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卡变了。
不,其实她对惠的父母亲态度并没有改变,而是对惠的态度变了。
她几乎无时无刻不对他怒目相视。就算他主动开口,她也总是撇开目光爱理不理。
典子马上把惠叫近身边,小声地问道:「你们练习时发生了什么事吗?」
「妈,我完全没有印象啊。」惠回答。
他找不着任何可能的理由。难道艾莉卡爱上了自己——这位少年还没有那么敏锐,可以推理出如此近似天方夜谭的答案。
星期一。艾莉卡对惠的态度十分冷漠。虽说如果惠先开口的话,对方依然会有反应,但视线却绝对不放在惠的身上。练习途中,第一次叫出「狮鹫」时的融洽气氛也消失了,两人就好像刚认识时那般冷淡。
在学校上课亦然,当惠察觉出对方的目光而转过头时,往往会发现艾莉卡正瞪着自己。就连扫除时间,以及体育课,艾莉卡充满愤怒的目光也牢牢盯着惠、片刻不离。
星期二。午休时间,在学校中庭的长凳上。
由于对方的奇怪态度,惠忍不住对一如往常坐在自己身旁吃便当的艾莉卡询问道:
「呃……艾莉卡……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没、没有。」艾莉卡似乎有些慌乱。
「你的煎蛋掉了喔。」
「啊,唉呀,好可惜……练习很顺利,你没犯什么错呀。」
「你的香肠也掉啰。」
「啊,嗯。」结果艾莉卡转头看着与地上香肠完全不同的方向。她表现出若无其事继续吃便当的态度,但依然有许多食物从她的筷子上一一滑落。
「呃,如果我有什么不对之处,你就直接告诉我吧,我会努力改进的。」惠以认真的语气说道。
「就说了,不是你的错嘛!笨蛋。」艾莉卡吼着。不过,跟以前乱发脾气的艾莉卡不同,这回她马上在后头补了句小小声的「对不起」。
惠盯着对方的侧面,果然有哪里不对劲。难道她感冒了?因为她的脸颊上还冒出略带粉红色的热气呢。
「你发烧了?」
「没有啦!」
「可是,你的样子好奇怪。」
「我说了,我没事!」
「……对不起,额头借我一下。」惠单手压着自己的额头,另一手则去碰艾莉卡的额头,以便比较温度。
「你、你在做什么!」艾莉卡的反应十分激烈。她砰地站起身,一口气向后退了五公尺。连原本放在膝上的便当盒也撒落在校园中庭的地面。
「对不起……我只是顺手。」
「顺手就可以随便摸别人吗!我没发烧啦!」惠听了愈发担心,眼前艾莉卡的脸色就像是发高烧到四十度、已经开始低声呻吟的人一样红润。
「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说完后,艾莉卡便快步走回教室了。
惠一边帮艾莉卡把翻倒的便当收拾好,一边思索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跟御厨同学最近怎么了吗?」艾莉卡最要好的朋友由利原爱关心道。
「没什么。」大场艾莉卡回答。
爱心想:那最近你为何总是深情款款地盯着御厨同学呢?不过,这话她不敢说出口,因为她非常清楚对方的性格。
「喂,御厨,你该不会晚上夜袭过大场了吧?」南康司发出大嗓门问道。此时智和也在现场,听了却不知为何低下头。
「夜袭?」惠感到很疑惑。
「你不懂喔?……夜袭……就是趁女人晚上睡觉时,偷偷跑到她床上跟她做爱啊。你们都同居半年了,这方面也该觉醒了吧!」
「我、我才没做那种事哩!啊,南!你的背后!」惠叫道。
「好痛!」一只拖把直接朝康司迎面打来。
原来是艾莉卡手持拖把柄直挺挺地站在那。
「什么夜袭啦!你这大笨蛋!」
「大场!你在搞什么鬼!粗暴的女人!」康司不甘示弱地吼着。
「谁叫你要乱讲话!笨蛋!」艾莉卡把拖把一扔,大跨步离开教室。曲都光正静悄悄地站在走廊上观看。艾莉卡摆着一张臭脸,完全无视这位少年便直接离去了。
「呸呸——御厨,我看你以后一定会得『妻管严』。」南用佐佐木借他的手帕用力擦着脸。
艾莉卡回到御厨家。她经过一家之主御厨象山的实验室门口,发出「咚咚咚」的用力踏步声,直接上了二楼。
「连脚步声都这么蛮横的小姐还真不多见啊。」象山自言自语道。
艾莉卡穿着制服躺在床上。
她闭上眼睛。
深夜中,以水幻化成的少女们,脚步整齐划一地爬上坡道。
咚、咚、咚。艾莉卡非常焦虑,对方的数量简直是没完没了,魔法也失效了!「你赶快和我妈妈一起先逃!」惠以慢动作横越过艾莉卡的视野。「你赶快和我妈妈一起先逃!」惠挡在艾莉卡前面张开双手。艾莉卡心想,你到底打算怎么样呀笨蛋!你明明连魔法都不太会用呢!「你赶快和我妈妈一起先逃,我拚了命也要保护你!」——现实生活中的惠并没说过这句话,但在艾莉卡幻想出的记忆中,每一次都是如此。
我会拚命保护你!放心吧,我跟其他男人不一样。
真的?真的吗?没错,我跟只会对女生动歪脑筋的家伙不同,跟只想利用女生的家伙也不同,艾莉卡,我是为了保护你才诞生于这个世界上的。惠对艾莉卡如此说道。
但下一秒钟,他马上变得好可爱,脸上露出宛若孩童般纯真的笑容。怎么会有这么灿烂的笑容呢!他跟德国魔法学院那些装模作样、心胸狭隘的年长男生根本是天壤之别。
你赶快和我妈妈一起先逃……「艾莉卡,吃晚饭啰。」
咦?「艾莉卡,吃晚饭啰。」在房门的另一头,有个声音这么喊着。
艾莉卡心想:好希望自己消失不见喔。惠一定觉得我是个高傲、粗暴的女生。跟他同桌吃饭简直如坐针毡,他正在吃包心菜卷呢。跟他对望了一眼,好丢脸呀。像我这种女生,还是早点从他面前消失不见好了!
蒙吉已经察觉出主人身上发生的奇怪变化了,至于第一个搞懂其中奥妙的人(虽说它是猴子),也是蒙吉。
那不就是早春时母猴身上所发生的改变吗?蒙古如此推断。照理说人类应该不会有这种周期才对,为什么主人到了现在才会突然爱上那位少年呢?
「你、你在干嘛啊!蒙古?」
由于蒙吉大为光火,于是便顺手将少年手上的包心菜卷抢了过来。
「蒙古!还给人家啦!」结果搞得艾莉卡也生气了。
「不,不用了,没关系。」惠答道。
因为它已经把包心菜卷塞进颊袋中了。
艾莉卡卧倒在床上。
只要她一闭上双眼,惠以慢动作奔跑的身影就会出现眼前。你赶快和我妈妈一起先逃!……他威风凛凛地站在艾莉卡面前阻挡怪物。
艾莉卡睁开双眼,影像总算停止了,还是想点别的吧。
在半梦半醒中,艾莉卡这回来到一个昏暗的房间。地面铺着红色的厚地毯,有张大桌子,空气中还充满了书本发出的霉味。房间墙壁上画着中世纪的图画——在违反透视法的高塔上,有个男人仰望天空。空中则有另一个男人正往下坠落,男人身旁还有许多丑陋的恶魔环绕着。
「这是我辈先驱——魔术师(Magus)※赛门自塔上坠落之图。随后『中世纪黑暗时代』便登场了。由于这段历史的影响,我辈摘取魔法果实的日子等于往后顺延整整两千年,不知走了多少回头路。」(译注:SimonMagus,在新约圣经使徒行传中登场的人物,据说能在空中飞翔,并能行许多奇能异事。)
位于房间深处的男人说道。突然,这家伙噗咻地喷出蒸气,原来是蒸气人呀。艾莉卡的脸色大变——我根本不希望想起你的事!
「……于是我辈便遭受历史长年的禁锢。而我辈的真实姿态,也被基督教的那些僧侣们隐藏在装饰华丽的长袍底下了。」
「我才不管你说什么,你只是个冒牌货!充其量就是只用蒸气驱动的机械人偶罢了!」艾莉卡向对方吼着。
一瞬间,艾莉卡又置身于另一个全白的房间里。她眼前有张铺着洁白床单的床。某种不快的感觉从她心底浮起,床边有张小桌子,桌上有颗东西,似乎是椭圆形的小石子。
艾莉卡伸手去拿。小小石头上雕刻有图案,那是公鸡与母鸡交配的模样。
「透过性爱,我辈才能发掘出真正的自我。」艾莉卡转过身,蒸气人又出现在她面前。对方身上的每个关节都冒着蒸气。冒牌货。V_=a"'L)eu机械机关之神。艾莉卡察觉出自己背后刚好有一张床,不禁感到毛骨悚然,深怕被对方一口气推倒。(译注:这是拉丁文,希腊或罗马戏剧中的解围之神,总是被舞台机关送到台前,后来就泛指解围的人或事件。)
不要、不要、不要。
当她总算睁开眼,天花板上灯泡所发出的橘色光芒首先映入眼帘。
艾莉卡用力眨了好几下眼。自己正在御厨家小孩所用的房间中。现在几点了呢?她望了望摆在床边的时钟——午夜十二点。
蒙吉也躺在艾莉卡的床边,它就睡在惠小时候用过的婴儿床上。惠婴儿时期就睡在这个东西上面。
毫无预兆地,艾莉卡发现自己竟期盼惠能睡在身旁。如果能跟惠共枕而眠,自己一定不会再作可怕的恶梦了——艾莉卡十分确信这点。
春目的绵绵细雨从天而降。
惠躺在床上,聆听户外的雨声。
他辗转反侧,因为他一直在想亚奈的事。此刻亚奈应该在爸妈的房间里孤单地沉睡吧?惠脑海中不禁浮现那只玻璃瓶中小小人工生命体的身影。
随着魔法修行的与时俱进,惠越来越清楚违反规定的后果有多么可怕。事实上,魔法的确是一种万能之力。倘若每个魔法使都随自己喜好任意使用魔法,那世界的秩序转眼就会崩溃。艾莉卡之前的警告言犹在耳,当惠已经能稍微控制住自己的魔力后,对此的感触便更深了。
因此,自己不能擅自将亚奈变为人类。
惠心想,也许亚奈那短暂的一生,就要关在玻璃瓶中寂寞地度过了也说不定。
当自己正式成为魔法使,或许就是「别离」的时刻了……他不禁湿了眼眶。然而,惠却对自己心中另一个冷眼旁观此事的自己,感到十分厌恶。
惠心想,我真是个见异思迁的糟糕人啊。明明刚才还在思念亚奈寂寞的身影,怎么一下子艾莉卡那柔顺美丽的长发又浮上心头。
啪哒。沉默。啪哒。咪喳。
在雨滴交织成的背景声中,惠听见自己的房门被轻轻打开、带上。最后那一声似乎是反锁?他察觉到好像有人溜进了房间。是谁呢?难道是妈妈?惠从床上抬起上半身。
艾莉卡就站在室内昏暗的灯光下。她穿着印有泰迪熊图案的可爱鲜红色睡衣,不知为何胸口前还抱着白色的枕头。她脸上的表情非常严肃,嘴角十分不高兴地往下撇。
「怎、怎么了?」惠说道。
艾莉卡闷不吭声,直接朝惠走来。她的脸颊悄悄染上红晕,直到走近床边都一语不发。
躺在床上的惠不由得绷紧全身肌肉。
「靠过去一点。」艾莉卡以轻柔的气音说道。
惠反射性地依照师傅的指示去做,他在狭窄的儿童用床上让出一半空间。身体有三分之一的面积几乎都黏在旁边的墙上了。
艾莉卡将这条春秋季用的薄棉被轻轻裹上自己纤细的身躯,接着便无声地滑进了床上。在依稀可闻的雨声中,棉被与她身上睡衣所发出的布料摩擦声听起来格外清楚。
由于这张床很窄,所以惠的手腕只能放在艾莉卡的大腿附近。他不禁被那柔软的触感所震慑。
艾莉卡拉紧自己身上的棉被。
时间在沉默中静谧地流逝,但惠的心脏却有如脱缰野马般疯狂乱蹦。两人手与手若即若离的缝隙是那么地温暖。他无法动弹,就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敢轻举妄动。
「……你怎么……不赶我出去?」艾莉卡问着。语气跟平常截然不同,简直就像稚女在撒娇一样。
「咦……?」惠不知该如何回答。如果这时候能跟游戏一样,画面上会出现选项就好了!
啪哒。啪哒。咪喳——蒙古被房门开关的声音惊醒。
这只使魔猴心想,主人艾莉卡应该是出去上厕所吧。
「啪哒。啪哒。卡喳」……?但同样的开关门声却又重复一次。蒙古从床上爬起身,看着本来应该是主人所睡的床,现在却空无一人。
(1)短短没多久就听见两次开关门声。
(2)艾莉卡不在床上。
好诡异!蒙吉推理着。主人先走出房间(开门时几乎没发出声音)并带上门(第一次声音),没隔多久又有关门声(第二次声音)。但这个房间里却空无一人。不安自蒙吉心底浮起,那长相平凡的少年房间就在对面。主人一定是走出自己的房间,然后又步入那少年的房间了。
蒙古砰地从床上窜起,来到走廊,企图打开少年的房门。门锁上了。蒙吉知道那少年睡觉时从来不锁门的,因为它之前早上曾数度进去把贪睡的少年叫醒。蒙古将爪子伸入房门的空隙中,试图把门撬开。
行不通。它竖起耳朵,房间中竟传来少女与少年交谈的低语!
蒙古是只聪明的猴子。一瞬间,它就决定好该如何保护主人的贞操了,它三步并成两步冲下楼梯。
「……你、你怎么了呢?」惠对紧靠在身上的少女问道,声音就好像从自己头顶上冒出来似的。
「……别问我……让我在这里待到早上吧。」艾莉卡以柔细的语气哀求道。
「……拜托……呃……就算你想对我做什么……」模糊的语尾几乎要消失了。
「耶?」惠将头转向对方。
艾莉卡端正的脸庞从室内昏暗的光线中浮现。她那双大眼就像会发光般闪闪动人。
「……就算你想对我做什么都没关系,让我留在这里。」艾莉卡又重复一次。
想、想想想想想对我做什么都没关系1﹒
惠的脑海里突然有一辆两匹马拉的马车开始疾驰。啪咪啦啪口卡啦啪咪啦啪咪啦。得得得得得得得。啪咻。啪咻。啪咪啦啪口卡啦。得得得得得得。马嘶——
蒙吉站在厨房的后门边,它从底下那四方形的专用出入孔来到室外。春目的绵绵细雨依旧不断。它奔跑着。跶跶跶跶跶。
「你、你到底是怎么了?」惠问道。他察觉对方似乎靠自己靠得更紧了,因为自己的手正放在她的臀部上。
此刻有人发出「呼——哈——」的声音。呼——哈——呼——哈——原来是惠自己慌乱的鼻息。
过了一分钟。
啪时啦啪咪啦啪咪啦啪咪啦。得得得得得得得。啪咻。啪咻。啪口卡啦啪咪啦。得得得得得得(请读者自行重复五遍)。又过了二十秒。
蒙古终于抵达目的地了。
「呜叽叽叽(准备出发)!」
它跳上欧拜恩的头顶。
「叽叽叽(去除拘束器具)!呜叽呜叽呜叽叽(以全速冲刺)!」
欧拜恩将原本固定在自己身上的拘束器具,从站立而眠的小屋咪锵一声解开,接着又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在春雨中,欧拜恩拖着巨体昂首阔步。
亚奈在闇夜中突然醒来,她的胸口有股不安的骚动。她听见雨声、脚步声——有什么东西正在庭院里走着。
另一方面,少年与少女正躺在同一张床上,一动也不动。静谧的房间中,充满了宛若窃窃私语般的轻柔雨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艾莉卡突然扭了一下腰,惠的手就刚好放在少女的腰上。
以这个动作为讯号,两人趁势搂住对方。锵!惠和艾莉卡的门牙甚至发出相撞的声音,连鼻头也碰成一团。但现在两人已没有叫痛的闲功夫。双方就像乞求喂食的雏鸟般,激烈地渴望对方的唇,床上只听见衣服布料相互摩擦的声响。
「啊啊。」当两片唇分开时,少女发出轻微的呻吟。惠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了,他脑中的马车仍旧无法遏制,但这回拉车的马增加到四匹。车轮转动声、马嘶鸣声,不绝于耳。
艾莉卡把手绕到惠的背上,将双方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啊哇哇!」惠感到很不好意思,慌忙将自己的腰部缩回去,结果变成了屁股向后突起的姿势。
「……没关系,我知道你会有反应。」艾莉卡露出害羞的笑容。
「咦……?嗯。」她怎么会知道?
「帮我把衣服脱掉。」艾莉卡要求道。
「呜叽叽叽叽(目标,后门的门把),叽叽叽(锁定攻击目标)。」蒙古叫着。
欧拜恩用手抓住门把。
「叽叽(把目标破坏掉)。」
欧拜恩轻轻扭了一下门把。啪叽啪叽。结果就连门板的一部分都被它扯下来了。欧拜恩若无其事地将后门残骸扔到院子里。
「……老公,起来……起来嘛。」
「……嗯……你想要啊?」象山抓住妻子的手,打算把妻子拉进自己这边的被窝。
「不是啦,厨房那里好像有声音……快起来!」
惠跟艾莉卡的睡衣扣子缠斗了好久。他的手指不听使唤,每次只要尝试将注意力放在指尖,就会碰触到睡衣底下那柔软而膨起的物体。接着,手指便会脱离意识掌控,开始跳起※阿波舞(译注:日本德岛县(古名阿波国)在中元节跳的一种大型民俗舞蹈。)
不过,他总算还是把所有扣子解开了。随后艾莉卡便迫不及待地自己把上衣脱掉。她并没有戴胸罩,只穿了件胸口上有可爱花朵刺绣的内衣。艾莉卡躺在床上把这件内衣也褪了。
惠不禁咽了口口水。在昏暗的房间中,艾莉卡的胸部一览无遗,以中学生而言发育得还满成功的。
「……你不脱吗?」
「……嗯、嗯。」他又觉得自己的说话声像是从头顶冒出来般。
由于惠相当笨手笨脚,因此躺在床上无法顺利地将睡衣脱掉。他不得已只好抬起上半身、保持坐在床上的姿势。
棉被也因此被掀开了。难以言喻的景象呈现在惠眼中。艾莉卡正一丝不挂地躺在身边!不知何时她连睡衣长裤都脱了。
「……不要盯着我看……人家会不好意思。」
「啊,抱歉。」惠再度躺下,把棉被盖上。只要他每次伸长手脚脱除自己身上的睡衣时,都会无意抚摸到艾莉卡身上不知是什么部位的柔软肌肤。他的心脏也不由得因此发出砰咚砰咚的低级跳动声。
「你这人造人是怎样,想造反啊?」象山被眼前未知的恐怖景象所震慑。他想起在※「查别克」的剧作里,所有人造人同时叛变的场面。(译注:KarelOapek,捷克人。机器人(Robot)一词即源自于他的剧作「R﹒U.R」。)
象山夫妇的卧室门敞开着,身上到处是苍白缝痕的欧拜恩就矗立在那。人造人背后走廊里的灯光也点亮了,在暗沉沉的卧室里,投射出它那令人不快的逆光剪影。
简直就像廉价的恐怖片一样。
「呜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你那笨儿子正要夺走我重要主人的贞操啊!)。」
「蒙吉,怎么了呢?」典子对乘在欧拜恩头顶上的蒙古问道。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想办法阻止你家里那个只凭繁殖本能行动的色小鬼吧!)。」
「难道是惠又遇到什么奇怪东西吗?」
「叽叽叽叽,呜叽叽(那个大蠢蛋才是一切问题的根源啊!)。」
「老公你也过来!不要呆站着,我以前从没见过蒙吉如此激动啊!」
「啊,好啦。」真麻烦——象山很不情愿地爬起身。
咚咚咚——象山府内一阵天摇地动。
砰锵——
房间的木制门被外力化为粉尘。一架人造人、一只猴子,以及两名成年人,甚至一位被装在玻璃瓶中的人工生命体,全都一口气从走廊摔进了房间里。
一丝不挂的少年少女发出惨叫声,两人靠在床边的墙壁上,用棉被遮掩自己。
当典子发现眼前竟是全裸的儿子与借住的少女时,忍不住大喊道:
「你们两个在搞什么鬼啊!」
春雨止息了。
惠与艾莉卡坐在御厨家客厅的沙发上。当然两人现在都已把睡衣穿了回去,惠以一脸复杂的表情低下头,艾莉卡则用双手捂住脸。
那只玻璃瓶放在餐桌上,住在里头的人工生命体亚奈,正拚命踹着映照在瓶中的那个讨厌女人身影。
欧拜恩在流理台边啜饮热可可,蒙古则坐在主人脚边,以担心的表情仰望艾莉卡。
「好了,别哭了,艾莉卡。」典子坐在少年少女的对面安慰道。
「……你们这两个小鬼才几岁啊?中学生竟做出如此不守分寸的事,混帐!」廿二岁前都还是处男的象山如此骂道。
「是啊,艾莉卡。喜欢异性不是不可以,但还是要谨慎一点啊。」典子如此附和着。因为她也是跟首度发生肉体关系的对象结婚。
夜更深沉了,惠今晚改睡在客厅。如果要从客厅偷溜上二楼,就势必得经过象山夫妇的卧室门口不可。
惠盯着客厅幽暗的天花板,他身上某个部位依旧肿胀,令他十分痛苦。
艾莉卡则是再度作了恶梦。惠!惠!陪在我的身边,保护我!
第二天上学前,两人一边感受背后典子投来的锐利目光,一边并肩往学校出发。
艾莉卡跟前一天简直是判若两人。她时而以热情的目光投向惠,时而没来由地主动找他说话。转眼间,她又泪眼汪汪、对惠摆出一副撒娇的态度。
午休时,两人依然坐在学校中庭固定的位置上。艾莉卡紧紧贴着惠的手腕吃饭,一点儿也不嫌热,班上已有好几个男生从教室窗边有趣地打量这两人。
「喂喂!智和,那两人竟然光明正大地卿卿我我耶!你赶快来看!」康司这下子可乐了。
「是啊。」智和虽如此回答,但依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点儿都不想移动到面向中庭的另一侧窗户旁。
「……惠,你今天还是得睡客厅吗?」艾莉卡问。
「我想是吧。」惠答道。
「……好可怜唷……惠,对不起。」艾莉卡突然按着自己的眼角。
「别、别哭啦!」惠连忙安抚她,艾莉卡不知何时起变得如此爱哭。
「……呐……亲我一下。」艾莉卡撒娇道。
「大、大家都在看耶!」惠察觉到自楼上教室投来的众多目光。
「……拜托,亲我嘛。」艾莉卡闭上双眼,压住惠的手腕。
「可是。」
「拜托你。」
惠只好迅速用嘴点了艾莉卡的唇一下,满嘴都是汉堡的味道。
此时头顶上方也传来「喔喔喔——」的欢呼声。
真不想回教室啊……他心想。
「竟、竟然接吻了!」康司在楼上首先喊道。
男同学们纷纷口出「了不起啊、真行啊」的赞叹之词。也有几位女同学紧紧靠在窗边,「好大胆喔」地偷偷交头接耳。
「你们这些人,怎么会有这么差劲的嗜好!」刚从学校餐厅回来,看到这番景象的由利原爱忍不住斥责道。
「可是啊,由利原同学,那两人吃便当吃到一半接吻,才是更差劲的嗜好吧——」某位男同学开玩笑道。
「说不定还用嘴巴传食物喔。」一名女同学加油添醋。
呜哇——霎时,几乎全班同学都爆出欢呼声,以及「呀哈哈哈哈哈」的大笑声。
艾莉卡、艾莉卡,你到底是怎么了?爱十分担心她的这位好友。
「你不看吗?」独自坐在远处的智和抬起脸,满脸笑意的曲都光正站在面前。
「……你这家伙!」智和反射性地站起身,一把揪住对方的胸口。
「怎么了嘛?佐佐木同学。」光面不改色地微微动了动嘴角。
智和打消继续咒骂对方的念头,因为他想起是自己把春药加进艾莉卡的食物里。是我把「毒药」送给艾莉卡了——智和放开光,喃喃地说了声抱歉。
「什么事啊?特地找我出来?」南康司问道。这里是放学后冷冷清清的学校中庭。他眼前的智和低着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于是智和便将所有事和盘托出,除了光在他家过夜那部分以外。
「爱情药……怎么可能!?」
「真的啊!不然大场不会一下子就变成那样。那瓶药真的有效!……虽然我原本也很怀疑……」智和解释着。
「……话说回来,就算再怎么喜欢对方,你的方式也太阴沉了吧。」
「……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康司大吃一惊。智和的表情扭曲、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心想,这家伙是认真的。
「呃,智和……我看你老实告诉大场吧。然后向对方道歉、拚命道歉。虽然大场的确喜欢御厨,现在这种状况对那两人或许也是一种幸福,但如果是以药物促成的,那毕竟不太好。」
「……嗯……可是……她大概会因此痛恨我吧。」
「是啊,不过……你现在不也很希望她对你发脾气吗?好好告诉对方,就算被对方讨厌也无妨。」康司对他鼓励说道。
智和当天下午打了通电话到御厨家,约艾莉卡出来碰面。
下午六点半左右,夕照将宽阔的河川染成一片金黄。有许多人正在河川地公园中慢跑。
亚麻色头发的美丽少女,正局促不安地站在智和面前。智和猜测,对方大概想早点飞奔回家与惠共处吧,只要一想到这里,他的胸口就有如被针插入般隐隐作痛。
「找我有什么事?……不好意思,可以麻烦快一点吗?」艾莉卡问道。
「……对不起!」智和深深低下头,将事实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他说完后,艾莉卡一言不发。她会原谅自己吗?还是会向我道谢——谢谢我让她喝了爱情药?智和忍不住抬起头。
「大混蛋!」
「啪」一声巨响,就连河的对岸都清楚可闻。智和的眼镜瞬间飞到两公尺外之处,脸部也顿时失去知觉。
「你这大笨蛋!……竟然让我吃下闇之王子给的药!……大笨蛋!」艾莉卡「啪」地再赏给智和同一侧脸一个耳光。
「你不只背叛了我,你甚至背叛了全人类!」
艾莉卡说完后,便朝着与自家相反的方向跑开了。
智和望着对方的背影,脸部感到一阵麻痹。随后他才发现自己正在流鼻血,他用手帕按住鼻子,步离公园。
智和在街道上漫步着。透过路旁商家的橱窗玻璃反射,自己脸上清楚可见艾莉卡的手印。应该暂时还不会肿起来吧。
他恍恍惚惚地搭上电车。车上的乘客们,对这位以手帕压脸、手握电车吊环的矮小中学生丝毫提不起兴趣。
我真是个微不足道、比蛆还不如的人啊——智和心想。
当然,圣诞夜那棵巨大的圣诞树,现在也已经消失了。
他转头朝身旁空无一人的方向张望,似乎又看见那位美丽的少女——尽管脸颊因寒冷而发红,依旧对唱诗班动人歌声深深着迷的姿态。
智和心想,她本来就是个与自己无缘的女孩,如此一来,更是完全没有希望了。他的眼泪不争气地从脸颊上滑落,我真是一个低级到极点的男生——不想办法努力让对方喜欢自己,却用了那种奇怪的药!
御厨家的电话再度响起,正好在电话附近的惠拿起了话筒。
「你好……佐佐木同学?……怎么了?……艾莉卡?……她还没回家喔。」
接下来,惠有好一阵子都不搭腔,只是静静聆听着话筒另一头似乎很遥远的智和说话声。
「……我明白了……那先这样。」
他咪喳一声挂断电话。
惠望了望摆在电话桌前的时钟,现在是晚上八点廿分。
「我要出门一下。」
「你要去哪?……你们该不会想上爱情宾馆——」
「老公!」典子制止又想胡说八道的丈夫,并询问儿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详情等我回来再说。总之,艾莉卡会变成那样,是喝了爱情药的缘故。」
「爱情药——那种东西不是禁止制造吗.谁让她喝下去的?」
「虽然不是直接拿给她喝,不过真凶似乎是那个名叫曲都光的转学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艾莉卡好像叫他『闇之王子』。」
「闇之王子!」典子与象山异口同声。
「你们听过吗?」
「不,没事……惠,你快出门找艾莉卡吧。她现在的情绪一定很不稳定。」
「嗯……妈妈,呃,她还能恢复以前的样子吗……?」
典子默默地摇头。
「爱情药是管制品,因为它能彻底改写人类的潜意识,我想艾莉卡大概……」
「我明白了。」
惠说完后便飞奔向门外。
象山注视着自己手上的丑陋烫伤疤痕。闇之王子——自己跟那家伙握手时,对方好像说了句「其实我发现了非常有趣的事」?……难道对方锁定的目标是……
象山很罕见地陷入焦躁与不安当中。
惠首先前往河川地公园试试。他认为,艾莉卡最有可能出现的就是这个地点。不过,从细长的公园头跑到了公园尾,依然不见她的芳踪。
接着惠步向学校。艾莉卡转学过来也才半年,熟悉的地方应该很有限,这个时间学校正门当然已经关了。当他一抵达学校,便突然想起了某件事。
惠钻进中学前朴素的公共电话亭内,打开里头的电话簿。既然那个姓氏很少见,应该有办法找到吧。结果,全市只有三户人家,他首先试打头一个号码。
「你好,这里是由利原家。」说话的是个女人。
惠报出自己的学校名称与姓名,并询问对方是否为由利原爱府上。结果那里恰好是她的亲戚家,对方告诉惠正确的电话号码。惠表达谢意后,随即拨打这个号码。
「你好,我是由利原。」接电话的是另一个女人的声音,惠再度报上自己的姓名,并询问爱同学是否在家。
「啊,是御厨同学呀。怎么了吗?」
「请问,艾莉卡有去你那边吗?」惠问道。
「有呀。」爱爽快地坦承,惠这才松了口气。
「要转给她听吗?……啊,不行。艾莉卡说她现在不想跟你讲话。」
「……是喔。」惠紧握住话筒。
电话另一头传来女孩子们的窃窃私语声,惠觉得很不可思议。
「这样吧,她说你一小时后过来接她。可以吗?……我家的地址是○○町一丁目四五番三号,附近有个儿童公园,在公园南边左转就是了,屋顶是蓝色的。门口挂了张大门牌,应该很好找。」
「谢谢你。」
「……还有,呐,御厨同学……关于艾莉卡……你可要好好珍惜她哟。」爱突然说道。
「咦……」
「她这一生都只能爱着你了……所以,你要好好对待人家。」
惠感到胸口一紧。由利原爱的语气中,满满洋溢着对好友的关切之情。
「嗯。」他首肯道。
惠缓步离开学校,走路前往爱的家大概只需要十分钟。艾莉卡要自己一小时之后再来接她,就算现在过去离约定时间也还早。
我们的未来到底会如何呢?惠思考着。如果爱情药的效果不会消失,那由利原所说的就一点都没错了。艾莉卡一辈子都会对我……
这也没什么不好——有个声音如此对自己说道。以后我们应该会结婚吧?一想到这里,惠便不由得满脸涨红。他再度想起雨夜当晚所发生的事。
但下一秒钟,在玻璃瓶中镇日眺望外头的人工生命体——亚奈又浮现于惠的脑海里,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啊?
爱所描述的公园出现在他的视线。那是座只有一盏水银灯的迷你儿童公园,看起来就像黑夜中的废墟般令人不快。一座小小的溜滑梯、两座荡秋千,以及一座立体方格铁架……
惠停下脚步,有个人正站在铁架的顶端。不,与其说对方是用站的,还不如说是浮在上面。因为那个人虽然是以脚尖站立,但从他的鞋底与铁架之间,却依稀可见水银灯所透出的光芒。
对方是位少年。原来正是惠那位既白皙又娇小的同班同学。他的一双大眼不知为何竟发出金色光芒,俯视着惠。
「嗨,惠同学。」
「曲都同学……」
惠仔细端详对方那发出金色光芒的异样眸子。金色的虹膜、向两侧锐利延伸的瞳孔,简直就像是肉食动物的眼睛一样。
两位少年无言地对峙了半晌。
「你为何要让艾莉卡喝下爱情药?」
惠首先打破沉默。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那可是佐佐木同学干的好事喔。我只是把我父亲公司提供的试用品当礼物送给他而已。」曲都光解释说道。
「可是,唆使佐佐木的人是你!」
「我可没打算唆使他。那全都是他个人的自由意志……人类在面临生死存亡关头时,往往会依据自己的意志行动,什么事都怪罪到我们头上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那是你设下的圈套……为什么?……让艾莉卡喜欢上我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
「好处?这不是好处坏处的问题,这叫命运。你被名为艾莉卡的少女所爱,就把这件事当作是命运吧。以后,就跟她一起生活下去。那女孩会成长为十分美丽的女子,而且会打从心底对你永志不渝。不论你对她做出多么过分的事,她也会原谅你。甚至连你劈腿变心,她也无法停止对你的爱。那女孩是许多男人憧憬的对象,这样不是很美好吗?御厨同学,天底下没有一个男人不羡慕你的。」
「所以我要问,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闇之王子?」
「千万别使用你不了解其真正意义的辞汇喔……果然还是现实中活生生、又跟你身体一样大的女孩比较好吧?御厨同学。下雨那天晚上还真可惜啊。」
「什、什么!」
「不必脸红,御厨同学。反正,以后多的是机会,别急。况且,恋情有所阻碍不是反而会让人更火热吗……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也没想到你们会进展得如此神速,或许你们两人本来就互相十分在意了吧。」
「咦……?」
「即便我不推这一把,你们应该迟早也会坠入情网。或许我只是让过程稍微加速一点罢了。另外,那女孩心中似乎有个很严重的心结,所以才会更想要找个人来依靠喔。」
「严重的心结?」
「你自己去问吧,御厨同学。记得要当对方的心灵支柱喔。天底下只有你才能办得到,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怎么样?」
「该把伊南娜还给我了吧,御厨惠。她不是你可以应付的对象。」
一眨眼,这位叫曲都光的少年竟突然现身至惠的正前方,惠察觉后不禁向后退了好几步。
「把被封锁在玻璃瓶中、那人工妖精体内的灵魂还给我吧。」
「你是指亚奈?」惠问道。
「不要随便替别人乱取名字,她的名字是伊南娜,苏美文明的月神女儿,她可是具备『神性』的喔,御厨同学。凡夫俗子的你如果与她交往,天下可是会大乱的。」
「我听不懂,什么苏美、伊南娜、神性的!」
曲都光=闇之王子并不回答,只是拨起自己的浏海。
「真没办法……你希望我从人类诞生开始讲起吗?」
曲都光开始他那漫长的说明,内容跟学校所教的历史简直是天差地别。
在太初的黑暗中,闇之王子的父亲,也就是永无止尽的闇,覆盖着连大气与海洋都尚未诞生的超原始地球。终于,闇之王子的母亲「夜」降临、原始的海洋也出现了。父亲与母亲和睦相处,在闇夜的大海中,创造出生命的基础——「有机化合物」。
「到此为止的过程简直是超级无聊啊,我们一家人每天都藉打扑克牌消磨时间。」光半开玩笑地说道。
海本身与微生物们齐心协力,终于制造出地球那稳定(Homeostasis)的大气系统。之后所出现的不自然物质「氧」,使生命型态出现剧烈变革,也促成了物种进化。
「等了这么久才终于变得比较有趣。事实上,寒武纪就很有意思了。这时出现许多我前所未见的生物种类。我介入它们的诞生、竞一争与淘汰,简直就像捏黏土一样自由自在。」
生物种类变得愈加复杂。闇之王子的父母亲关注地球生命的进化,过程就像在庭院中等待洒下的野草莓种子成长般有趣。很快地恐龙时代、小型哺乳类动物时代也过去了。
「虽然我母亲很疼爱恐龙,但我却觉得它们很讨厌,因为那只是些愚笨的动物罢了。」
人类则是从类人猿创造出来的。
「你们人类就像费尽心思打造出的孩子。必须先操纵猴子的胚胎,使其※幼态延续,经过好几次尝试与错误才达到满意的成果。然而,如果直接将这么大的脑袋塞在人类身体上,以生物而言看起来就很畸形。由于你们的脑袋实在是太大了,为了保护母体只好让人类加速怀孕期、提早出生。(译注:Neaten,指一个物种在性成熟个体中仍然保留幼体性状的现象。)
由于这过大的脑袋拖累,人类从出生到会走路必须花上一年以上的时间,这点在生物中显得十分异常。甚至,要从猴子的幼态延续体长为成年人,还必须花上至少十年的时间!就是这一点造成人类的精神扭曲。相对于其他生物所拥有的健全本能,人类必须找到一个畏惧、且能随时斥责自己的神加以崇拜,并需要一个拥有绝对权力的君主进行管理才行。
尽管以这么多的牺牲换来人类的脑容量,结果你们还是聪明不到哪里去,过了好几万年原地踏步的生活。不得已之下,我只好直接把果实送给你们。」
说到这,幻化为曲都光这位少年之姿的对方,以水银灯为背景张开双手。从惠的角度望去,那简直就像一只巨鸟的剪影。
「那是五万年前的事了。我从天空朝你们扔下智慧之树的果实——事实上,我改变了某颗小行星的轨道,使其朝地球直接冲撞而去。这颗果实一边在大气层中燃烧,一边朝地表四散分裂。为了要将福音赐给你们,这次的撞击让许多人类死于爆炸中,还有许多人类因陨石带来的突变病毒而感染、死亡。不过,残存的人类们总算起了变化。致命的病毒再度发生突变,混入了你们的基因中……人类并不会因此突然变成绿色的怪物,这种基因的变化是很细微的,从外表根本无法区别。你们终于获得了一种特殊能力——『语言』。至此,人类在诞生了数百万年后,才总算在某块大陆上让类似文明的成果萌芽。
就在此时,我的父母亲旅行去了。那只是一次周末的短程旅行。他们应该是前往别的宇宙,制作出另一个像我一样的孩子吧。父母只吩咐我要记得帮盆栽浇浇水而已,于是我只好每天百般无聊地眺望原始人的生活。那些家伙每晚还会把其他活人的肚子剖开,将冒着热气的内脏献祭给我。
有一次,我实在是太无聊了,决定提早执行老爸的计划。将魔法、以及你们称为「魔法亚人种」的变身种能力传授给原始人。
……但结果却太恐怖了。那块大陆立刻掀起漫天战火,大陆北方出现拥有强大魔力的魔术师,企图统治这块大陆,为了抵抗这股力量,许多魔法使与兽人加入混战,演变成以血洗血的残酷战争。终于,魔术师那方发明出类似现今爱因斯坦交点的最终兵器。有了兵器,当然就要拿来使用,那些家伙马上启动兵器,甚至我还来不及阻止他们。」
「那后来呢?」被引起好奇心的惠问道。
「兵器将整片大陆上的敌人一扫而空。更愚蠢的是,连魔术师自己都死光了,大地裂成了两半,海水将陆地吞没。我带着少数几个魔女、魔法使,以及兽人,来到另外一块文化未开的大陆避难。
后来我就被老爸修理了。事实上,我的举动让人类文化一下子倒退数千年。然而,一个个分开看能力不怎么样的你们,只要组成集团,便能像杂草般出现强大的韧性。人类文明再度出现,那便是历史上最古老的苏美文明。在这群人类中,依然有少数份子残存着灭亡大陆人种所拥有的魔法以及变身能力。
由于老爸的惩罚,我化为肉身,来到这满是尘埃的土地上。我到处闲逛,发现你们竟然已经发明出了神。
对你们这些爱撒娇的人类来说,或许那是最美好的时代吧,因为那是神具体存在于世间的时代。就在这个时候,我与伊南娜邂逅了。她是爱的女神——对像你这种少年来说。」光指了指惠。
「伊南娜的神性从何而来?就是由像你这种年龄的少年们,在抱着枕头入睡前所幻想出的集合体。由于多年繁衍,人类几乎无法再使用魔法,所有种类的神性也随之消灭了。唯有伊南娜,以飘荡在苍穹间的魂魄姿态漫长地延续生命。」
「神诞生于人类所使用的魔法?」惠问道。
「正是如此,惠同学。至少在五千年前,因为集体召唤魔法而出现的神确实存在。由于这是人类无意识下诞生的产物,因此严格来说只能任凭施法者的喜好来行动,对吧?人类为了获得神的训斥而将羔羊与收成献给神明。人类逐渐发现,这种行为可强化召唤神的魔法……但当
苏美人灭亡后,人类使用魔法的能力便日益稀薄,而神的存在也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伊南娜到底是什么?你了解了吗?……惠同学。她就是人类数千万男性微弱魔力的集合体,凝结自所有男性对原本就不存在的永恒处女憧憬……苏美人的国王竞相抢着与她交合,她最后便获得了『天之圣娼』如此名副其实的称号。」
「天之圣娼……?」
「伊南娜既是圣女,也是娼妇,处女与淫乱之女共处于同一个魂魄中。虽然她只对唯一钟爱的男性张开大腿,但每次转生后都会爱上其他不同的对象。此外,传说中只要被伊南娜爱上的男性,就能够成为世界之王(RexMundi),拥有倍于常人的寿命并统治世界。」
「…………」惠不由得沉默下来。
「你想成为世界之王吗?御厨惠?打破现今的法师体制,让全世界跪倒于你的足下吗?」
「……这种事……乍听之下谁会相信啊!」
「算了,你不相信也罢……总之,把那人工生命体交给我吧,这对大家都好。眼前这种状况,你口中的亚奈只会堕入不幸而已!当那只人工生命体死去,伊南娜的魂魄就会再度被解放,之后不知何时便会完全消失。这可是奇迹啊,是你父亲偶然创造出的奇迹。」
「……我无法与她分离,我跟亚奈……」
「相爱吗……?可惜,你们是永远无法结合的。身为人类的你,无法以魔法创造出另一个人类。由于伊南娜的魂魄实在塞不进人工生命体的身体中,倘若她勉强跑出身体与你结合,结果只会让你的魔力再度失控而已。」
「别、别再说了!你为何要跟女神——」
「难道恶魔就不能爱上女神吗?……惠同学。我在五千年前就跟你现在一样,与她结为同心……那真是无上的体验啊……考虑得如何?惠同学。那么做对她也好,伊南娜可以跟我一起永远活在魔界中。至于你,还是跟大场艾莉卡幸福地共度一生吧。」
惠沉默不语,他觉得有种难以言喻的思绪在脑海中不停打转。
『喂!你这个人类少年!』突然,有声巨响从惠的鼻尖附近传出,他吓了一大跳。眼前有只飞舞的苍蝇,竟然是它在对自己说话。
『令人敬畏的殿下都已经如此低声下气地拜托你了!你这不知好歹的人类竟然——』
「小卜卜,你可以闭嘴吗?」光不耐烦地斥道。
『不——殿下。像这种卑下的人类少年,根本没资格浪费殿下您的宝贵时间!请直接对小的吩咐!小的马上将伊南娜大人带来。』
光迅速伸出手,将这只嘈杂不休的苍蝇给捏爆。
「你到底要服侍我几年才能了解我的个性啊!给我滚回魔界,我暂时不想看到你!」光怒吼着,并用手指将苍蝇的残骸弹走。
「……那只苍蝇说的没错,你要从我这里夺走亚奈简直是易如反掌……为什么你偏偏要如此大费周章呢?」惠不解。
「你确实与那人工生命体相爱,这点我并不怀疑。因此,非得让你以自己的意志决定与她分手不可。这就像美索不达米亚的英雄基加美修(Gilgamesh),当时主动拒绝了※伊丝塔的诱惑般。」(译注:ishtar,伊南娜的巴比伦文名。)
惠试着在脑中描绘自己与亚奈道别的场面。亚奈一定会很伤心吧,亚奈一定会伤心欲绝吧,她一定会拚命敲打玻璃瓶,表达出内心无尽的哀伤吧。
惠一言不发。在寂静的儿童公园中,只有飞蛾们扑向水银灯所发出的噪音特别响亮。
「好,你就慢慢考虑吧,惠同学。要考虑几天都没关系,慢慢考虑吧。」闇之王子说道。
惠紧握拳头站在原地。这时,从远方传来女孩子的说话声,人数不只一人。
御厨同学真是的,怎么没照约定的时间来接人呢?惠记得这个说话声,那是由立原爱的声音。他心想,大概是因为我迟到了,所以她们才跑出来找我。随后,又有另一个更熟悉的语气轻声说道。
「他一定是迷路了。」
那是艾莉卡。听起来对自己非常担忧……为什么她不因为我迟到而大发雷霆呢?惠很不解,为什么?
「看来艾莉卡她们已经出来找你了。今天就先回家吧,你再仔细想想。」光作势准备离去。
「等等。」惠叫住对方。
「你已经下定决心了?」
惠思考着,以猛烈的速度进行思考。他激烈地转动脑袋,就连眼前的景物都快要啪叽啪叽地发出噪音了,他这辈子从未如此拚命地思考过一件事情。
「……光同学,你做了一桩笨买卖啊。」尽管双腿在发抖,惠仍然努力在脸上堆出洋洋得意的笑容。
「光同学,你、你真是蠢啊。」惠继续说道。他心想,自己的声音能不能不要发抖啊?
「你说什么……?」笑意从光端正的脸孔上消失了。
惠鼓起全身的气力。
「难道不是吗?……就算你把艾莉卡给我,我也不会对你做出交换亚奈的保证,对吧?……只要我不点头,你就没办法把亚奈给带走吧?……只要我不交出亚奈,那艾莉卡跟亚奈两人不都属于我了吗?」
「……你敢的话,就试试看。」
「当、当然敢。不然……你把我杀了啊。不过,我想你事后一定会后悔。因为你口中的伊南娜,绝对不会原谅你做出这种事。」
惠心想,化名为光的闇之王子,应该只要动根手指就能让我从地球上消失吧。
「……你到底有什么打算?……交易吗?你想跟恶魔交易?」
「没错,不过对你来说,这也不算什么损失……只是个单纯的交易。条件很公平,我想你一定可以轻易达成,把艾莉卡恢复原状吧?……如果有爱情药的解药,你应该拿得出来吧?」
「啊,那当然。」
「那你就把解药给我,我要让艾莉卡恢复原状。当我下定决心要把亚奈让给你的时候,你再把爱情药给我就可以了……我要的交易就是这么简单。」
惠说完后,一言不发地瞪着眼前这位白皙的少年。由于他太过紧张,眼角甚至还渗出了泪水
「……噗,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个人类还真是杰作啊!」
光突然放声大笑。他似乎觉得非常有趣,接着对惠如此说道:
「嗯……就如你所说的。我还真是大方过头了啊……就这么决定了,惠同学。我已经看上你了,或许还已经喜欢上你啰。」
「惠!」
这时,惠听见艾莉卡在背后叫道。但他并不回头,仍旧凝视着曲都光。艾莉卡又大喊道:「赶快退后!」
光从口袋里取出一只茶色的瓶子,瓶子的大小怎么看都不像刚才能塞进口袋的程度。
「这是让爱情药失效的解药,只要喝一滴便能见效。来,给你。」光将瓶子轻轻递给惠。
「啊,谢谢。」惠稍微愣了一下。
「要不要拿给她喝就全看你了。如果你不希望得到那女孩的爱,就直接让她喝下去吧。或者说,你想让人工妖精到死都关在玻璃瓶里,那也无妨。不过,如果你是真心爱着那人工妖精,就多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吧……我给你充分的时间作决定。」
光对惠解释完后,又对惠背后那两位少女说清一
「由利原同学……从明天起我要请一个礼拜的病假,请你帮忙转告老师。」
突然被点名的由利原爱瞠目结舌。
「那么,惠同学,我一个礼拜后等你的答覆。」
就在这时,儿童公园里的飞蛾集体扑向曲都光,将他的身体团团围住。眼见这数以千计的庞大飞蛾群,惠忍不住想要呕吐。蛾群在下一瞬间突然变小,缩到约略只有篮球般大。
蛾群「啪」地一声四散而去,光的身影也跟着杳然无踪了。
「……刚才那是什么?」爱充满恐惧的声音,在一片寂静的小公园中回荡。
「……这件事你不要传出去比较好。就照他所说的,明天对老师转达病假的事吧。」惠对爱提醒道。
「惠!」另一位少女突然从少年背后紧紧搂了上去。
解毒剂的瓶子差点从惠的手中摔落地面。
背上那对乳房的触感既温暖又柔软。惠觉得少女似乎把全身的重量都交给了自己,还不停地微微颤抖着。
「没、没事了。放心吧。」惠安慰着艾莉卡。不过他的说话声跟艾莉卡一样,遏制不住恐惧带来的颤抖。
「那,你们两个回家路上要小心哟。」
过了一会儿之后,爱对两位同学说道。艾莉卡依旧靠在惠的身上,很不可思议的是,两人的身高明明相仿,不,应该是艾莉卡稍微高一点吧,但在此刻爱的眼中,惠的身影却显得更为巨大。
「嗯,谢谢你。」惠答道。
「小爱,谢谢你。」艾莉卡也说。
两人肩并肩缓缓离去了。至于由利原爱,则是呆立在马路上目送这两人的身影直到消失在街道转角处为止。
少年与少女并肩走在暗夜的路上。
「……因此,对方锁定的目标是亚奈。」惠将方才与光的对话转述给艾莉卡听。
「是喔……所以不是锁定惠啰。」艾莉卡似乎松了一口气。
这时,有个疑问突然闪过惠的脑中。
「艾莉卡,你不会本来就知道闇之王子的事吧?」惠问道。
「……怎么说?」
「从光同学转来后,只要我跟他有交谈的机会,你一定会闯进来阻止,不是吗?……难道说……是因为……」
「……是呀,我原本以为那家伙锁定的目标是你。你不是才刚发生魔力失控而已吗?……就算他的目标是亚奈好了,只要有我这位魔女在,他就无法对惠轻举妄动了。结果,那家伙竟然找佐佐木同学下手……真是太诈了!」
「你为什么能看出光同学就是闇之王子呢?」
「这、这点……我不想说啦。」艾莉卡答道。这似乎是个她完全不想揭穿的秘密。
『艾莉卡心中似乎有个很严重的心结』——光的这番话言犹在耳。惠心想,就算开口问她也不见得能得到答覆,因此他决定暂时不提。
「那之后,你打算怎么办呢?……要把亚奈交给那家伙吗?」艾莉卡问。
「……嗯?……我……不想。」惠支支吾吾地回答。
「……既然惠这么希望的话……」艾莉卡喃喃道着。
惠心想,如果我现在要她「当场把衣服脱光」,她也会回答「既然惠这么希望的话」并乖乖服从吧?甚至倘若我跟亚奈共枕而眠、跟其他女孩接吻,或是打算舍艾莉卡而远去,她也会说「既然惠这么希望的话」。
惠看着眼前这位少女胆怯不安的表情,他终于领悟到,自己刚才是拿哪两个对象放在天秤上权衡了。
一个是因为药物而死心塌地爱上我的少女,另外一个则是只有透过我才能接触外在世界的瓶中人工妖精。
「……艾莉卡,把这个喝了吧。」惠刻意在艾莉卡面前找出光刚才给的瓶子。
「不过,爱情药的效果无法解除,这可是简单的常识唷。因此这解药一定是假的吧,搞不好里面还有毒!」
惠在人行道中央停下脚步、打开瓶盖。在艾莉卡还来不及阻止前就含了一口解药,随即直接吞下肚。
「这玩意儿好苦啊。」惠抱怨着说道。
「你、你在做什么?赶快吐出来!」艾莉卡按住惠的双手拚命喊道。
「放心吧,我一点事都没有。」惠答道。
艾莉卡痴痴注视着眼前勉强挤出笑容的惠。
「笨蛋!如果有事情的话该怎么办?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
「我觉得光同学不会对我说谎,因为他似乎对我有好感。所以,我认为这解药也是真的。」
「……你这个人真是!」少年的身影在艾莉卡眼中逐渐变得模糊。她胸口中的心脏狂跳,有种想以全身力气大喊「我好喜欢你」的冲动。
「你也喝喝看吧……?」惠问道。
「……我喜欢你,这样子会让你觉得很碍事?……很烦人吗?」
「不……我一点也不觉得。」惠再度忆起雨夜的经历——那位躺在他身躯下、以湿润的眸子仰望自己的美少女身影。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我觉得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变成一个窝囊废。我觉得自己会变得一无是处,而且,之后铁定会让艾莉卡遭遇不幸。」
「……我一点也不觉得不幸,只要有你陪在我身旁,就算你变得如何……」
「不行,那是不行的……你真的不喝吗?」
艾莉卡停下脚步,假装注视往来的车辆,她似乎强忍着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接着,她用食指压住眼眶下方拭泪,并将脸转向惠问道:「你一定……要我喝吗?」
她的这副模样实在是太可爱、太有女人味了。惠差点想将「不喝也无妨」这句话脱口而出。
「拜托你,为了我好。」
「……吻我。」
惠搂住艾莉卡的肩膀,吻了她。几位路人经过人行道,频频打量这对紧紧相拥的年轻男女。
两人的唇轻轻地分开,一抹反射着银色光辉的丝线也随之在空中断裂。
「……我喜欢你,我最喜欢你了……」艾莉卡紧紧凝视着惠并表白道。
她终于喝下那瓶药。
突然,她脸色一变,将茶色的瓶子用力推到惠面前。
「这是什么鬼东西!好苦……讨厌,我要回家了!」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艾莉卡背对着惠吼道:
「怎么可能好受嘛!只要想起刚才竟然跟你这家伙接吻,就觉得恶心透顶!……我要回家漱口!」
说完后她便朝与回家相反的方向迈步。
「我们家在另一边耶,从前面那里左转。」
「知道不会赶快提醒我呀!你这迟钝的家伙!」艾莉卡向右转了一百八十度后,继续大跨步前进。
「对不起。」
「哼。」
艾莉卡昂首阔步地走在前方,御厨惠则碎步跟在她身后约五公尺之处。他心想,这真是太好了……应该吧?
艾莉卡首先到家后,便对正在门外伸长脖子盼望的典子报告经过。
「果然,亚奈以前是伊南娜啊!」典子道。
「阿姨知道她是谁吗?」
「知道啊,她是苏美的月神之女。后来她又在巴比伦文明中化身为代表伊丝塔(金星)的爱之女神……我现在大致可以了解上次那些河水怪物们行军所代表的意义了。」
「咦?」
「旧约圣经中关于诺亚方舟的洪水传说起源,其实是来自诞生于幼发拉底河畔的神喔。至于神,则是一种人类无意识中所产生的魔力集合体……」
此时惠总算也步入家门,那是由于他刻意放慢脚步的缘故。艾莉卡用力转过头,连看也不看他一眼便直奔楼上自己的房间了。
当天深夜,艾莉卡写完一封内容好长好长的信。她放下笔,在信纸上施加魔法。文字们立刻随之变形,转化成一篇留学生寄给母校、内容四平八稳的德文文章。
「总之先尽自己的义务吧。」她喃喃道着。
艾莉卡在恶梦中,又来到那个昏暗的白色房间。
在梦中她退化成一名稚女。艾莉卡握着母亲的手,母亲坐在椅子上,镇日将目光紧盯空无一物的墙壁某一点。
房间正中央立着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透过性爱,我辈才能发掘出真正的自我。』男子说道。
「笨蛋!笨蛋!……你不是人!」艾莉卡叫着。
『你现在不懂也没关系,艾莉卡。这都是为了世界着想。』
「骗人!骗人!骗人!你只是为了自己吧!你这冒牌货!」
男子身上的关节边冒出蒸气,边啪地一声打了艾莉卡的脸颊一巴掌。
惠以慢动作奔跑、横越艾莉卡的视野。他矗立于男子与艾莉卡之间。「你赶快逃,我会保护你的。」惠说道。
笨蛋——爱情药已经失效啦,而且你选择的是亚奈。
艾莉卡睁开眼睛醒来,天才刚亮,她觉得脸颊痒痒的。用手指碰了碰自己的脸,上头还是湿的。她心想,白己为什么会哭呢?
艾莉卡的信在三天后寄达目的地。
某个男人施加魔法后开始阅读信件内容。他思考了一会儿,才命令秘书帮他订一张飞往日本的机票。
这个男人很快便启程前往日本。他穿了件深绿色、款式类似神父所穿的服装,头上还戴着副机械眼罩。不管怎么看,他身上都散发出一种怪异、宛若秘密社团首领般的气息。
不论是在机场、飞机上,众人都对他指指点点。除了他的装扮怪异外,还因为他是某位世界知名人士的缘故。
这个男人就是掌管欧洲地区的法师,德国魔法学最高学府「魔法学院」的校长——法师薛鲁纳。