的状态……到此为止,以前我都说过吧?”
最后进入悠二视线的夏娜,继续说道。
“‘零时迷子’发出的力量通过了生成的巨大缝隙,创造出那个‘天梯’。”
“没错。那本来就是为了减轻创造‘无何有境’的负担,由我提出来的。
对于这第一人称的变化——
““!””
夏娜和吉田都十分惊讶,两人面面相觑。
坂井悠二变回来了。想一想也是理所当然的,他作为代行体的任务——创造新世界“无何有境”已经全部完成了。之前的合二为一并不意味着创造神会和悠二一直保持一体。
不知悠二是否知道两人内心受到的冲击,他把透明的自在法摆在手中继续说。
“但是,事实并非如此。”
修德南的眉毛微微抬起。
悠二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
“效果完全就如前言。”
在悠二手中的自在法之内,燃起了一个黑色的自在式。
“也正因如此,我的意见才能被接纳吧。与此同时,身为坂井悠二,我也在想着完全无关的另一件事。用逆转印章创造出巨大的广阔缝隙,也就是这座城市本来的缺损……现在,如果把空前绝后的庞大力量注入到我们头上的涡旋,会怎么样呢?”
最初,谁都没能理解悠二平静说出的话语之意。
在大家理解这句话,将其转化为惊讶前,悠二就补充道:
“拉米……‘螺旋风琴’莱昂希曾对我说过,她编写出了能将这个世界中存在归无的遗失物复原的自在式。就在刚才,她这么做了。”
在话语转化为惊讶,但还没有将其表现出来之前,悠二摊开了手掌。
“于是,我们便请求她的协助,也得到了那个式。”
她的自在式的证明——深绿色的结晶体在悠二的掌心闪闪发光。
“死,这一普遍的现象是无法抹消的。但是,如果‘存在之力’丧失的原型,也就是通过调律的整理和压缩保存下来的断面还清晰存在的话,就有可能做到……像是封绝内的修复。”
无论是谁,都以直觉得到了确信。
(能做到。)
所有条件,确实都凑齐了。
因逆转印章而扩张的缺损与吉田一美自身。
莱昂希创造的,复原遗失物的自在式。
“徒”们留给这世界的,庞大的存在之力。
借用吉田的境遇,借用莱昂希的思想,也借用创造神的大命。
夏娜也好亚拉斯特尔也好,玛琼琳也好马可西亚斯也好,吉田一美也好,修德南也好,他们总算开始为这位密斯提斯隐秘的计划——御崎市复原感到惊愕。
趁他们不备,悠二发动了透明的自在法。
“你会来帮助我吧?”
悠二像过去一样——但要快得多——穿过主塔之间的间隔。
咣的一声,他的脚落在塔沿边,站在了吉田的正面。正当几天对他那温柔悲伤的真挚之声感到困惑,对他已经成为瞬间移动、不可追及的速度感到惊讶时——
(什么!?)
(糟——)
完全让吉田被掠走了——夏娜和玛琼琳犯下了失误。
再次蹬了一脚主塔的地板,悠二带着吉田离开。而追着他们身影的夏娜——
“悠二你……”
首先——夏娜忍不住想问他的目标有多大的范围。
“悠二,你自己也是吗!?”
穿过主塔之间,回到原来位置的悠二,悲伤地笑了。
他当然没有以自身的复活为根本来思考。
“怎么会。身在这里的火炬,才是我的主体……不过——”
“——!!”
对最后那一句“不过”让夏娜打从心底里感到一阵恶寒。
在夏娜感受到寒意的同时,悠二继续编织着体贴的话语。
“我希望,能让平井缘同学再生。”
悠二怀有的悲伤,并不只是自己一人份的。
理解了这句话的意义的吉田,刹那间滴下泪水。
“——!!”
做好了觉悟的悠二艰难地、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理解状况后的反应。
少女“平井缘”被蚕食御崎市的强大“红世魔王”——“猎人”弗利亚格尼一党的磷子吞食致死,她是悠二和吉田的同班同学。
为了消除被吞食的她消失以后、会把火雾战士吸引过来的不协调感,她被做成了人类的代替物“火炬”,直到存在感和立足之处燃尽为止。
正确地说,她在被啃食的那个时间点就已经死了,其后都是她的残渣“平井缘的火炬”代其行动而已,那个存在就只是这样的道具而已。
然后,察觉到弗利亚格尼的存在,于御崎市现身的“炎发灼眼的杀手”,为了在这座城市更方便行动而代入存在的,也是它。
代入了那个存在的“炎发灼眼的杀手”潜入了学校,在这座城市里有了住处,认识了不少朋友和熟人,过上了一天天的日常生活。
反过来说,如果对它放手不管的话,这座城市应该就不会再有“炎发灼眼的杀手”的存在,也就是回归原本状态的意思。
但是,换言之,如果事情真如悠二所说的话——“平井缘”将与她被吞食的双亲一起,回到这座城市。
夏娜——火雾战士“炎发灼眼的杀手”过去存在于这里的事实,也将在周围人的记忆中被一并抹消。虽然吉田、佐藤还有田中这些知道“红世”的内情,数次接触过“存在之力”的人并不会失去记忆,但并未如此的人……譬如悠二的母亲坂井千草、池素人或是绪方真竹等等其他的同学们,关于以平井缘之名存在的“炎发灼眼的杀手”夏娜的记忆都会完全消失,其位置会被本来的平井缘所代替。
但是,那也是好事。
理由谁都明白。
悠二,把它说了出来。
夏娜,理解了这说法。
“这样的话……悠二要怎么办?”
悠二再次移动了自己的位置,在主塔上双方相向而立。
他离开吉田身边回答,不仅如此,他还向夏娜请求道。
“如果能做到的话,我就没有什么遗憾了……和我一起去新世界‘无何有境’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再度展开透明的砖块状自在法“Grammatica”。
面对明确的战斗态势,玛琼琳因为刚才的失态而加强了警戒心。
“接下来你打算修复那边被复制的御崎市吗?”
“说是复制的话,听起来太残酷了。我希望你至少可以把它说成是平行世界……算了,无论如何,我对那边的御崎市什么也做不到。”
悠二的悲伤没有表现在坚强的脸上,只在他的声音边缘飘荡。
“即便是与这个世界形态完全相同的‘无何有境’,也唯独没有御崎市的存在。”
向明言要与夏娜一起的悠二提问的,不是夏娜而是吉田。
“这是,怎么回事?”
“就像我刚才说明的那样。”
悠二没有看向吉田,而是一边盯着正前方,一脸痛苦——也正因如此才能开出一条血路冲过来的夏娜,一边把莱昂希的自在式灌注到“Grammatica”中。
“如果用于贯穿力量的缝隙太过宽广,那么这个世界的存在之间的联系也就看不见了,会变成和没有相同的状态……我无法创造一无所有的复写世界。”
“!”
迁徙的新世界唯独没有自己的故乡,吉田为这个状况感到语塞。与她提问的方向不同,马可西亚斯询问了他原本的目的。
“啊?那你到底为什么还要到那边去?”
“那是因为……”
回答时卖了个关子——他身体一转。
悠二抱起吉田——飞了起来。
“啊!?”
“上吧,修德南!!”
一直都在默默积攒力量的修德南——
“————”
解开了一切限制,一瞬间发生了几乎是自爆般的变化。”————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伴随着大地轰鸣声出现的怪物压靠在主塔上。那是一只全身遍布浮雕般的花纹,既非凶恶老虎也无厚重之铠的,巨大的人形怪物。
悠二的自在法“Grammatica”又在修德南变化后的额头上方引发了新的变化。
与刚才的加速效果完全不同——自在式变成了缓缓围住吉田的鸟笼栅栏。
只在一瞬间,吉田把握到的广阔缝隙开始了复原。
“坂井同学!?”
在被来回摆弄的混乱之中,吉田看到了完全意外的景象。
“拜托了,只要做到这件事就好……!!”
那就是坂井悠二的恳求姿态。
那是如何发出的呢——一个澄澈如铃音的声音,响了起来。
在惊愕之中,御崎市的人们听到了那个声响。
在靠着御崎大桥的怪物正对面,玛琼琳轻轻地舔了舔嘴唇。
“马可西亚斯,事已至此,可没法小家子气了……!!”
“嘿嘿,现在才确认啊,我那短短的导火线,玛琼琳·朵……!!”
两人发动了战斗时接连不断地散布在空中的自在式。
与之响应,密度和重量有如雷电一般的力之奔流,从二人的位置像雪崩般涌出。
玛琼琳发动的变身并不是平常的托卡。
“小鬼!马上把那麻烦的男人给我逮住!!”
“哇哈哈哈!在那之后,想去新世界溜一圈儿之类的就随你便了!!”
夏娜在开口回答之前,就被化为深蓝色的力之奔流弹开。
利用红莲双翼喷射并拉开距离的夏娜惊愕地看到了她曾经与之一战,但比起那次密度和大小又都有所增加的,燃烧着深蓝色光芒的巨大多头狼。
看着这两个在市中心突然出现的怪物,御崎市的人们无路可逃。不知何人,在对着他们的心中说话,动摇着他们心神。
那是与澄澈的铃声一同响起的,少年的声音。
《——请看着吧,请记住吧——》
要说悲伤,那语气太过有力,
《——看着,这里发生的事——》
说是喊叫的话又太过悲伤,
《——即便当作一夜之间的幻象也好——》
某人发出的声音。
《——将这份光景——》
坂井贯太郎也好,坂井千草也好,吉田一美也好,吉田健也好,池速人也好,田中荣太也好,绪方真竹也好,中村公子也好,藤田晴美也好,浅沼稻穗也好,黑田寿子也好,接近中的佐藤启作也好,都听到了这个声音。
那声音的主人,坂井悠二自己,并不是有意这样做的。
不如说,他甚至都没注意到那个声响。
他只是借助自己构筑的自在法,以吉田一美的思想为基准,向着莱昂希的自在法注入了漫溢空中的“存在之力”罢了。
那是单纯而偶然的结果。
曾被“红世魔王”一党肆虐的缝隙正在被复原填补。希望将其复原的人们的意识总体散发出的强烈愿望在城市中回响。
不可思议的是,所有听到这个声音的人,甚至是在御崎大桥上开着车子,或是走在旁边人行道上、身处危机境地之中的人,没有一个人受伤。
这是确实而必然的结果。
悠二只把从贝露佩欧露那里拿到的“地狱锁链”的控制键用于防护。无论什么现象都可以割离的创造神宝具现在割离了对目标的破坏。
御崎市的人们,只能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这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的光景。同时,又获得了一种重得失去之物的,不可思议的满足感。
在桥上搏斗的两个巨大的怪物、头顶上方的光之云、还有回响在城中的奇特铃声和某人的声音、异常凶暴的战斗光景与异常压迫人心的思念之力,把人们引向屋外。人们不再走动,只是远远地望着天空或者桥上。
而悠二完全不在意周围的状况。
“作为复原这里的代价,那边将失去御崎市。不,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所以这种说法很奇怪!而我会到那个没有御崎市的新世界‘无何有境’去!”
他在修德南的额头上大吼。
把至今为止隐藏的想法一股脑地吐露出来。
“在那里,不吞食人类也是可以的,这样一来,人与‘徒’就可能共存——我要向‘徒’们传达这一点——哪怕花上几百几千年!!”
对面的夏娜,站在玛琼琳变身的狼的其中一颗脑袋上,从正面与悠二相对峙——不是在力量上,而是在思想上理解并反驳悠二。
“现在的‘无何有境’有我们编入的理还不够吗!?”
“虽然那个也很重要,不过实际上它只是单纯的禁令而已。我的愿望是在那里共存……而这只是我的憧憬,只是我自己的一个梦吧。但是,也只有这么办了……‘徒’们也已经想到了——事实上,早在数十年之前就想到了。”
亚拉斯特尔注意到了这句话。
“难道是指【革正团】吗!?”
“你明白啊?没错,在达意之言的训练中,我阅读了‘星黎殿’的书库中他们所留下的书籍抄本。他们是认同人类的。他们认为人类很厉害,愿意和人类一同前进!!这么想的话,就算他们是‘徒’也可以做到!!”
在两人的正下方,发出全力的修德南和使用着近乎无穷的“存在之力”的玛琼琳激战正酣。两人眼中,只有对方存在。
“我要将刚才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宣告出去。为何‘徒’们创造‘无何有境’的时候会认为那样也好?那就是未来将探索到的希望之始!引导神的话语和‘两界嗣子’的存在,不是他人、正是你给予我的材料,我绝对会有效利用!!”
亚拉斯特尔几乎呆住了。
“那么,坂井悠二,你要离开复原后唯独缺少你自己的御崎市,去到那边没有御崎市的世界,为实现愿望彷徨数百年、数千年吗……!?”
“没错。为了迎接那种将来的开始,我和夏娜会行走于世。我已经得到与她一起行走的资格了。正因我已经不是人类,而是永远存在的坂井悠二,因此才能做到。”
悠二感觉到御崎市逐渐被填满,身为自在法制御者的他不禁产生了快感。借着修德南激突向玛琼琳的反动力,悠二前去迎接那里必需的零件。
“夏娜。”
眼前,和夏娜几乎要碰上额头的悠二请求道。
“让平井缘同学回到这里吧。”
“你早告诉我——”
“?”
“——早告诉我,不就好了吗!!”
从低喃到大吼,夏娜像是激起了声音中感情扳机一般,对着至近距离的悠二的腹部,犹如倾吐一般,把所有感情全力地打了过去。
“咕、哈!?”
“我,今后也会和你一起去!!”
以大太刀“贽殿遮那”为核心,夏娜向后方轻挥自在法“断罪”,神速反转刀锋,再向前方挥出。那股可怕的热量,像是刨开沙子一般,斩落下方修德南炭化的手腕,直指悠二。
然而,悠二身体周围有挂在胸口的避火戒指“蓝天”的结界守护。
“——啊,危险——”
话刚出口的悠二,注意到自己的腹部残留着她的火星、小小的红莲。悠二在指尖确认着那不是火焰的物体——
(平井同学的火炬碎片!!)
悠二以高兴得快要飞起来的声调喊道。
“夏娜!!”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
这次不再是“蓝天”可以防御的火焰攻击,而是将她的力量作为物质具现化的巨大拳头“真红”。夏娜用有悠二身高大小的拳头向前突进。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将和修德南的巨大化同调,直径如列车一般大小的“神铁如意”弹开。
在偷来的短暂空当中,悠二将平井缘火炬的碎片递入旁边关着吉田的鸟笼。在一瞬间,碎片与吉田的思想同调,因编入鸟笼构造的莱昂希的自在式而开始发挥效果。
接下来,悠二终于能对被搁在一边的夏娜的心情做出答复。
“没错,这就是我现在的心情……我不能容许现在马上与夏娜一起旅行这种美好的结果存在。至今为止我都做了什么?与【化装舞会】的盟主合为一体,杀了许多的火雾战士。间接来讲,也杀了更多的人类吧。”
在近处听到悠二安静却犹如吐血般的告白,吉田身体不禁僵硬了。
“我全明白了。为了和夏娜走在一起,为了改变火雾战士的命运,为了守护城市的大家,为了守护全世界的人们……为此我才杀了妨碍我的家伙!!”
夏娜完全不把这些话当回事。
“悠二一个人到处徘徊,就算是惩罚吗?”
“只要和你一起,我就会变幸福。直到你被战斗的命运解放,和我一起行走的愿望实现之时,我才能容许那样的日子到来……换言之,就是人类和‘徒’和睦相处的世界到来之时,只能如此。”
虽然像是在讲情话一般,但悠二的表情十分认真。
“我也知道这很难。在新世界中,‘徒’们可能会更加变本加厉、飞扬跋扈,那里说不定还会变成地狱。但即便如此,既然做出了决定,我就要继续努力。”
他锵地一声敲了一下自己的胸甲,向夏娜声明道。
“现在的我失去了代行体的大部分力量。此处的‘零时迷子’在本来就洋溢着力量的‘无何有境’中也没有意义。因为神威召唤释放出了歪曲的力量,宝具自身的齿轮也已松松垮垮。我施加的‘戒禁’几乎已经无法发挥机能了。”
悠二在强调自己有多么虚弱。虽然这大大地伤害了他勉强撑起的自尊心,但在现在,他对夏娜已毫无保留。
“但是,正因为我是这样,困难才更有意义。和你在一起的话,刚才的一切无论是什么,都会成为我的力量。那又算是什么惩罚!?”
然而夏娜对这个值得褒奖的少年燃起了熊熊怒火。
脚下咚咚地乱踩一气,煽动着玛琼琳。
亚拉斯特尔也是一样,对曾经赏识的男孩的顽固怒火中烧。
“你这家伙背负得太多了!为何要如此极端!?”
搭载愤怒两人的玛琼琳的头借用其他头进行牵制(具体而言,就是被修德南握住扭断了好几个脑袋),一气向修德南的头部迫近。
将突进前端的大太刀“贽殿遮那”向前一指,夏娜咆哮道。
“喝啊啊啊啊啊啊!!”
瞬间,红莲双翼爆发,她进一步加速。
“我可不想……被天谴神说教!!”
也动起怒来的悠二没有像平常一样架起“吸血鬼”,而是把透明的砖块状自在法举向前方。其中果然燃烧着黑色的自在式。
(又是和刚才不同的自在法!?)
夏娜仅凭直觉察觉,然后从“夜笠”内部放出了自己的手牌。
寄宿着红莲之焰的数十枚戒指——宝具“琴弦”飞舞而出。
“!?”
没有预测到这一手的悠二一边躲过描绘出复杂曲线轨道而迫近的攻击,一边忍不住咋了下舌,发动了紧急避难的自在法“Grammatica”。
异状发生了。
从四面八方飞来的“琴弦”全都像被磁铁吸引了一般,靠近到“Grammatica”形成的聚集板,被吸附在上面。
夏娜总算注意到。
“这次是束缚……原来如此,什么都能做到啊!”
将复数的自在式分成几个部分组合,以此发挥各种各样的效果,能够真正地将自在式搭配使用,变化多端、万能的自在法——这就是“语法(Grammatica)”的真实。这还真像是悠二矫情风格的自在法。
“也就是说,没有决定性的对策吗。”
亚拉斯特尔喃喃念道,但夏娜没有在意,只是简单地回答:
“砍掉!!”
“!!”
太过愉快的亚拉斯特尔,甚至哑然失笑。
夏娜再次降落到狼头上,用没有拿着太刀的手一握。
同时,被悠二的“语法”吸附的“琴弦”一齐爆炸。
“唔!”
在并非因为炎热,而是爆炸压力的压迫下,悠二解除了“语法”。在这个瞬间,夏娜将“琴弦”回收到“夜笠”之中,同时转移到修德南的头上,用大太刀“贽殿遮那”挥刀一斩。
“喝啊啊啊啊啊!”
“唔!?”
悠二瞬间意识到那挥刀斩击的身影就在眼前,但是他无法像之前一样运用代行体的近战机能。他无法从袖口放出“暴君”,也不能催动脑后的龙尾。
(——“吸血鬼”!!)
悠二以不自然的姿势,迅速挥起手边仅剩的宝具大剑。
锵!
金属之间像要冲破鼓膜的激突声爆发,二人各自以不同的方式回转过身,挥出第二刀。悠二借助如今已经变成装饰品的脑后龙尾回转的余力,避开了“贽殿遮那”的斩击轨道。
嗡!
一声钝响,响起了柔软而厚重的东西被斩断的声音——悠二的龙尾被斩断甩飞了。
两人的视线碰到一起的时候,龙尾恰好化为一束头发,散落开来。
悠二的头发一下子奇怪地散开了,即便如此他还是举着吸血鬼与夏娜对峙。
大剑“吸血鬼”是能对刀锋碰到的对手造成伤害的宝具,自不必说,在刀刃相交的时候他占据着有利地位,非常明白这种机能的夏娜在和悠二的几次对战中都极力避开这种状况,也极力避免刀刃相向的事态本身。
但不知为何,现如今她维持着刀刃相向的姿势,从悠二的正面大喊。
“就像亚拉斯特尔说的一样!悠二你背负得太多了!!”
“是这样吗?不过,我记得‘永远的恋人’也说过类似的话!”
因为这是对自己有利,随时都可以发动攻击的状况,悠二才给出了回答。
趁对方还能听进自己的话,夏娜连珠炮般不停地说道。
“为什么你会独断地想要一个人处理!?”
悠二也可以马上使用“吸血鬼”的机能,但是对于从近处伤害夏娜,他还是感到了一丝踌躇。与他相反,眼前的少女表明了自己的觉悟。
“我说过了吧,不是一个人,惩罚就没有意义了!否则我和你——”
“我……才不是……”
说话一字一顿的夏娜,身体突然向后倒去。
“悠二的……”
并非后倒——而是缓缓地向后仰身,
“评分人!”
狠狠地把头槌砸向悠二。
“嗯、嘎啊!?”
不堪额头的撞击,好像腰都要断掉了一样,悠二发动所有的意志力拼命承受。
期间,把大太刀摆正的夏娜,用剑尖指着悠二,强迫道。
“你绝对、不许拒绝!所以,你现在马上说,要和我一起走!!”
“绝对不要!”
固执和自尊爆发,悠二大声喊道。
或许是已经想到了这个回答,表情没有改变的夏娜突然把手边的某种东西扔了过去。
是宝具吗——在如此警戒的悠二旁边,那个东西慢慢飞过——
“哎??”
递到了鸟笼状自在式中的吉田手里。
向着困惑的她,夏娜请求道。
“一美,那里面的东西,你可以复原吗?”
“这是?”
吉田接到的东西,是手掌大小、贴着彩色花纸的小箱。
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个普通的小型容器。
先不管我能做什么,总之先感受一下吧。想到这里,吉田连忙开始查看。并不是实际用眼睛看,而是莱昂希的自在式产生了反应,使她知道这是一件有缺损的东西。吉田的感觉告诉自己,这个存在的色调她有印象。
“里面的空白,是坂井同学的……?”
“!?”
悠二惊讶地看了过去,但他并没有见过那个小箱。
不知是否应该制止,在悠二迷惑的时候复原就自动开始了。现在,御崎市缺损的复原也在继续之中。只要是在吉田有所感触的时间点,复原就会自动发生。
他骑乘的巨大的修德南还在继续扭断玛琼琳伸过来的狼头,并把它们扔到真南川里。
经历着这种摇晃之中的奇妙对峙——
“夏娜,好像成功了……这个是?”
“悠二的信。”
夏娜淡淡地讲明真相。
但是,悠二果然不记得了。
“我的?”
迷惑不解的悠二看着微微点头的夏娜,从吉田手里接过小箱。
就在一旁的夏娜,用自在法“真红”握住关着吉田的鸟笼。
“!?”
“一美,稍微忍耐一下。”
完全大意了的悠二拱手让喷射着红莲双翼的夏娜夺去了以吉田为核心的自在法。
被夏娜带走的吉田因为急剧加速的反作用力瞬间呼吸困难,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将她放在真南川的河堤上之后,夏娜立即上升。悠二也追着她在同一地方着地,确认吉田没有被带到远处后,他同样向上飞去。
而夏娜和玛琼琳悄悄交谈。
《这样就行了吧!?》
《谢啦,小鬼!》
《哇哈哈哈哈!这样准备就完成了!?》
马可西亚斯也顺便用远话搭腔道。
为了接下来的行动,把吉田放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实在令人困扰。正如刚才所言,“悼词吟诵人”进行的准备,已经全部完成。
(谢幕收官的“屠杀即兴诗”要开始了!!)
(如此豪华的舞台可看不到第二次啊!!)
搅动真南川河水的两匹对决中的巨大怪物,其中一方的多头狼伸出所有的脖子,缠住既非猛虎又无铠甲的修德南。
“谁杀了知更鸟!?谁看见知更鸟之死!?”
响应玛琼琳的歌声,河面上被扭断的头如大蛇一般扬起镰刀形的脖子。
“谁沾了血迹!?谁做了寿衣!?”
响应马可西亚斯的歌声,更多的头同时围着修德南扬了起来。
“谁挖了墓穴!?谁成了牧师!?”
再度响应玛琼琳的歌声,又有一个、两个已经被切断的头浮现于水面上。
“谁来负责看护!?谁来拿着火把!?”
再度响应马可西亚斯的歌声,又有十余个头将修德南围住、扬起脖子。
“谁来接受吊唁!?谁来运送棺木!?”
又一次响应玛琼琳的歌声,那些头的口中喷出了深蓝色的高密度火焰。
“谁来奉上罩布!?谁来唱诵赞美诗!?”
又一次响应马可西亚斯的歌声,全方向喷出的火焰都收束于中央。
就像河中央出现了熔炉一样,修德南被猛烈的水蒸气中喷洒灼烧。周围的狼头,从上空闪电状的奔流中获取“存在之力”,力量不断涌来,只要想杀、便足以杀死被讴歌为最强创造神的眷属“红世魔王”——“千变”修德南。现在的御崎市,有着这般程度的力量。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让闻者魂飞魄散的野兽咆哮劈开了水蒸汽,燃烧着深蓝色火焰的眼中掠过一团浑浊的紫色影子。那痛苦挣扎的力量矛头化为巨大的钢枪“神铁如意”,准确地将喷射着火焰的一个头贯穿爆散。
“谁来敲响丧钟!?”
玛琼琳后续的即兴诗响起,后备的头扬了起来,包围网不但没有溃散,反而有更多的高密度火焰喷射过去。
(我说,这样还不死,别开玩笑了!我觉得刚才已经注入了几万个火雾战士的力量了哦!?)
(他也算是强得无人可当的一位了,在这种情况下还没有使用任何吸收这里存在之力的手段,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被高密度的火焰钉住,同时还在被持续灼烧,即便如此修德南仍继续一个、两个、三个地打碎狼头,终于,多次之后——
“真可怜啊,知更鸟先生!!”
与马可西亚斯临近上气不接下气的歌声同时扬起的新狼头发出的喷射直击修德南的手腕,那只握着“神铁如意”的手被撕碎,飞上了空中。
在巨大的枪尖刺入河岸,冲击转为大地轰鸣的时候,八方收束的高密度火焰中摇晃的紫色之影完完全全地、形迹不留地消失了。
与此同时,创造神眷属的宝具——钢枪“神铁如意”那坚固的姿态突然化为浑浊的紫色火星,分崩离析。
为了以防万一,玛琼琳和马可西亚斯又继续喷射了几分钟火焰。
“……”
“……”
火焰停止后,水蒸气散去,在切实地感受到杀掉修德南的真实感之前,两人都极其紧张地摆着架势,直到确认了现场只有平静的河面……狼身才化为火星飘散,两人在河岸上落地,或者说是摇摇晃晃地坠落下来。
“已经、不行了,我、快死了……”
“哈、哈哈……啊啊,要死了……”
然后,他们就这样摊开手脚,躺成了一个大字。
向着被干掉的男人,少女转过脸来。
“真是难得一见啊,您死了吗,将军?”
“是啊。不过我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不用在意。”
男人故作冷淡地说道。
少女在话中加入了一点责备之意。
“现在只剩下参谋她一个人了呢。”
“是啊……这么说来也没错。”
男人姑且在墨镜之下露出了抱歉的表情,但马上又笑了。
“不过算了,我们已经做得很好了。该做的都做到了。”
“是吗,也是呢。”
少女不苟言笑地说着,看向男性。
而男性笑着,把视线投向远方。
“下次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和那家伙再会呢。”
“首先是,作为同胞们的愿望结晶而诞生的我。”
少女说着,向男性递出手去。
男性恭恭敬敬地牵起了那只手。
“想要守护巫女——只要有人如此祈愿,我也会立刻跟上。”
“这样一来,就又是三人了。算上盟主,就是四人。”
拉着男性的手,少女迈步向前。
被少女拉着手,男性也迈步向前。
“啊啊,还会再见的,一定——”
于是,两人便向着遥远的彼方悠然地走去。
追着夏娜的悠二,一边提防着攻击,一边还是打开了无论如何都回想不起内容的小箱。小箱里面,只有一张纸片。
“……?”
那并不是信,而是一张普通的便条纸。
突然,记忆的某处像是被触发了一般,回忆突然涌出。
“ 想说什么就全说出来吧 我会好好听着的 ”
仅仅,如此而已。
仅仅,如此而已,但是——
“——!!”
悠二受到自己所写下的话语的冲击,感受着它表达的意思,一时麻木了。
这时,响起了一把声音。
“读了吗?”
那是在冲击的空当中,神速反转的夏娜。
“过来。”
夏娜以压倒性的势头喷射出红莲双翼,飞上天空。
虽然也可以负隅顽抗,但结果悠二还是乖乖地听了夏娜的话。好久没有过了,被夏娜带着飞行。两人马上向着上空的火星之云冲刺过去。
在战斗进行的时候,向着新世界“无何有境”进发的“徒”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没有张开封绝的天空中,只能看见覆盖着御崎市上空的火星之云。
上方的深夜天空正是万里无云的大晴天。
只有月亮和星星装饰在头顶,脚下的火星织成了光之地毯。
连接天地,尽头朦胧不清的“天梯”在其间延伸。
在这幻想色彩浓郁的场景中,悠二什么也没有想,什么都没有做。
“还有这样的景色啊。”
只是,悄然说出这么一句。
刚才的凶暴神态完全消失的夏娜平静地说道。
“嗯,应该还有更多。”
松开了抓住悠二的手,大剑“吸血鬼”重获自由。然后,夏娜将“贽殿遮那”,收纳于自在的黑衣“夜笠”中。
“悠二,你听着。”
说着,夏娜飘飞到悠二正前方。
月光,还有五彩缤纷的火星之光,将少女照得清灵夺目。
“我,比任何人都要喜欢悠二。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这强烈的、比任何斩击和自在法都要强烈的一击打消了悠二的气势。
夏娜再次说出将不必要的东西删至极限的话语。
“不能在一起什么的,我不要。我绝对要和悠二在一起。”
“呵、呵呵。”
至今为止都缄口不言的亚拉斯特尔对这句像是小孩撒娇的话,终于忍不住发出了笑声。
夏娜稍微噘起了嘴,把问题抛给悠二。
“悠二你呢?我还没听你亲口说过。”
“哎?”
悠二自己从未向少女说过一句那样的话。因为自己说出那句话所代表的重量,他一直禁止自己这样做。但现在他感觉到,这种戒律正在被缓解。
(——“如果说爱才是根本的理由,就算多随着自己的性子行动也是可以的啊。”——)
突然,那位令人厌恶的少年之话复苏了,然而,古板的操守还是令他心生踌躇。
相对陷于困惑的悠二,夏娜则是简单地说出了穿透人心的话语。
“想说什么就全说出来吧,我会好好听着的。”
“夏娜。”
悠二勉强抑制住想哭、想要抱住夏娜的冲动。他将要送给这位少女的话语,再一次不假思索地说出口来。
“夏娜,我喜欢你。喜欢你到想要为你改变世界的地步。”
连传达情意的话都充满了大道理,而实际上,少年还没打算闭嘴。
“这句话,我一直都想说给你听。”
他没有看向夏娜,而是眺望着耸立在一旁空中的“天梯”的顶端。
“但是,我以为自己不能说。强迫别人接受自己想做的事,把周围搅得一团乱,尽管如此我还是任性地追求羁绊,走到了这一步。”
这时——
“可以哦。”
夏娜简短地说出了与创造神相同的话。
“即便如此,也会喜欢。”
“即便如此,也会喜欢。”
悠二重复着这简单的话语。
夏娜把手贴在他的脸颊上说道。
“不管是多么任性的事,只要我认为不对,就会阻止你。你有痛苦的话我会帮你,你烦恼的话我们就一起来想对策。但是,只有一点……只有离开我身边这点,绝对不行。”
“我想我还会任性下去吧,也很可能会做不好的事。即便那样,痛苦的时候我会去找你帮忙,烦恼的时候我也想借助你的智慧。但是——”
悠二规规矩矩地,一字一句地咀嚼着夏娜的话。
然而——
“这样你都能原谅的话……我想和你在一起。”
想要的答案和结论重合了。
“可以哦。”
夏娜再一次同意了。
悠二把手放在夏娜的手上,许下了可以接受自己全部,可以托付自己全部的誓言——唇与唇,重合在一起。
就在这时,只要亲吻这一个条件的自在法,发动了。
在惊讶的两人胸间,避火戒指“蓝天”飘浮上来。深绿色的自在式一边在内侧流动,一边将近处的“存在之力”、脚下的火星之云吸了进去。
“这是……说起来,拉米他……”
“亚拉斯特尔?”
“我也不明白,但是……”
亚拉斯特尔已察觉到是什么引发了这种事态。
然后,夏娜也知道了那份力量有多么贵重。
悠二感受到体内正在被填满。
不断被吸入戒指之内的火星发生了变质,引起他自身的转化。
身为火炬,身为“密斯提斯”,身为代行体,曾经成为各种各样非人之物的经验中自然萌生的感觉传达了过来。从此以后,对于构成坂井悠二的根本、模糊自我的恐惧和危机感已经不必怀于心中了。他得到了这点确信。
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弱不禁风的虚幻灯火。
知道自己,成为了可以自觉“我就在这里”的存在。
仅仅就是这么点事情,却让悠二喜不自禁。
自在式似乎发动完毕后,悠二看着自己的身体,摸了摸胸口。
“我……还真是势利得不像话啊。”
“悠二?”
悠二对担心地看着自己的夏娜微微一笑。
“我感觉现在的自己什么都能做到。””!!”
夏娜也感受到悠二说出这句话时的心情,笑了。
在空中紧紧拥抱,也被紧紧拥抱,夏娜笑了。
悠二这才察觉到,自己将目光从这笑靥上移开是多么愚蠢的事。他用确实存在于此,可以感受到的手紧紧地握住了夏娜的手。夏娜也拉着他的手,从夜空中降落。
“要去吗,去新世界‘无何有境’——”
夏娜的后背上,红莲的双翼爆发了。
在一口气拨开火星之云的时候,
像是失去了支撑,云团纷纷下落。
此刻,构造层次分明的状态被分解,大量的火星一起成为光之雪花飘落而下。让人联想不到是在这个世界的阴影处肆虐跋扈地吞食人类的异世界居民残渣——光之雪花气势磅礴、华丽优雅地降落在御崎市。
混在华美的光之雪花中,“炎发灼眼的杀手”夏娜的歌声倾注而下。
( 我来创造一曲 崭新的 热情的歌 )
那是从威尔艾米娜那里学来的,包含着庞大的魔法,属于心存爱意之人的歌。
( 强风吹拂 大雨倾盆 寒霜降临 在此之前 )
那首来源于古老的奥克语的歌,名字是——“我不会爱上其他任何人”——。
( 我的恋人 予我考验 )
身在御崎市的人们对这倾注的光景和歌声屏息凝神。
( 考验我有 多么爱他 )
然后,知道这副景象有何意义的人们则百感交集地目送着他们。
( 无论如何播种争论之种 都是无用 )
没有人说出道别的话,只是看着这震撼人心的场景,目送他们离去。
( 我 永远不会 解开此绊 )
怀着“像是真的一样”的可笑想法,又打从心底里为“当然会变成这样”感到喜悦。
( 我反而会 给予恋人全部 委予恋人全部 )
马可西亚斯对好不容易才来到玛琼琳身边的佐藤启作哈哈大笑。
( 没错 成为他的人也无所谓 )
田中听了佐藤的报告,哭着目送他们启程的身影。
( 请不要给我 醉人的思念 )
坂井夫妇守护着腹中的孩子,仰视倾注的光芒。
( 因为 我爱着那 美丽的火焰 )
池素人和绪方真竹也哑口无言地仰望天空。
( 我 没有了他 就无法活下去 )
最后,和夏娜一起钻入“天梯”的悠二消除了“地狱锁链”的力量。
( 只要有他的爱在身边 我就能幸福圆满 )
不久之后,铃声与歌声一同消失的时候,
围困吉田一美的鸟笼也消失了。
在河堤之上被解放的同时,她也感觉到。
“啊……!”
在御崎市摇晃的存在缝隙……不含一丝虚无和黑暗的爆炎之波,因吞食而混乱之处特有的、让人不禁想问“是那样的吗”的不协调感只剩下了一点,其余全都消失了。
复原的自在法已经完成了所有的使命。与调律的时候不同,理所当然的喜悦正随着飘舞降落的光之雪花沁入心脾。
面对在倾注的光芒中踏上旅行的两人……带着缺损离开的少年和留下她一人离去的少女,吉田回想起他们带给自己重要的每一天,落下了百感交集的泪水。
就在不远处——
威尔艾米娜·卡梅尔和夏娜住过的公寓阳台上,一对夫妇和其他房子里的人一样看着御崎市全境降落的光之雪花。
他们后面,走出了一位少女。
“缘,你起来了吗。快来看!”
像是父亲的男性出声道。
“好棒哦。那是什么啊?”
像是母亲的女性也对少女说道。
“哇……”
而少女感动地睁圆了眼睛,因为某种理由而熟识的怀孕女性会不会受到影响,身体觉得不舒服呢。明天,叫上大家一起去探望吧——少女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