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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魔法使之徒 第三章 勇往直前

正月六日,一个晴朗的早晨。在电车里,乘客们看到了不可思议的光景。一位身披双排扣短风衣的三十岁左右、体格相当不错的男人,正对着旁边睡着的半老男人的秃头说话。

“我知道!我知道!都是我不好。我会交代编辑人员在三月号刊载更正启事的。”干宏平这么说道。

而他说话的对象,其实并不是什么半老的男人,更不是什么秃头。

那是一个中年女性——一个身上穿着浆得过头而硬邦邦的丧服,手里抱着一只小狗的肥胖中年妇人。她低垂着头轻抚着小狗,虽然看不到脸,不过脸上好像泛着笑意。这个中年妇女,头上戴着凸起的帽子,就像半老男人因为秃头所戴的那种尖尖的帽子。

“这可不行,因为你还是会继续写呀。你就是这样,你是在找死吗?昨天是口口银行的不当融资,今天是○○教的灵感商法,明天是△△市的高尔夫场建设贪污。干嘛呀——全都是些危险话题。你就这么想被消灭是吗?”中年妇女说道。

“当然不是,我还有很多很多想做的事呀!不过……如果我消失掉的话,你可以拿到多少呢?要不要谈个交易?”

“哈哈哈……你真是头壳坏了。魔女用魔法做的事情,一样要受一般法律规制的。如果我亲手杀了你,一样要被判杀人罪的。”

“那……一天到晚跟踪别人,这就不算犯罪吗?”

“当然不算,因为跟踪人的这个我又不是实体。真正的我现在正一边躺在客厅看电视,而且还一边吃着爆米花呢!而我本体的意识,也没有一丝一毫关于你面容的印象,对你来说根本就像机器人一样。我呢,只不过是藏身在这个中年男人秃头里的影子,而你呢,有绝对的自由选择不要理睬我……如果你还有任何不满,那就去找经过了一百年,都还无法对应魔法时代的日本刑法理论吧!”

“……算你厉害!”

和魔女争辩只是自找没趣。

干宏平好像已经听够了,试冈不再理会这个抱着小狗的中年妇女。

但还是行不通。

我己经有五天没有充足的睡眠了。

狭窄的公寓天花板上,那个女人老是在那里。她倒黏在天花板似的坐在那边,开始编织起东西来。所以还不如起床还比较舒服点,至少不会觉得平衡感非常怪异。

他下了电车,到车站里的小摊上,买了热咖啡和饼干。

“你应该吃点更有营养的东西才对。蔬菜摄取得太少了吧?”等他察觉时,店员却变成了抱着小狗的中年妇女。

“多谢关心!”

宏平用像要呕吐般的感觉说出这句话,然后经过转车口,往地下铁的楼梯走下去。

而与他错身而过的路人,一个一个都变成那个女人。

地下铁车站的墙壁上,贴着大幅穿比基尼装的女子海报。

“怎么样?身材不错吧!”只有脸部变成中年女人的脸,而小狗则在背景的海边上趴睡着。

“你是会把衣服穿撑的那种类型喔!”宏平说着。

他在某个地下铁车站下了车。突然感觉到一股尿意,没办法,他只好走进车站内的厕所,里面有一位瘦瘦的中年男子,宏平走到小便用的厕所,解下拉链。

“请慢用——”旁边的便器,突然伸出了一个女人的头来;而隔一个便器的那位中年男人,却什么都没察觉到,因为他是看不见这些的。

“喔——”女人看向干的股间说道。

“你搞清楚地点好不好,混蛋!”宏平不由地怒吼着。旁边的中年男人吓了一跳,他一脸茫然地看着干,仿佛很迷惑,来厕所小解干嘛要发这么大脾气?

“啊,对不起。我不是在对你说的,请不要误会。”干宏平很亲切地说道,然后走去洗洗手,不过他隐约可以感觉到背后中年男子怪异的眼光。

“我是在生我老二的气啦,它实在是太过精力旺盛了。”宏平边说边笑着,走了出去。

真是年轻啊……中年男人一边看着厕所出口,一边洗着手说道。

虽然才一月初,却宛如春天般温暖。干非常悠闲地走在街上,走着走着……他对那个像影子般紧跟着他——手里抱着小狗的魔女,实在有些无法忍受了。他心想,也不能这样一直走下去啊!

再这样下去,恐怕真要发疯了。一定得想想办法,如果她可以帮上一点忙,那就好了……

这家店就位在小巷弄里。

他走下楼梯,来到位于地下室的这间店,正要伸手去开桃花心木的大门时,突然看见贴在水泥墙上、一张常见到的女人海报。

在“须藤夏生四重奏NEWYEARLIVEJ的字句上面,她吹着低音萨克斯风的模样,以黑白照片呈现在那里。

“喂——音乐鉴赏,是吗?”从墙壁里,突然窜出一个中年妇女的上半身这么说道。

“是啊!即使被魔女所诅咒,我内心的调剂还是非常重要的。”干回答着。

干宏平进到一个微暗的店里。离现场演唱的时间还早,于是他坐在吧台前。

“呵呵呵,您想喝点什么呢?客人。我们有不错的木精喔!”

瘦削的酒保竟然变成了一个中年妇人的模样。

“我要四朵玫瑰的威士忌,不要加任何东西。”

“你是在暗示像我这种附带的东西,也是不需要的,是吗?”魔女幻影这么说道。

干没有回答,只是点起了一根香烟。

当他喝完第三杯的时候,店里已经挤满了人。

而店内也终于变淂比较暗了。在狭小的舞台上,鼓、道具、钢琴、贝斯都摆上去了。

从舞台旁的门,走出来三个乐团的人。让人觉得讶异的是,他们全都是人造人。圆形粉红色的家伙是鼓手,高佻呈淡绿色的家伙是贝斯手,而又矮又瘦的蓝色家伙,则是钢琴手。他们分别各自就定位。

贝斯手抢先弹奏出节奏轻快的音乐,而鼓手也很快地跟上这快节奏的乐曲,钢琴则开始弹奏合弦。

“须藤夏生!”不知从哪里传来这样的叫声。

在这清一色男性客人的店里,欢呼声开始此起彼落。

接着她出现了——她身穿一袭无袖黑色短裙洋装,脖子上挂着一串超大的银色念珠,头发是褪过色的长发。亮一丽粉红色的口红,和她小麦色的肌肤格外相衬。干宏平暗自想着,她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这个女人手上抱着低音萨克斯风,她用穿着黑色短靴的长腿,打着节拍。店里有好几名男性已经吹起了口哨。

她开始吹奏起来。这是一首对喜欢爵士音乐的干来说,相当熟悉的轻快曲目“唐娜˙李(DonnaLee)”。她将主题作反覆的二重奏,然后转变为即兴演奏,她的技巧变得更进步了。

干对在吧台那边傻笑的魔女完全置之不理,入神地聆听着他所喜欢的演奏。

在舞台上的她演奏完一首曲子之后,立刻继续吹奏起下一首曲子。而这也是干非常耳熟能详的“菜鸟组曲(YARDBIRDSUITE)”,还有“任心翱翔(heardisfree)”。

她的额头上已经泛起一层薄薄的汗珠。从迷你裙下伸出来略略张开的长腿,以及手里抱着萨克斯风的模样,让她显得格外性感。

在连续演奏了三首伟大的查理﹒派克(CharlesParker)的曲子之后,须藤夏生鞠了一个躬,扫视了一下店里。这时她的目光和坐在吧台前的干宏平对上,而且停留了数秒。“……接下来,我所要演奏的是我原创的蓝调,曲名是……我刚才改变心意了,我要演奏的是‘娘娘腔家伙们的蓝调’。”夏生说话的声音非常冰冷。

然后她开始吹奏起风格与众不同的曲子来。如果和刚才那些正统的比波普爵士乐(Bebop)

比较起来,简直是天坏地别的差异。基本上变成就是一个会让人联想到艾瑞克˙杜菲(EricDolphy)的演奏。她所吹奏出来的萨克斯风音色,简直就像尾巴着了火的驴子般,十分激动地飞跑跳动着。其中充斥着旋转扭动、高潮起伏以及波涛汹涌……鼓手咚咚咚地回应着,贝斯也蹦砰蹦砰地唱和着。而夏生高亢的音色,就搭乘在这些乐音的上面,像一个没有绳索操纵的玩偶尽情地舞动。

然后,到了最后的部分,她则是朝吧台,也就是朝干宏平的方向,藉由萨克斯风的音色,做出向杜菲请安而模仿了“马嘶鸣”的模样,店里顿时笑声四起。

“萨克斯风的演奏和讽刺人的功夫,果然都进步了……”干边苦笑,边把玻璃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后台位于店里面一个小小的房间。

他敲了敲门。“请进——”几乎是同时,从里面传来很随意的回应声。干不由得想,她已经预期到我会来找她了吗?

“好久不见——”

“回去吧!”

夏生对走进后台来的男人,连看也不看一眼,只顾着收拾乐器。房间里“须藤夏生四重奏”的每个人,也就是那三个人造人类正安静地坐在那里。

“我跟上了呦!”圆的这么说。

“真的太棒了!”高个子这么说。

“酷毙了!”瘦小子这么说。

“……他们是?”宏平问着。

“圆的是拉温多(Round圆的意思),高的是阿包多(About关于的意思),瘦的是蜜德奈多(Midnight半夜的意思)。”夏生还是背对着他说话。

“大家好。”

“我跟上了呦!”拉温多这么说。

“真的太棒了!”阿包多这么说。

“酷毙了!”蜜德奈多这么说。

干俯视着夏生的背后,看见她露出的细小肩膀,而她正面对着镜子卸妆。

镜子里,女人的那一端,一个理着工整平头的男人正站在那里。身上的大衣皱巴巴的,无精打采地站在那里。没有修剪的胡须在下颚乱长着,而眼睛下方更清楚地看见黑眼圈。宛如是头快要累毙的壮硕熊猫。

“看来是你以前的女人喔!你的样子就像是个要来借钱的穷鬼呢——”

后台墙壁上贴着的迪西﹒葛拉斯彼(DizzyGIllespie)的脸,突然变成了抱着小狗的中年妇女。

这个说话声夏生当然是听不见的。

“……你要钱的话我可没有。”好像是听见了魔女的话一般,夏生回答着。

这也不能怪她,宏平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幅颓废的模样,心想……怎么看我都像是一个落魄潦倒的男人,来找以前的老相好请求借钱的模样。

“……我直接说吧!夏生……你一定要帮帮我……但不是金钱,而是我被魔女下了诅咒。”干这么说。

“……被魔女下了诅咒?”夏生抬起头,看向镜子里的宏平。

“是啊!被诅咒的能手盯上了。我恐怕快要撑不住了。”

“……我看得出来。你到底有几人没洗澡了?”

“嗯……算算应该有五天了吧!”

“有几天没睡了?”

“……应该差不多一样吧!”

“呼——但是你来找我这个既不是魔女,除了吹萨克斯风以外什么都不会的人,又有什么用呢?”

“……我们住在一起的时候,你曾经说过,你有个魔女朋友。你可以把她介绍给我认识吗?我听说只有魔女才有办法解除魔女的诅咒……拜托你。”镜子里的干轻轻地低下头。

“你……你这同到底又写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写过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到底是哪一段惹火了哪个家伙……”

“你就是这样,老是自找麻烦……你不记得了吗?就在三年前……圣诞夜的晚上,我拼命地做了蛋糕、鸡肉和浓汤,等候着你回来。我耶!我竟然下厨做羹汤耶!你知道那花了我多少心血吗?结果,来的却是那一群家伙……”

“……”

“他们随便地闯了进来,把那些料理全搞得乱七八糟……”

“……对不起。”

“你用不着道歉。因为我一点也没受到伤害……只是我真的吓到了。你这个男人……你根本就是拼命地想要卷入麻烦里……”

须藤夏生用双手掩住脸部。她似乎赌气发过誓绝不能落泪似的,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

“我不是故意的……”干走了过去,将手搭在她肩膀上。

“……不要靠近我……我不是那种听了甜蜜家庭(AstimehomeGOZUBAI)就会掉眼泪的女人。我们之间……早已经结束了。”夏生抬起头来,狠狠地瞪着干,她眼中还泛着泪光。

“还有……你身上真的很臭……”

“……对不起,这是最后一次了。你可以告诉我那个魔女的联络方法吗?”干再一次重复说道。

夏生只是默默无语。

“你真的很会自找麻烦耶……你真的以为……在日本真能找得到有办法解除黑朴莉小姐魔咒的魔女吗?”

抱着小狗的魔女这回坐到蜜德奈多这个人造人的头顶上。干依然不予以任何理会,因为他不希望让夏生担心受怕。

“……好吧,我就给你她的地址吧!不过或许她已经引退了也说不定。”沉默地盯着过去男友的女人,终于在妥协后这么说着。

“没关系,我会设法拜托她的。”

夏生站起来,打开放在房间角落里的一个皮箱,开始在里面翻动找东西。而干则无意识地继续盯着刚才夏生坐着的化妆台……他回忆起,当初他们同居时的便宜公寓里,也有个化妆台……看着女人坐在化妆台前化妆,不知为何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突然,他察觉到化妆台旁边有一个雪尔曼(Selmar)的男高音萨克斯风盒子。

“你也开始吹男高音萨克斯风了吗?”宏平边说着,很顺手地去打开那只盒子。

“混、混蛋,别乱动别人的东西。”

宏平看了乐器盒子里的东西立刻倒退了一步。装在里面的是被分解的枪械。夏生一个快步插进盒子和宏平之间,把盒子砰地重重阖上。

“你还在继续追踪那个家伙吗?”干说着。

“……这件事和你无关!”

“这里可是仅仅未经许可带着刃长三十公分以上的刀械在路上走路,就会受罚的国家喔。你这样带着附有榴弹筒的卡宾枪到处跑,恐怕不太好吧?”

“这……和你无关!”夏生再度用冰冷的声音重复着。

“……也对。”干这么说着,然后等着夏生拿出她的小册子。所幸盒子里的状况,似乎没被魔女的分身看见。

“哪——”夏生把小手册上某一页的东西,抄在纸张上交给干。

“谢谢你!”干为了避免被叫作黑朴莉的魔女分身看见,很迅速地将纸条塞进口袋里。

“你可以走了,你要的东西已经拿到了。”

“呃——打扰你了……对了,你进步得真多,今天的演奏很棒喔!”

夏生没有回应,只是坐回化妆台前。

“再见!”干对着女人的背影道别。

“我跟上了呦!”拉温多这么说。

“真的太棒了!”阿包多这么说。

“酷毙了!”蜜德奈多这么说。

夏生茫然地望着镜中自己的脸。她又发现了一些细小的皱纹,她暗自想着,今年又是一个年龄的大关卡了。

她从来没看过精神如此恍惚的干。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看来他也撑不了几天了,他不会被魔女杀死,而是自己杀死白己。说不定会从月台奔向急驶而来的电车,或者从高楼的阳台跳下来……

无论哪一种,反正都绝对不会是正常的死法。她已经不再悲伤,一点都不悲伤……那个时候,当她一个人无助地坐在黑暗公寓里的狭小房间里,想像着干可能遭遇的各种意外死亡时,她真的几乎把眼泪都流干了,这些她已经受够了。

当她回过神时,夏生手里竟然已经握着电话听筒……

“……喂!是御厨家吗?请问……典子女士在家吗?”

第二天,干宏平找到了这个家。

这是一个建筑在高台,有二层楼高的平凡住家。不过怎么看都不像是隐退魔女所住的家。

当他站在玄关前,正想按下门铃的时候,却无意中看见了两个招牌。

一个写着“公认炼金术师御厨象山”的牌子,另一个则是在小小的木头招牌上,用很可爱的文字,写着“魔法EricaOhba您的烦恼请交给L级魔女来为您解决∫”。

但无论是哪一个招牌,都不是夏住所说的魔女名字……不过至少地址是正确的。于是干按下了门铃。

“来了。”里头传来少女的声音。干石到个穿着黑衣服的影子,来到玄关前,正喀嚓喀嚓地开着锁,他心想,应该是魔女的女儿吧。

“请问有什么事吗?”从门后伸出来的脸,是个有着一双灰色眼睛,看似混血儿的少女。她身上穿着一件黑色洋装。不知为何,还有一只小猴子紧紧攀附在她的背后,把脸从她的肩膀上露出来。

“请问,这里是御厨典子女士的家吗?”个子很高的干,一边俯视着这个女孩,一边问道。

“……是啊!”

“……呃……老实说……我今天是为了魔法的事……不,说得明白些,其实是为了诅咒的事来找她商量的。”干这么说着。明明都已经被逼得快走投无路了,为什么说出“诅咒”这字眼,还是让他觉得非常羞耻。

“你是指站在你背后的那家伙吗?”少女说着。

“你、你看得到她吗?”干连头也不回地说着。因为即使他回头,看见的也只是那个中年妇女抱着小狗站在那里而已。

“当然看得到啊!即使从一百公尺外来看,也看得出来你被诅咒了。”少女很得意地说道。看来所谓的“EricaOhba”,好像就是指这个女孩吧!

“哇塞——小姑娘,你真厉害。你是上级的,是吗?”从干的身后,传来“诅咒”的声立日。

“是呀!你是……中级对吧!”少女对干身后的影子说话,然后再对着干说:“总之,阿姨她不在,不过她马上就回来了,请你先到里面等一下吧!”

干听从她的建议,进到了屋子里。途中,他感受到一股化学药物的味道扑鼻而来,宏平心想,这就是所谓炼金术师的家吧!

“等一下,我可没说你也可以进来喔!”因为听见身后有女子说话的声音,干回头去看个究竟。结果,艾莉卡把门关上之后,那魔女的上半身也穿透门板出现在那里。

“这位姑娘,这是没得商量的。我的诅咒是一刻不离身地跟随我。能和诅咒分离的,只有

被诅咒的人死了、诅咒的魔女放弃了、或者有其他魔女解除了这个诅咒,否则是不可能的。”

“我才不管这么多,我不要让诅咒进到我的家里。”少女这么说的同时,她肩膀上的猴子也张牙舞爪地,开始威胁这个幻影。不料,魔女手上抱着的小狗,也开始发出忿怒的呻吟。狗跟猴子果然感情不怎么好。

“那……要怎么办呢?”诅咒陪笑说着。

“这位先生——”艾莉卡突然石着干宏平这么说。

“怎……怎么了吗?”

“先生,你就委托我替你处理吧!”

“什么——?”

“笨蛋,当然是‘解除诅咒’的事啊!”她狠狠地瞪着他。

干再度打量着眼前的少女,看起来分明还是个小孩,不过她却具备了只有魔女才有的、无法形容的威严气势。

“那……就拜托你了。”

“什么诅咒,就用我的魔法把它吹到天涯海角去吧。”少女对魔女幻影伸出手来。

这个时候,御厨惠正坐在老旧的绿色布里斯托助手席上,出神地望着车窗外不断流过的景色。

年末时的重感冒,到底在我的身体内发生了什么变化?

东西的味道、手上的触感、连风的声音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总觉得不知从那里传来嘈杂的声响。路树的枝丫被风吹得摇摆不定,仿佛在相互交头接耳般地小声说着话。

连坐在旁边开车的母亲味道也全变了。那是种宛若青草的味道,就好像躺在草堆里的那种感觉。

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可以和亚奈说话了。当然不是透过语言,而是亚奈的思绪会自然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最初他还以为自己得了幻听,想说自己的脑子烧坏了。但是当他想弄清状况,而在内心问着“亚奈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时,瓶子里的小小妖精,却拼命地对他点头。

“已经到了,下车吧!”

等到他察觉的时候,他们已经回到位于高台的家中、那个利用斜坡高度所制作出来的水泥车库里了。惠解开了安全带,走下车子,然后和母亲典子一起走到自家的玄关前面。

突然,一阵风从玄关关起来的门那边吹送过来,惠不自禁地闭上眼睛。新绿的香气从同一个方向吹送过来,少年心想,那香气就像……母亲的味道再强烈一些。

“……嗯——”惠不由地发出声音。

当他察觉时,发现母亲正俯视着他。

“你……感觉到风了吗?”典子小心翼翼地说着。

“嗯,很大一阵风呀,不是吗?”儿子这样回答。

“为什么从关上的玻璃门里,会吹起风来呢?”

“……呃……但是,真的感觉到了呀!妈妈你自己不是也感觉到了吗?”

“……当然,我感觉到了,因为我是魔女啊。”典子很平静地说着。

“……咦?”

这时,典子突然伸出手来,放到正在茫然发呆、惠的额头上。惠看着母亲的手掌心,突然感觉脸上像燃烧起来般发热。就仿佛从母亲的手掌心发出了热线一般。

“好……好烫喔!你这是干什么呀?”惠很自然地后退。

“……果然!”典子这么说道。

“什么果然不果然呀?”

“好吧,等晚餐的时候我们再来谈谈吧!大家一起讨论,特别是一定要听听艾莉卡的意见。”于是,母亲丢下惠,一个人开始往玄关方向走去。

惠边压住自己的脸颊,心里想着,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这时候,在家里——

艾莉卡感觉有一点乱了手脚。她自认为最拿手的反弹魔法,对魔女黑朴莉所谓的“诅咒”,根本一点儿都派不上用场。

“为什么呢……?……为什么没有效果?”瞄准点都对了。即使没有被台风吹跑时那种状况,但是她的确给了对方在高空飞翔时的那种强烈的斥力。

但是黑朴莉却连动也不动一下。

“怎么搞的,在吵什么呀?”象山心里一边嘀咕着:一定又是那个小姑娘……一边从实验室里走出来。而站在玄关前的干宏平,看着高个子的中年男人一眼后,他立刻想到……他应该是典子女士的丈夫吧!

“你——是来干什么的?”象山想,如果是卖百科字典的推销员的话,他这一身模样也未免太邋遢了。

干对他说明了所有发生的事情经过。

“是吗?那还真是灾难啊!”

就在这期间,魔女们的战争依然持续着。但怎么看这都比较像是艾莉卡一个人的独角戏。

“……显然是一点效果都没有呢!这位小妹妹。不过……的确是可怕的力量,这么年纪轻轻的,还真是了得。”黑朴莉突然开始说起赞美她的言语。

“……再加上又是个超级美少女。老天竟然这么厚待你,同时赐与你这两样东西。现在就已经这么美丽了,再过个几年,男人们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什么呀?……她在胡说些什么……当艾莉├听见些话的时候,她顿时感觉到家里显得昏暗,而且变得狭窄。

为什么感觉有些寒意。“超级美少女!”“美丽!”“再过个几年,男人们一定不会放过你的。”这些言语一直在她的脑海里缠绕不去。

她突然对站在身后,名字叫作干的男人的视线十分在意。她感觉自己的臀部好像被他的视线无所忌惮地抚摸着……快住手!她不由自主地回头看,而且用手按住了自己的裙子。

美少女——这回她注意到站在玄关前的象山。她感觉到象山似乎拿他的贼眼盯着自己的胸部看。快停止那种色眯眯的眼光!艾莉卡抱着胸部蹲了下来。不要,不要这样看我——

再过几年,男人绝不会……不!不!不!我根本不想再长大。长人以后……长人以后就会被……艾莉卡仿佛能听见蒸气人所发出“咻碰——”的声音。不要这样,她整个人卷成一团。

一直攀附在艾莉卡背上的猴子蒙古,跳下来站到玄关前,非常担心地窥视着少女的脸。

“你怎么了?”干试着要去协助突然蹲下去的女孩。

“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少女用力挥开他的手。

这时候,玄关的门突然大开,典子随即走了进来。而“诅咒”已经悄悄地进入家里,朝里面通往二楼的楼梯上移动,然后一臀部坐r下来。

“真的好久不见啦!御厨典子女士,这里果然是你的家呀!”

“近来一切可好?黑朴莉黑朴莉后亚。今天您来这里有何贵干?”典子表现出极佳的亲切态度说道。

“其实呢……我只是跟着这个男人来到这里,不料却遇上了这位可爱的小魔女……”

典子瞥了一眼蹲踞在地上,还一直发抖的艾莉卡之后,立刻用非常开朗的声音说:

“……这个孩子啊……个性粗鲁、好强,实在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孩子。不但从来没帮我烧过饭或洗过衣服,就连房间的整理,也几乎从来不做……我真觉得以后谁娶她当老婆,谁就倒楣……如果在我家的这四年,可以让她变得像个女孩一点那就好了……”

象山听到这些话,心里立刻表示赞同地想着“没错!”,但他并没有实际表现出来。虽然她还只是个小丫头,不过招惹魔女绝不是明智之举。因此他也特别警惕白己,别让艾莉卡看见自己的表情。

蹲下来的艾莉卡,一瞬间感觉心头一团怒火,但身体却宛如浓雾散尽后的晴朗般,hatd觉舒服多了。这时候她才察觉,自己被下了“诅咒”。而阿姨用那些话就把这个魔咒给解开了。

“真丢脸,就像你所看到的﹒这儿只是一个破房子,而且还凌乱不堪……还是请你到客厅去吧!”典子说话的样子,像极了一般家庭主妇,一副非常谦虚的模样。

这些言语让黑朴莉的诅咒立刻现出原形。原来都一直只能感受到气息的象山,也清楚地看见抱着小狗的中年妇人出现在他眼前。

真是个顾人怨的老太婆啊!由于象山大学时是在京都读的,所以也很自然地用关西的话腔来思考。

“啊——真谢谢你,典子小姐。”叫作黑朴莉的魔女“诅咒”,朝客厅移动时,好像一个幽灵般在飘浮着。

“……你就是干宏平先生吗?”典子快嘴快舌地和他打招呼。

“你怎样会知道我的名字?”干问道。

“须藤夏生小姐有打电话给我,她很担心你的事。请你取消和大场艾莉卡的约定,委托我来替你处理吧!”典子说着。

“夏生她啊……那……我该怎么做呢?”

“你只要亲口说‘就这么办’,就可以了。”御厨典子一边脱鞋子一边说着。而在她身后,随即进来了一位大约是中学生、个子矮小的男孩,应该就是她的儿子。

“请你快点!如果艾莉卡的契约还持续下去的话,因为你阻挡工作惹来的报复,会连这个家都一起被诅咒的。”

“……知道了,我干宏平和大场艾莉卡的契约到此废止,我要委托御厨典子女士替我解除这个混帐的诅咒。”

“……可以了,请你仔细看着吧!”

典子慢慢地走向客厅。艾莉卡抬起头来,用意外的表情眺望着典子充满威权的背影。那就是所谓的“专业”吗?

“爸爸,发生了什么事啊?”惠交互地看着蹲踞在玄关的艾莉卡,以及从没看过的男人,然后对父亲这么说。

“这是一场擅长诅咒的魔女伙伴间相互角力的战争。这种场面,可不是经常能看到的喔!”象山一幅乐在其中的模样。

“你也想见识一下吧!?”象山对着站在玄关口的干宏平招招手,要他一起进屋里去。

象山、宏平、惠、艾莉卡还有她背上的蒙吉,四人一猴,一个接一个地走进客厅里。

惠感受到从客厅里飘来几乎会令人窒息的“青草”气息。四个人和一只猴子都好奇地往客厅里窥视。

那位抱着小狗的魔女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脸上露出微笑。而典子则在魔女幻影前面的桌上,一边放下冒着热气的茶杯,一边客套地说着“饼干都是人家送的东西,如果不嫌弃请慢

用。”之类的客套话。

“……战争已经开始了吗?”干对站在自己身边的象山小声地问着。

“是的。虽然说是‘战争’,但这可不是女人们的吵架,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诅咒专家附﹉魔女战争,武器就是‘言语’,或许说是‘言灵’也可以吧!”

宏平和两位少年少女,都一起对象山的说明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同时朝房间里看去。

“啊,典子小姐……真是栋漂亮的房子啊!我真羡慕你……又宽敞又安静!”黑朴莉说道。而站在后面,听到这些话的惠,开始在意起这个家狭窄的空间,泛黄的壁纸、拉门上破掉的纸……还有远处国道上的卡车奔驰声,听起来非常地嘈杂。

“唉呀!哪有这种事啊!黑朴莉。这个房子已经盖了四十年,已经很破旧不堪了。再加上那个过动的小女孩和那只笨蛋猴子住进来以后,就更加显得狭窄了。”典子微笑而从容地应付着。

“阿姨竟然说那种话……”艾莉卡觉得非常不服气。

“好啦!那是用‘言灵’在保护你啊!和刚才的情况是一样的。”象山这么说道。

“对了,刚才和你一起回来的,可是贵公子吗?”黑朴莉说。

“是啊,他叫作惠。”典子回答。(请勿转载至SF轻小说频道)

“嗯,看起来好聪明的男孩啊……他的未来很让人充满期待喔!”

而这中间,惠心里想着:“像我这种一无是处的人,会有什么将来啊?”

“没这回事,黑朴莉。你倒是听我说,那孩子现在就读中学,成绩竟然是二百五十人中的第一百九十八名啊!再加上他在运动方面一点也不比人强……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一个平庸的人,我真的好替他担心呢!”典子一脸正经地说着。

“爸爸……妈妈竟然说那种话……”惠似乎在抗议般地说道。排名在一百九十的其实只有两次,只有两次喔。其他平均起来大概都是在一百五十名上下的。

“……所以我就说,她是在保护你啊——你连这点都不懂吗?笨蛋。”

“还有,那位身材高大的男士,可是你老公吗?真教人羡慕呀。看起来好体贴,人长得又帅,何况又是个炼金术师,他的收入一定很高吧!真是好命呀!”

象山心里暗爽“正是如此。”对象山来说,这种类型的诅咒恐怕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

“您说这什么话,才不是这么一同事呢。黑朴莉,这世界上找不到像他这样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米虫了。如果我不一天到晚在他臀部后面鞭策他,他就连一公克的黄金都造不出来。我最近老是在想,明明那时候也有不少人在追我,怎么就偏偏上了他的当呢?”典子说话的声音显得格外亢奋。

“什……什么话呀?”象山的声音里充满了抗议。

“爸爸——”

“叔叔!你刚才不是还说这是为了保护人家的吗?”惠和艾莉卡好不容易才联手压制将要按耐不住脾气、爆跳起来的大个子象山。

典子一心在防备战h,也逐渐地回复到以前全盛时的那种感觉。她觉得争辩的语汇不断地从内心深处泉涌而出,她回想起了当时号称“诅咒”能力为全日本数一数三的单身时代。

典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让自己不会被黑朴莉折腾得太累,并且开始反击。

典子就像决堤般地开始滔滔不绝。首先她先赞美黑朴莉的穿着,接着夸讲她滑嫩的肌肤:“黑朴莉你怎么永远都这么年轻啊!”每当她这么褒奖一次,在离象山的木造二楼房子十分远、一座高级公寓角落的房间里,这位躺着吃爆米花的中年妇女,就开始在意起自己邋遢的服装以及完全走样的体型。她想利用谦卑型态的“言灵”来保护白己,但是典子一点机会都不给她。

“哇——这只狗也超可爱的。名字叫作优必克是吗?嗯,这么说的话……”看见黑朴莉想插嘴,典子像斗牛士耍着牛玩一样,开始褒奖起她的亲人家族。典子毫不间断地继续夸奖黑朴莉担任公认会计师的外甥诺曼诺赫威亚。然后再对刚嫁给富豪小开的侄女艾璐丝﹒艾斯威亚也赞不绝口。还有对她的祖父艾尼曼﹒艾尼威亚的事也没放过,更是赞美有加。

像这样只有单向的会话,对完全没有魔法素养的干宏平来说,怎么看都不过是一般主妇闲话家常的无聊话题。但事实上,这可是段数非常高的魔法中,言灵的战略。

阿姨她……开始压倒性获胜了——艾莉卡也察觉到了。而很明显地,魔女幻化的身形也逐渐薄弱而变得透明。

而一旁的惠,则满脑子在思索为什么叶子的香味越来越浓郁?

至于象山对被形容为“米虫”的事,依然耿耿于怀。

“……呃……好了,典子小姐。今天真的很高兴!如果我再不离开的话……”魔女的幻影终于不得不说话了。

“咦,怎么了?干嘛这么急着走呀?”典子说。

“呃……我突然想到我还有急事。再见,代我向大家问好。”

“喔!下次欢迎你再来玩喔——”典子面带微笑,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平常主妇。

接着,魔女的幻影和小狗都同时消失在虚无之中。

“……呼……艾莉卡?”典子确定诅咒的气氛已经完全消失后,才开口对艾莉卡说话。

“有什么事吗?”艾莉卡回答。

“你在魔法学院里,完全没有上过一点儿诅咒的相关课程吗?”

“……没有。”艾莉卡很老实地回答。

“为什么?‘诅咒在言灵魔法里’是最基本中的基本啊!使用物理作用的魔法,对也是不管用的。”典子这么说。

“我……讨厌诅咒……呃……对不起!应该说我怎么样都没办法喜欢它……”

“……没关系。或许和了不起而气派的魔法比起来,它的确显得有些小家子气而且卑微,不过……想要拯救因诅咒而受苦受难的人的话,也只有懂得诅咒的魔女才办得到呀。”

虽然母亲并不是用特别强烈的口气在说话,但惠却感受到一种毅然决然的魄力。他不禁想着:妈妈真是不简单啊!爸爸在她面前总是抬不起头来的理由,他似乎也能明了了。

“干先生。”典子的日光转向站在走廊上的干宏平。

“你到底写了什么方面的报导呢?那个人……不是日本一般的政治家或企业家可以用钱雇用的。如果不是和魔法界有关的事态,她是不会轻易接受委托而出手的。”典子这么说。

“夏生……她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什么了呢?”

“不,她应该什么都不知道。”

“我写了一些关于※‘魔法亚人种’的东西……不过那当然只是我个人的一些感触﹒可能是这样的报导,引起什么人的不悦吧!对不起,我只能跟你说这么多了,否则可能又会给你们惹来麻烦……”(编注:involvedpeople,受到卷入旳人种之意。)

“……你的确是做了件蠢事呢。”象山说道。

“这……是不是和夏生的父母有关?”典子问。

“不……应该没有直接的关系。这件事请千万要对夏生保密,不过我还是要先谢谢你_。我会特地再来跟你道谢的。”干宏平这么说着,然后对典子行了一个很深的礼。

“这不打紧,不过你不要忘了,夏生非常担心你。虽然我听说你们分手了,不过请不要做会让她伤心的事……”

“这点我知道。”

“咦?‘魔法亚人种’是什么啊?”惠目送着叫干的男人走出家门后,转身问着旁边的艾莉卡。

“你连这种事都不知道?笨蛋。”

艾莉卡快步爬上二楼,毕竟在圣诞夜的时候,占卜专门的老魔女所告诉她的事,还是让她相当在意。只要看到惠平庸的脸庞,她就莫名地一肚子火。

在某个房间里,电话铃声响起了。

“电话喔!夏生。”拉温多说着。

“电话喔!夏生。”阿包多说着。

“电话喔!夏生。”蜜德奈多说着。

“是、是——看由谁来代表说话就可以了吧!”

夏生刚做完特殊弹药的保养之后,立刻拿起电话筒。

“嗨—一

“我要挂了!”夏生做势要把电话筒放回去。

“等一下!多亏了你,我才能获救的。我只是想答谢你,要不要一起吃个饭?还有我也想问问你,应该要怎么答谢御厨典子女士?”

“……”

“怎么样?”

“……‘炼瓦亭’的沙朗牛排,三百公克、生烤的……”夏生低声说道。

“葡萄酒无限畅饮。”

“那……星期五现场演奏完了之后,到店里来吧!”

“了解。”

“艾莉卡,酱油递给我一下。”

“是,叔叔。”

“哪,那个‘魔法亚……’”

“你很啰唆耶!”

“有点辣啊——”

“不会吧,叔叔。”

“嗯!”

“我有话要对大家说。”从刚才就一直陷入某种沉思的典子,开口说话了。

象山和惠、艾利卡和蒙吉都同时看着典子。只有欧拜恩一个人,默默地吃着一大碗公的杏仁豆腐。如果要问这个人造人类喜欢什么的,他最喜欢吃的就是“杏仁豆腐”……淋上酱油。

“我还是开门见山地说吧,惠是‘魔法使’。”典子说。

“ㄟ…………”有些仓皇失措般突然惊叫的人,竟然不是惠,而是艾莉卡。

“嗯……这小子吗?”象山说着。

他脱离尿布的时间比别人晚,会说话的时间也比别人迟,连魔法使的觉醒也比人家晚——象山这么想着。

“你没弄错吗?”艾莉卡一边用手敲着餐桌,一边大叫着。

艾莉卡为什么要这么生气呢?惠的视线转向艾莉卡,不解地想着。

典子看着艾莉卡,安静地点点头说:“……错不了的。能感觉到魔法的人,只有魔女和魔法使。”

“是什么程度的呢?是一般的魔法使?召唤师?还是死灵魔术师?……不会是咒术师吧?……开个玩笑,更不可能是‘大魔法师’吧?’”艾莉卡迅速地把魔法使的种类依能力程度说了一遍。

“……先别着急,现在还不知道……所以,艾莉卡,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什……什么事?”

“惠觉醒的时间点实在是……太晚了,所以年龄限制到十二岁的魔法初级课程,他根本就不能报名。如果让他这样下去,不管他拥有多么优异的能力,他永远也不可能在魔法使的领域里有多大的成就……”典子心想,要不然的话他最多也只能成为一个炼金术师了吧!这时她脑海里突然浮现了象山睡觉时的样子。

“难不成……”艾莉卡脸上出现了近乎是恐惧的表情。

“是的,不知道你肯不肯收惠当‘弟子’?”

“咦………………?才不要!”

“拜托你,艾莉卡,事情就是这样。”典子向一个十四岁的少女低下头来。

艾莉卡有些无可奈何的样子。她不由地看着惠,而他也正好眼光朝向突然站起来的自己,这时她胸口一股灼热,有种压抑不住的忿怒油然升起。

但是,这可是收容自己住四年的前辈魔女所提出的要求啊!再加上她才刚刚把自己从诅咒里解救出来。

“你自己的想法呢?”

艾莉卡双手盘在胸前,颐指气使地面对着惠。

“咦……你突然这么问,我也……妈妈?”

“你一定要这么做,算我拜托你。”典子用命令的口气说。

原来我是……魔法使!

在微暗的小孩房里,绕过床铺的斜侧面,少年用不是声音的声音,对小小的人工生命体说话。

这个只有十五公分高的人造妖精,漂浮在加大型的即溶咖啡用大小的透明玻璃瓶里。

惠把玻璃瓶抱在胸前。而叫作“亚奈”的这个小小生命体,在瓶子的内侧,把身体靠在贴住惠肌肤的那一面,让他透过玻璃传递过来的体温包围着自己。

……魔法使是什么东西呀?

亚奈那宛若是甜美而又冰冷的纯水般的纯净思绪,流畅地向惠传递过来。

我完全不知道,对我来说这到底是好事还是不好的事。

惠这么说道。

……一定是好事,一定是好事。

是呀!一定是好事——惠决定这么想。

在惠的脑海里,浮现了在中学图书管里、读过书籍中的一节:“用魔法召唤人类是不可以的。”不过,倒是没有写不可以用魔法把人造妖精变成人类。

所以,我变成魔法使绝对是一件好事。

星期五的晚上,这个店里依然是挤满了男性的客人。

显得一身清爽的干宏平坐在吧台前,对着不再是抱着小狗的魔女模样的年轻酒保说:“四朵玫瑰威士忌,不要加水。”然后他看着舞台上的夏生。

她正对三位乐团组员比出手势。

演奏开始,是咆哮大师※瑟隆尼亚斯﹒孟客(TheloniousSphereMonk)的“Straight,NoChaser”……这首曲子非常适合我——干宏平轻轻举起装满了琥珀色液体的玻璃杯,对他过去的情人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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